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是一排香樟樹,是馬路旁邊的綠化樹。剛剛她扶着許棠的時候,就正好站在一顆香樟樹下面。
“我知道。”陳遇笑了笑,“上車吧,外面冷。”
“好。”
林若若點點頭,帶着不曾褪去的笑意,轉身準備上車。
幾乎是一瞬間,她愣在那裡,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手放在車把上,慢慢的,慢慢的滑落下來。
陸言恆的目光穿過一地碎裂的燈光和潮溼,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他的身邊,張梓欣挽着他的手,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心裡忽然的鈍痛。
張梓欣晃了晃他的手臂:“言恆,那個人,······好像是若若吧?”她的語氣刻意放得很低,就好像,她剛剛纔看到,並且向他求證一樣。
“是她。”
陳遇也停了下來,看着林若若忽然僵硬的臉色,轉頭看去。
四目相對,陸言恆沒有什麼表情。
張梓欣在心裡恨恨的磨牙,這女人有兩下子,纔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就找到了新歡。而且這新歡,看起來,外形和身價,一點也不比陸言恆差。真是想不到一個剛離婚的女人,手段這麼高明。
剛剛兩個人的親密舉動,全部落在了陸言恆眼裡。那個男人伸手時候的親暱,她笑得那樣愜意,連點頭的時候,都帶着柔順。
她的笑意讓他很是看不下去。
林若若垂下微翹的長睫,上面一層薄薄的霧氣,看上去憂傷而寧靜。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把頭一低,拉開車門就要上去。
“林若若。”不輕不重的三個字,從陸言恆嘴裡說出來,帶着一如既往的清冷。周邊寒冷的空氣,都應他的氣場,變得更加冰涼。
他這一聲,讓在場的三個人都默了下來。
張梓欣不解的看着陸言恆,在看見他比寒風還要冷的臉色下,識趣的閉上了嘴。林若若,你一個和他已經離婚的女人,憑什麼這麼輕易的,就挑起他的情緒。
陳遇靠在車旁,手指微蜷着,這個讓她瞬間就變了臉色的人,兩個人之間肯定有很深的關係。但是眼下的情況,好像有什麼誤會了。他勾了勾嘴角,他是挺身而出解釋清楚呢?還是,看看再說。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可以肯定,林若若這個人,一出現,就總是麻煩不斷。
偏偏,她遇到麻煩的時候,他總在。
“有事嗎?”
林若若擡起頭,把車門關上,雙手插在口袋裡,吐出的熱氣讓她覺得,那是她唯一的溫度。僅有的,在他面前僅有的。
她永遠在他面前沒有了自我。
陸言恆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看着她,不凌厲,也不溫柔,一直都沒有移開過。
“若若,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你。”張梓欣適時出聲,狀似不經意的聊起天來,“我和言恆正好從專賣店出來,正要回去,就看見你了。咦?這位是……”
說着,她瞥了一眼陳遇。
陳遇停下一直磨蹭地面的腳尖,借勢直起後背,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是若若的朋友。”
“朋友啊,”張梓欣笑了一下,“什麼朋友,這麼晚了還在一起。”
陸言恆的目光動了動,顯然是把張梓欣這句話聽進去了。
林若若淡淡的回道:“普通朋友,一起吃了個飯。”
她受不了他那樣的目光,最後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陸言恆,你爲什麼要這樣,我們兩清了不是嗎?你現在這樣的態度,又是什麼意思。我會想很多的,我會控制不住的認爲,這是你還在意我的表現。可是你拿出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卻那麼強硬,強硬得讓我沒有面對的勇氣。不是都不會放在心上了嗎?我和誰在一起,我幹什麼,我晚回家,你都沒有再插手過問的權利。同樣,我也沒有權利去再去責問,那個親密挽着你的手的女人,你們爲什麼在一起。
何必這樣再面對面,讓彼此難堪尷尬呢?
