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一直沒有出聲,這個時候的陸言恆,是落寞而孤獨的吧。他擔心林若若,卻沒有去病房,而是把空間都讓了出來,自己一個人站在這陽光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有一天,能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除了林若若,還會是誰。
那個女人,在陸言恆經過重重的感情波折打擊後,會獨享在他從所未有的貼心裡吧。
陸言恆傷害過太多人,若有下一次,他不會再錯過再放手了。
眼看着,陸言恆的襯衫背後,已經出現了大片的汗漬了,他卻毫無所覺,仍舊是站在那裡,在她眼裡看來,他渾身都裹着一層淡淡的憂傷。
他和陳遇說了些什麼,沒有誰知道。
陳遇看起來,也是一副疲倦至極的樣子。陸言恆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沈然是羨慕而嫉妒着林若若的,但她沒有張梓欣那樣的心胸狹窄目光短淺,這跟她的修養她從小接受到的教育是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的。林若若牽扯着兩個如此優秀的男人的心,算是苦盡甘來吧。畢竟當初,她和自己一樣,陷在陸言恆身上。
最可怕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東西。
因爲沒有人知道,你會爲這些做出什麼令人不解的舉動來。
她得不到陸言恆,陸言恆失去林若若。
而現在擁有並佔據着若若的陳遇,他該是幸福的。
幸福麼?
幸福這種似乎只是人口相傳的的東西,擁有的人,或許毫不自覺。
“陸言恆,”沈然低低的喚道,像是一個膽怯的小女孩一樣說着他的名字,“你······你不去看看她嗎?”
陸言恆的身影微微動了動,陽光拂過他的側臉:“有陳遇在,我就不去了吧。”
“你不擔心她。”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如果醒來了,想看見的人,不是我吧。我何必在那裡杵着,礙她的眼。”
若若,有他在你身邊陪着你,你會不會想起我?
不會了吧,你是多麼的想逃離我身邊,奔向他的懷抱。他在守着你,你是不是就應該快點醒過來。你要是還不醒過來,我就不讓他守着你了。
“陸言恆······”
沈然又一次說出他的名字,因爲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他終於是轉過身來,看着沈然,眼裡是一片死寂,偏偏嘴角邊還帶了點笑意:“沈然,你怎麼也出來了。”
她回答:“你在這裡,我說過,要陪你的。”
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她都不會去在意,也不會過多注意。從那年看見他的那一眼開始,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她的視線就會在他身上,再無他人。
一見鍾情,一鍾就是五年。
不,快六年了吧。
“你怎麼這麼傻。”陸言恆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明明知道······知道,我現在,眼裡只有若若。”
“你不也傻麼。”沈然擡頭,看向他的眼睛,“你也明明知道,若若現在,眼裡只有陳遇啊。”
陸言恆垂下眼:“是啊,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怎麼放下她,怎麼捨去她,雖然,我在心裡,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雖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沈然的眼睛猛得睜大,一臉驚異,甚至雙手都不自覺的觸上了陸言恆的襯衫,握住他的手腕:“陸言恆,你要幹什麼。”
“放下她,捨去她。”
不知是喜還是悲,沈然的視線一下子模糊,眼淚在她自己都毫無預兆的時候就滑了下來:“你······你真的決定了?如果捨去她,你要怎麼辦······”
陸言恆擡手,指腹擦去沈然的眼淚。微糙的感覺在她細膩的眼角皮膚下滑過,拭去那一片溼潤。
沈然才驚覺自己什麼時候哭了。
她趕快自己擦了擦,低頭掩去自己現在這樣失措又狼狽的樣子。
“還能怎麼辦。我已經輸了,我不是輸給陳遇,而是輸給了若若。她讓我不得不認輸,我要做的,是成全她和陳遇吧。”
如果林若若現在在這裡,聽到陸言恆這句話,該是怎樣的反應。她盼了這麼久,爲之奮鬥了這麼久,終於在這一刻從陸言恆嘴裡說出來了的答案,她親耳聽到,會不會喜極而泣。
還是,心酸落淚。
這是林若若她曾愛過五年的男人,做了她五年丈夫的男人。
曾經這個詞,有個時候比如果這兩個字,更加來得傷人。
沈然的手從他手腕上滑落,重新擡起頭來,及腰長髮像柔順的綢緞一樣往後鋪展,定定的看着他:“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只是,你捨得嗎,你會後悔嗎?”
