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大亮,但頭頂上的天卻是陰沉沉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所遮擋,根本就無法落下來。儘管已經天明,但是這天地間還是一片昏暗的,陰沉沉的天是無論如何都讓人感到壓抑的,而狂亂的風從遠處吹熄而來,驚動了安靜的草木,也驚動了那些伏在城牆上的人。
狂風帶了遠方的戰歌和硝煙的味道,那些伏在城牆上的人就紛紛擡起頭來,如同蟄伏的蛇一般,露出藏在心底的兇光。他們看向外面,那些遠處的所在。
遠方有人影,很多,緩慢行來,沒有預想中的吼聲,只是一片沉默。沉重的腳步聲遠遠的就傳了過來,傳到耳中的時候,僅僅是想就能夠知道來的人有多少。城內的警報在第一時間被拉響,然後那些人紛紛從各自休息的所在站了起來,往自己的崗位衝了過去。
“終於要發動了嗎?”修擡頭看向頭頂上陰沉沉的天,原本他以爲托馬斯的聯軍會再忍耐上一兩天的,卻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之快就發動了進攻。
雖然給了先頭部隊一些小小的教訓,不過那些損失對於聯軍來說並不算什麼,而且他們的主力並沒有真正的遭到損毀。儘管佛蘭的先鋒軍算是受到極大的損失,但那是瓊斯有意爲之,如此看來,在佛蘭手上折損的人手不過是一早就計算好的炮灰而已。
就算明知道自己被瓊斯利用了一把,佛蘭還是將自己的怒火轉移到邊緣城市上,而不是想着要找瓊斯的麻煩。他也不敢去找瓊斯的麻煩,否則非被托馬斯給扒了皮不可。在瓊斯安排所有戰線一起往邊緣城市推進的時候,佛蘭自己已經先帶着一個百人小隊出現在邊緣城市外面了。
剛剛出門的時候還滿是惱怒之色,可是等的到了邊緣城市外面的時候,佛蘭就恢復常態,他看着邊緣城市的高牆,神色漸漸陰沉下來。他想象過很多次邊緣城市可能存在的外形,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狀況。
和現代城市完全就不是一個風格。
儘管邊緣城市是依託原本就存在的一個城市所建立的,但建造這座城市的人完全摒棄了這座城市原本的特點,完全按照古代城市的構建方式,鼓搗出了高聳的城牆,而且上面還有瞭望塔之類的東西。而且這座城市的造型還頗爲古怪,給佛蘭一種危險的感覺。
一個死物竟是能夠給人危險的感覺,這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佛蘭在城外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也沒弄明白那種危險感覺究竟從何而來,最後他選擇了放棄,或者說他想起了一大早站在城外的目的是什麼。
清了清嗓子,佛蘭這才低吼一聲,一層紅光就從他身上噴發而出,虎目一瞪,兩道尺許長的虹光就噴吐出來。整出一點響動之後,佛蘭這才喝道:“城裡面的人聽着,馬上給大爺我滾出來,否則大爺我就不客氣了。”他儘量擺出一副蠻橫的樣子,語氣也是非常的衝,就是想要將城裡面的人給激出來。
修一早就看到了外面的佛蘭,不過他懶得去理會這個腦袋少了根筋的傢伙。他現在只是在等托馬斯的大部隊將整個城圍起來而已,本來他們還是有退路可走的,但是沒有人願意走,這纔會讓聯軍給完全封鎖的離開的路線。
頭地上有幾架低空飛行的飛機在盤旋着,顯然托馬斯等人並不打算髮動地面攻擊,而是準備直接動用空中轟炸。
“涼,麻煩你帶幾個人將那些討人厭的蒼蠅給趕走。”說話間,修就掏着耳朵,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站在城牆上,看着外面叫囂的佛蘭道,“誰家的瘋狗一早就在外面亂吼亂叫。”沒有指名道姓,卻是已經將佛蘭給罵了一通。
佛蘭本來就是想要來撞撞運氣,看看自己能不能遇上修。誰知他不過是剛吼了一嗓子,那個他非常討厭的人就自己鑽了出來,而且還說了那樣的話。
“你,可有膽量與我大戰三百回合?”佛蘭伸手一指,就點着修吼道。他臉上青筋暴跳,顯然是在看到修的時候,就徹底憤怒了。
修則是斜睨了佛蘭一眼,緩緩道:“我沒有那個膽量。”
“這年頭還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向我挑戰了。”說完前一句,修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用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補上了這麼一句,不過他說話的聲音實在算不上小,清晰無比的傳入到佛蘭還有他身後那百多人的耳中。佛蘭身後那些人眼見着佛蘭吃癟,卻是想笑不敢笑。
而城內的那些人聽到修陰損的話語都不由自主的大笑出聲,笑聲非常的響亮,而且明顯帶着嘲諷的意味。這意思可就非常明確的是要將佛蘭給生生的逼瘋掉了。
如果說是自己人發笑,佛蘭還能夠制止一番,可是敵人發笑他就沒有任何的辦法了。氣的整張臉都紅的像是煮熟的蝦一般,佛蘭突然怒吼一聲,隔空就對着修搗出了一拳。一道紅光噴吐而出,立即化爲一團火光朝着修飛襲而去。
眼看對方發動了攻擊,修只是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就將席捲而來的火光就熄滅掉。他看着佛蘭道:“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他這話說的很淡然,絲毫不見任何的情緒波動。
偏偏修這看起來非常淡然的模樣卻是讓佛蘭更加的惱火。
