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收斂了幾分平日裡的鋒芒畢露的樣子, 神情放得溫柔了許多, 眉宇緩和。十分認真的模樣抓着自己的手, 十分輕地一點點按壓着。

顏竺一直在走神, 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想要抽開手的時候被阻止了,於是她真的再也沒有動過一下。

“我知道你不甘心。”他垂着眼,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緩緩輕聲開口。

空氣沉默了好幾秒, 顏竺輕輕咬了一下嘴脣,說:“我是不是太菜了?或許等sky休息好了讓他回來, 會更好。”

“停。”他突然擡眸, 眼神相觸,“我說過,你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終於,他鬆了手,顏竺的手輕輕搭在腿上, 眼眸顫抖了一下,看到他又將凳子挪近了一些, 伸手去拿了她的鼠標又按開電腦顯示器,退出遊戲以後直接點開了下午的遊戲錄屏。

“我陪你看覆盤。”方季行說完,就開始調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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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你已經被gank了兩次, 但補兵還是沒有差距太大。”

“所以補兵的基礎功上你沒有一點問題。”他頓了頓, “補兵, 對線,你都做得很好。”

“可我,打不過。”她小聲地回答着。

“不是菜。你不夠了解對手,多打幾場自然就好了,雖然之前你看過很多他們的資料,但畢竟當時你作爲助教也是新人,現在作爲職業選手更是,自己沒有打過,是不可能真正瞭解的。”

顏竺這次沒有答話。

“還有你平時打路人局比較多,路人局不像職業賽那樣注重團隊的配合,相對來說個人風格會比較明顯。所以,比賽和路人局是完全兩種風格。”

“針對不同風格的隊伍和選手,我們要有不同的對策,有的隊伍打進攻有的隊伍打防守。有的喜歡打發育流,有的喜歡打推塔流,有人注重對線有的注重團戰。”

顏竺嘆了口氣,聲音依舊不大:“我都知道呀”

方季行沉默了半秒,突然“噗嗤”笑出聲,輕輕揉了揉鼻樑,撐着臉:“嗯,道理你都懂?”

“對啊!”她猛然擡頭,眼神閃了一下,“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做得不夠好。”

“你高中政治多少分。”

雖然沒搞懂方季行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她懵了一下,下意識地接了話:“沒及格,學理科去了。”

“”方季行看了她一眼,嘴邊的笑意更深了,“怪不得。”

“什麼?”

“實踐是認識的來源,實踐是認識發展的動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是認識的最終目的。”他悠悠地吐出這麼一長串。

顏竺:“草。你在說些鬼什麼幾把玩意。”

方季行:“不是本人。剛剛被政治老師附身了。”

“你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嗎?”

“我是來救你的啊。”他笑了笑,“咳,簡單點說,你光是知道那麼多,是沒用的。具體怎麼樣,還是得自己慢慢地去做。”

大概是因爲突然之間的插曲,顏竺突然放鬆了一些心情,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知道你對自己很嚴格,不過對自己嚴格也要有個限度。在力所能力的範圍內,做到最好就行了,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什麼天選之人,開不了金手指直接到達巔峰的,誰不是一步步爬上去的?”

她安靜地聽着,雖然之前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又帶着幾分安心的力量。片刻之後,她才點了點頭,說到:“嗯,那你記得拉我一把。我想爬得快一點,這樣才能追上你們。”

方季行挑了挑眉:“我不是正在拉你嗎?”

語畢,他再一次關了她電腦,起身說:“去睡覺吧,我不想這麼快又要找新ad了,記得保證我們有ad用。”

“知道啦。一定。”她回答地堅決,不帶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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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舊是接近中午的時候大家才陸陸續續起了牀,他們起來的時候方季行已經開始打排位了,鄭一揚一邊打哈欠一遍問他:

“你最近這麼這麼早?”

“我不是一直都很勤奮?”他回答着,末了又補了句,“你起來的時候,顏竺有動靜嗎?”

