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建亮,對於邊緣城市的人來說這是漫長的一夜,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夜晚。幾大勢力組成聯軍對邊緣城市發動攻擊,並不足以改變這個亂世局面,或者說這一幕只是亂世洪流中的一點點小浪花。當然這也是因爲戰端剛起的緣故,並不足以影響到世界勢力格局的變化。
至少聯盟暫時是沒有心情將精力放在邊緣城市上的,哪怕這個城市在聯盟的轟炸中存活了下來,哪怕此時正面對幾大勢力的聯軍,也不足以讓聯盟再將精力放在邊緣城市上。聯盟的人此時正在忙碌着另外的事情。
西部平原所在突然發生了大爆炸,而以聯盟的反應速度在爆炸剛一發生的時候就已經派出人手去現場查看情況。而偵查結果卻是讓聯盟的高層都感到震驚,他們不得不震驚,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竟存在着偌大的一個地下基地,而對於此他們毫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基地是什麼時候建成,什麼人所建。這樣的發現讓聯盟高層震驚之餘,也震怒不已。
怒火很自然的就傾瀉到情報部門身上,讓不知名的勢力潛入到內部並且設立了如此大的地下基地,這樣的過失情報部門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責任的。他們可是掌握了整個聯盟所有情報的人啊。
這些日子,情報部門的長官,錢森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因爲壓力過大導致肝火上升,此時的他雙目泛黃,嘴皮更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稍微碰點水都會不停的發疼。然而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如果他不能夠查明那個基地是怎麼一回事,怕是連性命都難以保住。
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這些天他是加班加點,天天都往那個廢棄的基地跑,就是爲了弄清楚那個基地是誰所建。他已經不期望能夠保住自己的職位,只要能夠保住性命,他就非常非常的滿足。不過就目前的進展來看,似乎連保住性命這一條路都變得無比艱難起來。
看着手中依舊是一無所獲的情報,他憤怒的將剛剛拿到手上的杯子摔的粉碎,表情猙獰的發出一聲低吼,帶着憤怒也帶着悲涼,可是沒有人能夠爲他分擔那份焦慮的心情。整個情報部門的人都一樣焦急,頂頭上司遇難,他們同樣也不會有任何的好日子可以過,甚至於所有人都會因爲失職而被扔去礦山。沒有人會願意去不見天日的礦山直到老死的,所以他們也是在拼命的尋找着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哪怕是一點點也可以。然而他們就所有努力完全付諸流水,得不到任何的回報。
上頭給的期限已經到快要到頭了,可是他們依舊一無所獲,那麼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就是上頭的怒火,還有自己渺茫的前途。
錢森覺得自己已經陷落到一片黑暗中,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自己纔會弄出這麼一個基地出來。不過他也明白,如果什麼人真的有能力在地下構建這樣一座基地,那麼根本就不屑於陷害他這麼一個小人物的。
焦頭爛額,是形容此時的錢森最好的詞語。
憤怒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錢森盯着地面上的碎玻璃,狠聲道:“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建造了那座基地?”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因爲這事完全沒有頭緒,若不是那個基地發生莫名其妙的爆炸,怕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基地存在。
沒有人會同情錢森,他在現在這個位置坐了太久,很多人都想要坐上這個位置,又怎麼會有人同情他呢。當然假惺惺的同情話語還是有那麼一兩句的,但是卻足以讓錢森氣的三尸神暴跳。
錢森還在暗暗發着狠呢,敲門聲就響了起來。收起臉上猙獰的表情,錢森這纔開口道:“進來。”說完這句話,他就無力的癱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曾幾何時,他坐在這張椅子上時意氣風發,現在卻是有如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蜷縮在上面,早就沒有了那種威風凜凜的架勢,有的就是一派頹靡,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陰沉沉黑壓壓,好不難受。
敲門的是錢森的副手維亞。他臉上也是一片灰敗之色,提不起任何的精神。剛一進來,他就看到狼藉的地面,原本就頗爲灰敗的臉色此時則是變得更加難看。他跟隨錢森已經很久,從來就沒有見過錢森如此模樣,他知道情況變得非常糟糕,而現在他帶來更加糟糕的消息。
“頭。”維亞一進來就習慣性的叫了這麼一句,語氣裡早就沒有了往日裡的興奮之情,“上頭又縮短了我們的調查時間。”他其實很不想說出這個消息的,但是他必須要讓錢森知道上面的任何一個決定,因爲這影響着他們整個部門的命運。
錢森早就習慣了各種壞消息,此時就算維亞說憲兵隊到了這裡,他也不會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知道上頭早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而他也不過是在苦苦掙扎而已。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錢森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維亞退下去。
