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牡丹 Chapter 166 塵與舊
平順子心頭一緊,難不成那些人追來了?不容他多想,說話的聲音已在廟內。
“你把我帶到這裡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竟是個女子,平順子略鬆了鬆心。
聽見有人來了,夏雪掙扎着想要求救。忽覺頸上一涼,一柄冷颼颼的匕首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出聲,就殺了你!”平順子壓低了聲音道。
不敢再亂動,她只好安靜的聽着廟內來人說話。
“英英,你真的要嫁去孫家嗎?”
“墩兒!唉!”
墩兒?夏雪心頭劇震,明知道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墩兒,卻還是牽動了心底的某根弦。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爹孃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我嫁給你這個窮小子的。孫家有錢有勢,你拿什麼和他們比呢!”
平順子呲牙笑了笑,原來是兩個小兒女跑到這裡來偷偷私會。他放了心,眼見着夏雪雪白的一節後頸,心裡忽然貓抓一般的癢癢起來。
“我雖然沒有錢,可是我今後一定會努力賺錢的。英英,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對你非常非常的好,永遠都守護在你的身邊。不要嫁給孫家……好嗎?”
“墩兒,你真的會永遠保護我嗎?”
“嗯,我拿我的性命發誓。”
平順子耳中聽着,手中的匕首不覺放了下來,嘴巴慢慢的湊到夏雪的後頸上。
陣陣熱氣吹來,夏雪一個激靈,本能的向一邊躲閃。土地公公的塑像總共就那麼大,她一掙之間已露出了大半個身子。
“誰在那裡?”
平順子頓覺掃興,既然已知不是那日遇到的幾個“凶神惡煞”,如今被發現了他也不怕,扯着夏雪從塑像後面走了出來。
土地廟裡站着一男一女,皆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夏雪心裡想着墩兒,便直望向那男子。他穿着粗布衣裳,濃眉大眼,長得極爲憨厚。她心中一悸,眼眶跟着溫熱了起來。平順子卻是一眼狠狠的盯住了女子,見她雖容貌清秀,但較之夏雪相差太遠,也就沒了趣味。
“你們……”墩兒愣了一瞬,立刻將英英擋在了身後,警惕的瞪着平順子。
平順子笑嘻嘻拉了拉夏雪,毫不在意地道:“這是我逃家的媳婦兒,好不容易逮到了,不給她吃點兒苦頭怎麼行!”
“唔唔~~”夏雪眼巴巴的望着墩兒,拼命的搖頭。
墩兒皺了皺眉,直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我要回去了。”英英忽然轉身離開。
“英英!你……”墩兒急忙拉住她,紅着臉,有些吞吐的道,“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英英咬脣想了想,肅容道:“墩兒,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想讓孫家以爲我是個隨便的女子。”
窗外飄飄灑灑的下着雨,雨中夾雜着雪花,溼意極重。夏天裹着兩條毯子,慵懶的躺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出神。那日袁龍鱗的馬車一直駛到長貞殿才停下,令人意外的,袁龍騏竟然紆尊降貴親自在殿外相迎。兄友弟恭,其樂融融,兄弟二人看上去簡直是親密無間。
夏天畏寒的裹了裹身上的毯子,翻了個身,不想再去想,只是腦子裡偏偏靜不下來。他們現在住的仍是袁龍鱗昔日住的照蕖宮,除了因當初的爆炸而做了部分修繕,基本保留了原來的風貌。就連飲食都是按照袁龍鱗從前的喜好來安排。且自他們入宮,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賞賜更是源源不斷的送來。世人無不感嘆帝君對錦君王的恩澤豐厚,手足情深。
煩躁的又翻了個身,猛然發現榻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刺鼻的酒味,夏天皺了皺眉,沒好氣地道:“喝多了就睡去。”
袁龍鱗笑嘻嘻的擠坐在她的榻上,“我沒喝多,腦子清醒着呢!”
閉上眼假寐,夏天沒理他,喝醉的人從不承認自己醉了。身邊悉悉索索,她疑惑的睜開眼,不料想竟看到他脫了外面的大氅,也躺了上來。
“喂,你幹嘛?”夏天立刻坐起身,可她快,袁龍鱗比她更快。拉着她的手臂,他的語氣可憐又賴皮:“頭暈,我就躺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回你房裡躺去。”夏天和他較勁兒,非要起身。
“不要,我房裡冷,不如你這兒暖和。”他緊抓着她,偏不相讓。
兩人像是比力氣的小孩兒,一會兒,都有些氣喘吁吁。看他面上潮紅,她心中不禁軟了,到底怕他酒氣上涌會不舒服,便鬆了勁兒,向一旁給他讓了些地方,不滿地道:“這裡這麼窄,像什麼樣子!”
袁龍鱗嘻嘻的笑着,也放開了手。
靜靜的躺了一會兒,美人榻不寬,兩人都只能側躺着,呼吸相聞,夏天覺得有些尷尬,沒話找話地問:“今日又是誰宴請你?”
袁龍鱗冷哼了一聲,“我那姑姑,昭陽長公主。”
夏天想了想,疑惑地問:“我怎麼從沒見過她?”
“她自成婚後就發誓只要我帝父活着一日就不再踏入宮城一步,你自然見不到她。”
“爲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他有些睏倦的閉上了眼睛,嘴裡卻仍舊說着,“姑姑沒成親前與四哥的母妃淑貴妃最要好,也因此認識了淑貴妃的哥哥常瑜。兩人一見鍾情,私定了終身。常瑜是風月場中的常客,名聲不好。帝父不同意這門親事,姑姑卻鐵了心,寧願斷了天家親情,也要嫁給常瑜。”
等了一會兒,他沒再說話,夏天以爲他睡着了,剛想起身,卻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攢上了她的衣角。“後來……”他鼻音微重的又道:“後來常瑜因與人爭奪一女子而被打死,他未留下子嗣,所以姑姑就將四哥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我們當初一直在找她,沒想到……她竟在……”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話還未說完已睡了過去。
夏天對昭陽長公主並不在意,望着他的睡臉,只覺得心中痠軟。這些日子,他獨自周旋於衆人之間,既要探聽虛實,又要提防暗箭,即便是喝醉了都要保持清醒。輕嘆了口氣,她憐惜的撫了撫他潮紅的臉頰。探身出去拿過針線筐中的小剪刀,將他攢住的衣角剪下,悄無聲息的起了身。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弄清楚,有些人她勢必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