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維雯被推進了病房裡，我站在門口望了一眼，她整個臉色蒼白。穆沉言率先走了進去，我跟在他後邊。
奚維雯嘆了口氣，往被子裡埋了埋，說：“醫生都告訴我了，孩子我是不準備要的，你們別跟我說讓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說：“沒想要讓你把孩子生下來，這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
“我爸身體還沒好，我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辦纔好？都沒人照顧我爸了。”奚維雯紅了眼眶，哽咽起來。
“你今天太沖動了。”穆沉言坐在椅子上，用嚴肅的眼神看他。
“要是今天不衝動，我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奚維雯垂目。
我驚訝，“你自己怎麼會不知道？”月事來沒來，她自己不知道？
“我以爲是最近這段事情，爲了照顧我爸，生活作息不規律，再加上心情不佳，所以推遲了。”她低聲回答，“誰能想到……也怪我，那男人沒做保護措施，我事後竟也忘了吃藥。”
懷上了一個不愛的，甚至連陌生人都不算的男人，那種心情我無法真正體會，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沉默良久，我小心翼翼的問：“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奚維雯動了動脣，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那天你約我去那家夜總會，剛好有時間，我就去了。我到的時候，包間裡沒人，就等了一會兒，然後那個男人就來了，拿了兩杯酒進來。我以爲他是服務員，喝了他給我的酒。誰知道，那酒裡邊加了東西。我迷迷糊糊的就……直到看見你，我才清醒過來。”
我看着她，她長的確實很好看，很驚豔的那種美，站在人羣中絕對吸睛，也才24歲，年紀剛好，竟經歷這般事情，不禁讓我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有些心疼她。
“孩子拿掉後，你好好調養身子，你爸那邊，我會請護工替你照看的。”
“誰要你假好心？”她突然吼了我一句，“我爸的事情我自己會安排好，不用你替我操心。”
穆沉言壓抑着惱火，說：“奚維雯，你自己犯蠢誤會了溫酒，現在還把氣都撒在她身上。奚紀安的事情，我和溫酒都不會管，你自己想怎樣都可以。”
其實我也不大想管奚紀安，只是看奚維雯可憐，纔打算幫她的。穆沉言這麼說，我也不反駁。
她氣的握緊拳頭，砸在肚子上，一拳不夠還接着要砸，我攔住了她，說：“身子是自己的，自己得珍惜。”
她哼了一聲，瞪圓了眼睛看我。
*
奚維雯的手術時間安排在了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趟醫院陪她，她說做手術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做完之後，就覺得心裡不太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問我這會不會影響以後生孩子，我道：“這個我也不太說得準，跟體質有關吧。這段時間，你在家裡好好休養。”
她沉默着不說話。
在醫院待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就把她送回了家，給她買了不少吃的還補身體的菜放在冰箱裡。
“這幾天天氣涼，你就別出去吹冷風了，在家裡待着，別受涼了。冰箱裡的東西吃完了，給我打電話，我再給你買了送來。”我把冰箱門關上，走出了廚房。
她不滿的蹙眉，“怎麼跟坐月子似的？”
“就是坐月子，坐個小月子，二十天左右，不然容易留下病根。”
她撅起嘴巴，“真麻煩。”
“嫌麻煩也得這樣。我也不跟你多說了，得回去了，午飯自己準備吧。”
這段時間事情多，我以爲會閒暇幾天，但沒想到那天下午看到網上有消息說，和奚維雯發生關係的那個男人，被人打斷了一條腿，被扔在那家夜總會的門口。
這光天化日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我有種預感，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爲之。
我最先想到的人是奚紀安，畢竟奚維雯是他女兒，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我仔細一想，他這會兒正躺在醫院裡，還得人伺候，根本不可能。
最後我想到的人是穆沉言，之前出事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雖然冷血，但奚維雯拿掉孩子之後，我看的出來他還是憤怒的。
我打電話給他，問了他這件事情，他也承認了，說：“打斷他一條腿算是便宜他了。”
“穆沉言，這件事情鬧的挺大的。你就算要教訓他，私底下不行麼？”我有些慌，害怕查到穆沉言頭上，到時候定又是個大新聞。
