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五了,忽然間覺得看透了很多。不在那麼急於把秦家摧毀,而是熱衷於跟秦漠飛明爭暗鬥。很刺激。我發現,人生中有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會精彩很多。
我也習慣了當一個甩手掌櫃,公司的事情除了要求我出席的。一般情況下我都不會去,全權交給了程婉卿。
而黑三角那邊的生意我則交給了索菲婭。可能是她從小耳聞目染的東西都很黑暗,她整個人也變得兇殘狠毒。是我見過的最殘忍的一個女人。
不過她在我面前卻很乖巧,她很喜歡我。只是我對她沒有什麼興趣,一直當她是妹妹。
可能是年齡越大,閱歷越多,我不再把自己捯飭得那麼高貴,而是更熱衷於休閒的裝扮,亞麻風的衣服成爲了我的最愛。爲了掩飾我身上一些見不得光的戾氣,我又戴了副平光眼鏡。這樣看起來果真是儒雅得多。
我蓄了長髮,沒事的時候就把頭髮紮了起來。一開始覺得自己像大師風範,到後來就習慣了。覺得這個樣子也挺不錯的。很有個性風采。
我經常呆在魔都,不問世事。白天睡覺,晚上在酒吧耗着。說好聽點兒是修身養性,說難聽點兒是行屍走肉,因爲我覺得日子好像過夠了。
rich酒吧是我業餘的經營,裡面也是龍蛇混雜,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我很喜歡呆在酒吧裡,就站在辦公室外的圍欄邊望着樓下,看燈紅酒綠中那些男男女女的臉孔。
在這種喧囂的氛圍中,沒有人會再帶着人前的面具,一個個都肆無忌憚地展示着自己最原始的一面,或瘋狂,或猥瑣,或搞笑,以及歇斯底里。
我喜歡看這些撕下面具的人,特別的真實。因爲我從來都認不清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在很多人眼中,我是個大好人,因爲我做了很多慈善。而其實我就是個壞到了骨子裡的毒梟,人人聞之色變。所以在我身上沒有特定的好壞之分,我時而像魔鬼,時而像救世主,但更多的是時候我是個溫文儒雅的謙謙君子。
很多混跡酒吧的人都認識我這老闆,還有不少女人來勾搭我,甚至明目張膽地要給我當小情人。我拒絕的同時又覺得啼笑皆非,不知道人活着到底什麼才叫做追求。
有一個我沒有拒絕,就是酒吧的領班琳達。她來這裡已經差不多兩年了,人長得不算是很漂亮,但懂事。我們兩個極少發生關係,更多的時候是我喝醉了,她來伺候我,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我親近她,不爲別的,是因爲她的身材很像當年的秦歡。高挑有致,走起路來婀娜多姿,非常嫵媚。有了她,我對秦歡的幻想就來得更爲直觀,只是當年那張濃妝豔抹卻輪廓深刻的臉,卻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我每天在酒吧觀望來往的男女時,就會渴望腦中的那個影子出現,不過一直都沒有。
我沒有再刻意去找秦歡了,因爲找到了知道她過得不好我會更加愧疚。所以很多時候,在酒吧逗留成爲了我心頭一點期盼,雖然我知道她不可能出現。
其實像我這樣的酒吧裡,也不乏一些色情交易,也有臺妹什麼的。我旁敲側擊了一下,也沒有人認識秦歡,令我甚是唏噓。悔不當初啊,只是沒機會補償了。
這酒吧的生意一直很火爆,這是我想象不到的,因爲我從來沒把這裡當做賺錢的地方。所以這就像中了大樂透一樣,也特別令人振奮的。
我的酒吧裡從來沒有人鬧事,也沒有允許誰人在酒吧裡面販賣毒品。所以黃毛因爲在酒吧沒有油水撈,就帶着他那夥人跟了陳魁。我也沒在意,像他們這樣的混子,當然不能夠深交,保不定哪一天就被出賣了。
大概是前兩天,商家的公子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酒吧裡,神情十分憔悴。因爲商穎的緣故,我對他就稍微關注了一些,發現他每天都會來買醉,還就坐在吧檯最顯眼的地方。
我沒有過去打招呼,一是尷尬,二是不熟。
和商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用盡了所有的溫柔去待她,但最後她卻離開了。這些年經歷得越來越多,我也想得越來越透,感覺當年那份飛蛾撲火般的情懷沒了。
再或者,可能是腦子裡有個影子一直揮之不去,慢慢就填補了對商穎的思念。
我現在弄不懂我到底愛不愛她,人說愛一個人是刻骨銘心的,是難以忘懷的,但我好像……我可能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愛情對我而言不過就是曇花一現,來得快去得快。
所以商巖出現的時候,我一點想跟他談人生談理想的想法都沒有。但我對他很關注,他是商家的接班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有點兒奇怪。
他每天晚上都九點多來,然後一直喝,喝到接近凌晨才離開。如此持續了好些天,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準備過去打個招呼,問問他到底怎麼了。
我剛靠近他,他就轉頭狠狠剜了我一眼,“離本少爺遠點兒。”
睨着他緋紅的臉孔,我沒有計較他的無禮,就讓服務生給我倒了一杯酒,就坐在了他的身邊看着他獨飲。他不是一杯一杯喝的,而是拿着酒瓶猛灌。
我沒有制止他,他一定是有帶保鏢的,保鏢都沒勸阻他,我當然不會多事。
他喝多了,就趴在吧檯上盯着櫥櫃喃喃自語,我離得近,聽到他嘴裡不斷喊“歡顏,歡顏”。那我估計他是爲情所困了,借酒澆愁這事兒我也幹過,自是十分理解。
不過我好奇商巖嘴裡的歡顏是誰,這名字很好聽啊,很古風。
於是我靠近他問了句,“小巖,歡顏是誰啊?你女朋友嗎?”