陸言恆動了動嘴脣:“哦,是朋友。”
林若若的下意識的咬了咬嘴脣。
陳遇挑了挑眉,向前走了一步,挨着林若若的肩膀,將她輕輕的擋在身後:“有什麼問題嗎?我們一起吃了頓飯。現在很晚了,我得送若若回家。”
從陸言恆這個角度看過去,陳遇那個動作,是帶有保護欲的。而且,還有一點挑釁的味道。若若?叫得真親熱。吃飯,吃到很晚了,於是順理成章的送她回家。是這樣嗎?
這是普通朋友的範圍之內的話,他陸言恆會信纔怪。
“若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並沒有這樣一個朋友。”陸言恆擡起高級西褲下包裹着修長的腿,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臉上帶了點點笑意,卻絲毫沒有讓人感覺到他和善。
陳遇蹙了下眉頭。
林若若清晰的感覺到放在口袋裡的手指尖都在顫抖:“我有什麼朋友。陸言恆,你在乎過嗎?”
他的確沒有在乎過,結婚以來,他一直給她足夠的自由空間,幾乎不干涉她的私人生活。
但是誰都能無視,這個男人容不下。陸言恆的脾氣是,他雖然不要她,但畢竟曾經是他同*共枕了五年的女人,這麼快就走到另一個男人身邊,他不允許,他的自尊也不允許。
可是他忘記換一個角度想了——是誰先拋棄了誰。
陸言恆就是這樣霸道。
可偏偏有個傻瓜一直這樣愛,這樣盲目。
陸言恆把目光落在陳遇身上,勾了勾嘴角:“是,我是沒有在乎過。”
林若若的呼吸一窒。
在競爭激烈的職場一路走到這個位置,陳遇也不是沒有一點應變能力。在看見身邊的人的臉色之後,他忽然就不想袖手旁觀了。她就站在他身邊,看起來那麼需要保護,身體都在輕顫,心陡然一軟。
他一把摟過她瘦弱的肩膀,低頭貼着她耳邊的發,輕輕說道:“不要害怕,我還在這裡。不要說話,看着就行。”
林若若愣愣的擡頭去看他,只看見陳遇已經轉過頭去,他的脣抿成一條好看的弧度。她腦袋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去思考,從這個角度看着他漂亮的脣一張一合。
“我不知道你和若若以前有什麼關係,但是我現在看得出她很不想看見你。你把她叫住,又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很晚了,而且冬天晚上溫度很低,我怕她再待下去,會感冒的。陸先生,你也該和你身邊那位早些回家。”
說完,他笑了一下,摟緊了若若的肩膀。動作自然親密,流暢得沒有一絲阻礙。
反正每次都這樣,他總會對她莫名心軟,插手本不與他相干的事。有些事情,做得多了,也就成了習慣。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在她說搖搖欲墜的時候,伸手扶她一把。以前是身體上的幫助,現在,他已經上升到了精神層次了。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女孩子,讓他一次又一次這樣對待。
陸言恆面不改色,輕輕的說了一句:“哦,原來你還不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沉默。
他又接着說道:“嗯,的確是很晚了,該回家了。梓欣,我們回去吧。”
說完,他徑直大步走開。張梓欣只能小跑着跟上他的腳步,高跟鞋的聲音格外清晰,由遠及近。擦肩而過的時候,林若若看了他一眼。
陸言恆目不斜視,走向夜色裡那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車。她默默的看着另外一個女人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笑臉如花。
那是原本屬於她的位置。
看向他的那一眼,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氣。
他走了,他留下的氣息,還依然縈繞在這裡。
林若若低聲說道:“謝謝你。”說完,又覺得自己除了說謝謝,真的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他這樣的幫助自己,真的只有滿滿的感謝,還有感動。
陳遇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手插在口袋裡,直視着她:“我覺得,你身上有故事。而且,跟剛剛那個人有很大的關係。”
他問得很隨意,好像也根本沒想要林若若回答的意思。陳遇呼出一口熱氣,習慣性的擡手看了看手錶:“回家吧。”
他轉身,十分紳士的打開車門。
林若若垂下眼,車裡溫暖的空氣讓她眼睛一溼。愣愣的看着自己凍紅的指尖,明明放在口袋裡捂得好好的,怎麼還是成這樣子了。
後面的許棠睡得很熟,輕微的呼吸聲一起一伏。剛剛吐了一場,她現在是徹底睡熟了,雷打不動。
陳遇什麼也沒有再問,她心裡舒了一大口氣。她還做不到,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若無其事的向別人說着那段過去。傷疤還沒有癒合,怎可再次揭開,展露在別人面前?
