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永遠

“安夏,你又何曾給過別人堅持下去的希望和機會?”

安夏聞言,有些錯愕的看着司晨。被全盤否定的感覺不好受。她想着,反正他都想好了,要放手,自己是不是該沉默着,就當他說的全是對的真的,好讓自己已經七零八落的自尊顏面有所保留。

可是脣角蠕動一下,忍不住的嘆息道“司晨,我不知道你要的堅持下去的希望是什麼。只是,我想說,十六歲的我和現在的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安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聽見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小小聲的說:留下來,司晨。

司晨垂着頭,臉上的表情那麼難過。

“可是,每每一有風吹草動,那個最先做出轉身離開姿勢的人不都是你!!”並不是一個問句,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肯定的陳述着,要給她的姿態定個性。好讓他此刻的轉身離開不顯得那麼無情。

司晨說完,抿着脣,一臉受傷的表情冷冷注視着她。見她沒有迴應,聲音低了下去,接着說,“我已通知了親朋好友,因爲叔叔突然病逝,我們的婚禮取消……”

安夏疼的眼眉蹙了一下,脣角微微的彎了彎,輕輕“哈”的笑了一聲。

“安夏——”

“你走吧。”

“你恨我嗎?”

“不恨。只是,失望。”她說。

真的不恨,只是失望而已。對自己,對這一段一段想要握住,卻怎麼都抓不住的感情。對自己走過的這一段人生。對這一個一個,曾經發誓要留在她身邊,疼她愛她的卻又轉身離開的人。

“對不起。”他說。形容憔悴,面色愧疚。她相信他內心曾有過激烈的掙扎,只是她在他心底的重量依舊不夠,他還是選擇放棄她。在這個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她願意放他走,但不代表會原諒他。她沒有出聲的看着他轉身,拉開門。

門被關上了,“哐”的一聲響。內心紛紛擾擾的,似有什麼東西撲落跌碎。

他的腳步咚咚咚一路奔下去,迫不及待似的。

安夏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由的笑了起來。想,我不過是怕你先行放手,有過自保,想要轉身的念頭罷了,而真正轉身的那個人,還不是你。

在我忙着奔波處理父親身後之事的時候,你忙着取消我們的婚禮!

她笑着笑着眼裡溢出了淚。

若,把這個罪過推到我的身上,能讓你轉身轉的不那麼愧疚的話,也罷。

懷裡抱着那壇骨灰,在列車上昏沉着,看草原的景緻大片大片的後退。

入秋的草原,天空蒼涼高遠,草木微微泛黃,風吹草低,牛羊在藍天下成羣而過,細細的河流,銀色的腰帶一樣,碎碎的閃着凌波。雄鷹在蔚藍的天空盤旋。

安夏側臉望着窗外,寂寂的想,是否,也該留在這個地方。陪着父母。

“要吃點東西嗎?”有把聲音自身後傳來。安夏心微微跳了一下,緩緩的回頭,對上一雙沉靜的眼。

“你一路都沒吃過東西。”他遞到她眼前一袋撕開了口的牛奶,還有一頁塗好果醬的麪包。

“……”

“這裡景緻不錯。草原,秋天別有一番味道。去年有半年時間我都行走在這條線上。”

他自顧自的說着,拉過她的手,將食物放在她的手上。又在她的對面的鋪位上彎腰坐下來,傾身,姿態閒適自在,目光瞥着窗外。

她盯着他的側臉,拿着手上的食物靜默着。

“你是不是準備就這樣悄然的走了,不準備回去了?”他平靜的聲音突然的問。

“你怎麼會知道我到這裡來?”

“真心關注,就沒有什麼不知曉的。”林嘯毫不

掩飾他對她的關注,回過頭來,盯着她的眼睛笑一下。

“吃點吧,一路都沒見你吃過東西。”他眼底沉着溫溫的關切。

“……”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個時候,你身邊應該有個人。”他說。那神態是微微的尷尬不自在,侷促不安的樣子。

安夏有些驚訝,怔怔的,好久,才說“謝謝你。”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問“你,痊癒了嗎?”

“差不多了……”

又是沉默,似乎分開的這兩年時光,將他們之間的仇恨沖淡了,連帶的,連他們曾經的那份感情也稀釋了一樣。恨和愛都似淺淺的。突然變的,有些無措而尷尬。

“聽說你父親過世了?”他回頭對住她茫然空洞的雙眼,小心的說着。

“別太難過。”他大手在她肩頭輕輕的落下。

“謝謝。”

“我見到了那個小孩,”林嘯說,字斟句酌的樣子。安夏擡眼看了他一下,心底瞭然,面無表情。

“他要離開上海了嗎?跟,一個女孩子。那個,好像有了身孕。”他說的很慢,從未有過的吞吐。像是盡力的,想要從這殘酷的事實中找出不會刺傷她的語言來。

“嗯。”安夏說,她不太想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事情來。也不想把自己再次可憐的被棄拿來和他討論,作爲尷尬無言中的談資。

“別難過。”他又拍拍她的手背,大而厚實的掌心,熟悉的溫暖。朋友一樣,真誠的口氣。

安夏到是明顯的怔了一下。他不是來這裡嘲笑她的嗎,嘲笑她當初的選擇,和當初豪言壯志的說“會努力幸福的。”話嘛?不是準備在這個時候向她伸出橄欖枝,以表達自己多麼的大度仁慈的嗎?

