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鞭尾一蕩,洛雲陌輕巧縱越在兩棵樹之間,一擊削首,順便把這把沾血的匕首丟給薄野秀他們防身。
“保護好自己!”層層殺手包圍之下,洛雲陌如此喊道,眉目間殺伐狠戾之色不減。
薄野秀越看越入神,小雨勸說不動,索性自己拿起匕首護衛起兩個人的安全來。
所幸,這些殺手並不是哪家豢養的死士,也不是亡命江湖的賞金獵人,他們見洛雲陌神勇難敵,不禁萌生退意。
也不知是誰先喊撤,在攻勢最猛的首領也敗於洛雲陌手下時,他們就做樹倒猢猻散狀,一下子隱沒了行蹤。
即便如此洛雲陌也不敢大意,收繳了一地死屍的武器,割下他們身上的衣服拼接起來做了個大包將武器都包在一起帶走,就拉着那兩匹沒跑多遠的快馬,三人即刻動身。
他們走後不久,荊羅麾下的人馬準備來收穫戰利品時,發現獵物已經脫逃頓時大驚失色。
“怎麼辦?事情到了這一步如何向主子交代?而且看起來有位武功不弱的高手在護衛着,不宜妄動。”
“還能怎麼辦,該如何稟報就如實上報吧!是禍躲不過,唉!”一行人馬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等到墨玄城也接到信兒的時候,他已經滿面冰霜站在空蕩無人的洛雲陌房中了。
“找,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洛雲陌,最好不是你,最好不是你又一次與我作對,存心與我爲敵。
墨玄城如此想,眼中閃過一抹血腥深沉的厲色。
漏夜,李陵悄悄潛入牡丹苑,剛想尋找洛雲陌看看她怎麼樣了,就碰上懷有同樣目的的勞予綽。
兩個人先是警惕地看了對方半晌,發現目的相同,靜默一陣還是勞予綽沉聲開口:“李陵世子,這麼晚了出來是爲了雲陌,還是爲了你的摯友薄少主?”
“你呢?安平侯是什麼目的,李某便是什麼目的。”李陵也淡淡地回答,只是眉眼間有不加掩飾的憂急。
朝宴完後他就迫不及待安頓好世子妃王媛過來了,白天的事鬧得太大,中秦滿朝文武甚至是皇帝的面子上不好看,他作爲中秦屬國的世子,也是榮辱一體。只不過薄野秀是他的好友,他就是不信旁人,對薄野秀的品德也是不會有絲毫質疑的。
“唉,事出巧合,也容不得本侯不懷疑。”勞予綽皺着眉說,“不知爲何,明明聽說仙度王帶着長公主一起來了,爲什麼長公主至今沒有露面?不止如此,我已經來搜尋過一輪,偏偏不見任何房間有長公主的身影。”
李陵一驚:“什麼,雲陌不在這裡?她是和薄兄一起不見的?”
“看起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勞予綽語氣低沉,看着不遠處墨玄城的房間還亮着燈火,目中精芒一閃而過。
中秦皇宮中,御書房裡。
洛翊從守城的御林軍統領那裡知道了薄野秀駕車,仗着洛雲陌長公主的身份逃出了鳳棲城,登時勃然大怒,差點就要下詔懸賞追緝薄野秀和洛雲陌兩人。
蘇亭稷及時攔下,可是洛翊盛怒不減:“長姐到底在做什麼!薄野秀堂而皇之缺席朝宴,有心讓我中秦難堪,她作爲中秦長公主難道不該攔住薄野秀讓他來宮裡給朕個說法?竟還和薄野秀那廝同流合污,幫着他逃了!”
“長公主一向睿智多謀,說不定是另有打算,皇上請息怒。”蘇亭稷在一邊道。
洛翊就拉着他大倒苦水,“可是亭稷,長姐多謀是不假,有什麼事她難道不會跟朕商量下嗎?薄野秀是因何原因不來朝宴,我是中秦皇帝,他薄家就算有再大的權勢,表面功夫也能做做吧?現在捅出這麼大婁子又不給個說法,簡直豈有此理。”
“唉,皇上,事到如今想那麼多也無濟於事。您不如想想之後該怎麼和仙度王交代,畢竟您都答應將長公主下嫁……”
說起墨玄城洛翊更是來氣,“他一個屬國國主,算什麼東西,朕在氣頭上還得給他交代了?大丈夫何患無妻,朕就不信墨玄城真是出於什麼愛慕之心要迎娶長姐的。哼,不就是想借着長姐,抓住朕的把柄讓朕不得不向他俯首帖耳?休想!”
蘇茂這時候走進來,正好聽見洛翊最後一句話,心裡不由一咯噔。
皇上真是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皇上,臣接到了長公主在外的來信,您要不要看看?”
“看什麼看,長姐既然已經選擇了薄野秀,那就跟着薄野秀浪跡天涯吧!”洛翊賭氣地一拍桌子,“以後她長公主洛雲陌,就在中秦皇室除名了!沒有這個人,也就無需要跟他墨玄城交代什麼!回頭朕就張貼皇榜公諸天下,長公主已病逝!”
蘇茂大驚,“不可啊皇上!”這樣做,無異於背信棄義!到時候西羌方面怎麼看中秦皇室?怎麼看待皇上?
可是洛翊這口氣就堵在嗓子眼下不來了,他不好受也存心讓天下人陪着他不好受。
作爲皇帝顏面無存,是他不能容忍的。現如今洛雲陌幫着外人,讓心裡脆弱敏感又有些自卑的洛翊終於有由頭爆發了。
徹底抹滅掉洛雲陌長公主的身份,以後無人再能借她拿筏子用貶低蔑視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是更好?
