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鬱湘思去洗手間之際,南珩看着傅循,淡淡道:“聽說傅先生有兩個愛好,其一是攝影,其二便是收集名畫。正好,上次索斯比拍賣行在瑞士的那場拍賣會上,我拿下了流落海外的千里江山圖,乃是北宋王希孟所作。你救了湘思,這便算是我的謝禮,回頭會讓人給傅先生送過來。”
傅循臉稍變,千里江山圖是國內十大名畫之一,可謂無價之寶。
他沒有奪人所愛的習慣,更何況救鬱湘思不過是一種本能,沒想過要憑此索要報酬。
“我也叫你阿珩!”傅循擺手道,“謝禮就不必了!當時湘思就在我邊上,我不過是順手救了一把。我相信,換做別人,肯定也會施以援手的。”
南珩嘴角淺淺的笑容不變,依舊堅持:“傅先生不必客氣。畫雖然珍貴,但對我來說,沒什麼比得上湘思。你救了我的女朋友,謝你是應該的。”
舉止得體,可笑容卻不達眼底,但凡有點眼力的人,都能聽出他話裡的疏離。
傅循這些年雖然已經遠離了商場上的勾心鬥角,但這不代表他不善察言觀。
尤其剛剛南珩在“我的女朋友”五個字上面刻意加重了語氣,稍微一想,便能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
傅循想明白後,覺得有些好笑。
到底是年輕人啊,吃醋也吃得這麼!
不過他仔細想想,自己和鬱湘思非親非故的,真正算起來今天才第三次見面。男女本就有別,他又奮不顧身地救了她。即便自己心裡無愧,可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想了想,傅循爽快地點了頭:“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你對你女朋友很好,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她對我也很好。”所以,值得。
傅循眼底滿是讚賞,當然,這時候他只把自己放在一個普通長輩的位置上。以後,待這段關係發生變化時,他看南珩,又是另一種心境了。
鬱湘思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
“阿珩,傅叔叔,你們在聊什麼呢?”
剛剛一番談話之後,在傅循的堅持下,鬱湘思對他的稱謂已經進了一步。
傅叔叔,聽着怎麼也比傅先生要親近。
傅循和南珩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送畫一事,傅循誇讚鬱湘思:“小丫頭年紀輕輕的,選男朋友的眼光倒是不錯。阿珩剛剛說,等我好了,你們要請我吃飯。”
鬱湘思抿嘴笑了起來,靠在南珩的胳膊上一臉幸福,又問起傅循喜歡什麼口味。三人聊得很投機。
正當南珩和鬱湘思正準備起身告辭時,寧丹青提着保溫盒走了進來。
優雅高貴的打扮,即便是來照顧病人,也依舊將自己修飾得十分精緻。
只是,眼光落到鬱湘思身上時,臉很明顯地猙獰了一瞬,一雙黑眸瞬間壓迫感十足。看到南珩也在,凜冽的眸光這才緩和了一些,柔聲對傅循道:“媽讓人熬了黑魚湯,我給你送過來了。”
吃過上次的虧,寧丹青很識趣地沒再用那種曖昧的稱呼。她知道,傅循不會給她面子。
鬱湘思朝她點了點頭,對傅循道:“傅叔叔,我和阿珩先走了。”
傅叔叔?
寧丹青眼角一緊,兩人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親近了?
這個鬱湘思,果然改不了小門小戶的習性,逮着了機會就要往豪門裡攀高枝。圈住了南珩害得佳宜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裡不算,這會兒又跑來和傅家認親戚了!
寧丹青咬緊了後槽牙。
只是,在傅循面前,她向來小心翼翼,不敢惹他有半點不高興。
她在牀邊坐了下來,一邊將黑魚湯倒到碗裡,一邊狀似不經意般提了起來:“我怎麼沒聽過,你認識阿珩的小女友啊?昨天真的太危險了!”
傅循淡淡回了句:“認識的時間並不長。”
寧丹青哦了聲:“也是,你都有二十多年沒來茗江市了,那時候這丫頭只怕還沒出生呢!”
說着,身子側過來,端着手裡的碗,舀了一湯匙湯想要喂他。
傅循側過臉,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寧丹青的手尷尬地頓在了半空中,卻堅持着沒有收回去。
“丹青。”兩人“結婚”後,這是傅循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喊她的名字,“這次,回了茗江市,你就留下來,不要再回去了!”
寧丹青手上一晃,碗裡泛着熱氣的滾湯濺了幾滴在手腕上,她疼得手一抖,啪的一聲碗從手裡滑落摔碎在地。
寧丹青眼中噙着淚,定定地看着他:“傅循,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讓她留在茗江市不要再回去了?她是傅家的兒媳,她怎能不回去?
傅循面淡漠:“就是話裡這個意思。我們這段不正常的關係,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不正常的關係?”一瞬錯愕之後,寧丹青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哈哈笑了幾聲,只是眼淚卻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控制不住地往下直掉,她擡起手背,用力擦了下暈花妝的眼角,一字一句地質問,“傅循,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現在說要結束?你知道嗎?我今年四十四歲了!不是三十四,更不是二十四!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都給了傅家,你現在讓我離開?”
傅循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我們從來就沒有領過證。當初老爺子過世之後,我就讓你走的。”
寧丹青怔愣,訥訥道:“我怎麼知道你這樣鐵石心腸呢?”
她總以爲能水滴石穿,以爲只要她堅持傅循就會愛上她。可二十多年了,他的心還是沒有被她捂熱!
不對,他爲什麼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讓她離開?
想起剛剛離開病房的那一抹倩影,寧丹青眼中一厲:“你是不是爲了鬱湘思那個狐狸精?你喜歡上她了是不是?”
一定是!所以昨天才不顧自己安全奮身去救她!
傅循臉驟沉,對待自己不喜歡的人,他從來就沒有什麼好脾氣。
“寧丹青,拿出你寧家小姐的教養來!別張口閉口就說一些污穢不堪的話。我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你不要用你骯髒的思想來想別人!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寧丹青慌了。她剛剛是情急之下才口不擇言的!
“對不起,循,我……我剛剛都是胡說八道的!”寧丹青語無倫次地解釋,“你……你不能讓我走啊!媽她習慣了每天早上吃我做的杏仁核桃露,她說別人做不出那個味來。她還喜歡我幫她按摩、陪她聊天逛街,她離不開我的……”
傅循微微蹙眉。
以前他是不想改變這種生活狀態,所以態度不夠強硬。他真要堅持,傅老太太豈能拗得過他?
傅循道:“我也是爲了你好。我們已經錯了半生,再錯下去,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寧丹青,你就不想過自己的人生嗎?有疼愛自己的丈夫,有可愛的孩子?”
“不不不,我不想。”寧丹青哭着搖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傅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冰冷卻無比堅定。
周晉來了之後,纔將哭得泣不成聲的寧丹青勸走。
傅循擡手揉了下額角,對他道:“我受傷的事,不要讓家裡那邊知道。”
另一邊,寧丹青失魂落魄地出了醫院,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雙目無神,甚至接連撞到了好幾個行人,沒少找來罵聲。
突地,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剛剛傅循說的那句——
我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
鬱湘思和傅老太太年輕時候那麼像,又是傅家多有的熊貓血。
難道——
傅循揹着她做了什麼?
傅徵妻子強勢,他不可能在外頭有私生女。
如果……那就只有傅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