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且可怕的夢。
我夢見自己在深夜時帶着些許乾糧匆匆離開,像是做賊心虛般。一路往南走到城市邊緣,是一座森林。纏繞着荊棘,張牙舞爪的像是想將人拖進深淵。
我在森林盡頭遇見一羣天使,他們說我一個人孤單,便要與我同行。
我開心的將自己的乾糧分給他們吃,然後一起有說有笑繼續我的旅途,可是我忽略了我所準備的乾糧只是爲我一個人準備的。
於是沒過多久乾糧沒有了,天使們開始抱怨。
走在路上我總是努力的在樹上,草叢裡來回巡視。我想找到一些果實,樹莓,或者別的什麼,好用來給天使們填飽肚子。
因爲我怕他們的離開,我太需要人陪了。
好在天使們沒有離開,我爲此暗暗慶幸我沒有白白付出。
天使一號提議玩一個遊戲。當鬼的人得把眼睛蒙上,然後摸索周圍的人。
“你先來做鬼。”天使二號指着我說。
我還是滿臉幸喜的點了點頭,被蒙上眼便被頃刻的黑給覆蓋。
我被人拎了起來,腳不着地。
我有些驚慌,戰戰兢兢的問:“出了什麼事?”
天使們說,“我們要將你賣給河那邊的屠夫,他沒兒沒女,一定會給我們一筆不少的。”
我有些發懵,心像被人用散發着惡臭的抹布罩着般讓透不過氣來,爾後猛地掙扎,跌倒在地,我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沒了命的逃。
跑了幾步我回過頭去看見那些天使的臉開始脫落。
噢,原來他們只是一羣帶着天使面具的惡魔,而那些惡魔各個都長着江蕙恩的臉孔。
後來有人幸喜的問我是不是遇見過天使,我是這樣跟他們說的。
“我遇見過天使,後來發現,原來他們只是一羣鳥人。”
夢中的自己繼續行走着,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在荒蕪的池塘邊,一個女人一臉焦急的攔住我的去路,她拉着我的衣袖哭喪着臉問我,“我的心不見了,你看見過它嗎?”
我驚恐的看着她,認定是遇上了一個神經病,於是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想要儘快離開。
她失落的往南邊走去,我往鎮中心走去看見了小丑先生。
他送了一隻透明的氣球給我,我們談論起剛纔那個女人。
小丑先生告訴我說,“這座鎮上大部分的心都丟失了,剛剛那個女人是因爲丈夫離她而去,而馬路對面坐在花壇邊的老人是因爲兒子女兒的嫌棄,前面麻木着一張臉的小孩是因爲他是孤兒。”
“你看。”小丑先生說。“心丟了的人心臟處就會有一個黑洞,失去快樂開始不安心,心就丟失。”
小丑先生指着他的臉無奈地看着我,“我之所以扮小丑,是因爲小丑妝的嘴角是上揚的像是在笑,就算不快樂也要假裝快樂,不然心就會丟失,可是……”
他說到這裡停頓下來,移開胸前氣球,“我的心還是丟了。”
我看見他胸前的黑洞,像是要把人吸進去。手心鬆開,原本拽着的氣球飛向天際,我轉身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
小丑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滄桑而又悲涼絕望。
“你看見過我的心嗎?如果你看見了請告訴我,因爲我的心……它不見了。”
“你的心也快被弄丟了。”
小丑先生的聲音突然變成了江蕙恩令人作嘔的嗓音,從四面八方涌入我的耳朵,我一直跑啊跑,可是還是能聽到江蕙恩的奸笑聲。
“井雲?井雲!”
“啊!”
心裡一縮,我猛地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看見丹玲被放大的臉。
“你沒事吧?”
“沒事。”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冷汗,想起剛纔的夢魘是那麼的真實,江蕙恩真是無處不在,連睡覺也要在夢中折磨我。
我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元太的房間裡。我不由的想起昨晚額頭的那一抹涼,難道是元太?又或許只是我的夢罷了。
“好好躺着吧,你有點發燒。”
我剛要掙扎着坐起來,丹玲按住我的肩膀又讓我躺下去。
“今天早上到你家門口找你上學,那個男孩讓我請半天假照顧你。”
那個男孩?
“元太?”
“嗯。”丹玲拿起毛巾給我擦了擦汗,“他說下午開課務必要把你帶到學校去。”
“那他呢?”
