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很長的一個夢,然後突然之間夢就醒了,結果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很小的時候,我就害怕着遇到這樣的黑暗,可是總沒有辦法逃避。這一次的黑暗又是怎麼來的?爲什麼這裡一點聲音也沒有?那些人呢?他們又哪裡去了?還有玦,那個一直都在保護着我的人怎麼也在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我叫瑜,我還有一個哥哥叫玦。說是兄弟,性格卻是天差地遠。很多人總說玦懶,是個沒大志的人,但只有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如此而已。他一直都在默默的支持着我,讓我能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如果沒有玦,我想我早就死了。我的這條命是玦給我的。
不過,現在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什麼我什麼都見不到?身體也好冷。這裡究竟是哪裡?
嗯,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個叫煙蘿的女人是要殺了玦的吧。他們那些人都是想要殺玦的吧。爲什麼這麼多人想要殺死他?玦又爲什麼要挑起戰亂?爲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這都是睿先生安排的嗎?
睿先生啊,多麼陌生的名字,爲什麼對於這個收養了我們的人會一點感情都沒有呢?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如果不是玦要我留在那裡,我大概早就走了吧。可是爲什麼最後離開的會是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讓玦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麼瘋狂的舉動,根本就不像是玦的行爲。玦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做?
頭好混亂,怎麼會有那麼多奇怪的畫面在腦子裡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山谷是小時候生活過的山谷,那時候我們還小,那時候父母還在,還有很多的小夥伴。可是現在卻是什麼都沒有了。一片荒涼的所在,讓人看了就心生難過。然後呢,就是開始流浪的生活,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好幾次差點喪命,若不是有玦在,我想我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真希望能夠回到小時候還在山谷裡生活的時光。可是回不去了。
我們什麼時候擁有這樣的力量的?也正是因爲有了這樣的力量才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睿先生大概也是看出我們擁有這樣的能力纔會收養我們的吧。想想還真是可笑啊,當日突然得到這種力量的時候,我們竟是害怕的不敢動,以爲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一般的存在。
成長是極其殘酷的。被睿先生收養的並不只有我跟玦,還有其他的孩子。最後活下來的卻只有我跟玦兩人。我不知道那些孩子哪裡去了,也不想知道。我不想讓自己恨睿先生,但是到了最後我對睿先生也是沒有絲毫的感情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生存而已,而睿先生所做的也不過是爲了得到更多的權勢跟地位。
然後呢?我遇見了茗心,應該不能說是遇見吧。大噶是睿先生怕我跟玦叛出,所以想用茗心來留下我們。不過他還是成功了。
茗心?我的妻子,真是對不起,到了最後一刻,我還是自私的選擇離開,就連死都沒再回去見你一面。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相信你能夠理解的。只是以後你要一個人過了。
想到茗心,心口就一陣微微的發疼。好像現在就回去再見她一面,可是我的身體好重,根本就無法移動,而且這裡黑漆漆的一片,我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我這是在哪裡?一想到這個問題,腦袋就一陣發疼,然後更多混亂的畫面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依舊是一片漆黑,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到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似乎有人的低吼聲在傳來,可是聲音究竟從哪裡傳來的呢?似乎這是人的痛呼聲呢。有誰在爭鬥嗎?可是沒有能量波動傳來。隆隆的聲響不斷傳來,隨即一道火光撕裂了眼前的黑暗。終於有了一絲光亮了,可是這光亮實在太刺眼了點,讓我都有點看不清這裡究竟是哪裡了。
光亮過後,周圍又恢復了黑暗,不過稍微有點不同的是下方的亮光能夠讓人看到模糊的畫面。環顧四周,發覺這裡是一片陌生的山林裡,天色已經很昏暗了。若非山頭上有人爭鬥而發出光亮,根本就無法看清這裡的環境。
那個爭鬥中的人身影有些熟悉。可是那些人移動的太快,我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麼人也不可能。不過似乎這些人都在圍繞着什麼東西東西爭奪着呢。
吵雜的聲響持續了很久,終於平靜了下來。然後呢,好像整個山谷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氛圍之中。我也終於看清了那些人是誰了。玦,我竟然還能夠再見到你。我嘶聲呼喊着,你卻聽不到我的聲音?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爲什麼睿先生也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那怪異的光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等等,玦有危險。索爾斯你這個混蛋。眼看着索爾斯拿着刀刺向玦,我急忙撲了過去想要阻攔他,索爾斯卻是拿着刀直接刺穿了我的身體,隨即就是鮮血噴涌的畫面。周圍的畫面開始消退,黑暗再次降臨。
剛纔那一幕是真的嗎?玦難道早就爲索爾斯所殺?胸口有一陣細微的痛感傳來,殷紅的血正在眼前一點一點的漫開。站在我面前的是煙蘿,她手上握着一把三叉戟,一臉兇狠神色。原來我早就死了,死在煙蘿的手下。
身體突然變得好重,好像回頭看玦一眼,可是全身僵硬的讓我難以活動,就算想說一句話也不可能。真是可惜,最後也不能問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這也算是一個解脫吧,我終於不用再考慮玦爲什麼要這麼做了。
我好像聽到了玦的呼喊我的名字,還有他憤怒的吼聲。可是我不能看到了。想留下一絲微笑給玦,可是我卻無法使出一分力氣了。周圍正在一點一點的變暗,光芒在一點一點的消失,身體在一點一點的變冷。原來我早就死了,真希望自己能夠再活上點時日,不用長,至少能夠知道玦爲什麼要這麼做就好。可惜沒機會了。
那麼,玦就請你好好的活下去。
呼嘯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還有瘋狂涌動的能量,這一點點鮮紅又是什麼。有一點點熟悉也有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又從哪裡來?
