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次的宿舍衛生評比中,我們的宿舍無怪不怪無一例外都是倒數第一,宿管都警告過好幾次,頭一兩次,我們覺得是上次貓眼三沒有主動交出望遠鏡而讓宿管懷恨在心,可是次數多了以後,我們不得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大膽作爲我們的舍長,說:“我們得從我們自己身上找原因,別一便秘就怪地球沒吸引力”
我說:“我們每天都按照舍規,輪流打掃,怎麼越打掃越差?”
浩二說:“問題就出在這裡,是不是我們污染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打掃的速度”
大膽一拍桌子,嚇了我們一條,然後說:“我們得開一次宿舍會議!”
我們也覺得很有必要,開會的前幾天,都是陰雨天,因爲我們睡覺的慣例,所以會議不得已就被取消了,終於等到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們都早早回來,出席宿舍的第一次會議。
大膽披着一件外衣,桌前放着一個茶杯,他衝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梗,喝了一口,就說:“大家都到齊了嗎?”
我們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地說:“到齊了”
大膽正了正身子,說:“此次會議由本舍最高行政長官我來主持,出席會議的有舍員:浩二,貓眼三,四哥,老狼和甄帥”
只見他忽然向我擺了擺手,說:“小鬼,你過來,拿張紙,記錄會議傳達的主要精神”
我罵他:“臥槽,讓我當秘書?”
他們幾個低着頭在笑。
大膽清了清嗓子,說:“愛乾淨,講衛生是我們中華民族傳統的優良美德,這個……大到國家,小到個人,衣不整就得正衣冠,面不淨就得多洗臉,鞋不正……”
大膽想了想,說:“可能是穿反了”
我們笑得前仰後合,大膽拍拍桌子,說:“大家嚴肅點,會議上不準笑”
我們強忍着止住笑,聽大膽繼續說下去。
大膽說:“我們宿舍的衛生排名連續數週從前數,找不着,從後數,第一個,根據我們頒佈的宿舍舍規,每天有人輪流打掃,造成這種原因的結果……,哦,不,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目前不是很清楚,本着追本溯源,治標先治本的精神,我們今天大會的第一項就是尋找原因,接下來就是我們舍員們的自由討論時間”
我們互相扯了一會淡,四哥去了一趟廁所,就算自由討論完畢。
大膽說:“浩二,你說說,你認爲的原因是什麼?”
浩二說:“我認爲,雖然我們每天辛勤打掃,但是污染的速度遠遠超過打掃的速度,以至於越打掃越混亂,越混亂衛生越差,衛生越差排名就越靠後,我的發言完畢”
大膽點點頭,示意我把這條記下來,我忍不住要笑,在紙上胡亂地記了下來。
大膽又看着老狼,說:“老狼,你說說”
老狼三想了想,說:“我覺得,他媽的,宿管檢查的有問題”
大膽示意說:“注意文明用語”
老狼說:“我覺得宿管主要是針對我們宿舍”
大膽說:“說說理由,爲什麼針對我們宿舍”
老狼說:“因爲我們不主動上繳革命的必備品----望遠鏡”
大膽說:“這倒也是個理由”
貓眼三忽然舉起了手,說:“我反對!”
大膽說:“你反對什麼?”
貓眼三說:“因爲這條理由簡直就是‘莫須有’,宿管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有望遠鏡”
大膽儘量裝出一副會議主持者的樣子,有幾次,他都想笑,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大膽喝了一口水,說:“你說他莫須有,那你說說”
貓眼三說:“我認爲我們每次拖地,先在地上灑上水,來回掃蕩一陣,然後再灑一層水,再來回掃蕩,最後用乾布擦乾,這樣拖出來的地板纔是合格的地板”
我們看着貓眼三,真想上去揍他一頓。
最後輪到了四哥,四哥指着大膽牀下的一堆臭襪子,說:“我們的地板沒問題,我認爲污染源就來自於那一堆臭襪子,雖然作爲懲罰違反舍規的備用品,可是目前無人觸犯,我認爲先把那一堆臭襪子洗掉,至於以後,等真正出現違反舍規的人,我們再製造備用品也不遲”
大膽說:“最後,我來發表下我的看法,我認爲我們以後要做到以下幾個字:勤打掃,多打掃,有條理,有節制,殘酷纔是硬道理!”
大膽咬着舌頭將‘節’字發成‘絕’字的音。
我忽然問大膽:“那個節?”
大膽說:“草字頭下面加一日字的‘節’去掉草字頭”
我說:“我靠,你直接說節日的‘節’不就完了嘛,搞的這麼複雜,像繞口令似得”
他們笑得背過去了,大膽說:“我說的複雜嗎?”
我說:“巨複雜”
我把記錄的紙遞給了大膽,大膽看了看,說:“本次會議得出的結論:浩二和老狼以及我說的都是屁話,不可行,貓眼三和四哥的建議很中肯,所以接下來我們就先清理‘備用品’,然後就按貓眼三說的拖地方法執行,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嗎?”
