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從聽筒裡聽到向晴的聲音,我驚得睡意都沒有了,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
連她到底從哪兒得到我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問,向晴開門見山,說:“你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吧,你跟我過來好了。”
她在旅館樓下等我,電話掛斷後我急忙漱洗換了衣服直衝樓下,到了一樓我一眼就認出了向晴,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裙,黑髮披散,遮擋住她半邊臉龐,距離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等走近了纔敢出聲喊她的名字。
“向晴?”
向晴身體微微一震,匆忙抹了一把臉才轉過頭來看我。
我才發現她雙眼紅腫,眼睛裡血絲遍佈,我一驚,剛想問她到底怎麼了,她卻轉過了頭,站起身,說:“走吧。”
我跟在她身後走出旅館,才發現外面有一輛車在等着,黑色的轎車旁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戴着墨鏡,表情很嚴肅。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向晴和我坐進了車子裡,然後車子緩緩發動,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車窗外是還沒有開門的店鋪,籠罩在稀薄的晨霧中,頗有種悲傷寂寥的感覺。
車子裡一共三個人,司機是那個剛剛臉色嚴肅的黑衣男人,我坐在後座只能看到他繃緊的側臉,看着就讓我不敢靠近,而向晴也始終沉默,抿得死緊的脣線叫我都問到嘴邊的話硬是嚥了下去。
天氣好像不好了起來,天色越來越陰暗,車窗外似有雨絲,車外人煙稀少,冰冷而堅硬的大理石慢慢進入我的眼簾。莊嚴而嚴肅的氣氛漸染了我,我忍不住直起了身體。
大理石建築越來越多,車子開進去後,入眼的冰冷花崗岩證實了我的猜想,這裡是陵園。
車子停下後,向晴先下了車,我跟在她身後下了車,跟在向晴身後。
外面確實在下雨,但是雨絲不大,用不着打傘,但是在雨中行走時間長了,肩膀上也會積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我看到向晴黑色外套肩膀處上有一層水霧,,她的頭髮上也有。
但是她沒有在意,一直往前走,終於她在一個墓碑前停下,我走過去一看,驚訝地發現墓碑上的照片裡的人,竟然是樑正邦的生母!
怎麼會!昨天還活的好好的呢!
向晴跪下來,把墓碑前被風吹亂了的花整理好,墓碑前的花是新鮮的,不久之前有人來拜祭過。
“阿姨是晚上走的……”在冰冷的沉默中,向晴緩緩開口,“她原本就身患癌症,只是誰都沒有告訴她,一年前她出了車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查出來患上癌症的,樑正邦把她安置在醫院裡,給她最好的治療,最後也只堅持了一年多,而車禍的後遺症讓她的精神出了問題,有的時候會說胡話,更嚴重的是她會忘了人,認不得人是誰,在阿姨精神最不好的時候,她只接近我一個人,所以纔會叫她的兒子娶我的吧……不過這個孩子,到底不能留下來,”向晴低頭摸着自己的肚子,“因爲,這根本不是樑正邦的孩子。”
我一怔,不是樑正邦的?!
“你說孩子不是我的?”
忽然墓碑後傳來樑正邦的聲音,我和向晴俱是一驚,向晴想站起來,但是跪得太久,一站起來就頭暈眼花,向晴的身子晃了晃,我忙衝上去穩住了她的身體。
向晴抓了一下我的手,當做是安慰,然後自己站直身體,朝樑正邦說:“你還沒走啊,我還以爲你走了,這裡沒人了呢……”
向晴的手冰冷,握了我一下,那冰冷就如同留在了我的手上一般,怎麼都溫暖不了。
樑正邦的樣子同樣狼狽,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上面滿是皺痕,髮絲凌亂,眼睛通紅,這個模樣的他發怒起來更加叫人害怕:“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孩子不是我的!那是誰的!你給我說清楚!”
向晴單薄的身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一般,而她的聲音也像風一般輕:“是你哥的,你以爲你又什麼本事能從他的手裡搶到那塊地皮。”
樑正邦渾身一僵,盯着向晴的眼睛如同冒火:“是你嗎?你跟我哥上了牀,以此爲代價給我換到了那塊地皮?”