六點醒來以後,他幾乎也就沒有再睡,回了房間以後翻來覆去怎麼也沒有再睡着,索性就早一點起來排位了。腦海中一直迴盪着,顏竺去睡覺之前,最後跟他說的那段話。

他本來是帶着安慰的想法去的,讓她不要這樣自責,本來這個也不是她的原因,他們每一個人都要背鍋。輸掉比賽不會是一個人的問題。

她說:“不行呀,我是adc,ad carry,我要是不能carry遊戲還有什麼意思。所以,你就讓我這樣想吧,要是不能carry我也不會來打職業了。”

所以,他也要練得更多一點,以後她carry不了的比賽,還能換他來一個人守住。

“好像沒呢,我剛纔路過的時候什麼動靜都沒聽到,怎麼,隊長又要親自叫人起牀了?”鄭一揚撓了撓頭,回答到。

鄭一揚想着,顏竺平日裡算起得早的,怎麼今天大家都起牀了她還一點出現的徵兆都沒有。一邊又想方季行終於在這麼久以後要叫顏竺起牀了?

lnc沒有人不知道方季行叫人起牀的方式有多不溫柔,雖然不知道對女生會不會好一點,但鄭一揚覺得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心疼,這個心疼顏竺的想法都還沒來得及多想幾秒,就聽到方季行突然沉沉地“嗯”了一聲。

“讓她多睡一會兒。”

鄭一揚:???

這他媽,他沒聽錯吧。鄭一揚感到有些難以置信的掐了一下自己,好的,確定不是做夢。又定神看了一眼方季行,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要知道,方季行叫人起牀的時候完全就是魔鬼。雖然其他的他可能不太在意,但他作爲隊長是絕對不允許隊員賴牀偷懶睡覺的。

“你剛纔說什麼?”

“讓她多睡一會兒,你讓武現今天別太吵,稍微安靜一點。”

鄭一揚:“………”

他懷疑今天的方季行哪裡有點問題,趕緊挪了兩步朝自己的位置走過去坐下,默默地嘀咕了一句:“狗東西,還說不喜歡。這特殊待遇當我瞎嗎?”

從現在開始,他再也不要相信方季行說的任何一句“我不喜歡她”這種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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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快吃晚飯,顏竺都沒有出現在訓練室,鄭一揚沒有多問,默認她是還在睡覺。只有武現問了一句,“顏姐今天怎麼不在啊?”

“在休息。”方季行說。

他沒有繼續說,只是輕聲:“噢,我以爲顏姐身體不舒服呢。”

方季行瞥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快晚上七點,按照早上讓她去睡覺的時間點來算,這也有十二個小時了。一覺睡十二個小時……他當初叫她“豬豬”果然是沒錯的?

他們這個年紀,早就不是一覺會睡十二個小時的年齡了。

方季行一邊想一邊又覺得有些好笑,打着遊戲都沒忍住笑出聲了。一旁的鄭一揚聽到這個人突然的笑聲以後,餘光瞥了他一眼,心裡一瞬間只有一個想法。

“這人完蛋了。”

或許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特別是鄭一揚這種老愛當月老到處牽線搭橋的,更是看得透徹。剛纔武現問完以後,方季行就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在笑些什麼,那麼就只有可能是跟顏竺相關的。

這人到時候鐵定得一頭栽進去的。

當你想起一個人,會笑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是離完蛋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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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顏竺的聲音在訓練室門口響起的時候,大家一起回了頭,看到她的一瞬間差點鼠標沒嚇掉。門口站着的女生,帶着很燦爛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靠在門邊上,偏了偏頭。

和以往什麼都一樣,唯一變化的是……一頭過腰的長髮消失了,剛到嘴角的短髮顯得人精神幹練了許多,又染上了幾分俏皮的氣息。

最終還是方季行最先開了口。

“剪頭髮了?”他頓了一下,“什麼時候去的。”

顏竺邁步進來,抽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伸手捋了一下頭髮,說:“剛纔,下午起牀的時候就出去剪了。”

“不會心疼嗎?”

“完全不,我留長髮本來也只是因爲之前懶得去剪。”

“現在呢?”

“換個髮型,重新開始。”她說完,就開了電腦。

既然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的,那麼就把自己也換一換,從內到外,都換成一個新的顏竺。這一次,開始重新啓程。銘記輸掉比賽的痛楚和不甘心,但再也不要自己獨自消沉,她會做好,她也能做到。

雖然這條路可能還會有點長,但她會一步步地堅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