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湘思上了寧丹凰的車,和她一同去了市裡一家昂貴的咖啡館。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的時候,易明爵正好和兩三好友從附近的店裡出來。
前兩天在微信羣裡他見過鬱湘思的照片,寧家母女的作風他也多有耳聞,稍一聯想,便知道這兩人怎麼會走在一起。
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南珩。
咖啡館裡。
鬱湘思和寧丹凰相對而坐,寧丹凰一雙狹長的利眼毫不避忌地在她臉上來回盤轉,與此同時,鬱湘思也在不動神地打量着對面的貴婦人。
凰者,意喻無比尊貴。
她聽寧佳茜提過,寧家富貴且有權勢,寧丹凰從小便是千嬌百寵地長大,嫁人後馮紹凱對她也多有忍讓。
活了四十多年,想必她就沒嘗試過向別人低頭的滋味。
否則,她看人的時候也不會一直擡着下巴,拿鼻孔示人。
“你就是鬱湘思?”
一身貂皮大衣的貴婦人紅脣輕啓,微微掀了眼皮睨着坐在對面的年輕女孩兒,眉宇之間帶着些微凌厲。
鬱湘思不卑不亢地頷首:“是,我就是鬱湘思。”
“我是佳茜的母親。”
“我知道。”
寧丹凰嗤笑一聲:“看來你倒是把我們家情況瞭解得挺清楚的。”
鬱湘思怔了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麼?”寧丹凰漫不經心地拿咖啡勺攪拌着黑的液體,字字句句都帶了強烈的優越感,“一個來自底層的小姑娘,費盡心力想要嫁進豪門,除了把男人哄得團團轉之外,可不得步步爲營把他身邊其他人的工作都先做好嗎?我女兒佳茜,應該就是你第一個踏腳石?”
決定在南珩在一起之前她也考慮過兩人身份懸殊,一旦公佈出去必然會惹來各種猜疑和風言風語。
但當面被人奚落,這是第一次。
鬱湘思承認,自己心裡不舒服。但除了不舒服之外,再無其他更多情緒。寧丹凰嘴巴再毒,說得再難聽,於他們而言,不過一個外人而已。連她媽媽那關都過了,她又怎麼會因爲一個外人說的話便自慚形穢,更甚者主動放棄南珩呢?
真要是那樣,恐怕才真的讓眼前這個女人如意了。
鬱湘思反脣相譏:“難道在寧女士看來,你的女兒就那麼天真單純,連我是真的拿她當朋友還是在利用她都分不清嗎?”
“再精明也抵不過別有用心!”
和這種人多說是浪費口舌,鬱湘思莞爾一笑:“要怎麼想,你高興就好。對了,你今天來找我,不會就是特意來和我說些話的?有事就直說,大家時間都挺寶貴的!”
“好,那我就不繞圈子了。”寧丹凰從包裡拿出一張空白支票來,“你和南珩的分手費!要多少你自己填,看在我和你媽媽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會大方一點,五百萬封頂。這對你來說,應該已經是天價了?”
鬱湘思哦了聲,煞有介事地點頭:“原來你是爲了自己女兒來的,難道你認爲我和南珩分了手寧佳宜就有機會趁虛而入了?”
“這和你無關。”
“可是……”鬱湘思將支票拿在手裡,笑顏如花,“難道南珩就只值五百萬?”
寧丹凰眯緊了眼:“你還不知足?我就知道,你們這種灰姑娘削尖了腦袋想往豪門裡擠就是爲了錢!真該讓南珩那小子來看看你這副貪婪的嘴臉!”頓了下,一口道,“八百萬,不能更多了!”
鬱湘思笑吟吟地說:“八百萬?聽着確實不少,寧女士還真大方!女婿都還不是自己的,就上趕着來喧賓奪主清理他身邊的桃花了。不過我如果做了南家少奶奶,做了南宇傳媒未來的女主人,應該怎麼着都不止這個身價?我爲什麼要爲了這點錢跟他分手?”
鬱湘思雖然口口聲聲地提錢,但臉上笑意盈盈,一點都不像是在計較支票面值多少的問題。
“你在耍我?”寧丹凰臉驟變,怒不可遏道,“小丫頭,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該向你媽媽學習,拿了錢就乖乖走人,不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鬱湘思心頭微愕,昨天遇見的時候她就覺得母親和那個馮叔叔看起來關係不一般,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可彼此之間又顯得無比陌生。難道說當年母親和馮叔叔有過一段感情,然後寧丹凰拿了錢橫刀奪愛?
搶別人所愛這種事也會遺傳麼?