“呵呵……”向晴輕柔地笑起來,“我還不知道我能有這麼值錢……”
“那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夠了!”向晴一把掙脫開樑正邦的桎梏,說:“錢已經打進我的賬戶了吧,這樣我和你就沒關係了,我也來看了阿姨最後一眼了,這也夠了,我走了……”
說完就向我走來,對我輕聲說:“筱筱,帶我走。”
說着抓住了我的手,冰冷的觸感從指尖一直傳送到心間,我用力捏住了她的手,希望這樣能給她一點溫暖。
向晴如同脫力地靠在我的身上,我扶着她離開了墓園,墓園外那輛車還在等着,看到我們後司機走上前來幫助我把向晴放到了車裡。
這個時候向晴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樑正邦追了出來,跟在我們的車子後面,我不停回頭看,看見樑正邦的車子如同活的生物一般緊緊追着我們的車,好在司機車速快,超了幾輛車後遠遠把樑正邦甩到了後面。
而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我聽到後面一聲巨響,匆忙回頭一看我看到隔着幾輛車,青煙直上天。
我擔心起來,後面看得出來是出了車禍,不知道樑正邦怎麼樣,但是比起這個,我懷裡的這個人更叫人擔心,向晴已經完全暈了過去,但是安詳的睡顏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暈倒了還是睡了過去。
我看着她安詳的睡顏,想還說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呢,到了最後我還是一頭霧水。
司機好像知道要往哪裡開,所以也不用我開口,終於車子停在了一家醫院前,門口已經有護士和醫生在等着,車子停下後護士們從我的手中接過了向晴,推進醫院裡,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筱筱,多謝你。”
我擡頭一看,發現方祈洺就站在我的面前。
被擡到牀上的向晴在這個時候忽然醒了過來,她看到一臉驚訝的我還有站在我身邊的方祈洺,笑了一下,說:“最後我們還是除了他沒有人依靠啊……”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一直沉默的司機在這個時候下了車,對方祈洺深深鞠了一躬,方祈洺說:“你先把車開進停車場吧。”
“是。”司機離開了。
一陣騷亂後醫院門口終於安靜了下來,方祈洺說:“對面有個咖啡館,要不要去喝一杯咖啡暖和一下?”
身上還有沒有乾的雨絲,黏在身上特別難受,所以我答應了,兩人坐下後點了兩杯咖啡,在等待的過程中,方祈洺跟我說了實情。
昨天晚上他送我回去後就接到了向晴的電話,向晴告訴了他實情,希望他幫助她,樑正邦不會那麼容易輕易放棄,所以向晴希望方祈洺幫助她僞造一個身份,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答應,向晴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樑母跳樓自殺了,向晴就匆忙趕了過去,但是那個時候樑正邦已經到了把遺體收走了,向晴去晚了。
因爲樑母身份比較特殊,所以葬禮也不能辦的很隆重,連晚就辦完了葬禮,請的人也很少,方祈洺是被請的那幾個人之一,所以向晴就更要找他幫忙了。
當然那個時候向晴已經做好自己跟樑正邦說清楚的打算了,所以才叫方祈洺給她找了輛車,怕一個人撐不下去所以把我叫上了。
原來我就是個人肉盾牌的作用啊……這樣的認知讓我很不爽起來,到最後向晴還是沒打算跟我說實話,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幾個拼湊在一起顯得很奇怪的片段。
“那關於樑正邦你知道多少?”我問方祈洺,方祈洺和樑正邦是舊友,應該知道一點關於樑正邦的事情吧。
方祈洺看了眼窗外,此時雨絲變成了雨點,今天註定不是個好天氣了。
過了一會兒,方祈洺才說:“他和我一樣是私生子,仔細說起來他的身世跟我很像,被家族排斥,年紀尚幼就被送到國外,一直到兩年前才被允許回來,但是他跟我不同的就是遇到了向晴吧,是向晴幫助他奪回了家族企業,但是後來爲什麼發展成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次聽方祈洺提起自己的事情,我有點驚訝,一直以來我以爲方祈洺是強大而無所不能的,但是好像事實上不是這樣。
方祈洺臉上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我不好再繼續問下去,只好默默喝自己手裡苦澀的咖啡。
雨點越來越大,隔着窗子似乎能聽到雨點落在地面的聲音,但是隔着玻璃,裡面卻顯得靜謐許多,鼻尖是咖啡濃郁而苦澀的香味,這樣的靜謐中,我竟有種沉溺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