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
但是因爲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原因。
第二天程行從牀上起來來到院子裡的時候,整個天地都已經成了一片白色。
有風吹來,吹動清晨樹幹上的樹枝。
鳥兒驚飛後,樹枝上的雪便簌簌而落。
程行與父親在家裡吃過早飯,便拎着禮品向着老師家而去。
在去老師家的路上,能看到鄉里人家在冬天時的娛樂方式。
有人擡起腿,在互相鬥雞。
也有一些孩童在用自己做的陀螺抽打着陀螺。
也有人找了一個被冰凍住的地方,然後從老遠跑來,在冰上滑着冰。
再小一些的小孩,則是會拿着彈珠,他們這裡稱之爲溜溜珠的東西,在打彈着溜溜珠。
他們這裡,小學孩童的娛樂方式,就是在天氣熱的時候玩摔寶,天氣冷的時候玩彈珠。
也有人在打着雪仗。
大人則是在打着羽毛球,沒有接住球時埋怨着風大,不好接。
鄉下里的春節,還是很熱鬧的。
父子倆穿過這熱鬧的人羣,與鄉里的人互相打着招呼。
他們的村分爲前場和後場,也就是前村和後村。
程行他們家在村子裡很後很後的村子。
他們屋子後面,就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也正是因爲如此,祖宗的墳才距離他們家那麼近。
像村裡大多數人,比如姜鹿溪他們家這種,田地一般都是距離家很遠,都是在村子外的,想要上墳,就得走很遠的路,因爲村子裡只有住的人,是沒什麼田地的。
村裡所謂的後場前場的劃分,是因爲前場後場都有一個很大的場地,這種場地是以前種地的時候用碌碡壓麥子的,這個東西也可以叫做石碾子,是用來讓穀粒脫落的農道具,在古時是用毛驢來拉,到了九十年代的時候,就將其綁在拖拉機後面,用拖拉機來拉了。
在程行小的時候,這東西還能用到。
現在基本上就已經成爲擺放了。
他們這個村還是很大的,從後場到前場,光走就得走差不多半小時。
到了程平的家後,父子倆便跟程平聊起了家常。
程行也是在這個時候,跟程平提出了想要爲其專門寫一本書的想法,本來程平是不同意的,說他所做的事情,遠沒有到能出書立傳的地步。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都比他的貢獻要多得多,不過程行說寫書賺的稿費可以五五分成後,程平倒同意了。
他的同意,倒不是說想要這一半的稿費,而是想出書賺了錢後,將這一半的稿費,捐給山區建設學校的慈善事業上。
程平現在還聽說,有些地方比他們這裡還要艱難,有些大山深處裡的孩子,到現在都上不起學,都沒有書讀。
這是程平最終同意程行去寫這個故事的原因。
程船勸他說捐出去可以,但也沒必要全都捐出去,可以捐一半,給自己留一半,畢竟程平雖然教了一輩子書,但手裡是並沒有多少錢的,他們夫妻倆總要爲以後做規劃。
但程平卻搖了搖頭,說他們這些年教書賺的錢,足夠以後養老的,雖然不多,但他們又沒有孩子,要那麼多錢也沒用,還不如全捐出去。
父子兩人都知道,老師他們是很想要一個孩子的,但年輕的時候老師爲了教書沒時間,後面年紀大了之後想要了卻要不了了,所以這便成爲老師他們唯一的遺憾。
教育了那麼多孩子,看着那麼多孩子從小鎮上走出去的老師。
最終卻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程行聽完後便覺得自己也有些自私。
他已經註定不會缺錢了。
所以這一半稿費自己也沒必要去拿。
所以他便決定《燈火》以小說的形式出版之後,稿費他也一分都不要,全都捐給那些比較困難地方的教育事業。
中午他們在程平這裡吃了頓午飯。
或許是現在是春節的時候,沒什麼課需要上。
又或者是程船跟程行這對父子的到來,程平教了一輩子書,教過的父子不知道多少,有些結婚早的,從爺孫三代都教過。
但程行他們父子,無疑是他教過的這些學生中成就最高的,特別是程行,可以說是能夠讓他感到欣慰和絕不後悔踏入這一行並且紮根下來一待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作爲老師,教書育人,所種的花,能夠開花結果,無疑是這世上最幸福最開心的事情了,程行去年高考作文滿分,保送浙大,以及後來答了現代文壇大家袁行明的題,續了李冶八至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一件不落的全都知道了。
那續的四至,精妙絕倫。
程平知道後,回到家裡後還跟沈蘭討論了好久。
他們雖然也能續出來一些,但都沒有比程行更好的。
程平當時還嘆了口氣。
沈蘭打趣他,像程行這樣的人,放眼全國能有多少。
而且這樣的人,還不是你的學生。
程平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
