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打落在奕帆胸口,被印染成不知名的圖案,奕帆拉着我,在我手心放了一顆糖。
“二姐,你喜歡吃糖,我兜裡還有!”說完,他的手就一點一點的朝下滑落。
最後,毫無力道的滑落在地上。
轟,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
大雨將至,我握着手中的那顆糖,久久窒息,連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止。
奕帆沒有呼吸了!
許久,我才找回知覺,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鼻翼,哪裡已經沒有熱氣,而是一陣冰涼。
我好像看到小時候的奕帆,他抱着楊悠然從章奶奶門前的那顆老樹上摘下來的梨。
他蹬着小短腿朝我跑來,他說,“二姐,梨和糖一樣甜,你嚐嚐,吃梨不會長蛀牙哦!”
我不喜歡吃水果,可是,後來卻很喜歡吃梨,因爲奕帆和楊悠然說,多吃點梨,以後我們就不會分離。
可是,這些年我努力的吃梨,爲什麼到了最後,我們還是分離了?
大雨將至,星星點點的雨打落在天台上,奕帆身下的血液被雨水衝開,侵染了我的衣服。
警察要來靠近我,將奕帆的遺體帶走,被我死死的抱在懷裡,顧南城在我身邊守着。
一字不語!
冬天的雨,少見又寒冷,被雨水沖刷,彷彿,老天想要將這一切都洗淨。
顧南城蹲在我身邊,看着我道,“蓁蓁,我們回家,這裡冷!”
我不語,死死的抱着奕帆的身子,顧南城彎腰抱我,被我狠狠吼開,我猩紅着雙眼看着他,朝他大吼,“你走,走得遠遠的!”
隨後,哭聲開啓,我抱着奕帆嚎啕了出來,眼淚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我到底有沒有掉眼淚。
手心死死的拽着那顆糖果,以前奕帆說,“二姐,你喜歡吃糖,以後我的兜裡都裝着糖果,你要是想吃了,隨時都可以在我兜裡找到糖果!”
那時候,我想,這個小傻瓜,我怎麼會一直喜歡吃糖呢!
一雙白暫的手撫摸上奕帆蒼白的臉,我擡眸,是沈瞳,她半跪在奕帆身邊,她看着我說,“二姐,奕帆是睡着了麼?”
我低頭看奕帆,隨後朝她點頭,“恩,奕帆是睡着了!”我親愛的弟弟是睡着了。
沈瞳躺下身子,靠在奕帆身邊,奕帆的血液將她包圍,她摟着奕帆,看着我笑道,“二姐,奕帆什麼時候醒啊!他說,他明天要帶我去吃老城區的哪家涼蝦的!”
說完,她含笑將身體靠近奕帆已經快要冰冷的身子,好像,這樣,她可以溫暖奕帆一樣。
這個女孩,此時心口應該很疼吧!
我回答不了她的問題,只是搖頭,眼淚打落在奕帆身上,伴着鼻涕。
陸警官站在我身邊,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擡眸看他,語調是那麼平靜,“爲什麼要開槍?爲什麼?”爲什麼啊?
是的,狙擊手開槍了,那搶打中了奕帆的心臟,所以,他註定活不了。
許安娜沒有死,可是,我的奕帆死了,他就這樣蒼白的躺在我懷裡,精緻完美的五官,像小時候一樣。
奕帆說,“二姐,等以後我長大了,我去工作,我來養着你和大姐,到時候我賺好多錢,你和大姐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奕帆說,“二姐,你要少吃點糖,不然真的會長蛀牙!”
奕帆說,“二姐,以後你一定不要丟下奕帆了。”
.........
奕帆說了好多,我都忘記了,這天雨下得很大,我們哭得卻無聲,我想,爲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許安娜呢?
爲什麼每次她都可以好好的活着?卻要一次又一次傷害了我最愛,最親的人。
“奕帆!”身後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回頭,看見那人,我心裡所有的恨還有怨都在這一刻連根拔起,來人是老楊。
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女人,穿着光鮮亮麗,是樑雪念,這一刻,我想,我和顧南城真的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們之間隔着的豈是千山萬水,一個樑雪念,足以成爲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理由。
何況,如今還有一個奕帆呢!
我在心裡問自己,楊蓁蓁啊!你到底有多愛這個男人,愛到,連和你骨肉相連的人都一個連一個的死去。
你都還要那麼執着的去愛他嗎?不是的,我不愛了,我真的不愛了,只要我的奕帆能回來,我真的不愛了。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可是爲什麼,連唯一剩下的奕帆也要被帶走,活生生的將我一
個人丟落在這個世界。
“奕帆,我的孩子啊!”老楊看着奕帆的屍體,嚎啕了出來,哭得那麼的真確的。
那麼的讓人動容,可我,卻一點都感動不起來,我看着老楊,跪在奕帆身邊,仰頭大笑了起來。
我知道,身邊的很多人都說,這個女人瘋了,可是我知道,我沒有瘋,我比誰都清醒。
我看着老楊,笑道無比的諷刺,“你哭什麼?他死了,你應該高興啊!四年前你的情人害死了你的大女兒,四年後,你情人的兒子,害死了你的兒子,你的二女兒卻中了你情人兒子的毒,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你看,多麼戲劇化的劇情啊,老楊,你別哭啊!你不應該哭的,你應該笑,笑你找了一個多麼優秀的情人,笑你活得這半生多麼的精彩!”
老楊看着我,那目光裡有內疚,慚愧,疼痛,還有痛苦,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我只看到我眼睛裡的恨。
深入骨髓的恨,這些年深深淺淺扎進我骨髓裡的恨,我恨老楊,恨樑雪念,更恨顧南城。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爲什麼要愛上顧南城啊!我要是不愛上他,遠遠的離開他,他的死活我不用管。
我的奕帆不會死,我也不會心疼,不會絕望!
顧南城看向我,他的眸子依舊那麼的深邃,彷彿一個黑洞,能將人吞噬,我看着他,我笑了。
笑得很燦爛,“顧南城,你看,現在的結局,真的好讓人心疼,你真的讓我一無所有,傷得我遍體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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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他的這一聲,冗長,深情,痛苦。
我在想,人爲什麼要活着呢?要不死了吧!也許這樣就不會難受,就不會疼了。
樑雪念走向我,她手中打着傘,因爲黑沉沉的天空中還在下着雨,“蓁蓁!”
她看着我,目光是那麼的憐憫,那麼的同情我。
我心口揪得生疼,是啊!我是一個可憐人,沒有了親人,不能去愛人,唯一留下的滿身傷,就是那點恨了!
安語說,每個人心裡都住着一條毒蛇,很多年前,我心裡的那條毒蛇就已經甦醒了。
只是,我從來不咬人,因爲這些年,我告訴自己,我要做一個善良的女人,因爲這樣,上帝纔會善待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