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拿回了羊皮卷,乘扁舟駛出了寧川。
他走下扁舟,翻身坐上戰馬。
一百二十名騎兵,拔出了插在地上的一百二十杆巨旗後,便轉身衝向了矗立在荒原上的聯軍營寨。
營寨正門的頂端,穿戴着鍍銀連鎖甲的餘若,雙手環抱在胸前,端正的站在橫欄上。
餘若披散着白髮,掛在他背上的紅色披風,隨着渦旋的氣流持續翻卷。
“他回來時,拔去了旗幟。”
白監身穿漆黑鱗甲,負手站在餘若身後。
“盟約之事,已經成了。”
餘若微翹起嘴角,黝黑的臉龐上,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轉過身,面朝着白監,雙手抱拳。
“諸位將軍與劉家在寧川對峙,整整十二個月。”
“其中定是萬分艱辛。”
“這些天,我雖在白沙郡養傷,但也知道諸位境況不容樂觀。”
“每每念及寧川之事,餘若莫不只感心急如焚,若不是自身受創實在太重,餘若定早就飛至寧川,爲諸位獻上綿薄之力。”
“呵呵。”
白監輕笑出聲。
他咧嘴露出了牙齒,清亮的眼眸間,卻全無一絲笑意。
“餘軍師,無需太過自責,你如今到此,爲時也不晚。”
“若沒有餘軍師,恐怕劉家主將,已經看出了端倪。”
迎着白監的目光,餘若的臉色不變,雙眼中的眸瞳輕微顫動。
“劉家兩名修行者中。最能讓我們忌憚的那人,不是劉恆。”
“劉恆稚子,雖勇卻無謀,只是莽夫一個。”
“而另一個修行者,卻是智計極高。”
“而要對付這樣的智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看見我們的下一步,然後再埋下他所無法察覺的伏筆。”
餘若擡起右手,手掌朝上的遙指向白監。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放鬆警惕。才能將他引出寧川。”
“因爲多智之人,也許他們自身都沒有察覺,但骨子裡,卻都蘊藏着一股超越他人的自負與驕傲。”
餘若搖了搖頭,眼中顯露出嘲諷之色。
他橫着揮動起右手,將在身子晃動的披風服布理到了身後。
“劉家強者索要諸郡的糧草,數量巨大,我們拿不出來。”
“他也知道我們拿不出來。”
“這本身只是試探,所以我們不能答應。”
“他也知道我們不會答應。所有的工程都要按着他的意願,一步步的來。”
“只不過。”
餘若將雙手收放到身側,轉過身,面朝着百里外的寧川。
“他想不到的是。從白明拔出降旗的那一刻,劉家的敗局就已經註定。”
“善用智計之人,往往會死於別人的計中。”
用局者迷。
“只因爲他們從來看不出,自己所佈之局中的缺陷。而因此掉入了別人的局中。”
旁觀者清。
看着站在細長的橫欄上,面朝着寧川的餘若後背,白監收起了笑容的臉上。鑿刻進了深深的忌憚和一絲掩埋在深處的恐懼。
白明率領着一百二十名騎兵,奔回了聯軍營寨。
聯軍營寨敞開許久的大門,終於關上了。
落日西垂,黃昏漸逝。
黑夜的無垠輪廓,取代了覆在荒原上的陰影。
有根獨自站在板牆的城樓頂上,注視着荒原上漆黑的夜色。
他身旁的木架上,堆疊着松脂與乾柴的銅盆中,持續燃燒的火焰如面對冰冷的漆黑卻永不屈服的鬥士,勇敢的撐起了一片晦明的昏黃世界。
只是藉着火光,有根不用元氣加持只憑着此時的目力,在黑夜中也只能看到十米的範圍。
距寧川百里的聯軍營寨,如一顆靜停在夜幕中,耀眼散亮的明珠。
間距不遠的篝火,將刺透黑幕的火光連接在了一起,將整個營寨照的異常明亮。
篝火旁,不斷傳出喧囂盈沸的歡鬧聲。
篝火旁,圍住着許多正在被酒食犒勞的士卒。
明日聯軍就要離開了,聯軍的儲備中有許多東西並不容易攜帶,如已開始發腐的肉食與剛有點變味的酒汁。
士卒們駐營在白沙域,已經有十二個月,卻一直沒有戰事,難免心中會憋滿了怨氣。
如今聯軍要走了,自然要找些事,讓士卒們發泄積壓了十二個月的旺盛精力。
有根不驅用元氣,也能隱約聽到從聯軍營寨中,傳來的喧囂。
他不以爲然的翹起嘴角,面露輕笑。
他笑着轉過身,驅動罡元,躍進了寧川的狹壁間。
夜色之中,無垠的穹天上,靜浮着重疊的雲。
烏雲擋住了星與月的光彩。
靠着腳下飛劍,站在烏雲上的張永,周身都籠罩在銀燦的星月光輝中。
他伸手在入懷,取出了一個褐色的狹長盒子。
桃木所做的盒蓋表面,鑲着金色的細絲,金絲相互糾纏連接,組成了一朵金黃色的曇花。
盒蓋下的盒體,完全由無數塊黑石拼組而成,表面卻沒有絲毫縫隙,就如同烏雲下的夜幕般,渾然一體,完美無缺。
張永雙手捧着狹盒,並用兩根拇指輕推開了鑲金絲的桃木盒蓋。
“吱!吱!”
細微之聲,似飛蚊顫翅的餘音。
一隻只有食指長短,周身金黃的粘蠕蟲,靜靜的躺在黑石中間的凹陷處。
粘蠕蟲的身體輕微的收縮擴展,扁平呈梭狀的蟲頭頂端,一道隱蔽的長縫微張,從中冒出了一條腥紅的細長肉舌。
興許是許久沒有接觸到空氣。
粘蠕蟲顯得有些興奮,卻又在盡力抑制興奮。
它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所以儘量的依靠本能緊貼着黑石盒子,努力的逃避着危險。
然而,它的掙扎註定只是徒勞。
張永以左手舉起盒子,星光和月光都照在盒中,顯散出無數道柔和卻絢爛的輝芒。
他將右手收回胸前,結出了劍指。
液態的靛青風元,從張永的左手中噴涌而出,迅速包裹住了裝着粘蠕蟲的石盒,也隔絕了星月的光輝。
“咔嚓!”
裹住石盒的靛青罡元一陣緊縮,躺在石盒中的粘蠕蟲,突然裂成了無數小塊。
從蠱蟲裂開的身體中,迸濺出了大股的金黃色液體,被靛青的風元拉扯着一邊匯聚,一邊與黑色的石盒分離。
張永用右手,將石盒收回懷中,左手捧着裹着金色蟲液的靛青風元,本無表情的臉上,淡薄的嘴角輕微的向上翹起。
ps:恩。
加了些班。
明天下午還有一章。
多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