因此,程平破例喝了一些酒。
程行沒喝,是程船陪着喝的。
村裡上一輩的人,那是真喜歡喝酒。
而且酒量都很好。
程船的酒量也很好,但喝的多了,肯定也會醉。
或許是想到了許多孩童時期的事情。
程船就喝了個酩酊大醉。
到了下午兩人離開老師家的時候。
程行基本上就是一路扶着他回去的。
到了家裡後,父親就開始刷起了酒瘋,滿嘴開始胡言亂語說起了胡話。
鄧英道:“你爸怎麼喝那麼多酒?你也不管管他。”
“我哪能管得住他?老師要是不喝還好,老師一喝,我就知道他這次又要醉。”程行道。
“哪裡醉了?我就沒醉,還有小行,我就跟你說了吧,你爸我小時候的成績可好了,要是那時候有錢,要是那時候能繼續上下去,我也準能是個大學生。”程船說道。
“行了,不讓你上學這種叨叨個沒完沒了了,你哥的學習成績就不好了是吧?我們不也是沒讓他上?沒有比我們更想你們都能考上大學的,但那時候家裡總共就幾間房子一頭牛,伱爺爺死的時候,連棺材錢都是問別人借的,哪有錢供你們上學?”程行的爺爺此時出來說道。
父親沒有上學這事,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因此每次喝醉酒,他都會拿出來說一次。
他跟大伯上學的時候成績都很好。
都是當時學校裡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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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個年代,學習成績好的學生不只是他們。
但最終都沒能繼續讀下去。
那個時候,他們太窮了。
程行的爺爺從屋裡走出來,哪怕是已經喝醉酒的程行也不敢繼續嘮叨了。
老一輩人管教孩子可不像現在這般和善。
拿皮帶拿木棍一言不合就往身上抽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哪怕是現在,程船還是很怕他父親的。
鄧英此時把父親扶到了屋裡。
“你下次要是再敢喝那麼多的酒你給我等着。”把他扶進屋裡後,鄧英拎着程船的耳朵說道。
程行笑了笑,然後對着爺爺奶奶說道:“爺爺,奶奶,外面風大,您們進屋裡去吧。”
“你怎麼不進屋?”兩位老人正想進屋時,發些程行沒進來,便轉過身問道。
“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去做。”程行跺了跺腳,將鞋子上的雪跺掉,然後打開車門上了車裡,他啓動車子,將車子駛出了院子。
程行開着車,來到了姜鹿溪家。
來到家門口,程行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起了門。
昨天走的時候他是從外面關的門,這門應該不用從裡面開,只要一推就能開。
只是程行推了推門,門並沒有被推開。
這說明門在裡面被東西給抵住了。
這讓程行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他開始用手敲起了門。
沒過多久,院子裡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就看到姜鹿溪打開門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程行看了一眼她的腳,皺着眉頭問道:“你昨晚,出來把門給抵住了?”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
“你這是把我給你說的話全忘了。”程行看着她道。
“門要是不用東西給抵住,會被風給吹開的,而且我知道你不想讓我下牀,怕我下牀後腳接觸地面後會疼,但是我不能不下牀的啊,就算是不下牀過來關門,我早上也是得洗臉刷牙的,也得去上廁所的。”姜鹿溪皺了皺鼻子,然後看着他道。
程行聞言愣了愣。
隨後他嘆了口氣。
估計是關心則亂的原因,自己只想着不讓她腳觸碰地面然後腳疼。
但就像是姜鹿溪所說的那樣。
她總要下地的。
“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程行道。
“沒事的,跟昨天相比,塗了藥膏,又被水燙,腳已經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姜鹿溪道。
“現在腳疼嗎?”程行問道。
“不,不疼。”姜鹿溪搖頭道。
“嗯。”程行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她的身前,彎腰蹲了下來。
“來,上來,我揹你進屋。”程行道。
疼是肯定會疼的,她腳沒有好清,踩在地上身體的重量都在腳上又怎麼會不疼?