幸得他明白。
如果沒有陳遇,她在陸言恆面前,該是怎樣的一敗塗地。
在下車的時候,林若若轉頭真摯的看着他:“你真是一個好人。”
好人?陳遇笑了笑,沒有否認:“嗯。自己想一想,我在你面前,的確算是一個好人。”
因爲他毫無保留的提供幫助。
“有機會的話,一定得好好謝謝你。”
陳遇沒有拒絕,笑着點頭:“好。”
林若若看着*上許棠安靜的睡顏,自己也一下子渾身沒有了力氣,倒在*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陸言恆一定誤會了,她看見他的眼神在陳遇摟着她肩膀的時候,明顯的一沉。她差點就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是看見他身邊站着的張梓欣的時候,衝到喉嚨的話語又全都嚥了下去。我不會再傻傻的認爲,你是在意,你是生氣,你其實也有那麼一點愛我的。
陸言恆,我對你再也沒有什麼幻想了。
她把頭一偏,避開刺眼的日光燈,把臉埋在棉被裡。剛剛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現在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去面對他和她。幸好許棠喝醉了,不然她這暴脾氣,要是看見了,場面不知道還會鬧成什麼樣。
還好陳遇給她依靠。這份人情,她怕是還不起了。算了,盡她所能,也至少能表達她的謝意。總不能總是在嘴上說說。
她伸手捏捏許棠的臉:“許棠?棠棠?醒來了,你還沒洗澡……一身的酒氣,快醒醒!”
許棠沒有半點反應。
林若若無奈,只好自己匆匆的洗了個澡,躺在*上。
她後半夜根本沒睡好。
等到天矇矇亮的時候,許棠*了一聲,手揉揉太陽穴,整個腦袋都快炸開了。她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就把淺睡着的若若給吵醒了。
林若若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推了推許棠的胳膊:“醒來了,就去洗個澡,會舒服一點。”
“啊,我不想動。”
許棠拉了拉被子,無辜的看着若若。
“不想動,那你等會上班的時候怎麼辦。”
“對,我今天還要去上班!”許棠哀嚎一聲,“我連*都不想起了。”
早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林若若哼了一聲:“我已經幫你請假了,好好休息吧!”
“我們若若真善解人意,來,香一個!”許棠流裡流氣的把頭蹭過去,“真是太惹人愛了。”
林若若睜了睜朦朧的睡眼。
許棠笑着問:“我昨晚喝斷片了。你一直在我身邊,我沒有發酒瘋,沒有做什麼丟臉的事情吧?”
“有。”林若若用手揉了揉眼睛,“有很多。”
“什麼?!”
“你喝醉了卻還一直堅持要自己開車,跑得飛快,拉都拉不住。我追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在你們總監那輛車面前一個勁的拉車門。嘴裡還嘀咕着。我勸你,你不聽,死活就認定那輛車是你的。”
“陳總監的車?!”
“嗯,對。還是他送我們回來的。”
“他……他送我們回來?”
“是啊,陳遇。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林若若由衷的笑了笑。
許棠已經無語了:“然後,……順利到家,什麼都沒有再發生了吧?”
她要是再做出什麼丟臉的事,真的就是以後要是在公司遇見他,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林若若吸了吸鼻子:“有事發生了。”
“啊?”
“……我看見了陸言恆。”
許棠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起來:“怎麼會遇見他?”
昨天晚上的記憶一下子就洶涌而來,每個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林若若都不用回憶,低着頭不假思索的說:“半路上你吐了,我扶你下車。正準備上車走的時候,他就站在不遠處,喊了我的名字。”
“看見就看見,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再說了,現在你跟他,又沒有任何的關係,做什麼事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若若,是吧!”