遠處正在觀戰的瓊斯則是發出輕輕的笑聲道:“這個城市的人還真是有意思啊,一個比一個古怪。這人更是古怪到了極點。”他這話完全就是自言自語,因爲這裡除了他以外,再沒有了其他人,他現在完全就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在看這一場戰事。
佛蘭出戰,他是知道的,不止是瓊斯,就是托馬斯也是知道佛蘭出戰的事情。但是兩人都沒有開口阻止佛蘭的行蹤,他們都想看看這個城市究竟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儘管之前已經有了一次短暫的接觸,並且瓊斯也大致看出了一些事情,但是他心中還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所以他需要再觀察看看才行。而佛蘭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用的棋子,至少在試探對方深淺這一方面是非常有用的。
“就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有什麼後手吧。”瓊斯看着屏幕上的畫面,輕聲道。之前在白狼手上吃了個虧,他可是記得非常清楚的。而現在既然將整個邊緣城市都給包圍了起來,那麼接下來就是慢慢折磨他們的時候了。
就在瓊斯如此想着的時候,他眼前的屏幕卻是出現了一陣水花,原本頗爲清晰的畫面突然一個模糊,然後就是一暗一亮,再次出現了畫面。只不過這次出現在屏幕上不再是佛蘭的畫面,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看模樣像是個少年。
那個突然出現屏幕上的少年先是敲了敲鏡頭,然後又在鏡頭前一陣動作之後,纔是真的坐定下來。少年衝着鏡頭咧嘴一笑,就好像是直接透過了鏡頭看到了屏幕這一邊的瓊斯一般。少年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在燈光的映照之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輝。
“能看到嗎能看到嗎?”少年剛剛坐定,就衝着鏡頭揮了揮手,一副對儀器頗爲陌生的樣子,然後又是咧嘴一笑。
儘管發覺對方在笑,但是瓊斯心頭卻是沒來由的冒起了一陣陣的寒氣。他覺得屏幕裡的那個人雖然是在測試通訊是否正常,但是他絕得對方現在是一定能夠看到自己的,不僅僅是能夠看到而已。他覺得對方的笑容裡帶着一絲絲寒意,那是一種來自最深層的感覺。
沒有迴應屏幕裡少年的話,瓊斯覺得迴應一個屏幕裡的人的話語這種行爲是頗爲幼稚的。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中的人,想看看少年究竟想搞什麼鬼。
“不迴應我嗎?”少年擺出一副頗爲苦惱的樣子,然後就是學着瓊斯的樣子微微眯起眼睛,眸子深處閃過一絲寒光。
“瓊斯是嗎?嗯,我應該沒有記錯。”說着話,少年就偷偷看了一眼手中的稿件就像是一個作弊的學生一般。確定自己沒有記錯之後,少年再次擡起頭,看向鏡頭,跟着屏幕和瓊斯對視着。
而屏幕這邊的瓊斯早就被少年剛纔嚇的半死,儘管猜測到對方是能夠看到自己的,可是真證實這種猜測之後,竟是真的感到恐懼了。他看向少年,想要確定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不過很可惜,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一個高手能夠和眼前這個少年掛上鉤的。
“你就不用白費力氣猜測我是誰了,說了你也不認識的。”少年毫不客氣的敲了敲鏡頭,像是要敲擊瓊斯的額頭一般,不過隔着這麼遠的空間距離,他是沒有辦法敲到瓊斯的頭的,“本來呢,我是不打算和你對話的,不過既然你們執意要挑起戰爭的話,我們也是無所謂的。反正我們敵人那麼多,多你們幾個也不算什麼。”少年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想我們邊緣城市向來與世無爭,我就想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怎麼無端端的跑來找我們麻煩了。難道你們的腦袋都被門給夾了嗎?”少年突然就頗爲氣憤的喝道,“你們有這個精力,難道不會去找聯盟的麻煩嗎?我們招你惹你了嗎?”說到激動的地方,少年竟是開始惡狠狠的拍起桌子來,砰砰砰的聲響通過話筒直接傳到瓊斯耳中。
而屏幕這邊的瓊斯早已經是滿頭黑線了,他沒想到接通自己這邊視訊的人竟會是這麼一個無厘頭的少年。儘管這個少年給了他一些危險的感覺,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個少年也不過如此而已。當然他可不會因爲少年的無厘頭舉動,就忽視了少年的危險。
但是少年這樣任性的舉動究竟是要鬧哪樣?瓊斯完全弄不明白邊緣城市這是要鬧哪一齣,而且這個城市怎麼會有這麼多奇葩人物存在啊。
屏幕裡面的少年在胡亂拍了一通桌子之後,就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用一種頗爲平淡的眼神看向鏡頭。如果說少年一種用那種胡鬧的狀態在鏡頭那一頭肆意妄爲瓊斯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少年一旦安靜下來,剛剛消失的那種危險的感覺就再次出現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們想要從邊緣城市這邊得到什麼。不過很可惜,你們想要的東西不可能得到,哪怕整個城市都被你們摧毀了,也沒用。既然你們執意要挑起戰爭,那麼我們就奉陪到底,不過還是要告誡你一句,別以爲你躲在遠處就真的很安全。我們只是不想出手而已。知道嗎?”少年發出輕笑聲。
