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海浪聲響沒能掩蓋阿星的話語聲,然而就在阿星說出黑洞裡那個人影的名字的時候,整個洶涌的海面竟是在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聲響都被那一個名字所掩蓋。就站在黑洞外面的阿星臉色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這次的他根本就不像之前那般會畏懼齊彥,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黑洞外面,等待着齊彥的回答。
黑洞裡的人,也就是齊彥,在聽到阿星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身形不由的微微一顫,隨即緩緩的從裡面走了出來。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面龐,依舊是留着一頭黑色長髮,依舊是穿着一襲白衣,外貌卻不是玦的相貌,而是一張極其陌生的容貌。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看起來像是笑,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不是。一對黑色的眸子平靜的看着眼前的阿星,齊彥並沒有開口說話。
一時間竟是兩人沉默一對,唯有海浪在呼嘯着。
而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明明已經被易天所殺的齊彥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又在突然之間換了個容貌?那麼之前易天所殺的是誰?阿星對於這些疑問似乎根本就不關心,他更關心的是關於記憶被篡改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篡改記憶是極其恐怖的一件事情,儘管看起來並不會影響到日常的生活,但是一旦遇到什麼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就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當時的決策。
“你的記憶被篡改了?”沉默良久,齊彥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了。自從戰敗之後,他就一直待在這裡,哪裡都沒有去,或者說不管是在戰前還是戰後,他都沒有離開過這裡。
阿星點頭,算是給了齊彥一個回答。
“你還能想起殷寧?”
阿星再次點頭,不過這次卻是開口道:“只是能夠想起這個人,但是對於是怎麼死的完全沒有印象。”
這個回答讓齊彥陷入沉默之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總之臉上神色是變幻不定,似乎在做什麼打算一般。齊彥臉上神色的變化並沒能躲過阿星的眼睛,或者說齊彥根本就懶得在阿星面前僞裝。阿星連齊彥這麼偏僻的虛境都能夠找到,單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阿星有着怎樣驚人的觀察力了。
看着齊彥臉上變換的神色,阿星也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在等着齊彥想定心中的事情。儘管無法看穿起齊彥的心思,但是至少阿星還知道齊彥沒有動什麼壞心思。其實到現在他還無法將眼前這個齊彥和前段時間那個兇殘暴戾,引起了這個星球混亂的齊彥合併到一起。他知道這兩個齊彥是同一個人,但也不是同一個人。
良久之後,齊彥終於擡起低垂的眼簾看着身前的阿星,一番思索之後他終於有了給阿星的答案。他也知道阿星說的都是事實,儘管他一步沒有離開這裡,但是外面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就連自己的記憶在什麼時候被篡改,齊彥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可是他沒有能力阻攔那些人對自己的記憶做出篡改。
若說這個世上還有誰最爲接近神的話,可能就是那一羣傢伙了。他們現在還沒有能力和那些人對抗,所以只能成爲他們的棋子,只能在他們的操控下自相殘殺,就算知道殷寧的死和他們有關,齊彥也沒有辦法。就如他自己所知道的那般,一旦踏入這個局,他就完全失去了對自身的掌控。
“你的問題我沒有辦法解決。既然我已經出局,那麼這個世上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夠管的了。”齊彥淡淡的說道,臉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那就接受這個事實吧。你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事情的,哪怕你有能力和他們對抗,也最好不要動這個心思。”他最後給了阿星一個忠告。
“我知道。”阿星看着齊彥,想要從他眼中找點點答案之類的,可是那對眸子仿若一汪死水一般,什麼都看不出來。