兩個人側躺着,面對面,任何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林若若沉默了一下,才輕輕開口:“是。我和他,都是以前的事了。”
她要慢慢的把記憶中那個人放下,然後忘記,最後不留痕跡的剔除。
“別想了,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許棠連忙轉移話題,不想讓她再想起發生過的事。雖然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但是陸言恆的出現,對若若來說,都是傷害。
她打了個哈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一定是昨晚照顧我累着了沒睡好。時間還早,再睡會兒,補個美容覺吧!”
“就知道睡。”林若若瞪了她一眼,“以後你要是還那樣喝酒,我就不管你了。隨便你一個人在大街上發酒瘋。”
許棠撒嬌的笑了笑。
林若若翻身下*:“我去做早餐。你也準備起*,把你身上那股酒氣洗掉。”
“林若若!你一定有潔癖!”許棠大叫,不滿的抗議。
後來,許棠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事。
中午下班的時候,大家都陸陸續續去吃飯去了。許棠一個人在那畫設計圖紙,還有一點就畫完了,她打算畫完再去吃飯。
於是她一個人跑去公司食堂,默默的補充能量的時候,上方投下了一片黑影。
許棠擡頭去看。
陳遇極其自然的在她對面坐下,一套動作下來優雅而紳士。
“······總監。”
“嗯,”陳遇點點頭,“怎麼一個人?”
“工作晚了點,沒注意時間。”許棠輕描淡寫的帶過,“總監······你怎麼也在食堂用餐了?”
像陳遇這種高層管理人員,基本是不在這裡吃飯的。每天的應酬,都可以解決他們的一日三餐了。哪裡還會看得上這裡的粗茶淡飯。
“誰說我不可以在這裡嗎?”陳遇笑笑,旁邊經過的同事都不由自主的往這裡看一眼,面露詫異。
許棠有點不自然,陳遇倒是一如常態,根本不去理會那些目光。
“可以可以······不知道總監······有什麼事嗎?”
陳遇用筷子扒拉着青菜,懶懶的問:“也沒什麼事。”
許棠鬆了一口氣。她仔細想想,最近什麼錯也沒犯啊!部長在早會的時候,還點名誇讚她了。
“那總監您慢用,我吃飽了,先走了。”
“慢着。”
許棠站直的身體停下來,不解的看着他:“······總總監,我······我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
自從被他逮到翹班之後,許棠對面前這位陳總監,心裡是萬分敬意和畏懼,再加上在他面前沒有形象的發過酒瘋,她就更怕見到他了。
“坐下。”陳遇放下筷子,笑着看她,“你好像很怕我?”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許棠一口氣連說了三個沒有,乖乖的坐下。
陳遇頓了一下,慢慢開口:“你和林若若,是好朋友?”
許棠這下徹底懵了,機械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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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然的咳了一聲,眼神有點飄忽:“那你對她的事情,很清楚了?”
她再次點點頭。
陳遇滿意的一笑。
這幾天,他總覺得不弄清那晚上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工作起來都心不在焉。爲了工作,爲了解開那該死的好奇心,他只好找到許棠,來解答他的疑惑。
沉默了一下,陳遇往後一靠,漫不經心的問:“陸言恆,這個人,你認識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許棠大叫,食堂人已經不多了,但是還有些動作慢的,漸漸安靜下來的食堂襯得她的聲音格外響亮。
陳遇蹙眉。
倒不是因爲她的聲音這麼大,而是因爲她的反應。這麼看來,陸言恆這個人,對林若若的影響,有多深多大。不然許棠也不會這麼驚訝了。
“遇見了。我就想問問,他是若若的什麼人?”
許棠腦子一靈,想起那天早上林若若說遇見陸言恆了。前後一聯繫,當時陳遇送她們回家,也在場啊!她估摸着,就是那晚上的事了。
但是,陳總監問這些幹嘛?
“他是······誰?陳總監一定要知道嗎?”
“不然,你以爲我哪裡來的這麼多時間來陪你聊天?”
