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段驚寧、安亦晴、段山、阮雪等人同乘一輛車,前往彭少懷在緬甸的大宅。
“小晴丫頭,今天下午的事情我聽阿山跟我說了。子卿這個孩子被我慣壞了,真是對不住你啊!”忙碌了一個下午的段驚寧聽到段山的描述,氣的怒火中燒,若不是段山攔着,他一定會把段子卿抓來狠狠收拾一頓。
安亦晴之於段驚寧來說,不僅是救命恩人,還是親如孫女的晚輩。而且,段驚寧憑藉着幾十年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出安亦晴絕非池中之物,這樣的人怎能不交好?
兒子不如老子,段子卿長得雖然俊美,但是心思和眼神貌似都長歪了,根本沒有自己老爹的遠見。
安亦晴一愣,不着痕跡的看向段山,搖頭對段驚寧說道:“段老別這麼說,段三少只是性格有些頑劣,底子還是挺好的。更何況他並沒有給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麻煩和傷害,小打小鬧嘛,權當哄小孩子了。”
段驚寧汗顏,“什麼小孩子?那臭小子比你還大四歲呢!當哥哥的沒有個當哥哥的樣,以前我給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道我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混小子!”段驚寧嘆了口氣,對安亦晴說道,“當年我妻子,也就是你段奶奶,她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字歸和子玉的生產都很順利,但是到了生子卿的時候,偏偏怎麼也生不出來。醫生當時說你段奶奶的情況非常危險,爲了防止意外發生,大人小孩只能保一個。”
“當時我就蒙了,那種情況,肯定是保大人啊!孩子什麼時候都能有,但是妻子可就只有一個!但是,你段奶奶知道後根本不同意,態度堅決的跟我說,如果這孩子活不了,她也就不活了!最後,我被她逼得沒辦法,只能簽了字保孩子。不過老天有眼,你段奶奶硬是捱過了難產,母子平安。”
安亦晴安靜的聽着,沒想到段子卿在出生的時候還有這樣的故事。
“因爲子卿是你段奶奶用命保下來的,所以特別疼愛,比對待子歸和子玉都要疼愛。
子卿出生的時候是難產,所以小時候身體特別虛弱,剛出生的時候一直在用好藥養着,你段奶奶更是對那臭小子言聽計從,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給摘下來。可是,你段奶奶福薄,子卿九歲的時候,她就生病去世了。”段驚寧的眼神有些滄桑,雙眸中的光芒散碎,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他帶到了回憶之中。
“你段奶奶去世之後,段氏的擔子就落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當時正是公司瓶頸的時候,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太累的時候就直接睡在辦公室了。至於那三個孩子,子歸和子玉已經成人,我不擔心,爲了不讓子卿覺得孤單,我把你段奶奶的親妹妹接到了家裡,讓她這個做小姨的幫我照顧子卿。但是,我還是疏忽了。我小姨子到底是年紀小,沒耐心,再加上心思不在孩子身上,導致子卿跟她不親近,兩個人在家基本上沒有太多交流。幾年後,等公司的事情徹底上了軌道,我發現我已經管不住子卿了。”
段驚寧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那時候十三歲,正是青春叛逆期,不管我用軟的還是硬的,他都油鹽不進。每天跑出去瘋玩,有時候甚至連課都補上。我覺得是我虧欠了他,畢竟他媽去世之後,我只忙着賺錢,卻忽視了他。所以,不管他做了什麼錯事,我能原諒就儘量原諒,也養成了他無法無天的性格。唉!作孽啊!”
段驚寧眼睛有點兒溼潤,他伸手抹了一把老淚,臉上有些疲憊。段山皺皺眉,伸手輕輕拍了拍段驚寧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段老,您不用愧疚。”聽完了故事,安亦晴開口說道,“作爲父親,雖然你的確有一段時間疏忽了段子卿,但是你有你的難處。作爲一個丈夫,你需要忍受喪妻之痛。作爲一個老闆,你肩負着好多人的養家餬口。作爲一個爸爸,你也儘量彌補這三個孩子。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子女和父母之間,是需要互相體諒的。段子卿雖然被你疏忽了幾年,但是不可否認,他是段家三個孩子中最幸福的一個。是他自己不知足,是他自己沒有看清楚。”
車裡很安靜,一向嘰嘰喳喳的阮雪也閉上了嘴巴。
段驚寧沉默了許久,深深的嘆了口氣,似乎要將這些年來的鬱結全部疏散一般。
“你說的對,是老頭子自己鑽牛角尖了!”段驚寧對安亦晴說道,“我也有想過,是不是因爲我的補償心理,才讓那個混小子變成了這副樣子。但是一想到他小時候媽媽死了,自己孤苦無依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心軟。唉!是我太魔障了!”