“別難過。”他又說了一遍。眼底綽綽約約,面上的表情到似比安夏難過幾倍。

安夏沒有吱聲,又別開了臉。

她對他這一次好心的陪伴沒有任何異議。甚至於到了阿勒泰,對於骨灰的處理以及行走線路的安排,安夏還聽從了他許多的意見。

來路坎坷,前路蒼茫。她覺得自己此刻真的很需要這一點點的支撐,好讓自己度過這段難過無望的時光。

父親的骨灰,沿着母親曾經走過的路線撒了。留了一把,和母親合葬。

安夏想,父親一定會覺得安慰,能一路走來,陪伴在母親身側。

不急着回程,因爲知道沒有誰在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回去,回去哪裡。

更不知道新的生活該從什麼地方開始。所以,索性暫且拋開所有不去考慮。

阿勒泰和蒙古國接壤,天高路遠的一個小地方。民風淳樸乾淨。遊牧人特有的豪爽熱情。

全鎮子上,有誰家婚嫁喜宴,都會點燃一堆篝火,席地而坐開始慶祝。手鼓敲起來,就有一羣美麗的維族姑娘搖着腳腕上的鈴鐺,圍着篝火起舞。

安夏和林嘯也被邀請在席。看着人們圍着火堆唱着歌兒翩翩起舞。正笑着欣賞,兩人就被一羣年輕的青年男女拽了進去,拉着他們踩起舞步來。

安夏沒跳過舞,手腳配合度又差,動一腳西一腳的,到像個踩高蹺的。到是林嘯,蒙古舞跳的好的讓她微微吃驚。一曲下來,兩人已是一身細汗,他自然牽了她的手退出來。

“你終於笑了。”他微微笑着,撇着臉看她。兩人又回到席間,靜默下來。

火堆上烤全羊撲茲茲冒着油,表皮烤的金黃,異香撲鼻。大碗的奶酒捧到眼前來,主人唱着敬酒歌。林嘯笑着接過碗來喝盡,又伸手接過安夏手上的酒碗,向主人輕聲歉意的用蒙古語言解釋幾句,安夏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又喝乾了。和主人道了謝。

坐下來

,林嘯就用小刀一點一點,將羊肉切成薄片沾了鹽巴放在安夏面前,“其實最好就是啃骨頭,肉連在筋骨上,沾了鹽巴一口咬下去,肉香滿口,才真的過癮。不過你肯定不習慣。”林嘯笑着,用目光催促着安夏嘗一口。

安夏就伸手,直接拿起一片羊肉放進嘴巴。“你懂蒙語?”她好奇問。

“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幾個月,學到點常用的蒙語。”林嘯笑着解釋。

天空的星辰亮起,碎鑽一樣的閃爍着。安夏仰着頭,突然就想起在幾年前,他們走在北京郊外的路上。

村野,田莊。秋天天高雲淡的氣息和果蔬成熟的甘甜,他們一路過去,在農家歇息。晚上天空也是如此,明亮的星辰閃爍。還有他突襲上來的吻,那甘醇清冽的米酒香……

她斜眼看着他的側面,這個人,她曾經深愛的人。

“你還記得嗎?”他突然回頭,輕聲問。

起了風,火苗跳動着映亮了他們的眼睛。林嘯靠過來一些,低低的看她,安夏都要以爲他要吻上來。可是他只是低了頭,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幫她拉了拉衣領,靜靜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喝了兩碗奶酒,臉上微微有了紅色,雙眼有些迷離的暖暖期望的光,注視着她的臉的樣子,微微笑着,脈脈含情。鋒棱力挺的臉,顯得柔和。

心跳的那麼快,安夏直到快步離開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她以爲,只有她還記得過去。那些屬於他們的好時光。

在蒙古包裡睡下,知道林嘯就在靠自己最近的蒙古包內。大約此刻也正在回憶幾年前他們那次突然的出行。莫名的,心底那抹孤獨的悽倉感便淡了下去。

枕着嗚嗚的風聲,第一次在這裡,安心的,睡的無比踏實香甜。

“她還好嗎?”接到江子博的電話,林嘯並不覺得奇怪。

他走出去,迎着風,望着她窗口的燈光熄滅,才說“還好。”