“他雖然揹着書包但是卻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好像有什麼急事吧……我也不知道……”
“噢……”
“不過你們家隔壁新搬來了人,我都不知道……”
“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我背上,讓我直不起身體來。
“對了,我熬了粥,喝點粥吧,喝完粥把藥吃了。”
說着丹玲就走出房間。
我坐起身來實在是想不透元太去幹嘛了,想起昨晚井致的態度,我的心又開始堵得難受。到底該怎麼做呢?想了幾百次我也找不到答案。
門被推開了,丹玲把小餐桌搬到房間裡來,又跑出去端着粥和辣蘿蔔進來。我掀開被子坐在地板上,丹玲驚呼着把我拉起來,在下面墊了個墊子才讓我坐下去,然後把碗往我前面挪了挪,把湯匙塞到我手裡,她才放心的坐到對面去。
看着她做的一切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過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謝謝你啊,丹玲……還害你請半天假來照顧我,都不能去上課……”
“趕緊吃吧,死丫頭。”丹玲舉起手中的湯匙作勢要敲我腦袋。
我笑着衝她吐吐舌頭,大口大口的吃起粥來。
“喂!”就在我的湯匙伸向那盤辣蘿蔔時,丹玲突然衝我大吼了一聲,“你感冒不能吃辣的。”
“可以的。”就吃白粥我纔不幹呢……
“說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感冒要吃清淡的。”
“可是這也太清淡了吧。”我用湯匙挑了挑幾乎是漿糊的白粥不滿的嘟起嘴來。
“喝你的粥吧。”
“這哪裡是粥,明明是漿糊。”
“啊哈哈哈……快點吃,我懶得跟你廢話。”
“哈哈哈……丹玲,還記不記得小學的某一天我去你家玩兒,然後你說要做東西給我吃,我就滿心期待的等啊
等,終於你做好了,叫我到廚房去,剛好你奶奶也走去廚房指着你做的東西問給誰吃的……”
“空井雲,你好了是不是,嗯?還笑得這麼大聲。”一講到丹玲的糗事她就急起來,我卻越發的得意,說的更起勁。
“你說給貓吃的,你奶奶說,嗯,一看也不是給人吃的……哈哈哈哈哈……”
我捂着肚子笑起來,丹玲表情不自在的瞪着我兩秒後,終於沒堅持下去,也跟着噗嗤笑出聲來。
這樣也還好不是嗎?
江蕙恩讓我失去那麼多,卻也讓我發現有這麼多人在我身邊。這或許是對我的考驗也許也是對我身邊的人的考驗。
不管怎麼說,丹玲都是滿分通過的。
吃完飯,吃下藥,丹玲非要我再躺一會兒,我無奈地躺下去,嘴巴卻不停的跟丹玲聊天。
直到中午來臨我才起牀換好校服跟丹玲走在上學的路上。
快走進地獄了,我的心裡又開始壓抑起來。
“要不要我先送你到教室?”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異樣,丹玲一臉擔心的問我。
我笑着搖了搖頭放開她的手,率先走出去,衝她揮了揮手就往教室跑去。經過教學樓樓梯時發現元太坐在樓梯上。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彷彿就是在等我一般。
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上去站在他面前,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站起來塞了一個有卡通畫的鐵盒給我,然後微微彎下腰在我耳邊輕聲說。
“好戲即將上演。”
說完轉身一步步的走上樓梯去。
對於他的話,我實在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轉身往教室走去,看了看手中的鐵盒,原來是糖果。我打開鐵盒從裡面拿了一顆橙色的糖果塞進嘴裡,不禁揚起嘴角來。
可是在下一秒,嘴角又被扯回去。
“她這樣,還不如不來上課呢。”
“就是說,是我都沒臉來學校了。”
“罵自己弟弟不說,還欺負弟弟的女朋友,看來她還真是巴不得自己的弟弟去死啊……”
“平時都沒看出來……結果她居然是這樣的人……真是可怕……”
一走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鼻涕蟲一樣黏在我身上。嘴裡的糖果變得索然無味,耳朵裡嗡嗡作響,傾覆來的只是一聲又一聲的議論聲。
我低着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發現江蕙恩那個毒蠍子居然沒有換座位,此刻她正衝我露出她噁心的笑。
“我說蕙恩,你還是趕緊換位置吧,不要跟這種人坐在一起了!”
“可是……”江蕙恩面露難色的看着跟她說話的人。
“就別可是什麼了,一會兒老班來了我幫你跟她說!”
我真是不想看到她裝模作樣的姿態,於是放下書包就撲在桌子上閉上雙眼。
就在這時,教室裡的廣播突然被打開了,裡面傳來井致的聲音。
他大概是對着話筒吹氣試音,接着清了清嗓音,大吼一聲。
“喂!江蕙恩你死定了!”
不僅是我,全班的同學包括江蕙恩也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盯着擴音器。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是江蕙恩劈腿被井致逮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