回到車中的那一路上無話,蘇涼亦頻頻回頭,到了蘇氏墓園的門口站在那裡望了好久。最後坐進車中,沒有再轉頭看一眼。
“明天慶宴你打算怎麼辦?”
蘇涼亦在車裡一句話都不說,白策突然想起明天還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那場危機四伏的慶宴。
蘇涼亦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去啊,怎麼不去。”
“你有對策了?”白策挑了挑眉問道。
“走一步看一步,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心狠手辣到哪一步。”如果說以前蘇涼亦嬌弱、擔不起事,那現在她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連眼神中替代的都是令人心驚的戾氣。
白策輕輕一笑,“想通了?”
“我只想護着我爸媽的心血活着,那是我的命,如果連命丟了。”蘇涼亦低着頭笑了笑,“那我還有活着的必要嗎?”
“不至於。”白策單手扶着方向盤,打開車裡的CD。“就算撐不下去了,你還有我。至少,我能保你一世安穩。”
“你信命嗎?”蘇涼亦突然問他。
白策思索片刻,“我信,但我也敢反抗。”
蘇涼亦慢慢的搖下一邊的車窗,讓風都吹進來,拂亂了她的發。她也沒去打理,讓隨意它張揚。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說明我還有我的使命。人生就像一場遊戲,你每做的一件事,都會觸動命運的閘門,開啓另一條路。”蘇涼亦喃喃着,“不管我怎麼玩下去,這都是我的人生,而我是這場遊戲的主宰。”
“掌控權一直都在我手裡,沒人能掌控我的一切。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蘇涼亦靠在車窗邊,朝白策笑的燦爛,“我說的對嗎?”
“對。”白策被她的笑容迷了眼,第一次沒有猜測她這個笑容強壓下了多少蒼涼。
其實悲傷到一定程度,就再也悲傷不起來了。或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悲傷到了極點。
現在的蘇涼亦就像一隻正在蛻變成蝴蝶的蟲蛹,她衝破了堅硬的外殼,露出了透明的翅膀。她還小,可遲早會有一天她會成長成她想要的模樣。
白策帶着蘇涼亦去了購物街,明天的慶宴總要打扮的正式一點。
原來家裡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白策家中也沒有女裝,她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吩咐人現買的。
傍晚的皇朝街已經亮起了彩燈,五顏六色的纏繞在暖光的路燈管上。白策把車停在皇朝的地下車庫,陪着蘇涼亦一起上去。
蘇涼亦走的很快,白策懂她故意放慢了腳步,離她很遠但是確保她在自己的視線中。
蘇涼亦沒有去逛禮服區,左拐右拐去了西裝區。一路上也碰見了一些巴結的商戶,白策一直保持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笑着跟他們寒暄。一來二去,人也就不見了。想想她無非就在皇朝這裡,再跑又能跑到哪裡,也就釋然了。
蘇涼亦所在的是號稱A市最全的西裝品牌區,從最低檔次到最高檔次的西裝。
頭頂水晶燈散發着冷色的光,照在玻璃絲架子上折射着彩虹色的光。一個年紀不大,長得格外清秀的小哥走過來,脣紅齒
白的笑着問她喜歡哪個牌子的西裝。
“你幫我挑挑吧。”蘇涼亦這是第一次來買西裝,以往都是襯衫長裙,禮服都是蘇涼裕一手包辦。
小哥審視一下她的穿着,邀請她到另一個檔位。那是公司高管階級的西裝,西裝襯衫長褲一套的那種。
“我覺得姐姐穿西裝把頭髮紮起來一定英氣十足。”小哥從貨架上拿起一套,“這套黑色系的我覺得就不錯,姐姐覺得呢?”
蘇涼亦在他叫第一聲姐姐的時候就愣怔在原地,等小哥把西裝捧在手裡遞在她眼前纔回過神。
“你,你剛纔叫我什麼?”蘇涼亦問道,有些希冀他再說一次。
小哥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您應該比我大吧,當然叫姐姐了。”
“嗯。”蘇涼亦接過西裝,“就這套吧。”
“吶,姐姐不去試試?”小哥雖然很喜歡灑脫的客人,但是試試尺寸還是好的。
蘇涼亦扯了個笑容,她說,“不用了,我信你。”
蘇涼亦是一個人去的慶宴,白策從車庫裡提出一輛閒置的轎車,還說如果蘇涼亦不喜歡可以帶她去挑一輛新車,蘇涼亦婉拒了。
前一天維修廠說涼裕的蘭博已經修好了,如果時間不夠可以幫忙送過來。
慶宴的時間在晚上八點,最近蘇世通根本不想讓蘇涼亦去公司。措辭是說因爲最近有事情要交接,蘇世通說代替她交接一下,等慶宴結束後總裁之位他拱手相讓。
本就是她的位置,何來相讓?