維亞並沒有走,他依舊站在那裡,儘管臉上一派灰敗之色,但是神情間卻是透露出一絲絲的堅毅,似乎已經有了另外的打算一般。
“頭,我們逃吧。”維亞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其實很早就想說這句話了,但是他也知道錢森的個性,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放棄。儘管現在還不到最後的關頭,可是和最後關頭已經沒有任何的差別了。他知道自己現在再不說這話,怕是就再沒有機會說了。
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的錢森一開始並沒有聽清楚維亞的話,他只是覺得維亞怎麼還沒有退下去,聽到聲音的時候也只是擡起眼皮,用略顯得灰暗的雙眸看向維亞,想聽清楚維亞說了什麼。不過很可惜,剛纔他走神了,並沒有聽清楚維亞說了什麼,所以他有些迷惘的看向維亞,卻沒有開口說話。
被錢森一看,維亞就不敢再開口了。他只是愣愣的看向錢森,想要弄明白錢森的態度,可是錢森臉上一派茫然之色,讓維亞沒有任何的頭緒可言。他站在那裡,走也不是,說也不是,似乎在一瞬間兩人之間就跳入了最大的僵局裡面。
“你剛纔說什麼了嗎?”錢森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有些乾澀,同時因爲嘴脣太多水泡引起疼痛的關係,所以發音有些僵硬。
維亞終於明白錢森剛纔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可是隨即他就明白自己必須再次鼓起勇氣重新說一次剛纔的話。深吸一口氣,他張嘴,可是話剛一到嘴邊就退了回去。他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勇氣。
搖搖頭,維亞換了句話道:“我先下去了。”說着就轉身離去,他已經沒有勇氣再說一次那句話了。
“等等。”錢森卻是突然叫住了維亞,臉色則是剎那間便的更加灰敗。
正想退出去的威壓則是突然一僵,定定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回過頭去看錢森。他不敢面對錢森,在他想來錢森是想起了剛纔他所說的話了。他不想看到錢森那種帶着失望和憤怒的表情。
“維亞。”錢森終究還是開口了,聲音依舊乾澀僵硬,語調有些波瀾,顯然內心有些掙扎,“帶着兄弟們走吧。”說完這句話,錢森就好似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一般,癱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動彈,而他的臉色已經徹底變得灰敗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避過這一場禍事,但是他也不想那些跟着他混的兄弟都落入到不堪的場景之下,所以纔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這也是在面對維亞的時候,他纔敢說出這樣的話,換做一個人,怕是他都難以開口的。
維亞身子則是徹底的僵硬了,他沒想到錢森會如此說,灰敗的臉上閃現一絲光芒,可是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他明白錢森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可是他不能就這麼看着錢森落入到那樣的境地當中。
“頭,我們走吧。帶着兄弟們離開這裡。”維亞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這話,轉身之際,他就看到了癱坐在椅子上再沒有任何氣息存在的錢森。
錢森死了,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他就選擇了自殺。他知道這件事處理不好,自己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可是他又不願意叛出聯盟,所以纔會選擇自殺,無聲無息自殺。他斷了自己的心脈,在心灰意冷之際,此時就算是有大羅神仙在也不可能將氣息全無的錢森給救活過來。
維亞沒想到自己轉身之際會看到如此的畫面,臉上表情驟然一僵,然後他就撲了過去。儘管觸手之際,仍舊能夠感覺到錢森身上的餘溫,但是他知道錢森已經徹底沒救了。沒有嚎啕大哭,也沒胡亂大吼,維亞只是默默的抹去眼睛裡的淚水,然後站起來,出去外面召集所有的兄弟。
錢森用性命給維亞他們一條路,同時也是逼迫着維亞等人必須離開,否則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維亞也知道自己不能有絲毫的耽擱,立即就召集了所有人,以外出蒐集情報的名義將所有人帶走了。他必須帶走這些人,不管他們是否願意,留的他們一條性命之後,之後的路就看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維亞用欺騙的手段帶走了所有的人,也就在這時候總部那邊也派出了一隊人馬趕往錢森等人所在的地方。期限快到,他們必須防備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發生。然而那些人卻是不知道維亞已經帶着人離開了那裡。
確定自己一行人的蹤跡沒有被人發現,並且自己所處的環境非常安全的時候,維亞這才讓前進的隊伍停下來,然後看向衆人道:“所有人將通訊器取出來,交給我。”他聲音並不大,卻帶着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他並沒有說是要做什麼,但是這種行事方式是他們每次行動之前都要做的事情。情報人員必須保證自己工作的保密性,所以維亞的舉動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將所有通訊器拿到手上後,維亞雙手輕輕一合,一層紅色光芒就突然出現在他手上,瞬間將他手中的所有通訊器都化爲灰燼。