安亦晴的眼中輕光閃過,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事情明瞭了。
“段老,你有沒有想過,段三少其實心裡是什麼都懂的。也許,他之所以這樣爲所欲爲,正是利用了你的愧疚心。”
段驚寧一愣,低下頭沉默不語,他不想相信安亦晴的推測,但是心卻不受自己控制。
安亦晴不再說話,車裡所有人都沉默了。段山沉穩的目光看向安亦晴,眼神總帶着一絲感激。
安亦晴無聲的笑了,向段山溫和的點了點頭。
二十分鐘之後,段驚寧的車子停在了彭少懷的大宅門前。
彭少懷,果敢王,和緬甸最大的勢力是死對頭的關係。這些年,他爲了果敢不被緬甸勢力侵佔,和那些對頭進行了無數場鬥爭。可以說,彭少懷和緬甸某軍,是你死我活的狀態。
然而,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彭少懷竟然還敢咋緬甸的國土上置辦宅子,優哉遊哉的舉行宴會,足以看到他勢力的強大和囂張。
彭少懷的宅子很大,屬於典型的東南亞風格。拱門、塔尖、方形大柱整齊排列。在柱子上,鑲嵌着深綠色的磚瓦,柱子棱角處染成紅色,底柱爲白色。紅配綠配白,色彩鮮明,卻並不俗氣。
每兩個柱子中間,便是一個半圓形的拱門。拱門上方由馬賽克鋪貼,顏色各異,琳琅滿目,分外耀眼。
宅子的頂端是典型的東南亞風格,高高的塔尖聳立,滿眼都是璀璨的金色,複雜的花紋雕刻其中,精緻的無與倫比。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十五分,緬甸的天並沒有全黑下來。朦朦朧中還可以看到點點淺藍。
院子裡的燈已經打亮,金色的光線從地面射向天空,將整座宅子映襯的更加金碧輝煌。
安亦晴跟着段驚寧下了車,因爲是果敢王的晚宴,所以他們特意提前到達,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提前到場的客人不算多,只有七八個和彭少懷的關係親密的朋友。此時,宅子的大廳裡已經點上了金色的大燈,金碧輝煌之間映襯得鏽黃色的大理石磚分外好看。安亦晴走進大門,簡單的掃了一眼廳內的佈置,感嘆一句,不愧是果敢王,眼光不錯,整座宅子都不值得奪目卻絲毫不顯俗氣。
“段老頭,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太陽打哪邊升起來的?”剛從二樓走下來的彭少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段驚寧,連忙吼了一嗓子。
段驚寧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斜睨了彭少懷一眼,“今天的太陽都下山了,你老眼昏花了是不是?”
“嘿,你這人怎麼不會開玩笑呢?我老眼昏花怎麼了?你比我大十歲,我要是老眼昏花,你不得馬上入土啊?”彭少華仍然是一身墨綠軍裝,腳上的黑色長靴走路時踢踢踏踏的響。
“呸呸呸,什麼入土不入土的?老子哪裡招惹你了,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是不是?”段驚寧連呸三下,惡狠狠的瞪了彭少懷一眼,滿臉嫌棄,:“當長輩的沒有個長輩的樣子,竟在小輩面前丟臉,我怎麼認識了你這麼個混蛋!”
彭少懷看似步伐不快,但是確實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段驚寧的面前。他嘿嘿一笑,嬉皮笑臉的看着段驚寧揶揄道:“老段頭,你年紀大了,看不慣我這個年輕人是應該的。我雖然是這羣小傢伙的長輩,但是卻也只是哥哥輩的人物,哪像你喲,都成了爺爺了!”
段驚寧瞪着彭少懷看了半天,張着嘴巴憋的臉色通紅,硬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他一輩子什麼都遇到過,什麼都解決過,但是偏偏那這個混球沒有辦法。
不得不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自從彭少懷出現之後,安亦晴沒有打斷他和段驚寧的談話,直到兩人談話結束,她才禮貌的跟彭少懷打了個招呼。
“彭爺爺,您一見段老就看不見我們了。”
彭少懷一看是安亦晴,馬上笑得見牙不見眼,“怎麼會?大爺早就看見你這小丫頭了,只不過好些日子沒跟段老頭吵嘴架,心裡憋得慌。哈哈,小丫頭你這是挑理了!”