雖是這樣想,可蘇涼亦並沒有拒絕。她倒是想看看,他會做什麼手腳。
蘇涼亦把頭髮染回了黑色,把甜美的髮捲拉直,讓它們披散在身後。她第一次嘗試塗上如烈焰一般的紅脣,將細長的眼線拉出眼角微微上挑,睫毛濃密捲曲着上揚。她衝着鏡子微笑,對鏡中女人的妝容有些厭惡。
那個女人笑的有些嘲諷,脣線輕輕上揚勾起的弧度有幾分妖媚。
還是變成以前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了,不是嗎?
美甲師說她的指甲很漂亮,配上她的模樣用酒紅色的指甲油來做底色是再合適不過了。蘇涼亦只是淡淡一笑,說了句隨意就好。
那個美甲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初三畢業之後就出來打拼,學習美甲技術。因爲開不起店,只好在皇朝替人打工。
“其實老闆都不怎麼管的,不管盈利多少,我的工資都照發,如果盈利多的話還有福利呢。”那個小姑娘單純的笑容刺痛蘇涼亦的心。
她問小姑娘你幸福嗎。
小姑娘正爲她繪着指甲上的梅花,仰起有些圓潤的小臉憨憨一笑說,我覺得很幸福。小姑娘就開始喋喋不休的說她以前的事情,說她家在很偏僻的農村裡,一年種莊稼的錢還不如她在這裡打一個月的工。
“我媽身體不好,家裡窮她都捨不得去醫院看病,總是說扛扛就過去了。”小姑娘繪完小指上的圖案,有小心翼翼地牽起另一隻手的小指,放在墊板上。“現在好了,我有錢了,我媽也不用省着了。他們也能過上好日子了,我妹妹現在還在XX市上大
學呢。”
“嗯,真好。”蘇涼亦發自內心的讚歎到。
幸福與他們而言就是平平淡淡的過日子,那自己的幸福在哪裡?
白策託人從手機維修店幫蘇涼亦拿回她的手機。
這個手機壁紙已經三年沒有換過了,這是當初出國時蘇涼裕強行換上去的。那時他在機場拽着她的行李箱強勢宣告着,要蘇涼亦每天一拿手機就可以看見他。
小姑娘看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上面是一條未讀信息。鎖屏壁紙是桀驁不馴的蘇涼裕,那時的他帶着墨鏡輕勾起脣角,將手指撫在嘴邊,一個帥氣張揚帶着邪魅的姿勢。那個小姑娘眼睛閃了閃,有些羨慕的說,“這是男朋友?”
蘇涼亦搖了搖頭,拿起手機點開信息,“我弟弟,嗯。”
“真帥。”小姑娘絲毫不掩飾自己花癡的樣子,“我覺得電視上那些明星也就這樣了。”
蘇涼亦垂着眸子,有幾分傷感,“謝謝。”
那是白策發來的消息,告訴她如果慶宴出事了一定要及時通知他。
蘇涼亦單手回了一個好。
其實也就是客套話罷了,倘若真的出事還會來得及嗎?
小姑娘弄好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左右。蘇涼亦站在皇朝街口有些迷茫,面前的人流不息,可是都帶着冷漠的面具。有個綠色的垃圾桶邊有隻皮毛沾滿灰塵,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小狗,它靠着自己的並不敏銳的鼻子在行人的身後跟着,時不時無力地叫兩聲。
它跟錯了人。
那是一對情侶,女的有些厭惡的快走了幾步。那小狗把她當做了救星,邁着小腿不依不捨的跟在他們後面。那個男人停下來,小狗就圍在他的腳下,男人似是發了狠一腳把小狗踢的老遠。
然而這一切都被路人忽略了,在這個快節奏的城市裡,沒有人會在乎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生命。
小狗倒在地上,只剩下肚子間微弱地起伏。
蘇涼亦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這隻狗眼睛還未睜開,眼裡的分泌物將它細小的毛髮凝結在一起。它爬起來,晃晃悠悠的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再開始找它的歸宿。
它朝自己走來,微弱稚嫩的叫聲鬼使神差的讓蘇涼亦將它抱起。因爲怕髒了自己的西裝,只好攬在手裡。它很瘦在手上沒有一點分量,此時它正因爲失重而恐懼的叫着。
蘇涼亦柔了眉眼,“別怕,我帶你回家。”
白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沒事找事,自以爲蘇涼亦今天不安全就推掉了一切,暫時交給自己的心腹處理,自己跑出來跟了蘇涼亦一天。
他只跟她隔了一條街道,有時車輛從眼前經過會遮擋住那個身影。或許是因爲今天穿着休閒服的緣故,蘇涼亦並沒有注意到他。
這是自從插手她的生活後第一次見她卸下包袱笑出來,嗯,對着一隻流浪街頭還不知道能否生存下來的狗。
白策第一次看見她這副打扮,說實話有些驚豔,但更多的是擔憂她以後的日子。
她的以後,一定會懷念現在單純的自己,就像自己一閒下來就會想起往事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