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捨不得,可我必須給。”我沉聲道。
穆沉言的臉徹底黑了下來,“那個人是胡興凡,不是別人!你把公司給他,把我當什麼?你公司的股份是我替你拿回來的,現在卻又給了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平常不愛講話的,這會兒也是氣急了,竟一下子說了這麼長的一段,我抿了抿脣,低聲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心裡有數。”
“你心裡有數?”他眉頭緊擰,漆黑的眸子裡折射出凌厲的光芒,如同刀鋒一樣。
我沒說話,他又說了一大堆,我心裡也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火氣,氣急敗壞之下,口不擇言的說道:“我不想要那個公司了行不行?”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幫你拿回來的公司,你不想要了。行,怎麼不行?”
他是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我動了動脣,想說點什麼,可他卻已經轉身離開,只留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
這是我跟穆沉言在一起之後,第一次吵架這麼厲害,他兩天都沒回來,他的助理說他是睡在公司的。我有些擔心想服軟,但又沒有勇氣。
兩天之後,胡興凡又出現在了東宜市,約了我見面。
見面的地點在大偉他們的住處,一個比較簡陋的民房,裡邊住了七八個男人,環境很差,又髒又亂。
人都沒在,只有胡興凡。他站在窗邊抽菸,我走到他身後,沒有說話。
他默默的吸菸,知道煙燃到盡頭,他把菸蒂仍在地上踩滅,轉過頭來看我。
半個多月沒見,他變了很多,長了胡茬,頭髮有些凌亂,滄桑不已。
他看着我,紅了眼眶,突然抱住了我,哽咽着說:“酒酒,對不起我錯了,我當時太生氣了,所以纔會誤會你,你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對不起。”
我掙脫開,推了他一把,冷着臉色說:“你誤會我,我可以理解,但你打我,我無法理解,更不能原諒。”
他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捂着臉哭了出來。
“我的公司給你,你什麼時候有空,把手續辦了。”我的語氣冰冷,他低聲抽泣着,我又說,“我來不是看你哭的,你是個男人,我希望你可以振作一點。”
胡興凡拿開了手,抹了一把淚水,看着我沒說話。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他道:“越快越好吧。”
“行。”我答應的爽快,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捨不得的。
跟胡興凡把所有手續都辦好之後,我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回到家裡的時候穆沉言也不在,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回來了,想到這,我心裡更不舒服了。
我在沙發上坐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有了勇氣,開車去了穆沉言的公司。
我在總裁辦看見了穆沉言,秘書正在跟他彙報行程,說下週有出差,可能要出國幾天。
他擡頭,目光淡然的從我身上掃過,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秘書彙報好工作之後,轉身準備走,見到我之後腳步一頓。穆沉言坐在大班椅上,說:“秘書辦的都怎麼工作的?閒雜人等能隨意進我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我以前來過多次,秘書辦的人對我也眼熟了,所以能輕易進來,但沒想到,他的話竟如此絕情,我竟然成了閒雜人等。
我氣沖沖的走過去,把包砸在了他辦公桌上,怒道:“我怎麼就是閒雜人等了?”