我沉睡了多久,在這冰冷的不見天日的世界裡?我又爲什麼要在這裡沉睡?我又是誰?這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又爲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也沉睡在這個世界裡的人。可是他又爲什麼會沉睡在這裡?爲什麼我會覺得他如此熟悉?我好像還聽到了他痛苦的吼聲,是那麼的悲傷。可是爲什麼我對他沒有一絲憐憫之情,反而還有一點點的恐懼。
那一點點溫熱的、鮮紅的液體是什麼,竟然能讓我早已經僵硬的身子解脫出來。緩緩睜開雙眼,我看見了站在我身前的人,很陌生,記憶裡也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可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讓我感到熟悉。
伸手破開身前的水晶棺材,我看到了那人眼中的驚訝神色,還有一點點莫名的東西,算是恐懼嗎?
我終於想起了我的名字了。我叫煙蘿,一個沉睡在自己虛境裡的人,一個自願封印玦的人。可是爲什麼我又會突然醒來?
是眼前這個人的關係嗎?可是眼前這個人除了擁有的力量特別點外,並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我根本就來不及詢問這個人的來歷,虛境就開始崩潰了。那個被我鎮壓的人竟然也在這時候醒了過來。真不知道該說幸運好,還是不幸好。
那人嘶吼着撲來,卻沒能夠衝破他身上的封印。不過隨着虛境的崩潰,封印也很快就會碎裂的吧。最後他還是會衝出來的。最後呢,似乎沒有最後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似乎就是不久前吧,齊彥從封印中脫身而出,而我們卻爲了再次將他封印而聚集到一起。如果不是爲了防止悲劇的發生,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我不想揹負任何的罪名,更不想揹負任何的責任。
脫身而出後卻是什麼也做不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世界了。
那個時候是很遙遠的過去了,遙遠的我都快要忘記自己究竟活了多久了。齊彥也是因爲殷寧的死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吧。可惜時光流轉,物非人非。似乎多少也能夠理解一點齊彥的心情了,但是我終究無法苟同他的行爲,那種瘋狂的行爲。這個世界會因爲他的行爲而徹底崩塌的。但是爲什麼,直到最後一刻,那些老傢伙都沒有出來。難道這個世界就要這麼毀掉嗎?
黑暗降落下來了,最終我也沒能看到結果。這樣也好,至少我可以不用去理會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了。這就是死嗎?所謂的永生不滅不過是個笑話而已,能力強了也就是活的長一點而已,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一樣都得死。除非和齊彥一樣追求靈魂不滅吧。
就算靈魂不滅遇到足夠強的人最後還是隻有死路一條吧。周圍越來越暗了,身體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重,這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刻嗎?好像我沒有看到自己一生所經歷的事情啊。難道是因爲歲月太過漫長了嗎?
