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哪位?”習慣性的禮貌用語。
“君悅,是我,別聲張。”電話那頭,傳來安迪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和平時不一樣,有些沙啞,而且我聽得出是刻意壓着嗓子。
我下意識的看了眼肖然,她掛着耳機正看得入神。
但想了下還是拿着手機出了病房,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一個外置的陽臺上,“你說吧。”
我不知道安迪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既然告訴我別聲張,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想起曾經他又是遭暗殺又是遭綁架的,也不得不謹慎。
“能不能幫我買點東西。”他說:“我在後面的工地,我需要紗布,創傷藥,最好能弄到一些醫療用具,我大概需要縫針。”
“什麼?你受傷了?”我驚愕的對着電話問道,“怎麼回事?”
“先別問那麼多。”安迪說:“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也是沒辦法才求你。”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你等我。”
收了電話,我回到病房,換了身運動服,然後摘了肖然的一個耳機,囑咐道:“我出去一下買點東西,你看着思寧點,有事就叫特護。”
“哦。”肖然應了一聲,剛要把耳機再戴上,又擡起頭來問我,“你要去哪兒啊,這麼晚了?”
“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我說着拿了包挎在身上,就出了門。
醫院的對面就有一家大型的連鎖醫藥公司門店,二十四小時開業的那種。
我買了消毒水,紗布,創傷藥,止血藥,還有針管和縫合的醫療工具,我現在對這些還是比一般人懂的,要是當個普通護士也絕對能行,好歹也跟黃爺爺待了那麼長時間。
收拾好東西,我匆匆的朝醫院後面的那塊工地走,那現在正在修建一個復健中心,也是雲磊買下來的。
現在整棟樓的鋼架結構都蓋起來了,而且大框都出來了,下面兩層都隔好了房間,大晚上的視線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他,就拿出手機給他發了短信:我到了,你在什麼位置?
沒一會兒,他就回了消息過來:我看見你了,你左手邊往裡走第三個的房間的牆後面。
我把手機的照明功能打開,按照他說的往裡走,在第三個房間的承重牆後面,看到了他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黑暗中,他坐在地上,身體蜷縮着靠在牆上,整個人十分狼狽。
“你怎麼了?”我急忙蹲下身扶着他的手臂問道。
他搖搖頭,衝我笑笑,“謝謝你能來。”
“說什麼胡話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變成這樣?”我藉着手機微弱的光亮,看到他凌亂的衣服上有很多的血跡,嘴脣有些蒼白,不似以往那個意氣風發的博士。
“先別問了。”他說:“東西都帶來了嗎?”
我點點頭,把裝着醫療用品的袋子拿了過來,“你傷在哪兒了?”
他手拄着地面稍微坐起來一點,然後側了個身。
我這纔看到,他西裝的背部一道長長的裂口,從腋窩一下一直延伸到腰際。
“你別動,我幫你看看。”說着去脫他的衣服,但可能因爲時間長了,衣料和血糊在一起,粘在皮膚上不太好弄。
幸好我把剪刀,“衣服不好脫,我給你把後面的衣服剪了吧。”
安迪點點頭。
我沿着衣服的破口周圍剪下了一大塊,露出裡面血肉翻着的傷口,是一條約莫有三四十釐米長的刀傷,在左側後腰的地方,我拿起手機仔細的照了照,看不清楚多深。
算了,先清洗再說。
“傷口很深,會很疼,你要不咬着點什麼。”
“不用,你不用管我,做你的。”安迪說着還很配合的微微彎下身子。
我拿着消毒液和醫用棉花盡量輕柔的給他擦洗傷口,血水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讓我忍不住頻頻作嘔,我努力咬着下脣剋制自己別發出聲音,之前胃裡就不舒服,再聞這味道會覺得反胃也是正常。
一平消毒水差不多見了底,我再次拿起手機,加上週圍路邊和大廈透出來的光亮,仔細照了下,傷口很深,不過看樣子沒有傷到內臟,或者骨頭,不然,我還這麼不行。
七年前見識了上官逸的那次槍傷,面對安迪的刀傷,我並不沒有太多的驚訝,處理起來也順手很多。
“沒有麻藥,你行嗎?”麻醉藥不像別的,外面藥店是買不到的。
這麼長的傷口要是不縫合,也不行。
“沒事。”安迪說。
他的臉色已經很蒼白,說話的聲音底氣也不足了,不知道他從哪受傷過來的,估計沒少流血。
“其實,你可以進醫院去,或者找家診所,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萬一處理不好怎麼辦。”我以前住在長白山的時候,倒是幫黃爺爺處理過一些外傷傷口,但這麼嚴重的還是頭一次,拿着針的手都有點發顫。