烈日當頭,悶熱的空氣裡,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男的英俊,女的美麗。
陸言恆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怎麼捨得。我······我愛她啊。”
沈然也是淡淡一笑,遮掩去那一抹苦澀:“那你剛剛······”
“捨不得,也要舍。因爲,在我身邊,她得到的只是傷害的話。我只有放手,讓她幸福。陳遇能給她吧,而我不能。”
能給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沒有等他了。
他是若若的舊愛,愛得刻骨;陳遇是若若的新歡,愛得銘心。
“所以,”沈然輕聲說道,“你······你要和她辦理離婚手續了嗎?”
“等她醒過來吧。”
陸言恆轉身,看了一眼醫院的大樓,卻沒有半點想要進去的意思。
沈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身旁:“你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既然你不想進去,那我們就離開吧。什麼時候,若若醒來了,顧子升會通知我們的。”
“她醒來······”陸言恆喃喃的重複着這三個字,她醒來之後,他就要失去她了。
他把事實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陳遇。
他以前多次以爲,這些話不會是從他嘴裡出來,而是林若若說出來。卻沒想到人算終究是不如天算,他成了事實的陳述者。
若若,一切已經明瞭,都已經大白於天下,就等你······醒來了。
兩人並肩離開,很快消失不見。
病房裡,許棠坐在病chuang旁邊,有些疲憊的看着林若若。她還在睡,按醫生的說法,這次車禍並不是很嚴重,不會對以後的生活造成什麼大的影響,只是驚嚇過度,額頭上的傷口縫了四針,有點嚇人。
顧子升說去買東西,怎麼買到現在還沒有來。
總監呢?總監和陸言恆在談些什麼?沈然剛剛出去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一個一個的,都沒了影。
許棠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道:“林若若啊林若若,你看看吧,啊?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啊,陪在你身邊的啊,還是我許棠。你愛的愛你在,你在乎的在乎你的,都不見了,就我一個人守着熟睡的你,無聊得都可以數數了。你嫁入豪門時候,身邊的人是我,你離婚的時候,身邊的人還是我。你怎樣也好,我怎樣也罷,都只有彼此相互依靠啊。男人啊,最是靠不住的,還是靠自己。以後,我要是和顧子升怎麼怎麼樣了,不和了,分手了······不,應該也說是離婚了,估計到時候,能傾訴的也只有你吧!哎,生活啊······”
她說完,又湊近看了看,除了看見林若若緊閉的眼皮和微翹的睫毛,那雙靈動的眼睛,還是緊閉着的。
這裡沒人在,許棠也不敢走開,只好又坐下,望着林若若的睡顏發呆。
陳遇在外面收拾好了心情,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才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看見終於有人來了,許棠的眼睛一亮:“總監。”
“嗯。”陳遇點點頭,“若若還沒醒來麼。”
“還是老樣子,一直在睡着,眼睛動都不帶動的,估計睡太沉了。”
陳遇想起上次,他在雨夜裡暈倒高燒住院,也是睡得這麼沉。那個時候,她悄悄的來了,把早就買好的手錶戴在了他手上。
本來該是幸福的驚喜,卻帶了點點苦澀。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站在*邊,看着她熟睡的樣子,終於是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臉頰:“若若,快醒來吧。”
許棠看着這一幕,莫名的鼻子也有點發酸。
陳遇收回手,插進口袋裡,低着頭,微微嘆息。
一下子病房裡安靜下來,許棠連忙打破這樣的平靜:“對了,總監,陸言恆和沈然呢?”
“走了。”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他說得輕淡。
“哦······”許棠揮揮手,“都走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