“出局入局。我已身在局中,就算我再怎麼掙扎也是沒用的。”阿星轉身便走,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意思。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麼留在這裡也是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來一是爲了得到答案,二來就是看看這個昔日的老朋友在脫離這場紛爭之後過得怎樣。至少就現在的情況看起來過得還是不錯的。
看着阿星遠去的身影,齊彥卻是搖搖頭,有些事情他能做,有些事情他不能做,尤其是他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了,只不過他的死和殷寧、花老頭、煙蘿三人的死完全不同。他僅僅是出局而已,殷寧三人卻是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上了。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佈置些什麼,煞費苦心的安排着這些人自相殘殺,最後卻又讓活下來的人幡然醒悟。
齊彥相信,若不是易天這個變數突然出現,怕是這個星球的能力者早就已經徹底滅亡了。只可惜就算易天這個變數有着再怎麼大的影響,最後也僅僅是改變了一點而已。那些能力者最終還是會死去大半的,至於活下來的人大概也只會活在心驚膽戰的日子裡吧。
浪濤掩蓋了阿星的身影,齊彥卻是一轉身就進了黑洞,這片海域再次恢復到原本的模樣。
阿星已經遠離了齊彥所在的地方,天色漸晚,整個海面陷入到深沉的黑暗之中,天上卻是一點光芒都沒有,就連平時最爲明朗的月亮也完全隱入到黑暗之中,所有的光都被吞噬的一乾二淨。溼冷的風不斷在身周盤旋而過,帶着陰沉呼嘯的聲響,讓聽到這聲音的人心驚膽戰起來。
行走在洶涌的海面上,阿星卻是全然沒理會周圍的環境。對於他來說,眼睛看到的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所感應到的地方。他現在已經有了明確的地方要去,自然是不會怕周圍的環境的。但是現在這種黑暗肆虐的地方卻是極其奇怪的,就算阿星再怎麼不在意周圍環境的變化,此時也是不得不注意到的。
在黑暗中停下腳步,阿星看了看周圍環境,突然發覺不知道身處何方了。儘管他還能夠清晰的感應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可是無論他怎麼走都無法靠近那個地方,似乎這裡就是一個被隔離開來的地方一般。在這個環境裡面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氣息,所有的東西在這裡面都像是被吞噬了一樣。
不安感一旦擴散開來就再也無法控制了。
此時的阿星就是如此,若是他沒有發覺周圍環境的變化,那麼他就不會有任何的不安,可是現在不同。他已經發覺周圍的詭異變化,更讓他不安的是他無法看穿這個地方。這種完全無法捉摸的感覺讓他不安,讓他開始不由自主的想要將這裡探查清楚,可是一旦開始探查,阿星就發覺自己陷入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境地,這裡就像是一個沒有邊界的地方一般,任何方式的探查都沒有得到任何的結果。
一番探查沒有任何的結果,卻反而讓阿星鎮定下來了。他知道困住自己的人手段高明的嚇人,這樣的人實力絕對在自己之上,就算自己能夠探查出個所以然來也沒有任何的用處。既然對方沒有出手攻擊自己,那麼必然是有什麼安排的。
想到這裡,阿星反而是鎮定的站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任由身子隨着海水而飄動。
這一站就是一個晚上,當天際開始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所有的黑暗都在這光芒的照耀下迅速退去。一個晚上的等待卻是什麼都沒有等到。似乎困住阿星的人也僅僅只是想和阿星開個玩笑而已。看着近在眼前的海岸,阿星朝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危險,很自然的就朝着海岸走了過去。
一隻腳踏上綿軟的沙灘時,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就突然從心頭生起。尚未等阿星完全放下心來,他眼前就在突然之間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暗。所有的光芒都消失在這片黑暗中,而阿星剛想往後退去,卻駭然發現黑暗中探出一隻手來,直接將他拉入到黑暗中。
這一下所有的光芒就消失在阿星的眼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黑暗中,不斷的旋轉着,變化着,而阿星卻是陷入到昏昏沉沉的狀態中,對於身上的發生的事情再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黑暗驟然破碎,刺目的光華讓一行人差點沒有瞎掉。隨着光芒而來的就是一股淡淡的草木氣息,原本心頭還有些不安的一行人,在聞到這股草木氣息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放鬆了身心,在適應這裡的光芒之後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入眼的是一片茂密的植被,高大的樹木和低矮的灌木叢,儘管這裡看起來極其的原始,但是分開的道路很自然的讓人聯想到有人住在這裡。但是讓其餘有些不明白的是他們剛剛還在一個破舊城市的小巷子裡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到了這片林子了。