“你那麼聰明,我不說你自然也猜得到我爲什麼不去醫院,死馬當活馬醫,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別人。”安迪笑道。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睨了他一眼,拿着針的手比劃了一下,“我可真動手了啊,回頭別在你身上縫個蜈蚣,你再來找我算賬。”
“你要真縫條蜈蚣也行啊,我就當寵物養。”
“別鬧了。”我說着從袋子裡找出兩片曲馬多,想了下還是隻拿了一片給他,“你吃了吧,多少能鎮痛。”
這藥也是禁藥,沒有醫院的證明一般也不給開,這大半夜的,我好說歹說的才唬了營業員賣了我兩片。
咯噔咯噔,整個工地裡空蕩蕩的,只有針頭刺穿肉皮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我自己都聽得頭皮直髮麻。
這場面,真有點恐怖片的感覺。
隨着我的動作,安迪一開始還悶哼着,後來乾脆沒了聲音,我估計是疼的麻木了。
“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我低聲說道:“這醫院是雲磊的,只要他開口,沒人會說出去的。”
“你不懂。”安迪的聲音很虛弱。
我撇了撇嘴,沒想到他倒還是一個挺剛強的漢子,我原以爲一個博士,應該是手無縛雞之力,柔柔弱弱的那種。常年在實驗室,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白白嫩嫩的。
不過安迪倒是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他並不是文弱書生,雖然有時候思想很奇葩,也很固執,但是不得不說,很多時候還是挺man的。
“好了。”給他縫好傷口,我也出了一身的汗,不是熱,是緊張的。
沒想到傷口這麼大,幸虧我買線的時候多買了一些,不然還真不夠用。
“你又救了我一命。”他慢慢轉身,看着我說。
我收拾好這凌亂的‘戰場’,“你可別再搞那些以身相許的戲碼,不然我還不如不救你了。”
“呵呵。”他失聲低笑,什麼都沒說。
“你在這等我,我去取車送你回家。”我用手機照了下地面,確定沒有留下什麼不該留的東西,對他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都這樣了還逞強呢,要是不用我,幹嘛還打電話給我。”
他抿了下脣,垂下眼簾。我知道自己的語氣重了,又說道:“你等我,千萬別自己亂走,一會兒我回來要是看不見你,咱倆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說着也不等他答應,拎了那些收拾好的東西沿着原路返回。
繞道醫院後面醫療廢材的垃圾箱,把東西扔了進去,這樣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沒想到的是,等我開車回到工地,安迪卻不見了。
我氣憤的直想罵人,想着他流了那麼多的血,身體現在很虛弱,估計也走不了多遠,就在工地裡找了一圈,完全沒有發現他的任何蹤跡。
我又開車沿着他們家的路找過去,還是沒見到人影,到了樓道口,有心上樓看看他是不是回了家,可我卻不知道他家住在幾樓幾號,只好作罷。
開車返回醫院,路過粥鋪買了點夜宵,又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點日用品,拿來矇混肖然的。
這一折騰都十二點了,我悄悄的推開病房的門,肖然的臉就出現在我面前,嚇了我一跳。
我拍了拍胸脯,“你還沒睡呢。”
側身進了屋,把東西輕輕放在桌子上,“我買了宵夜,還熱着呢。”
“君悅姐,你這大晚上的就爲了出去買宵夜?”肖然關上門隨後走了進來。
“沒有,我是心裡悶得慌,出去透透風,正好買點日用品,回來路過粥鋪,順道買的。”我順嘴胡謅。
“哦。”她點點頭,這時我發現她還是穿着睡衣,不過外面穿了外套,腳上也不是穿着拖鞋。
“你出去了?”
肖然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笑道:“沒有,我這不是剛打算出去找你嗎,這麼晚了,你都出去兩個小時了,我擔心你。”
“行了,吃東西吧,吃完了趕緊睡。”
我端起一碗豬肝菠菜粥,剛舀了一勺,這胃裡就一陣翻騰,看着那紅褐色的豬肝,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安迪那血肉外翻的傷口,那刺鼻的血腥味立時充斥口鼻,好像就在眼前一樣。
“嘔!”我捂着嘴巴跑進了洗手間,趴在盥洗池上乾嘔起來。
晚飯吃的本來就少,這會兒也沒什麼好吐的,乾嘔了幾下,吐了點酸水。
“君悅姐,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胃腸感冒,我也沒當回事,明天拿點藥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