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貝貝悽然一笑,把頭轉向一邊,不去看黎明朗。寂靜中感覺黎明朗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她知道自己一定幻聽了,不可一世的黎明朗怎麼會嘆氣,他的人生只有精彩,沒有缺憾。
“好了,來吃點東西,我給你叫了粥!”轉眼間,黎明朗就彷彿開心起來,屋裡好像也一下子霞光萬丈,他俯身把葉貝貝的病牀搖起來,從桌上端過一個外賣餐盒,“來,醫生說你現在需要補充體力,多吃點東西。”
葉貝貝看看自己扎着針的右手,又看看黎明朗一手舉着餐盒,一手拿着勺子,一副要喂她的樣子,嚇得連連搖頭,啞着嗓子艱難的說:“不用,馬上就要輸完了,我自己吃。”
“來吧,客氣什麼!我小時候欺負了你那麼多回,今天就當我喂粥請罪了!”黎明朗又恢復了他一貫的無賴樣,把盛了粥的勺子舉在葉貝貝嘴邊,如同她不吃,他就要這樣舉着一輩子似的,萬般無奈,葉貝貝只好張開嘴。
此時的黎明朗跟平日的那種詭計多端勝券在握的樣子很不同,倒是有點笨笨的,明顯的對喂粥這項工作很不熟練,但他的表情很平和,嘴角邊噙着一點點笑意。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葉貝貝雖然一點兒胃口也沒有,還是被黎明朗強迫着喝下一餐盒粥。
從醫院出來,黎明朗要送葉貝貝回家,葉貝貝死活不肯。黎明朗立刻就翻了臉,開着他招搖拉風的跑車揚長而去了。
葉貝貝看着這樣的黎明朗心裡才舒服些,只有這種喜怒無常,比灰姑娘變身還快的黎明朗纔是正常的!
冬日的白天很短,葉貝貝回到家裡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聽着四周的悄然無聲,那種噬人心肺的寂寞,那種漫天漫地的悲哀,都涌了上來。
這就是自己選擇的生活,這就是自己拼命付出想要得到的生活!
她清楚,江越舟能給她一個家就已經是他能給的極限了。她除了苦守着這個家,什麼都做不來。至於自己所謂的愛情,都是自己在自己編織的夢裡面陶醉罷了。江越舟的生活,根本就沒給她留過位置,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此時的葉貝貝,心裡頭除了無限的失落以外,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太大的傷感了,甚至遠遠比不上最初聽說江越舟和江慧心沒有血緣時所帶來的打擊。
其實她知道,她早就累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認,不肯放棄,就爲着心裡的一點執念,於是一直堅持到現在。
江氏財團會議室裡面依然燈火通明,室內永遠由中央空調控制爲23℃,白熾燈下黑胡桃木橢圓形長桌,配着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一派肅殺之氣。
一場臨時召開的會議已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公司各高層主管都聚集在長桌前,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坐在首席位置上的人。大家都知道,向來沉穩冷靜的總裁這一天心情都不好,異常的焦躁,如同每時每刻都在尋找罵人的機會。
江越舟身邊的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暗自祈禱着這一天快點過去,暗暗小心着千萬別犯了錯,要不然,一定會挨捋。
江越舟的出身和事業都優越的沒有話說,操縱着複雜龐大的商業機構,他大多數時都有種跋扈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此時偌大的會議室裡鴉雀無聲,人人噤若寒蟬,卻又不敢鬆懈,都看着連發脾氣都是不怒自威的總裁。
最後還是銷售總監謹慎着說了句:“江總,請給我們三天時間,一定把市場上所有售出的不合格商品回收,如果到時候做不到,我會向您遞出辭呈。”
江越舟沉着臉,對處於高度緊張中的下屬們揮了揮手:“大家現在先去吃飯,半個小時後回來,研究出一套具體可行的方案來。”
衆人陸續散去,江越舟長出口氣,將身體靠進寬大的椅背裡,揉了揉眉心。擡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按鍵要撥出去,想想,又放下了。
行政總秘張揚知道江越舟這一天心情都不好,想着他中午飯就沒吃,走過來小心的說道:“江總,先去吃點東西吧!”
江越舟搖搖頭,示意他先下去,兀自點燃一顆煙,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腳下的萬家燈火。
結婚兩年多,昨晚他們夫妻還是第一次吵架,當時他是很憤怒的,他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吵鬧,覺得這是最愚蠢的行爲,有問題就解決,爭吵能有什麼用,更何況是葉貝貝那種如同小孩子撒潑式的無理取鬧。
後來他慢慢冷靜下來,想着一向乖巧聽話的小丫頭怎麼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從葉貝貝說的那些話可以聽出,她一定聽別人說過他和江慧心的過去,從她的態度上看,並不像是賭氣或者一時意氣,一定是有人刺激她了。
這個人不做他想,江越舟知道,一定是江慧心。
每當想起江慧心,江越舟就會覺得頭疼,那個從小和他做伴長大的女孩子,他親眼看着她慢慢長大,從活波可愛的小公主逐漸蛻變成美麗驚豔的女人,他喜歡看她頤指氣使神氣活現如女王般的樣子,喜歡看她面對自己時露出的那抹嬌俏,喜歡看她得到心愛之物時笑的神采飛揚,喜歡她在自己耳邊撒嬌時的柔聲細語,喜歡她耍賴時的嬌憨慧黠。
他很疼她,很寵她,他願意看到她在自己的疼愛下,活得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她高興他就高興,她不高興,他哄她高興,總是希望她能一輩子開開心心的。他知道自己對江慧心的感情很複雜,甚至直到今天,自己仍然沒能去正視這份感情,依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愛着她。
不去正視這份感情,絕對不是逃避,只是因爲他覺得沒有必要了。
江越舟從來不會在根本無法成立的問題上做無用功的深思,他在上高中的時候就知道,江家的這個擔子是需要他來挑的。他清楚自己做爲江家的當家人,婚姻大事要服務於家族生意,如果將來生意上需要,他的婚事就是由家裡出面,正式的相親,聯姻;如果自己足夠強悍,不需要聯姻來錦上添花,那麼他也絕對不會娶名義上是自己小姑姑的江慧心,來有辱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