陳遇有些不耐,也有點煩。本來以爲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結果跟她在食堂這裡耗了半天,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可許棠就不這麼以爲了。一個陌生男人打聽一個陌生女人的前夫,這關係,這貓膩,怎麼看怎麼不一般。
她嘿嘿一笑,往前靠了靠,用手遮住嘴脣,刻意壓低了聲音:“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那個男人,陸言恆,他就是——若若的前夫。”
說完,又再強調了一遍:“是前夫!”
陳遇臉色變了一變,望着面前的菜色完全沒有了食慾:“前夫?”
“對!前夫!總監你要是喜歡我們若若,我肯定幫你!你可比陸言恆那個王八蛋好多了,又紳士又帥氣還多金,不像他繃着一張臉,見誰都欠他幾百萬似的。以前我就不怎麼待見他,可若若喜歡我也就沒話說了,現在知道所有的事情後我更是唾棄他!陳總監!我們若若雖然是離過婚的女人,但是還是很炙手可熱的!先下手爲強,愛情本來就是可遇不可強求的,你們在歷經重重的世俗阻礙,度過了茫茫的人海之後,才終於走到一起!”
陳遇很是淡然的聽她說完這一番話,才掀動嘴皮:“什麼時候離的婚?”
記得前不久在公司看見她的時候,她無名指上還戴着一枚婚戒,熠熠發光。
“不久前。”
忽然間她所有的悲傷都有了名目,她所有的沉默都有了理由。他想,在看見陸言恆和另外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她該有怎樣的難過。陳遇第一次這麼慶幸,那個時候他伸手幫了她,不讓她那麼難堪。難怪她會說,他是一個好人。
“我知道了,非常感謝你告訴我。”
陳遇說着站了起來,瞥了一眼周圍偷偷打量着的目光。許棠仰望着他:“總監,我永遠和你站在一個陣線!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謝謝,你誤會了,我不需要。你自己慢慢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什麼?許棠愣在原地,他剛剛說她誤會了?難道總監問這些事,不是因爲喜歡若若嗎?她還以爲,兩個人之間······可是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樣,總監問這些又有什麼用?
最後她只好無奈的把飯吃完,總監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明白!說不定他就是猛然想起這茬,猛然想知道,然後猛的就來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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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
若若要去醫院做檢查,寶寶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是好,她要生下來,不好,難道,她就要放棄嗎?
那是她和陸言恆的孩子。
許棠說,她乾兒子一定是個酷酷的孩子。林若若一笑,爲什麼?因爲陸言恆嗎?
許棠立馬一臉不屑:“我乾兒子纔不會像那個面癱。他酷,是因爲他有裝酷的本錢。你看看這基因,一般人能酷得起來嗎?”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林若若皺起了眉頭。她從心眼裡就不喜歡醫院,白色的牆壁,穿着白色大褂的醫生,和走來走去面無表情的護士。如果不是不得已,打死她也不想來醫院。只要寶寶健健康康的,她什麼都願意來換。
還好一向大大咧咧的許棠,在對她乾兒子這方面的事情,特別認真。讓林若若除了安安分分等着做檢查之外,什麼都不要操心。
等待是最漫長的煎熬。
所以在結果出來的時候,林若若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啊抖,很輕微的又很明顯,一眼就讓人看得出。許棠默不作聲的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快點進去,別磨蹭。”
走到門口的時候,林若若又退縮了:“要不,你去吧?”
許棠一巴掌就拍在她腦門上:“球在你肚子裡又不在我肚子裡。別臨陣脫逃,我相信結果是好的!”
最後林若若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她這句話,反正醫生說一切正常,寶寶很健康。中間的長篇大論她根本都沒聽,當然就算是聽她也完全聽不進去。
她看着已經明顯凸起的小腹,心裡一陣一陣的暖意。這個孩子,那就是她未來生活全部的重心,無可替代。
陸言恆,我是不是該高興,爲你在不經意間留下的這個禮物。比起你的婚戒,你送我的禮服和珠寶,這纔是真正無價的。我恨不了你,但是也沒有力氣繼續把你愛下去。那麼,孩子,就是我曾在你身邊五年,最好的證據。
誰也沒辦法抹掉。
就讓我,將你真正的放下。
林若若低頭抿嘴笑了笑:“棠棠,我想去找陸言恆一趟。”
“理由。”
“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順便,鑽戒也應該一併還給他。”林若若站在路邊,腳底輕輕蹭着地面上的小沙粒,“我想自己撫養這個孩子。”
“好。需要我陪你去嗎?”