鬱湘思脣邊含了一絲譏誚,或許在寧丹凰看來她就是所謂的底層之一,可她卻覺得自己不知道比這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富貴人高貴了多少。
錢,可以仗勢欺人,卻從來不是衡量一個人品質的標準。
鬱湘思端起手邊尚未開動的咖啡淺淺抿了口,隨後從錢包裡拿出一張紅人民幣放在桌上,起身道:“剛剛看了,我這杯是這裡面最便宜的一種,九十九元,不勞寧女士破費。學校裡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寧丹凰拍桌而起,怒道,“鬱湘思,你要考慮好你今天從這裡走出去的後果。我們寧家人想要的,從來都會不擇手段去搶過來!過程之中,要是有什麼傷亡,後果你自負!”
鬱湘思冷眼回視她,不避不讓:“搶來了就是自己的嗎?你拿錢從我媽媽那裡搶走了一段感情,現在很幸福麼?”
如果幸福,寧丹凰不會對她有這麼大的敵意。但凡過得幸福的人,身上不會有這麼大的戾氣。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牙尖嘴利的臭丫頭!”似乎被戳到痛處,寧丹凰揚起了巴掌,只是還未落在臉上,便被鬱湘思一把捏住了手腕。
鬱湘思稍稍用力,她便疼得齜牙咧嘴,精心裝飾的臉頓時扭曲猙獰。
彼時,聽到裡頭的動靜,寧丹凰帶的兩個保鏢迅速衝了進來。
“你們還在那愣着幹什麼?還不把臭丫頭拉開,好好教訓一頓!”
“誰敢過來!”鬱湘思又用了一分力,寧丹凰疼得大叫一聲,她卻毫不慌亂,“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南珩的女朋友,你動手之前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我尊重你是佳茜的母親才喊你一聲寧女士,你不要覺得我好欺負被你隨便說幾句就會淚眼汪汪的拿了錢走人。寧佳宜喜歡南珩我不反對,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至於最後能不能成功那就得看她的本事了。她是有多見不得人,才連公平競爭都不敢,讓你一個做母親的來警告我這個情敵?”
寧丹凰氣得發瘋,忍着疼衝那兩個不知道該不該上前的保鏢怒吼:“你們兩個都是死人嗎?是我給你們錢還是這臭丫頭給?給我教訓她,出了事我負責!”
兩個保鏢相視一眼,正要上前,後面突然一陣腳步聲快步過來。
“阿珩!”鬱湘思面上一喜,鬆開寧丹凰,拿了包朝他小跑過去。
“沒事?”
鬱湘思搖搖頭,有事的可不是她。
見這兩人當着自己的面就卿卿我我上了,寧丹凰揉着發紅的手腕,目眥欲裂:“南珩,這就是你找的好對象?目無尊長,毫無禮數!”
南珩勾脣一笑,笑容寵溺地揉了下鬱湘思的發頂:“我的女人,自然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出了事我負責,她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沒關係。”
“你——!”寧丹凰氣得渾身發抖。
南珩淡淡對她道:“你把我女朋友找過來,還有事嗎?”
寧丹凰咬牙切齒地重重一哼,拿了包從兩人面前揚長而去。那高跟鞋一下一下的,恨不能直接將地板給踩穿了。
“哎!”出了咖啡館之後,鬱湘思頓住腳步,雙手拽住南珩的領帶,“剛剛那女人要拿八百萬從我這裡把你買走。”
“哦?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鬱湘思鬆開手,轉了下眼珠子,靈動狡黠:“我當然不答應了,不然多吃虧啊!”
“吃虧?”
“是啊!以後我嫁給你了,你所有的錢都是我的,怎麼着也不止八百萬?”
南珩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鬱湘思佯怒瞪着他,“難道結婚後你還打算藏私房錢在外面養小蜜啊?”
“好好好,以後我的錢全都上交,那南太太可要大方點,每個月多給點生活費給我。”
鬱湘思哼了聲,忍着笑意:“看你表現嘍!”
寧丹凰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家,教訓了幾個看不順眼的傭人,好不容易出了點氣,當晚就被寧老爺子一個電話喊回老宅了。
到的時候,寧家大宅燈火通明,客廳裡除了老爺子和老太太之外,還有她遠房堂弟寧定遠一家。
看起來,頗有點三堂會審的架勢。
“爸,這是做什麼啊?火急火燎地讓我回來。”
寧老爺子虎目一瞪:“你還問我?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你不知道?”
她做了什麼好事?
寧丹凰不明所以,又看了看老太太,一臉不耐道:“爸,有話你就直說!我哪知道自己做什麼了?”
邊上寧老太太開口:“你是不是去找阿珩那個小女朋友的麻煩了?”