從這裡到屋裡有一段距離呢。
既然自己來了,就肯定不想她在疼痛的走到屋裡。
“我,我說了,不,不疼的。”姜鹿溪俏臉微紅地拒絕道。
讓程行揹着,有些太難爲情了。
自她記事起,姜鹿溪就沒讓人背過。
小的時候父母在家的時候有時候會想要揹她。
但都被小鹿溪給拒絕了。
因爲那時候爸爸媽媽本來就幹了許多活就夠累的了。
再揹着她就更累了
而且那時候自己又不是不會走路了。
自己走路就行了。
所以姜鹿溪在很小的時候就沒讓人背讓人抱過了。
“不背也行,我抱過你過去。”程行說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事情要做,腳疼也要走路也就罷了,現在我在了,肯定就不會再讓你腳疼着還要走路。”程行道。
“只給你三秒鐘的考慮時間,你現在這樣站着,腳也會疼,你要是不讓我背,我就把你抱進屋裡了。”程行轉身說道。
“那背,背吧。”姜鹿溪出聲道。
背和抱肯定還是不同的。
揹着,還屬於朋友之間的範疇。
朋友在對方不變行動的時候是可以揹着的。
比如她之前看的許多影視劇裡,那些朋友受傷的時候,都是可以背在身上的。
但抱就不一樣了。
哪怕是電視劇裡,抱着的基本上都是情侶。
“嗯。”程行又轉過身,然後彎下了腰。
姜鹿溪趴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的手不許亂背。”姜鹿溪俏臉通紅道。
“嗯。”程行並沒有亂背,只是用手托住了她那兩隻穿着牛仔褲的筆直纖細的雙腿。
只是即便如此,還是讓姜鹿溪害羞的不行。
因爲程行畢竟用手託着她的腿。
姜鹿溪的身體很輕盈,揹着她並不需要多大的力氣。
程行很快就將她給背到了房間裡,然後將她放在了牀上。
程行瞅了一眼屋裡,然後問道:“鍋跟碗筷你也刷了?”
“嗯,昨天關門的時候,順手就刷了。”姜鹿溪道。
姜鹿溪以爲他肯定又要生氣了,但程行只是嗯了一聲,卻沒有皺眉冷着臉生氣。
“你不生氣?”姜鹿溪問道。
“在知道你下了地之後,我就知道你肯定把鍋和碗筷都給刷了,沒有在腳還沒有好的時候去院子裡剷雪我已經謝天謝地了。”程行說道。
“都過了年了,雪不用再除了,就讓它在院子裡慢慢化好了,也不礙事。”姜鹿溪道。
“合着要是年還沒有過的話,你腳腫着也要去除雪是吧?”程行沒好氣地問道。
“應該不會吧,腳走走路還行,要是一直站着用力,還是會很疼的。”姜鹿溪道。
“呵,還應該,你可真行。”程行聞言被氣笑了。
還應該的意思,就是不確定唄。
姜鹿溪抿了抿嘴脣,沒吱聲。
姜鹿溪忽然皺了皺她那好看挺翹的小鼻子,然後問道:“你,你又喝酒了?”
其實剛剛程行揹她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一些,但是因爲外面的風大,聞的還不清楚,現在到了屋裡,沒什麼風了,她就聞到一股很濃的酒氣。
而且還不是啤酒的氣味。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喝酒就會頭痛嗎?而且喝的還是白酒,之前不是說了不會再喝酒的嗎?”姜鹿溪皺起了眉頭,然後問道:“你的頭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我去給你做一碗醒酒湯。”姜鹿溪說着就要起身。
“好了。”程行伸手將她給拉了回來。
“我沒有喝酒,是我爸在老師家喝的,下午我扶他從老師家回來沾到的。”程行道。
說完後程行伸手颳了刮她那挺翹好看的鼻樑,溫聲笑道:“不過總算是沒白疼。”
“什麼啊?我只是怕你喝醉酒瞭然後耍酒瘋打我,以前村子裡就有很多人喝醉酒喜歡打自己老婆的,可不是因爲其它什麼的。”姜鹿溪聞言說道。
“哦,你這樣說的話,那我還真不得不打你了。”程行聞言笑道。
“啊?爲什麼?”姜鹿溪不解地問道。
“你剛剛不是說以前村子裡有不少喝醉酒喜歡耍酒瘋打自己老婆的嗎?要是按你這個說法,我打了你,你不就是我老婆了嗎?這下還真不得不打了。”程行笑道。
姜鹿溪聞言抿了抿嘴,然後道:“你不能打我,我不喜歡家暴的男人。”
“哦,那我不打了,打的話你就不喜歡我了,那我不打的話,你就喜歡我了,這下總該可以成我老婆了吧?”程行笑着問道。
“啊?”姜鹿溪聞言愣了愣,然後將白白嫩嫩的小手伸了過去:“那你打吧。”
“哦,那我打了?打了可就是打自家老婆,你可就是我老婆了。”程行道。
“不行,你別打了。”姜鹿溪又把白嫩的小手縮了回去。
“哦,那我不打了,不打你就是喜歡我了,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也得是我老婆。”程行道。
姜鹿溪聞言愣了愣,有些懵了。
“爲什麼打和不打,我都得成爲你的老婆?”姜鹿溪不解地問道。
“因爲你這輩子註定得是我的老婆。”程行聞言笑道。
這小丫頭,在他面前,是越來越不喜歡動腦筋了。
但很多時候,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