林若若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我會處理好的。”
許棠沒有在多說什麼。若若做的這個決定,讓她很是欣慰。既然陸言恆不愛,不珍惜,那麼若若也沒必要再繼續把身心全系在他身上。一段這樣交換般的婚姻,也只有若若這個傻子會那麼投入,奮不顧身。
“那行,早點回來。”許棠簡單交代了兩句。
林若若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她要做的就是把離婚協議書籤上字,然後遞給他,最後淡然的離開。出了那扇門之後,他和她,將再不會有任何交集。
就是這麼簡單而已,林若若,你勇敢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站在電梯裡面一直低頭安慰自己,嘴裡在碎碎念着,她旁邊的一個人抱着一摞文件,不着痕跡的從她身邊挪了挪,拉遠了距離。
李秘書有些驚訝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反應過來後立馬站了起來:“陸太太······”
林若若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白色修身鴨絨服,圍着大紅的圍巾,襯得她膚色更加白希起來。因爲怕冷,並沒有穿着很時尚前衛的絲襪短褲之類的,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包裹着她細長的腿,扎着一個鬆鬆的馬尾,很是青春靚麗。
“不用這麼叫我,”她笑了笑,“陸······言恆在裡面嗎?”
“總經理在裡面見客戶。”
“哦,那沒事,我等他一下就好了。”
林若若擺擺手,自顧自的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李秘書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您等一等,我去裡面跟總經理說一聲。”
“好。”
李秘書轉身進去了。林若若抓緊了肩上的包,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份協議和一枚鑽戒,卻還是讓她覺得重得背不起來,承受不了。
爲了掩飾心裡的慌亂,她端起熱水喝了一口,不留神又被燙了一下。頓時她感覺舌頭麻麻的,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咬。
“來我辦公室。”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一怔,然後慢慢的頭皮也開始發麻。她擡頭去看,陸言恆已經轉身,黑色的西裝讓他的背影看起來更加挺拔。
她抓起包跟了上去。
直到走進門之後,陸言恆突然停了下來,林若若一直低頭看着他的腳步,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後背,鼻子一疼。
他微微側身,看着她捂住鼻子語氣一硬:“協議書呢?”
本來撞到鼻子林若若已經是眼裡含着淚花了,被他這麼一問心裡的委屈更加大了。但是來之前做了那麼久那麼多的心理準備,也不全都是白做的。
她把頭微微往後一仰,退後幾步,拉開兩人之間挨的過分的距離,然後生生把眼淚倒流回去。
好一會兒,她才含糊着點點頭:“在我包裡。”
她趕緊低頭打開包包,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多麼的狼狽。
當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陸言恆已經面對着她,面上平平淡淡,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紙張碰到手的觸覺,讓若若的心猛得一沉。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有種,把婚姻以這些紙張的形式,然後一點一點的分散,直到再無瓜葛。
離婚協議書陸言恆拿給她之後,她就再沒有動過。白紙如新,連卷邊都沒有。陸言恆伸手接過,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擰起了眉頭:“怎麼還沒簽字?”