安亦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怎麼會?您和段老吵嘴,我看的正起勁兒呢!”
彭少懷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好!我就喜歡你這丫頭的性子,說話帶勁兒,不藏着掖着!好!對了小丫頭,我家那臭小子今天跟我鬧脾氣,硬是不從二樓下來。你幫個忙,替我去勸勸他唄?”彭少懷一提起自己的孫子彭澤,就腦仁兒疼。
安亦晴心中好笑,再雷厲風行的人物,也會有屬於自己的軟肋和細膩。彭澤,就是彭少懷的軟肋。
“好,我也正好想給彭澤檢查一下身體。彭爺爺,他在哪個房間?”
彭少懷心中大喜,連忙讓管家親自帶着安亦晴上了二樓,並用殷切的目光目送着她離去。
安亦晴走後,阮雪和夏浩兩人跑到了休息區去吃東西,張玉生和華芸去結交各路人物,段驚寧看了看二樓,然後投給彭少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怎麼這麼看着大爺?愛上我了?”彭少懷濃眉一挑,臭屁的說。
段驚寧沒好氣的白了彭少懷一眼,哼唧了一聲。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別人不瞭解你,難道我還不瞭解你?一肚子壞水兒!怎麼?準備打小晴丫頭的主意了?”
“還沒下定決心,緬甸公盤還沒結束,一切都是未知數。”彭少懷雙手負立,笑得張狂。
段驚寧深深的看了彭少懷一眼,神色有些複雜。
“老彭,作爲好友我給你一個忠告,小晴丫頭不是你以前接觸過的那些人,她不一樣。如果你想和她交好,就拿出誠意來。但是你要記住,她這丫頭一向以心換心,別跟她耍心眼。”
彭少懷垂眸不語,片刻之後,他擡頭一笑,“如果這丫頭值得,那我一定真心相待!”
彭少懷和段驚寧的對話安亦晴並不知道,此時她正站在彭澤的房間裡,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你怎麼進來的?”彭澤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安亦晴,顫顫巍巍的問。
安亦晴一個白眼,“當然是走進來的。”
“不、不是!我是說誰讓你進來的?這是男人的房間!”彭澤臉色憋的通紅,雙眼圓睜,彷彿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你爺爺讓我進來的。還有,我糾正你一個錯誤,從生理學上來說,你並不屬於男人,充其量是個發育不完全的男孩兒。當然,如果看看你現在的外表,估計連男孩兒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個小屁孩兒。”安亦晴口齒犀利,談笑間一波一波軟刀子嗖嗖嗖直插彭澤的軟肋。不知道爲什麼,安亦晴每次見到彭澤這副受了驚的樣子,就想欺負他。唔,如果她能有個親弟弟被自己這麼欺負該多好。
彭澤當然不知道安亦晴的惡趣味,但是看着她眼中散發的精光,動物的本能讓他感覺到危險。
“我不是小屁孩兒!我馬上就要成年了!”危險歸危險,該屬於自己的名譽彭澤必須不能丟!
安亦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柳眉輕挑,“你哪裡像要成年了?”
剛纔還像只噴怒的小獅子一樣的彭澤低頭看了看自己,忽然泄了氣,一屁股坐在了牀上。
“是啊,我看起來就是個小屁孩兒!”彭澤嘟嘟囔囔,周身散發着頹廢的氣息。
安亦晴水眸微動,眼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她走到牀邊,挨着彭澤輕輕的坐了下來。
“聽你爺爺說今晚你不想拋頭露面?”
彭澤沒說話,懶洋洋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安亦晴問。
彭澤沉默,連呼吸都變得頹頹的。
“是因爲你的身體嗎?你擔心別人笑話你?還是怕自己丟了你爺爺和父母的臉?:”
安亦晴注意到,自己說完這段話後,彭澤的呼吸停頓了一秒鐘,緊接着變得急促又粗重。水眸中閃過了然,她知道自己說到點子上了。
彭澤雖然身體發育的不好,但是他的心理卻是個正常的十六歲的男孩兒。敏感、脆弱、尊嚴這些是青春期的孩子最在意的東西。青春期的孩子,受不得別人的嘲笑,受不得自己的缺陷,希望自己與衆不同的同時卻又希望自己不要比別人差。
彭澤自小身體發育的不好,他一定因爲這個問題曾經受到過外人的打擊和嘲笑。不是所有人都會因爲他是果敢王的孫子而懼怕他,甚至那些看不慣彭少懷的人,一定會藉着彭澤的事情大做文章。
安亦晴感慨的嘆了口氣,彭澤這個孩子,承受了太多普通孩子沒有錯遇到過的流言蜚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似乎聽到了安亦晴的嘆息,自尊極強的彭澤變成了一隻暴躁的小老虎,渾身散發孤冷的氣息。
安亦晴驚訝的挑了挑眉,伸手一巴掌拍在了彭澤的腦袋上。
“你打我做什麼?!”彭澤大怒,捂着後腦勺擡起頭瞪着安亦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打你?打你是輕的!”安亦晴斜睨了彭澤一眼,“就你這樣的小屁孩兒值得我同情嗎?我身邊隨便挑出來一個人都比你慘一百倍!”
