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下定了決心,拿出手機給林越打了一個電話。
林越接到我的電話時,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語氣裡充滿了一種說不清的篤定,“怎麼,改變主意了?”
“我媽的案子我確實要重新立案調查。而且,打這個官司的話,我覺得你可能還需要找一個人。”
林越的聲音沉了沉,問,“誰?”
我把目光眺望像馬路對面的香樟樹的樹冠上,看着那濃郁的翠綠色,輕輕地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滴——”一輛汽車被堵在路口,司機按下喇叭。
喧囂刺耳的喇叭聲蓋住了我的聲音,我自己都幾乎聽不清我最後唸的是什麼字。
喇叭聲停,世界恢復了最初的安靜。林越沒有讓我重複說一遍,似乎就已經知道了是誰一樣,問我,“他現在被陸言藏在哪裡?”
“我沒有細問過。我今天會找個機會問。等我知道了,會和你說。你先準備好一下,最好查漏補缺,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你疏忽的。陸夫人也是個很狡猾的人。她不會乖乖坐以待斃的。”
說完,我和林越又說了一些相關的話題後就掛掉了電話。
這天晚上,我和陸言父女吃晚飯,守在電視機前一起看電話,吃水果。
結果,我就聽見陸言的手機響了。因爲電視的聲音太大,以至於陸言是站起來,走到自己的書房去接的電話。
我出於好奇,就跟了過去,隔着門板,我能清清楚楚地聽見陸言傳來的低沉聲,“媽,你聽我說,大哥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你出國,就可以和陸心雷住一起。現在林越這邊咬的太死,又掌握了那麼多證據。形勢對你很不利。你聽我的建議,先移民出國吧。你不是也很想念這個孫子嗎?”
“至於大哥對你的那點憤懣,你也不用擔心。你始終是大哥的媽媽,只要你好好和他道歉,和他解釋。他也會理解原諒你的。畢竟當初陷害他的人是我,我是一意孤行,並沒有事先和你說過這個事情。而且,大哥越是在意你偏心我,就越是表明他在意你的態度和看法。你現在出國和他住一起,也是個契機。你可以有很多時間陪在他身邊。開導他的心結。也可以對他好一點,彌補他這次的受傷。”
我站在門外,他在門內。
我是第一次他那估計他說這麼多話,那麼耐心地說服一個人。可見他對陸夫人的感情是多麼的真摯。
然而,也是這份母子情,讓陸言終究還是走上了這一條路,一條無視法律,也要把他的親人送離身邊。
面對他這個舉動,我也是憂愁與喜悅交織,複雜的不行。因爲這代表他確實是個沒有節操和底線的人,做事情不考慮別人的目光。但也代表了他確實無可奈何,沒有辦法再力挽狂瀾,捏造證據替自己的媽媽脫罪。
想到這裡,我就知道訴訟陸夫人的事情真的不能拖了。萬一陸夫人突然想清楚了,願意移民了。等她出國去了新加坡,我們再要撥亂反正,捉拿她歸案只怕難度係數加倍。
我在門口聽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壁腳,終於聽見陸言掛電話的聲音。我趕在他出來之前,迅速走回自己的沙發位上。
陸心晴看見我,打了個哈欠說,“媽,我先睡了。明天早上你們不要喊我吃早飯。我要睡懶覺。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說好,便牽着她的手送她回房。一曲搖籃曲唱完,女兒睡下了,我從房間裡退出,正好看見從書房裡出來,要去客廳找我的陸言。
“怎麼了?面色這麼差,是誰打來的電話?”我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感受他扎人的鬍子戳在我的手心裡,癢癢的。
“還不是爲了我媽的事情。”陸言目視前方並沒有看我,但他的咬肌輕輕迸起,露出極度明顯的挫敗感,“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犯什麼倔,死活不肯出國。什麼事情都還怪到你頭上,說是你慫恿我安排她離國的。聞靜,對不起。你爲了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我卻依舊不能讓我媽從心底裡瞭解你的好意與善良。”
聽見陸言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臉都火辣辣的燒起來一樣,特別的心虛與愧疚。
我幾次張嘴,想說我今天的決定,想組織語言,好好和陸言溝通,說服他,讓他媽媽去自首最好,爭取從輕發落。我想讓他知道,他現在的想法和行爲都是錯的。但我一看就陸言那幾乎能夾死蒼蠅的眉頭,我的嗓子就像是被魚刺卡住一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這個事情,大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我立即轉過臉,避開讓我心虛的幾乎不能承受的陸言目光,然後朝着大門口走去,“誰啊?”
“是我。”陸夫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愣了愣,沒有想到陸言和陸夫人之間的談判還沒有結束,只是從電話轉變成面對面的形式。
我打開門時,陸夫人雙手環胸,一手拿着黑色的小香風的包包,怒氣衝衝地看着我,“聞靜,我告訴你,你少做白日夢了。我就算坐牢,在監獄裡老死了,我也不會離開我兒子,離開陸家。你想要趕我走,不可能!”
“媽!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這個是我的意思,聞靜什麼都不知道。”陸言的聲音距離我越來越近,很快就站定在我的身後。
“有什麼事情,你們進屋說吧。我給你們泡茶。”說着,我退下,自己進了廚房。
陸夫人噠噠噠踩着高跟鞋,三步並兩步地走到了沙發處,順手拿起電視遙控器,把吵鬧的綜藝節目給關了,然後看着陸言,“林越手裡到底有什麼證據?你有聯繫過他爸爸嗎?你可要你林叔叔和他說啊。他老婆偷人這種醜事,他能樂意看他兒子拿到法院上說?”
我在廚房裡燒了壺熱水,給陸夫人和陸言泡了杯茶,照例說這種時候我不該打擾,乖乖上樓睡覺纔是理智又正確的,可因爲太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至於泡好茶之後我杵在沙發旁,不好意思坐下,也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