他挑了挑眉頭,對秘書說:“你先出去。”
秘書連連點頭,逃也似的走的。
我瞪着穆沉言,他面若冰霜,我突然就泄了氣,說:“好了,你別這樣,我跟你道歉。”
我走到他身邊,他擡頭看着我,什麼也沒有說,緩緩站起來,抱住了我。他的力氣很大,恨不得要將我揉進骨血裡。
他低着頭,臉埋在我的脖頸處,他啞着嗓子說:“溫酒,你讓我覺得自己在你心裡沒有任何的分量。”
我一僵,也同樣抱緊了他,“恰恰相反,你在我心裡的分量甚至比我自己都要重。”
他沒說話,我又道:“我寧願別人欠我,也不喜歡欠別人的。胡興凡確實幫過我很多,我都記着,所以他想要我的公司,我就給他,以後我再也不用覺得心中有愧。”
“怎麼這麼傻?”他輕聲道,“那可是你廢了幾年的心血才建立起來的公司。”
我擡頭,朝他露出一個笑意,“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不怕。”
他臉上的陰霾頃刻間全散了,在耳旁說:“酒寶,讓我養你吧。”
我搖頭,他又道:“你受過太多的苦了,我不想再讓你繼續苦下去。”
我還是搖頭,“我想,你應該也不願意我成爲一個米蟲吧。再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怎麼會覺得苦呢。”
他輕輕嘆氣,也沒有多說,頓了幾秒鐘,“行,我會幫你的。”
我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輕輕的親了一下。他笑着低下頭吻我。
*
把公司給胡興凡之後,外頭很快就傳開了,也有媒體報道了此事,其字裡行間無疑不透露着我的心酸,把我寫的悽慘無比,其中也摻雜了一下八卦。媒體胡亂猜測,說我是靠胡興凡和穆沉言兩個男人才走到今天的,甚至還有說我腳踏兩隻船什麼的。我很疑惑,作爲一個公衆媒體,怎麼能沒有根據,就胡亂猜測些東西,還大肆報道出來。
不過那些東西我也懶得去搭理了,只要我跟穆沉言過得好,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公司沒了,我突然之間也輕鬆了很多,也沒急着再辦公司的事情,決定先休息一段時間。
我又新購進了一批多肉,買了新的花架,看着陽臺上滿滿的多肉,我心情甚是愉悅。
過了一個星期,聽說胡興凡接手了公司之後,運營的還不錯,有一天他突然到了家裡找我。那天我正在陽臺上給多肉澆水,聽到樓下有人叫我,我擡頭一看,竟然是胡興凡。
他朝我招了招手,“酒酒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猶豫了片刻,洗了個手出去了。
他看着我,神色很凝重,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我道:“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我沒功夫跟你站這兒大眼瞪小眼。”
他撓了撓頭,“酒酒,我來是跟你道歉的。”
他跟我道歉過太多次了,我都聽膩了,並且我覺得道歉沒有任何的用,我道:“道歉的話我不想聽,再說你又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
我轉身準備走,他拉住了我,“不,不是的。酒酒,我不想要你的公司的,我知道那個公司,你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一路走到現在也不容易。可是,我也不想就這麼離開東宜市,我從小在這裡長大,更重要的是,你在這裡。我迫不得已,才問你要了公司的。你放心,等我站穩了腳跟,一定會把公司還給你的。”
我甩開他的手,“那個公司,如果沒有你的幫助,也不會走到今天,你想要我就給你,你不需要再還了。”
我話音落下,胡興凡突然又怒了,他低吼道:“你不要了?你有了穆沉言,連自己的公司都不要了?你以爲他是真的愛你?我告訴你,辛枝即便死了,在他心裡也依然有分量!他欠辛枝的,怎麼都還不了了!”
辛枝這個名字,算是我跟穆沉言之間的忌諱,我提過幾次,他都不太願意提,所以誰也沒有再提過。這會兒胡興凡說起,我倒是更好奇了,穆沉言跟辛枝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辛枝已經過世了,那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我們應該往前看,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公司給你了,我不想要了,並不是因爲有了穆沉言,而是我覺得自己能成功一次,也能成功第二次。”
說完這句,我頭也不回的走。
回到家裡,我站在樓上,看着樓下的胡興凡,他站了一個多小時才走的。
我對辛枝實在是太好奇了,那天我聯繫了麗姐,讓她幫我打聽下這個人,她的人脈比我廣,打聽人也容易。
過了大概三四天,她便有消息了。她告訴我辛枝已經過世了,她的父親在東宜市附近的襄臺村種植中採藥。我又想起了胡興凡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句話,“襄臺的結香花開了,我們一起去看吧”。這話,應該是辛枝跟穆沉言說的沒錯了。
隔了一天,天氣晴朗,我趁着穆沉言去了公司,自己開車前往了襄臺村。
開了三個多小時,我終於找到了這個小村子。村子裡住戶不多,我很容易就打聽到了辛枝的父親。
我找到他家的時候,辛父正在草藥田裡忙,見到我之後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問道:“你是來買草藥的?”
“不,不是,我是辛枝的同學,過來看看您。”
提及他過世的女兒,他微微一怔,道:“辛枝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我知道,我是特意過來看你的。”我笑着說。
他走出田地,領着我去了他家裡。他住的地方就在草藥田旁邊,空間不大,但還算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