林若若咬了咬嘴脣:“借我只筆,我現在籤。”
陸言恆沒有說什麼,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中性筆,擰開筆蓋:“給。”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寬厚,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十指卻是修長有力。林若若接過還帶着他手心溫度筆,頓了一下,然後慢慢的一筆一劃的在那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若若。
她的字是很漂亮的楷體,帶着一點秀氣。這三個字她寫得很用心,完完全全就像是小孩子寫字那樣。
陸言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伏在那裡,慢慢寫上自己的名字。眼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眉頭輕擰。
“好了。”
小腿這樣蹲着得有點累,林若若站起來,看了一眼上面自己簽着的名字,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
陸言恆彎腰拿起來,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然後放在了辦公桌上。
林若若看着他:“你不籤嗎?”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果然,陸言恆的指尖一頓,語氣一凝:“我會籤的。若若,這幾年來,是我不好。”
或許當初他就不應該做出那個荒唐的決定,耽擱了她五年。到現在,她難過,他心裡也不舒坦。回想起來,他只要勾勾手指,大把的女人願意守在他身邊,做這個有名無實的陸太太。可是那麼多人裡面,她偏偏在那個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被撞倒在地,垂下的眉眼清麗單純,馬尾蓬鬆,鼻尖還有汗珠。
於是,第二次見面再次看見她,他說出了那句話。
萬千圍在他身邊的人,他卻選了一個最不可能的人,然後一手導制了這場交易。
若若站直身體,繃得緊緊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也沒有什麼好與不好的話了。陸言恆,你不必內疚,五年前我和你結婚的時候,我就應該預料到這樣的後果。”
其實還有很多話她沒有說出口。她看着眼前觸手可及的他,心裡在無聲無息的流淚——
陸言恆,不要這麼溫情的叫我名字,我怕我會後悔,我怕我會忘不掉這一聲若若。不然就連你的聲音,我都要花很大力氣去忘記。
“如果沒有梓欣的話,我也想着,和你這麼一直生活到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林若若愕然的望向他。
陸言恆目光平淡,好像說的根本不是他一樣,有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平平淡淡也沒有什麼不好。雖然我和你沒有感情基礎,但是誰又能保證有愛情的婚姻就一定會幸福呢?我不愛你,但是我願意照顧你。既然那年我選擇的是你,我對你就有責任,往後一起過一輩子時光的責任。”
喉嚨裡澀澀的,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離婚了,協議書也簽了,現在聽到他說這番話,只有滿滿的遺憾。可是,只有遺憾而已。時光不能倒流,白紙黑字也抹不掉。
林若若說:“陸言恆,我抱着你哭,抱着你說我愛你。可是你把我推開了,那一晚,你破滅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和梓欣從大學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可是我遇見你的時候,我也是在讀書,我也才二十歲啊。”
陸言恆抿了抿嘴脣。
眼淚好像下一秒就要奪眶而出,林若若拼命的眨眼。她曾經說過,再也不會讓他看到她的軟弱和眼淚了。
“協議書我也簽了,我想,應該沒有我什麼事了。”她快速的轉身,擦了一下眼角的溼潤。
其實她心裡,多麼希望再多留一會兒。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像今天這樣單獨的待在一起了。
兩個人,兩個相反的方向,就像兩條平行線,再不會有交集。陸言恆,從今咫尺,而後天涯。
他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那個男人是誰?”
林若若後背一僵:“哪個?”
淡淡的語氣帶了一點不耐和煩躁,似乎是很不情願說出這句話來:“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個人。”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爲什麼還要來問我?”若若轉身,直視上他的眼睛,早已經沒有了剛纔的失措和不安。
“他是誰?”
“一個朋友。”
他看了她半分鐘,才慢慢說着:“你不必瞞我,也沒有這個必要瞞我。”
怎麼可能會是普通朋友關係。
林若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又再重複了一遍:“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吧!陳遇和她,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說硬要扯上些什麼關係的話,那麼陳遇就是她閨密的上司,相識也是因爲那場聚會。
可是陸言恆說:“若若,我只是希望能祝你幸福。”
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陸言恆,沒有你,我怎麼幸福。”她囁嚅着嘴脣,聲音幾乎是從嘴邊溢出,淺淺淡淡,消逝在空氣中。
“嗯?”
“我說,謝謝你的祝福。”
她忽然燦爛的笑了一下,眼睛彎彎。
陸言恆眸光微動,她的笑容讓他莫名安心。他不該再在心裡自私的要求着,她心裡還有他。放她走,還她一片自由,補償她陪伴五年的青春時光,找到真正屬於她的那片天空。而他,也該全身而退,和梓欣在一起。
……幫忙客戶端留言噢,還有四個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