江子博沉默一下,才說“那就好。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過勞之後的沙啞。

“還不清楚,她,不願意回去。”林嘯說。“不過,子博,這次,真的謝謝你。”林嘯說的無比誠摯。頓一下又接着說“以後不論在那裡,我都會和她在一起,陪着她。”

電話那端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才說“……嗯。我想你總有辦法帶她回來。”

其實,他知道林嘯這一次會好好抓住她,他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甚至連這通電話都多餘的可笑。

江子博靠在座椅裡,給自己點上一支菸,吸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夜色如此濃重。他突然爲自己的大度覺得可笑。

那一次,還有這一次。爲什麼明明知道這是自己靠近她的最好的機會,卻無端的退縮了。

閉了眼,便看到安夏抿着笑的臉,突然的湊上來拽了他的胳膊叫“子博哥。”清甜的聲音,絲毫沒有男女之間該有的矜持防備。她是真的從來沒當他是個男人來看,是那種無關美醜,成就,氣度的人,是她心目中永遠的哥哥。沒有條件理由寵她,愛她,保護她的人。

這個自私的傢伙。他在心底嘆息着笑罵一句,她一句話就將他困在了這裡。

他笑一笑想,假若自己沒有去巴黎出差,假若自己沒有跟着卓琳去參加那個無聊的華人聚會,假若自己沒有在那個聚會上認識那個叫做艾菲的女子……

如果沒有這些假若,那麼安夏的人生大約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而林嘯此生,大約也只能在追悔回憶中老去。

他滅了煙起身走。

知道這一輩子,安夏的人生會有何改變,他都是他,是江子博,是安夏心底的那個永遠無關情愛的哥哥。

(本章完)

【七十二】一場相親相愛的戲【七十七】想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二十六】幸福的味道【十八章】父親的老朋友【三十六】沒有勝算(2)【三十八】我若死了,你會不會有點好奇【八十八】放她走吧【六十三】想要保護的人【九十二】是他布的局【五十五】你知道他是誰?【二十三】殃及池魚【十六章】有情,無情【二十九】來訪者(1)【四十七】江子博,你的算計落空了【一零三】林嘯,我要結婚了【三十八】我若死了,你會不會有點好奇【九十一】他是林嘯的兒子?【一零四】她的告別儀式【五十五】你知道他是誰?【一零九】相濡以沫(2)【二章】突生溫柔【六十七】你和她總會重逢【七十七】想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四十七】江子博,你的算計落空了【六十三】想要保護的人【六章】只因當年【七十五】如果生命可以後悔【三十六】沒有勝算(2)【十六章】有情,無情【二十八】不會手下留情【八十二】憐憫之心(1)【四十四】你是我的諸葛亮【四十六】你們會有一個未來【八十六】暗伏【五十七】滾出你的生活(1)【六十八】別用你的規則,詮釋我的人生(1)【二十六】幸福的味道【九十六】另一種開始【七十一】留在身心的烙印【十章】回到當初【七十章】別用你的規則,詮釋我的人生(3)【九十四】有一種感情,只適合相忘於江湖【十九章】落幕的綺夢【四十二】林嘯有什麼好【一零四】她的告別儀式【七十八】她隱匿起來的靈魂【五十章】喜歡她,卻成了她的仇人【一章】離她遠點【十四章】雨杏是誰【九十五】所謂償還【八十七】自作孽不可活【四十四】你是我的諸葛亮【二十七】無法逾越的屏障【十九章】落幕的綺夢【一零六】生離【四十二】林嘯有什麼好【二十四】黑暗記憶(1)【六十三】想要保護的人【九十八】釘在心上的刺(1)【六十九】別用你的規則,詮釋我的人生(2)【四十章】安夏說,我要許多許多愛【二十九】來訪者(1)【三十四】沒時間去想,去疼【四十一】趙鳳儀,求不得【八十章】曾經無比崇尚過一個有你在的世界【一百章】最後的期限【八十六】暗伏【二十一】我想你了【四十三】延綿無盡的恨【二十三】殃及池魚【二十一】我想你了【一零六】生離【一零一】泅渡的浮木【七章】悽惶記憶【七十二】一場相親相愛的戲【六十四】有些話,原本無需出口【九十一】他是林嘯的兒子?【十四章】雨杏是誰【一零七】永遠【八十九】她和他的孩子【七十四】也許我只是想要利用你【五章】命運承轉【三十一】做另一個人的影子【九十七】駭浪平息之後的靜寂【五十七】滾出你的生活(1)【三十二】連合格的影子都不是【九十七】駭浪平息之後的靜寂【三十六】沒有勝算(2)【二十四】黑暗記憶(1)【六十五】爲什麼要逃【六十章】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四十五】兩個人的對弈【四章】如若有情【十三章】笨蛋喜歡你【三十四】沒時間去想,去疼【六章】只因當年【一百章】最後的期限【八十三】憐憫之心(2)【十五章】那個女子,不是我【四十二】林嘯有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