瓊斯聽到笑聲的時候,只覺得全身上下一陣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可是很快他就發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因爲剛纔那笑聲竟是那麼真實,完全不像是從喇叭裡傳出來的一般,心頭一驚,他正想站起來,卻是感覺到一隻手輕輕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他就聽到了那個少年的聲音。
“我說過,只要我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真實我們不想出手而已。你真以爲憑你們的聯軍就能夠覆滅邊緣城市了嗎?那也太小看了我們了吧。”少年緩緩在瓊斯耳邊說着,聲音很涼,氣息也同樣很涼,讓人感覺如墜冰窖。
瓊斯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他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有什麼氣息存在,哪怕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也完全感受不到身後是否有人存在,但是那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卻是那麼的真實的存在着,令他絲毫不敢亂動。他知道只要少年願意,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取走自己的性命。
冷汗從瓊斯額頭上冒了出來,他想開口說話,可是嘴巴一張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但是對方既然沒有下殺手,就說明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
“還真是淡定啊。”少年在瓊斯身後感嘆了一句,“不過等你們真的戰敗那一天,是否還會如此淡定呢?”少年發出一聲低笑。
“希望你們能夠堅持的久一點,最好能夠等到那人回來的那一天。”少年緩聲道,隱隱有些期待,“到時候你們就會陷入到最深沉的絕望當中。”
少年的聲音消失了很久,瓊斯纔敢再次活動身子,因爲他發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抽走了。而他卻還是呆呆的坐在那裡,他完全不知道少年什麼時候離開的,甚至他都沒有看到少年的臉,僅僅是憑聲音確定身後那人就是少年。
不過少年說的話,讓瓊斯頗爲意外,因爲他完全不知道少年在說什麼。當然他也相信少年是有能力殺了自己的。可是爲什麼對方不動手呢?瓊斯相信,如果少年要動手的話,就算是托馬斯也絕對抵擋不了,僅僅是少年表現出來的那如鬼魅般的藏匿技巧就能夠在千軍萬馬中殺人於無聲。
瓊斯就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想着剛纔的事情,越是想,他心頭就越是發毛。他知道自己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他想退走,可是現在這種時候還能夠退嗎?不說托馬斯不會讓他退走,就算是他自己也絕對不願意在面對困難的時候突然退走。
他惡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屏幕,上面的畫面早就切換回佛蘭身上。但是此時的瓊斯心思完全不在佛蘭身上,他必須要弄明白邊緣城市那些人究竟在搞什麼鬼?怎麼之前表現的那麼懦弱,現在卻又在突然之間變得強勢起來。他完全相信只要那個少年出手,怕是聯軍所有的主要人物都躲不過少年的刺殺。可是對方沒有如此做。而且少年口中所說的那人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那人能夠帶來最爲深沉的絕望?
所有的疑問都沒有解答,也沒有人會給瓊斯一個解答。他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直到接近中午的時候,才嚯的一下站了起來,朝着托馬斯的營地快速奔去。他甚至都來不及讓人準備車子,就這麼一個人衝了過去。
瓊斯這邊的變化是無法影響到佛蘭那邊的情況的,當然說起來佛蘭這邊的情況也沒什麼變化。佛蘭一大早的就在城外叫陣,偏偏城裡面的人完全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而是自顧自的在城裡忙着其他的事情。唯有修在閒暇之時迴應佛蘭一兩句,每一次都將佛蘭氣的直跳腳。
佛蘭每次發出的攻擊都在落在空處,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而修乾脆就端坐在城牆上,吊兒郎當的看着在城外直跳腳的佛蘭,眼中閃動着淡淡的寒光。他在計算着大軍逼近這附近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還有佛蘭能夠耐住性子多久纔會發動攻擊。他覺得聯軍一定是有什麼大動作,纔會一直都這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