寧丹凰先是愣了下,接着一聲嗤笑:“我說呢,原來是告狀告到你們這兒來了!”一臉無謂地往沙發上一坐,“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丫頭也敢跟我女兒搶,我就是去找她說幾句話怎麼了?”
她是先禮後兵,真要不客氣還會拿錢去跟鬱湘思商量?不過那丫頭不知好歹,她早晚要給她教訓的!
彼時,寧定遠的妻子黃慧不忿道:“二姐怕不是光找人家隨便說了幾句話?”
寧丹凰瞪她一眼:“你是什麼東西?有你說話的份?”
要不是她爸沒兒子,輪得着提攜這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親戚嗎?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黃慧訕訕閉了嘴,面難看至極。
寧定遠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商場上的沉浮早讓他學會了隱忍,他上前一步,不緊不慢地開口:“上個月公司的操作出了點小問題,原本已經壓了下來,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下午突然在媒體上大面積爆開了,公司股票暴跌,已經在籤的幾個大單子也打了水漂。保守估計,損失在十個億左右。”
寧丹凰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生意上的事她又不懂!
“首先發聲的媒體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社,我找人問,他們說也是聽命行事。後來又託了好幾層關係,纔打聽到這事和南宇傳媒有關。”看了眼老爺子,“後來大伯親自打電話給南珩了。”
寧丹凰若有所思,想明白了還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說就因爲我去找了那個鬱湘思,然後南珩才這麼做的?他是不是瘋了?當我們寧家好惹是不是!”
寧老爺子重重拍了下桌子:“我看你才瘋了!”
寧丹凰從小被他寵得無法無天,擱在念書那會兒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太妹,闖了禍從來都有人兜着。可如今茗江市的情勢和多年前已經無法同日而語,寧家也早就退出了頂級豪門的行列,不過是餘威猶存,再加上寧丹青嫁了個好人家,別人這纔給幾分薄面罷了。寧老爺子早年做生意時手上並不乾淨,真要深究未必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偏偏寧丹凰一無所知,以爲寧家還能一手遮天,任由她作威作福。
寧丹凰嚇了一跳:“爸——”
寧老爺子擺手,打斷她的話:“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南珩那邊也表示願意就此罷手,不過只此一次。以後你不準再去找他女朋友的麻煩。”
見她繃着臉不爲所動,又是一聲厲喝:“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寧丹凰偃旗息鼓,答得不情不願。
寧老爺子嘆了口氣,自己只有兩個女兒,大的心裡只有男人,明明當成接班人培養的卻爲了那個傅循死活要嫁到國外去。小的更別提了,驕縱跋扈愚昧無知!他連連搖頭地上了樓,兒女都是債!此刻,他無比後悔當初沒把人管好,只知道一味地溺愛。
茗城大學,517宿舍。
今晚南珩有個和國外連線的視頻會議,兩人一起吃過晚飯後,鬱湘思就回宿舍來了。
“湘思,你今晚不和南珩哥在一起啊?”寧佳茜剛做完面膜,這會兒正拿着那些瓶瓶罐罐往臉上抹。
她以前最懶,特別不耐煩這些東西。可最近不知怎的開了竅,拉着鬱湘思去專賣店買了一大堆回來,成天往自己臉上捯飭。
鬱湘思放下包包和手裡袋子,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道:“他今晚不回這邊來了,我一個人所以就回宿舍嘍。”
拿了在學校門口剛買的的牛角包遞給她:“還熱的,吃一個。”
寧佳茜狠狠嗅了口香氣,然後抿緊了嘴連連搖頭:“不要,我不吃,晚上堅決不吃東西!”
“好!”鬱湘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滿臉揶揄,“是不是等着周老師告白的時候可以打扮得美美的?”
寧佳茜挑了挑眉:“那當然了!”
說着,準備拿化妝棉將不小心染到眼角的透明膏狀物體擦掉,可翻了翻,才發現自己的用完了。
“湘思,你化妝棉還有沒有了?借我用用。”
“我給你找找,忘了放哪了!”她平時都是直接噴在手上,然後往臉上拍拍就了事的。
“算了算了,你別找了,我用楚楚的。”揚聲對洗手間里正在吹頭髮的楚韻喊了聲,“楚楚,我用一下你的化妝棉!”
“好,有一盒還沒開封的,在左邊抽屜裡!”
怕臉上的東西滴下來,寧佳茜仰着頭摸索過去,拉開抽屜,可摸了半天沒摸到化妝棉,卻無意中碰到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
“這是什麼?”寧佳茜拿在手裡,一時好奇,便打了開來。
裡頭,躺着一顆精緻閃耀的鑽石袖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