洛翊眼神陡然沉了下來,一時氣話出口,現在已經是九五至尊的他就斷沒有收回金口玉言的道理,更何況現在在他面前的是信賴有加的舅父和亭稷。
對蘇茂的着急驚慌視若不見,洛翊乾脆就對蘇亭稷破罐子破摔下令道:“就這樣擬旨吧,明日早朝就對文武百官還有使臣們宣佈,這件事就由亭稷你出面跟墨玄城打個招呼。”
“是,皇上。”蘇茂想再勸,他兒子對他使了個眼色,只讓一腔耿直的蘇茂感到陌生。
他有種心累的感覺,真想就此撒手不管這越來越胡鬧的甥兒。
完全不知舅父心裡對自己失望透頂的洛翊,發了話覺得蘇亭稷一定能認真完成,就放下了一樁心事一樣的離開了御書房。
“爹,您也看到了,這次完全不是兒子置之不理,實在是皇命難違。”蘇亭稷眼神閃了閃,還是嘆氣說道。
蘇茂一下子就像老了十多歲,疲憊地擺擺手:“罷了罷了,皇上長大了,我等都管不住他了。但願長公主,不,那位能逢凶化吉吧!唉,都是我和溫妃娘娘欠人家的啊。”
想到溫妃臨終前對洛雲陌殷殷的叮囑,蘇茂老臉都覺得燒得慌,他們這樣做跟過河拆橋有何區別?
被蘇茂擔憂的洛雲陌他們三人現在的處境倒還好,雖然總有殺手如影隨形,卻也還能應付。他們這些人固然窮追不捨但還像有顧忌的樣子,不敢太過分得一齊上,所以洛雲陌一個人就足夠將他們全料理了。
“再往前走就是北紇國境了。”
他們一路搶了馬車,就倉惶地奔逃,手上也沒有地圖照看附近
景物,竟是不知不覺就逃到了最遙遠的北紇國境。
北紇地處漠北荒瘠地帶,北風獵獵,刮在人臉上就好像帶刺的鋼刀,觸之生疼。
這裡晝夜溫差極大,比當初在西羌邊疆沙漠時天氣還要多變。洛雲陌三人都沒來過北紇,起初就被這反差極大的氣候弄得十分不適應,第一個病倒的就是薄野秀這個大夫。
洛雲陌現在身上披着的是前幾天纔打得虎豹皮毛,即便經過小雨巧手處理,倉促拼接起來的皮衣上還帶着一股血腥氣味,與面上環繞不去的冷厲煞氣相陪襯,一路上就沒人敢垂涎她的美色沒眼色出來搭訕的。
薄野秀身上現在搭着一條毛毯,凍得卻滿面青色,上牙打下牙地哆嗦不止。
“這樣熬下去薄公子肯定受不住。”小雨也有點輕微的發燒,可她好歹堅持住還保持一定的清醒。
眼下她看自家主子手忙腳亂照顧着生病人事不省的薄野秀,忙強支撐起身子要去前面好心的牧羊人家打熱水給薄野秀。
洛雲陌哪能讓她拖着病體去折騰自己,不容拒絕地壓住小雨,將薄野秀身邊空着的毛毯給小雨蓋上就嚴肅地道:“老實呆着,我去。”
然後不等小雨說什麼她就端着盆走了,小雨感動得熱淚盈眶,心道跟了這個主子果然是她最正確的決定。
洛雲陌的運氣挺好,牧羊人家這時候正在煮着香醇的馬奶酒。
聽他們所說,似乎這馬奶酒裡還加了不少滋補身體的野山參。在這種荒瘠的地帶,找個大夫無疑是妄想,他們這樣的人家就只能多喝馬奶酒將身體養得健壯,常年適應了這種氣候,也就自然不會容易生病。
這牧羊人當初好心地在快要熄滅的火堆邊撿到了凍得抱在一起取暖的洛雲陌三人,分給了他們一座小帳篷遮風取暖。
現在善良的牧羊人知道了洛雲陌有同伴生病了,忙熱情地給洛雲陌熬了薑湯和加了很多藥材、某種程度跟藥膳差不多的奶湯,洛雲陌端了回去給薄野秀和小雨喝下,兩人再用厚厚實實的毛毯捂了一晚上出了熱汗,第二天果然好了很多。
“這馬奶酒,裡頭不止加了野山參,好像還有珍貴的鹿茸等藥材!”薄野秀醒來後醫癡本性復發,拿着馬奶酒就研究起了裡頭的成分來,連自己還在發燒都忘了,明亮的眸子這一刻更是大放精光,給人感覺也越來越像個活潑少年。
洛雲陌和小雨在一邊笑,小雨的體質比較好,又乖巧按時喝藥,這時候已是好了七七八八。
她主動幫牧羊人一家做了些力所能及的活計,更是惹人喜歡了。洛雲陌有次還看到,牧羊人家的小兒子憨實地將一朵北紇高原難得綻放的格桑花別在小雨頭上,換來小雨嬌嗔卻由衷喜悅的笑容。
“北紇這兒,地處荒涼又氣候差異大,這裡的人不用出去,光看這片漠北高原都能成一座自然的天險屏障。”
薄野秀完全病好以後,洛雲陌三人就告辭離開了,對此牧羊人一家都很不捨得。
但是小雨似乎是真對那個憨實的小牧羊人動了感情,竟也答應以後會回來找他,兩人定下格桑花之約,洛雲陌樂呵呵看着真心想爲她們祝福。
可惜不行。不是她自私,而是身處異鄉有些事情真得倚仗小雨的八面玲瓏,薄野秀自己除了博學廣識、醫術專精外對人情世故都是一知半解的大孩子。
就這樣二人行,薄野秀心寬,她卻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