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一個早上跑了兩家醫院,排隊見了兩名專家,得到了同樣的說法。
——戰熠陽單單不記得了她這一點,很奇怪。
一般來說,重要的人和事,在大腦裡的記憶會深刻一點,恢復記憶的時候,首先記起來的很有可能就是重要的,根本沒有理由會記起了一切卻忘記了最愛的人。
除非,她對戰熠陽而言其實不重要。
許榮榮當然知道四年前她對戰熠陽而言重不重要,又去見了幾名專家,他們也說,戰熠陽這樣的失憶過於奇怪了。不過,也有可能是戰熠陽在失憶後愛上了品瑞雲,潛意識裡不願意再記起她,他害怕自己在兩個女人之間難以抉擇。
所以,他的記憶拋棄了她。
走在黃昏的大街上,許榮榮比夕陽慘淡的餘暉還要失落。
她滿腦子都是醫生那句話。
戰熠陽在失憶後愛上了品瑞雲,他的記憶拋棄了她……
他,拋棄了她……
怎麼可以這樣?
許榮榮捂住臉,眼睛緊緊地閉着,生怕眼淚會不受控制,在大街上就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戰亦琳打來的電話。
戰亦琳說:“大嫂,品瑞雲的資料查出來了。”
“這麼快嗎?”許榮榮疑惑,她還以爲至少需要個一兩天的。
“嗯,因爲……”戰亦琳沉吟了片刻,接着說,“品瑞雲很乾淨。她從小跟父母移民去了英國,英籍華人,大學的時候和大哥是校友,曾經喜歡和瘋狂追求過大哥。後來她父母意外身亡,大哥回國後她也回了英國,有自己的事業。她……我們暫時找不到什麼可疑的地方。”
“……”許榮榮深呼吸了口氣,品瑞雲身上一個漏洞都沒有,難道,那天真的只是她的幻覺?
“不過大嫂,我們還會再深入調查。”戰亦琳尋找着措辭安慰許榮榮,“我們……”
“我知道。”許榮榮打斷了戰亦琳不讓她繼續爲難,“亦琳,先這樣吧,我回家了。”
掛了電話後,許榮榮繼續茫茫然地在看不到盡頭的路上走着。
醫生告訴她,帶戰熠陽去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或者重複一遍他們做過的事情,通過勾起他的熟悉感,也許能喚醒他的回憶。
可是,戰熠陽離婚的態度那麼堅決,他不可能會配合他的。
她到底該怎麼挽回戰熠陽?
接下來的幾天,許榮榮幾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同時,她還要接受衆人的道賀,大家都說她守得雲開見月明瞭,終於盼回來戰熠陽,他們沒法想象她心底的痛苦。
戰熠陽要和她離婚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告訴自己的家裡人,朋友裡也只有葉子安知道。
她的苦和無助,只有自己知道。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
戰熠陽正式迴歸了軍隊,恢復第一集團軍軍長的軍職和少將軍銜,重新接受軍隊,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所以只是偶爾回一次家,每一次都避開了許榮榮,目的只是回來陪兒子。
每次,許榮榮都只能在暗中看着戰熠陽,清清楚楚感受着心臟慢慢地被人撕開,痛得血淋淋的感覺……
也因此,許榮榮幫戰熠陽恢復記憶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她開始練習別的城市的專家,每天都在忙。
戰熠陽也聽說了許榮榮在爲他忙這些事情,可最終也只有一句冷冷淡淡的:“沒用的,讓她別再做無用功了。”
就算戰熠陽這樣說,許榮榮也沒有放棄,儘管她一直找不到希望。
天氣,緩緩地轉涼了。
這天,許榮榮照常奔波了一個下午,從A大的醫學院實驗室離開的時候,傍晚的涼風已經颳了起來。
她穿着七分袖的上衣和牛仔褲,有些冷,只能抱緊了自己疾步往外走去,上車的時候卻一個不小心崴了腳。
崴過腳的人都知道,那一瞬間,那種突如其來的痛,遠遠超出了自己所能負荷的痛楚,好像腳掌被人被人生生從腳踝處扯斷了一樣,痛得連站都站不穩。
許榮榮最終在司機的攙扶下上了車,司機問她要不要去醫院,她卻說要回家。
她現在就想要見到戰熠陽,因爲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絲希望。
她剛剛去找了母校醫學系的王主任,王主任不但是醫學系的系主任,更是A市人民醫院的院長,更還是出色的碩士研究生導師,他對人腦記憶的研究取得過非常出色的成就,她來找王教授說了戰熠陽的情況,終於在王教授這裡得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王教授說,他需要戰熠陽配合幾項檢查,再深入研究。
所以,她要馬上回去說服戰熠陽。
回到家,許榮榮強忍着腳上的疼痛,上樓去找戰熠陽。
戰熠陽在天寧的房間陪着天寧玩,她推門進去,戰熠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這些天來,戰熠陽一般都刻意避開許榮榮,而許榮榮也很知趣,一般不會出現在他面前,這樣直接來找他,還是這個星期來的第一次。
“熠陽。”許榮榮目光殷切地看着戰熠陽,“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戰熠陽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明天,你可不可以跟我去一趟醫院?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只需要配合醫生做幾項檢查就好。”王主任有了戰熠陽的檢查結果,就能和他手下的碩士研究生討論情況了,大大地加大了戰熠陽恢復記憶的概率。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做這些沒用的事情了嗎?”戰熠陽的神色冷冷淡淡的,“我不會去。以後還是這種事情,別來找我了。”
說完,戰熠陽走出了天寧的房間。
許榮榮奔波了一個星期纔有了理想的結果,而戰熠陽卻完全無視,她怎麼甘心?