這一次,維亞的舉動引來了所有人驚疑的表情。那些人驚駭的看着維亞,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間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畢竟以往他們行動的時候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在想爲什麼我要摧毀這些通訊器。不過這並不重要,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的聽好。”維亞掃視了一眼衆人,確定沒有人要說話之後,纔再次開口。
“在說那件事之前,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維亞看着那些人,略微停頓了一下,“頭已經死了。”語氣在突然之間變得有些傷感,不過很快維亞就打起精神來,他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夠因爲自己而影響到其他人的情緒。
“這事是他死前交代我的。”維亞目光灼灼的看向衆人,“不用我說明,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並不好,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我們可能全都會被扔去礦山。我想沒有人願意去礦山那個該死的地方的。”
“可是該死的聯盟就會將我們丟到那裡去。”維亞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錢森就是被他們逼死的,還有那個該死的勢力。”因爲情緒激動,他都忘了自己要說的事情,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過失之處,所以很快又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錢森爲我們爭取了一個機會,他希望我們能夠活下去。”維亞看着那些人,“我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跟着我離開的,但是我也不願意讓所有人陪那些人落入到危險當中,所以我纔會將你們都帶出來。現在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離開的我絕對不會阻攔,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什麼也不要說,至少這幾天內不要。至於以後,算了,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你們,以後如何就看我們自己的命運了。”
維亞很清楚,這些人會跟自己出來是以爲會有任務,這其中肯定有其他人安插在這裡面的探子,但是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探子,所以纔會如此做。毀掉通訊器,暫時斷絕這些人聯繫聯盟的機會,這樣他們也就能夠有更大的機會擺脫聯盟的追擊,不過就如維亞自己所說的那般,畢竟同事一場,他也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染了那些人的血。這纔會出現如此一個場面。
“你確定要這麼做?”有人開口詢問,但是那人卻是沒有站出來,所以維亞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
“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維亞略微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放心,我絕對不會帶人擊殺你們,你們大可以自己選擇離開或者留下。如果留下,我不希望你們做出任何不利於我們的事情。”維亞也知道自己的話是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和聽從的,他也知道有些探子還是會願意留在隊伍裡面的。
苦笑了一下,維亞站直了身子,往後退出了十餘步,然後伸手一劃,一道紅芒出現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直線。看向十餘步遠的那些人,維亞緩聲道:“願意跟我走的人,就踏過這條線。”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朝着遠處奔襲而去,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他不知道又多少人願意跟隨自己,甚至有可能就只有他自己,但是就算只有他自己他也必須離開這裡。他不能讓錢森白白犧牲,他要復仇,絕對要復仇,向聯盟,向那個不知名的勢力復仇。
如果不是那個不知名的勢力,他們就不會陷落到如此的境地。如果不是聯盟的逼迫,他們也不會如此不堪,錢森也不會死。
維亞依舊朝前奔襲而去,沒有回頭,他已經明白,不管跟上來多少人,他都絕對不會放棄那些人,哪怕化身成魔也要保全那些人的性命。至於沒有跟來的那些人,只願此生不再見,若是再見定然爲敵,不死不休。
其實,維亞很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他突然覺得世界之大竟是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這讓他感到悲傷,也讓他感到惶恐,同樣的也讓他鬥志盎然。若是一點困難都沒有,他們又怎麼可能感受得到惶恐呢?
維亞的身形越來越遠,停留在原地的人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那些人躊躇着,始終沒有人願意第一個踏過那條線,但是他們也明白這條線代表的不僅僅是生與死,同時也是自己的立場。在他們眼中,那不僅僅是一條線,更是一堵牆,一堵幾乎無法逾越的牆。不過就算牆再高,也會有人越過去的。
終於有人邁開步子,越過那條線,追着維亞而去,帶着義無反顧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