開會開的有些餓了,巴不得快點結束,我們說:“沒有了”
最後,大膽又喝了一口茶,說:“大會取得圓滿成功,散會”
這個會議開完以後,大膽把那一堆襪子塞進了洗衣機,結果把洗衣機搞壞了,大膽說:“現在的產品都是偷工減料,修路偷工減路也就算了,連洗衣機都不放過”
結果,他用手洗了一晚上才把那堆襪子洗完。
事後,洗衣機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着:“使用洗衣機時請先放足夠的水,不要乾洗”。
大膽看那幾個字的時候,頭就大了,心裡想:他媽的,原來放的水少了。
我們經過一週的努力,宿舍的衛生終於有了很大的改觀,衛生的排名雖然沒有進入前面的行列,但至少在後面找不到我們宿舍的影子了。
大膽看着乾淨的地面,經常會若有所思,我們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麼。
有一回,老狼問:“大膽,你在思考什麼?”
大膽就笑,笑得時候就像浩二一樣發賤,只聽他說:“我在想,我們從倒數第一撤出來了,那倒數第二的是不是就着急了”
老狼說:“你他媽成天想些什麼事,這和我們八竿子打不着”
大膽說:“你懂個屁”
老狼終於不想和他說話了,大膽就一個人望着女生樓和男生樓之間的那道鐵柵欄門而發呆,等到天黑的時候,去吃完飯,又趴在那裡,看着遠處明滅的燈光浮想聯翩,當他的眼光從遠處收回來,就看見燈光暗淡處,那一道鐵柵欄邊有一對男女在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大膽衝着他們大喊:“真不要臉!”,然後縮回頭,當他再去看的時候,那一對男女早已逃之夭夭,大膽就大笑。
我曾經問大膽:“你的夢想是什麼?”
大膽撓着頭皮想了半天,說:“我就希望有那麼一天,娶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然後生一堆如花似玉的孩子,我坐在中間,孩子坐在兩邊,個個管我叫‘爹’”
我當時就嘲笑他,說:“你這也叫理想,充其量就是一個想法,簡直俗不可耐”
大膽笑呵呵地說:“天鵝有天鵝的理想,青蛙有青蛙的理想,怎麼叫俗不可耐?應該叫切合實際”
大膽當時講述自己理想的時候,一臉的真誠,就像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一臉真誠地對他媽媽說:“媽媽,我要棒棒糖”
多年以後,大膽最先實現了他的理想,每天幸福地給我們幾個打電話,而我們這些所謂有着遠大理想的人,無一不是在社會的浪潮中摸滾帶爬,過着顛沛流離的日子。此屬後事,在此言不多表。
老狼自從和周思‘勾搭’上以後,音樂水平突飛猛進,最主要的表現就是在宿舍唱歌的時候,沒有人再罵他了,他也再懶得當流浪歌手,沒事的時候,就在宿舍睡覺,睡醒了以後就和我們說周思和冉小萌的故事,大概的意思就是這周冉小萌又拒絕了周思幾回幾回,而周思就像個傻逼似得不知悔改。
浩二就說:“你長期和個傻逼在一起,自己不怕變傻?”
老狼說:“我們爲的是音樂,音樂不會使人變傻”
浩二說:“到最後你和周思能在一起”
老狼罵浩二,說:“你個混蛋,腦子裡整天不知想些什麼,我們這是爲了革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那有你想的那麼齷蹉?”
浩二說:“你好自爲之”
老狼說:“你閉上嘴我就謝天謝地了”
浩二終於把嘴閉上了,然後就在紙上畫百曉,一個本子上畫的滿滿的都是,我問他:“畫什麼?”
浩二總是說:“畫悲傷”
我故意說:“你每天吃得好睡得香,悲傷什麼?”
浩二嘆了一口氣說:“哥的悲傷你不懂”,然後他就拍拍我的肩膀說:“快,找個涼快的地兒呆着去,別打擾哥的悲傷”
我知道他的悲傷,我們住的是四樓,他怕我們看見,每天會趴在二樓的廁所窗口看着百曉騎着自行車去教學樓,然後晚上又騎着自行車回宿舍,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種愛叫‘默默守望’,百曉如果知道,她一定會幸福的落淚,至少有這麼一個傻里傻氣的男生在默默地愛着她。
那一刻,浩二是悲傷的,就像是天邊美麗的流雲終究要消失在黑暗中一樣,那種美也是一種悲傷。
但浩二一看見我們,就嬉皮笑臉,說:“人生有三件事:一是自己的事,二是別人的事,三是老天爺的事,人的煩惱來自忘了自己的事,愛管別人的事,擔心老天爺的事”
這是浩二的名言,雖然他不是一個名人,但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幾分名言的味道,以使我至今都能夠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