他挑眉瞥了我一眼,沒那麼敵意了,跟我道,“我愛了她那麼多年,她爲什麼又困難不跟我求助?爲什麼要躲我呢,我把她調教得那麼好,是準備要娶她的啊,她怎麼可以這樣?”
我一怔,“你的女朋友怎麼了?”
“我一點點教她,逼着她學習豪門禮儀,琴棋書畫,我就爲了讓她有一個配得上豪門的身份。然而她卻自甘墮落毀掉了,她怎麼能夠這樣做?她居然都沒跟我講一聲。”
“……你覺得你是高高在上的豪門?”
商巖這話淋漓盡致地展露了他作爲豪門中人的優越感,他居然逼一個女人爲他學習那麼多東西,就爲了讓她能夠有個配得上他的身份。
我不曉得這是個什麼樣的心思,太沒名堂了。
商巖醉眼朦朧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呲笑了聲,“她不具備哪些東西,我怎麼娶她?我爸媽怎麼會願意我娶一個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女子?”
我對這理由無言以對,因爲金門世家確實有這樣的條件。不光是商家,還有秦家也是如此,當年媽媽之所以嫁入秦家做小,也就是因爲家庭背景的緣故。
所以這會我又同情商巖了,他高高在上,但卻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很多時候被約束,被牽制。他能在之前就未雨綢繆地調教他愛的那個女生,說明他還是不錯的。
於是我笑道,“既然她沒有跟你,那你就當她配不上你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天天在這裡買醉呢?你們商家何愁找不到一個匹配的豪門千金呢?”
“你走開,這跟你沒關係。”
商巖可能被我的話激怒了,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好在我反應靈敏避開了,起身站在了他一旁看着他喝酒。他接着又抱着酒瓶猛灌,很有一種不醉不歸的樣子。
我很難相信商家的公子居然會爲情所困,這太匪夷所思了。在我的調查中,商家是僅次於秦家的存在,無論財力還是家庭背景,都算得上是顯赫的。在加上商巖這玉樹臨風的外貌,誰又能做到無動於衷?
於是我很好奇他嘴裡的歡顏是誰,不過看他臉色不善也沒繼續追問,就吩咐服務生等會把他的單免了,以後都不要收他的費。
我看商家的保鏢也進來酒吧了,就轉身就回了辦公室,準備好好調查一下金門世家的事兒,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關注秦漠飛了,因爲他身邊牛鬼蛇神太多,我不敢鋒芒太露。
我打了個電話給秦靈素,因爲秦漠楓的關係,她對我的態度極好,幾乎以我馬首是瞻。我問她最近秦家有沒有出什麼事,她跟我講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秦漠飛在外面有個女人。
這事頓令我心頭一沉,我又想起了那個被我陷害後消失無蹤的秦歡,會不會就是她呢?可是,老a怎麼沒有提前發現呢,我也沒有聽黃毛他們提過。
於是我沉默了好久又問道,“他什麼時候有女人的?這女人叫什麼名字?”
秦靈素遲疑了好一會才道。“好像是幾個月前吧,這女人叫沈歡顏,據說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叫沈小凡。前些天我偶然聽到他跟大哥說,想要把這女人娶回家。”
“什麼?沈歡顏?”
歡顏……歡顏……我想起了商巖醉酒時嘴裡呢喃的那個名字,會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