儘管早就有了進入虛境的經驗,可是每次都要這麼突然的接受環境的變化還是極其困難的。一行人打量着周圍的景物,那些小孩子在看到如此環境的時候更是開心的在這裡瞎跑動起來。而唯一沒有太多意外神情的就只有易天了。
就在一行人笑鬧的時候,一聲低沉的獸吼聲傳來,震的整片林子的樹葉一陣簌簌直響,跟着就是片片落葉飛落而下。
獸吼聲帶來莫大的壓力,使得威廉等人不由自主的擺出了對敵的架勢,倒是易天冷靜的站在那裡,他還沒開口說話,就看到一頭通體雪白,像是狼,卻又比狼大了一倍多的獨角兇獸朝着這邊飛撲而來。
“這是什麼怪東西。”威廉低罵一句,就出手攻擊,一道銀芒激閃而出,尚未逼近到獨角兇獸身前,就被抵消了。
獨角兇獸用那對藍幽幽的眼睛瞪了威廉一眼,隨即一把撲到易天身上,將易天撲倒在地,跟着就用粉色的舌頭不斷的舔着易天的臉,一副親暱模樣。獨角兇獸嘴裡還不斷的發出撒嬌一般的低吼聲,很明顯就是在和易天撒嬌。
這一幕讓剛纔還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人不由的呆住了,他們看着一人一獸親暱的模樣,不由有些呆了。即使眼前這情形已經告訴他們一切都是事實,這些人在一時之間還是難以接受的。
“好了,小白,夠了夠了,不要再舔了。”易天感覺到癢,不斷的發出笑聲,同時伸手揉着着獨角兇獸鬆蓬蓬的毛髮,讓兇獸發出歡愉的呼嚕聲。一番打鬧之後,兇獸終於安定了下來,乖乖的蹲坐在一旁,不過它還是用那對藍色的眸子瞪着威廉,直到瞪的威廉心頭髮毛的時候,纔不再看過去。
“不好意思,剛纔嚇到你們。這是小白,算是看護這裡的保鏢吧。”易天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頭獨角兇獸小白,只能用保鏢來形容了。不過他這話卻是得到了小白的承認,只見小白昂首挺胸一副驕傲模樣就可以知道了。
“這是什麼東西?”威廉很好奇的打量着這頭兇獸。剛纔他的攻擊雖然倉促,但是威力並不小,可是這頭野獸竟能夠如此輕鬆的擋下來,可見這頭兇獸的實力也是不弱的。再看這頭兇獸的古怪模樣,七分像狼,三分像虎,偏偏還長了一隻獨角。他還真不知道哪裡有這樣的怪異兇獸。
誰知威廉這話剛一出口就再次被小白狠狠的瞪了一眼,顯然它非常不滿威廉用東西來形容自己。不滿的一呲牙,顯露出一絲威脅的意思,很明顯若是威廉再這麼無禮的話,它就會毫不猶豫的攻擊他的了。
“別鬧。”易天敲了小白的腦袋一下,然後轉身看向衆人,“歡迎來到虛境。嗯,這裡算是我第二個家了。”的確是如此,易天的一身本事基本上都是在這裡學的,要說是他的家的話一點也不爲過。
“又是虛境。”威廉突然覺得自己最近似乎一直在往這種古怪地方里面鑽,而且這種地方還經常住着一些古怪的老傢伙,唐慕等人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易天沒有理會威廉等人的話,而是轉身就要問小白一些事的。不過他眼角剛好看到朵麗正在一點一點的小心的靠過來,就轉身看着朵麗,臉上露出詢問神色。
“我能摸摸它嗎?”朵麗有些害羞。她剛纔看到這頭巨大的兇獸的時候就覺得小白很可愛了,這種時候終於有機會靠過來了,又怎麼會放過呢。
易天轉頭看向小白,似乎是在徵求意見。等的小白點頭之後,他纔對朵麗點頭一笑道:“可以。”
朵麗歡呼一聲,立即撲到小白身上,在它那顆巨大的頭顱上一陣撫摸,嘴裡還不斷的說着好可愛之類的話。這一刻,朵麗的小女孩心思展露無遺。但是她那些話卻是讓小白黑線了好久。
易天沒有理會這些,而是看向小白問:“老頭子在家嗎?”對於這個虛境的主人,他完全沒有要尊重的意思。在回到這個虛境之後,易天整個人也變得放鬆了起來,所以講話也就隨意了許多。
小白點頭回應之後,就轉身帶着易天等人沿着道路往裡面走去。不算長的一條道路,景色倒是變化萬千,而且每一步的景物都不同,使得威廉等人目不暇接。穿過了走道,出現在一行人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有如鏡子一般的湖。湖裡有着色彩斑斕的游魚,岸邊還有水鳥在行走飲水,稍遠一點的地方則是懶洋洋的趴着一羣各色各樣的野獸在那裡。
再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也就是在湖對面的地方,一座小竹屋面前,一個花白頭髮花白鬍子的老頭正坐在湖邊,手上握着一根釣竿,打着瞌睡的釣魚。幾隻調皮的小鳥就在老頭身上跳來跳去,偶爾還有鳥直接在老頭身上拉下一泡鳥糞。儘管身上有着鳥在跳來跳去,老頭卻是對這些全然不覺,自顧自的打着瞌睡,就連魚竿不斷的抖動也絲毫沒有察覺到。
易天看到那個花白頭髮老頭的時候,臉上神色不由的一變,展開身形就朝着那個老頭飛了過去。可是他剛剛一飛過湖面,就看到那個老頭手中的魚竿突然一變,直接朝着易天敲了過來。
明明就是一根普通魚竿,在老頭手裡卻是突然一變,一下子打在了易天身上,將易天的身形硬生生的給打落到水中。嘩啦一下,易天落入湖中,濺起水花,遮天蔽日。
而老頭則是笑嘻嘻的看着落入水中的易天道:“小子,竟然想要偷襲我。看我老人家怎麼教訓你。”說着手中魚竿就探入水中開始攪動。他的動作很慢很輕柔,可是他每攪動一次,湖水就開始涌動起來,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剛剛穩住身形的易天給捲入到湖心,硬是讓易天沒有辦法擺脫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