在戰熠陽繞過她身邊的時候,她拉住了戰熠陽的手,聲音裡滿是祈求和無助:“熠陽,求你……”
戰熠陽的輪廓都透出一股駭人的冷厲,他用力地甩開了許榮榮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許榮榮身體的重量全靠沒受傷的腳支撐着,被戰熠陽的力量衝擊一下子站不穩,不得已受傷的那隻腳也用力了,否則支撐不住自己就會摔倒,那一瞬間,鑽心的疼痛再度傳來……
真的是鑽心的那種痛,尖銳無情,好像要就這樣狠狠地戳穿她的心臟一樣,她痛得幾乎站不穩……
可更痛的,是心臟。
爲什麼?這麼多天,戰熠陽真的可以這樣冷漠地無視她做的一切嗎?
許榮榮看向戰熠陽下樓的背影,那樣的決絕,毫不留情,她咬緊了脣。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會放棄。
她永遠,也不會放棄戰熠陽。
把委屈和無助的淚水吞回肚子裡,許榮榮讓家裡的阿姨給自己送來了醫藥箱,自己處理腳上的傷。
四年前,她的掌心稍微擦破了一點皮,戰熠陽都會變了臉色拉着她給她處理傷口。可四年後,他已經不是那個愛她的戰熠陽了。在他恢復記憶之前,她只能自己照顧自己。
有時候,一個人的堅強,往往是被現實逼出來的。
因爲腳傷,樑淑嫺硬是讓許榮榮在家休息,不讓她出門了,她沒辦法,只能通過電話或者網絡工具聯繫醫生。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四天後的下午,許榮榮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王教授打來的,王教授說,他手下的碩士研究生針對戰熠陽的情況做出來一個大膽的推測,要問她幾個問題,電話說不方便,讓她到學校的實驗室去。
許榮榮不顧樑淑嫺的阻攔,跑去A大了。
可是,她沒想到,此行,把她的命運徹底改寫成了一出悲劇。
車子剛剛開出別墅區,許榮榮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司機忽然踩下急剎,尖銳的剎車聲響起來,慣性作用之下她差點狠狠地撞上了前座,正想問司機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忽然看見……
車外多出來好多帶着面罩的男人,人人手裡都拿着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車內她。
“下車!”車外的蒙面人惡狠狠地說,“否則的話,我殺了駕駛座上那老頭!”
許榮榮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聽見“砰”的一聲,一枚子彈堪堪從司機的面前擦過去,四十多歲的司機嚇得腿都軟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這些人,不是開玩笑的,他們是真的會殺人。而且,他們是衝着她來的。
許榮榮不想因爲自己而連累了司機,打開車門,下了車,防備地看着那些人:“你們想要什麼?”
其中一個男人冷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她也來不及反應過來,脖子上忽然就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刺痛,感覺就好像針管插進了肌膚裡,有涼涼的液體注射進她的體內……
她眼前的一切慢慢地變得模糊,最後變成了一片黑暗,她失去了意識……
這羣人,是誰?是衝着她來的,還是,他們想通過她對付戰熠陽?
遠處,一個女人冷眼看着這一切,脣角勾起冷笑,“待會,好好伺候這個女人。”
“是!”蒙面男人點了點頭,把許榮榮放上車,用黑布罩住她的頭,扔下昏迷的司機,匆匆上車離開了。
命運的輪盤,從此大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