他沉聲說：“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廢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道：“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後你別再這麼衝動了。”
其實我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因爲穆沉言在我心裡一直是個沉着冷靜的人，這次竟然爲了奚維雯如此衝動，可見奚維雯在他心裡不是一點分量都沒有。
我聽見他那頭輕輕嘆氣的聲音，“溫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不要誤會，奚維雯用永遠都比不上你。我只是……很久沒有體會過親情，她在我心裡就是妹妹一樣。”
“我懂。”有他那句‘奚維雯永遠都比不上你’，我就覺得足夠了。
這件事情，那個男人是有報警，但一直沒能查出什麼結果，穆沉言做事向來謹慎，我也稍稍鬆了一口氣。就在我以爲這件事情會就這麼過去的時候，那男人的老婆突然現身，出現在網絡上，說這件事情是奚紀安的蓄意報復。
我想她大概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畢竟知道穆沉言和奚紀安關係的人少之又少。現在出了事，找不到兇手，就瘋狗似的出來亂咬一通。
她在自己的私人微博上發了很長的一段文章，說奚紀安有錢有勢，不是她這樣的普通老百姓招惹的起的。在文章裡聲討奚維雯勾引了她的丈夫，還打斷了他丈夫的腿，現在還不能讓兇手伏法。
可她之前也說過要跟那個男人離婚，現在又爲了他出面，伸張正義，不少網友開始懷疑她的動機。
我心想這個女人肯定也是知道自己男人爲什麼出軌的，爲了錢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還是真是豬一樣的隊友，這個時候替她男人出面，不就證明了之前所說的離婚都是假的麼。
穆沉言也抓準了這個時機，給奚維雯公關，效果比想象中好不少，很多網友也比以前包容了很多，知道奚維雯是受害者，紛紛道歉，並表示關心。
奚維雯也有上網，我買吃的給她送過去的時候，她問了我這件事情。
我說：“是穆沉言做的。你是他妹妹，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無法讓那麼多網友都遺忘這件事，只能教訓那個男人了。現在網絡上對你的聲音已經友好很多了，也算沒有白費他一番心思。”
她靠在沙發上，吃着蜜餞，說：“我哥對我挺好的。”
像是自言自語，頓了片刻，她擡頭看我，“我哥是個優秀的男人，比很多很多男人都要優秀。我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但我知道自己是他妹妹，沒有可能，可又不甘心。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能配得上他，所以你的出現讓我相當反感，做過不少幼稚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她的語氣很認真，完全沒了以前我印象裡的小孩子模樣，這讓我很驚訝。
“不用道歉，穆沉言把你當妹妹，我也把你當妹妹，偶爾任性可以忍受。”
“不。”她反駁了我，“現在想想，我自己都沒辦法忍受。謝謝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關心我。”
“我只是想到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情，比較感同身受而已。”
她舔了舔脣，“你還是要謝謝你，嫂子。”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這麼喊我，心裡一陣暖暖的，“好。你一個人在家，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說。涼的東西就少吃點了。”
我把她的蜜餞拿走，“現在忌不了口，以後有你受的。”
她不高興的瞪我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又喊住了我，“唉，等下！”
我轉身狐疑的看她，“怎麼了？”
“我……”她猶猶豫豫的，“我想問你，我爸以前，是不是真的拋棄了穆沉言的媽媽？”
這個問題，讓我微微一愣。我想了想說：“是的。他拋棄了一個懷孕的女人，娶了你媽。”
她咬着脣，良久才說：“我只知道，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在福利院，是我爸和我媽收養了我，對我很好很好，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以後……要是爲了我爸，我跟你們作對，你不要怪我。”
站在奚維雯的角度，奚紀安自然是她最親的人，可我永遠都是站在穆沉言這裡的，我說：“以後要真是爲了他跟我們作對，我不會怪你，但也不會對你手軟。”
她一怔，然後點頭，“我也一樣。”
離開她這兒的時候，外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突然有些惆悵起來，是不是在不久的將來，我跟她真的要成爲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