我究竟生於何方?爲何而生?記憶太多,紛亂如麻。終究還是沒能理出給所以然來的啊。那麼,我已經無法再想起任何的事情了,我的世界已經開始崩塌,所看到的東西也開始消失了。到最後,我也只是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死。
我生於漫山開滿鮮花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所以我給自己取名花年。當然那些認識我的人更願意叫我花老頭。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不曾和別的人接觸,我生於山中,自然就與花草樹木親近。但是我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每當我看見附近村落裡一些孩子呼喊着自己的父母的時候,心頭總會有濃重的失落感。
故事在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忘了,第一次遇到唐慕他們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少年,他們就站在山腳下看着我。當然,他們也是少年模樣。
看見他們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他們糾纏一生,即便是死,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從始至終我都不認爲自己是個能力者,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只希望找到自己的父母,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結果直到死我也沒見到自己的父母。
遇見唐慕他們的時候,天上正飄着細雨,地上開滿了鮮豔的花朵。我無法分班是什麼季節,但是卻記的那時候的情形。
“你一個人嗎?”唐慕微笑着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很溫和,他身後的浮現的風也很溫和。他就這麼懸停在離地三尺的地方,身形搖晃不定的飄着,一副輕鬆寫意的模樣。
我沒有回答,在那之前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有人能夠懸停在半空中。這些人身上顯露出來的氣勢也令人感到不安。站在唐慕身後的是逐月、齊彥、煙蘿還有殷寧。他們也微微笑着看着我,但卻沒有想唐慕那樣懸停在空中。
當時的齊彥拉着殷寧,臉上是溫和到了極點的笑容,哪裡有後來的兇性。他們身上浮現的白色光芒給人極其溫暖的感覺,就像是冬日陽光般。他們身周的花也因爲那股溫暖的感覺而輕輕地搖晃着,似乎在享受着這樣的溫暖一般。真是一對奇妙的人兒。
“你一個人嗎?”沒有得到我回答的唐慕再次開口發問,臉上仍舊是淡淡的笑容,隨即他降下自己的身形,穩穩的站在地面上。
“不是。”我緩聲回答,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跟着就是往後退了一步,身形緩緩的隱入到花叢中。這是我遇到事情的時候保命的本事,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卻是極其好用的一種東西。
身形隱入花叢讓我稍微有了點安全感,這纔看着唐慕他們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一直以來這個山頭上都只有我一個人。附近村落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會上山來和我玩,就連那些大人看到我也是遠遠的躲着我,好像我是什麼怪物一般。我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怪物,儘管我身上會浮現豔麗的光芒,儘管我身上會散發出百花的香氣,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我們在找朋友。你願意成爲我們的朋友嗎?”唐慕的第二個問題很突兀,讓我無從回答。我本來就很少跟人接觸,突然間遇到這樣的問題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然後呢?
沒有懸念,我莫名其妙的和唐慕他們成了朋友,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們離開了我出生的山頭,莫名其妙的長成了大人,莫名其妙的掌握了自己身上的力量。莫名其妙的將自己從普通人的行列中排除了出來。從那一刻起,我就不再視自己爲普通人了。
然後呢?是很久以後的故事了,一直都跟唐慕他們在一起,一起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們就這樣漸行漸遠,最後各奔東西。無論朋友這個詞多麼的有力道,隨着時間的推移,最後還是會變成一種制約吧。不同的理念成了衝突的緣由,最後將所有的東西崩散。
我回到了那個山頭,只是所有的東西都發生了變化。那裡不再開滿鮮花,而變成了一片荒蕪,枯黃的草木,荒廢的村落。沒有人的聲響,沒有鳥的叫聲,沒有獸的蹤跡,所有的東西都死氣沉沉的。然後就是殷寧隕落,齊彥瘋狂。
和唐慕他們再一次聯手竟是爲了對付齊彥。最終的代價就是由煙蘿出手,捨棄虛境,徹底將齊彥封印在虛境深處。對於齊彥,我們沒有辦法下殺手,也殺不了他。齊彥的實力遠高於我們,又獲得了詭秘的力量。但是殷寧,她不知道哪裡去了。我們再也沒有找到她。
時光流轉,我卻沒想到自己還會再見到唐慕等人。可是直到死我都沒明白自己爲什麼要去對付齊彥。難道就因爲他屠殺能力者?難道就因爲他靈魂不滅?可是這些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只想普普通通安安靜靜的過生活而已,爲什麼如此小的一個願望卻如此難以實現。
黑暗之中沒有任何的光芒,也沒有任何的香氣,我想這就是死吧,徹徹底底的死。如果還有來生,也許真的能夠當一個普通人普普通通安安靜靜的過完一生,最好不要再成爲一個孤兒,看着別人呼喊着父母,自己卻只能在心頭豔羨。身子越來越重了,黑暗也變得越來越沉了,我終究沒能逃過當初看到的命運,我終究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緩緩閉眼,緩緩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