彭澤明顯不相信,“哼!我纔不信!你可是華夏國安家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有什麼慘的!”
“誰說我順風順水?前十九年我只是一個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孤兒。”
彭澤猛的看向安亦晴,臉上帶着不可置信。安亦晴的表情和語氣太淡,淡到讓他覺得她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你……沒騙我?……”
“騙你有錢賺嗎?”安亦晴翻了個白眼,“我從小是孤兒這件事,整個京都都知道。去年我才認回安家的,在此之前,一直是師父把我撫養長大。我三歲記事,打從那時候起,我每天都要天不亮就起牀,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大冬天的,我那無良師傅把我扔到光溜溜的冰道上讓我玩命的跑,跟頭一個接一個的摔,等我晚上睡覺時身上都變顏色了。臭小子,你自認爲自己的經歷太慘,受盡別人嘲諷,殊不知還有許多人比你經歷的更多,受到的屈辱也更多。比如你爺爺,他從一個窮小子變成果敢王,所受到的痛苦是你無法想象的。”
彭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帶着迷茫,他直直的看着安亦晴,問道:“你小時候那麼苦,是怎麼挺過來的?”
“挺?不需要挺啊!”安亦晴輕輕搖搖頭,順手抄起桌子上的一袋薯片嘎嘣嘎嘣吃了起來,“雖然我是個孤兒,但是我有師父啊。那個老頭子雖然在訓練上對我嚴厲了點兒,但是平時他都特別疼我。還有藥門的四大長老和小師叔,都把我當成親孫女親女兒一樣疼愛。我知道他們都是真心愛我的,我再苦再累也要給他們一個安定的家。”
“真心愛你?……”彭澤眨眨眼,嘴裡重複着這句話。
“唔,是的,就像你爸媽和你爺爺那樣,真心愛着你。可以爲了你,付出他們的生命。”安亦晴忽然看向彭澤,眼中的光華耀眼,“臭小子,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嗎?你從出生開始就有疼愛你的父母和爺爺,這是我從小做夢都求不到的東西。”
彭澤看着安亦晴的眼睛,在那雙清澈的水眸中,他看到了一種讓人心安的淡然和力量。他想不到一個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女子,以前會受了那麼多苦。
漸漸的,他覺得呼吸順暢了好多,自己心頭壓着的那塊大石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
不過……
“可是,我的身體還是沒恢復!我會給爺爺他們丟臉的!”彭澤又把腦袋耷拉下來,垂頭喪氣的說。
安亦晴沒說話,又是一個巴掌拍在了彭澤的後腦勺上。
“你這女人怎麼又打我?!”彭澤猛擡頭,委屈的瞪着安亦晴。
“你這臭小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安亦晴翻了個白眼,“你爺爺他們希望的是你一生平安,就像你希望他們長命百歲一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爺爺和你父母不能再給你優越的生活和身份,你會覺得他們給你丟臉嗎?”
“當然不會!男子漢大丈夫,要靠自己纔對!靠長輩算什麼能耐!”彭澤立馬反駁,人小志氣倒是不小。
“那不就得了!你不會覺得他們丟臉,憑什麼就認爲你現在這樣子會丟他們的臉?!男子漢大丈夫,長得再帥又能怎樣?讓自己變得強大,能夠好好保護家人,纔是王道!做一個像你爺爺那樣的人,纔不枉此生!”
彭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亦晴,然後低下了頭。在這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中破土而出,慢慢長成了參天大樹。
當安亦晴帶着彭澤笑眯眯的出現在彭少懷和段驚寧眼前時,一向大大咧咧的彭少懷忽然紅了眼眶。
“臭小子,你總算捨得滾出來了!”彭少懷一巴掌拍在彭澤的肩膀上,擡手使勁兒揉了揉他的頭髮。他的老眼中閃着莫名的晶光,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
彭澤齜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將可憐的腦袋從彭少懷手中拯救了出來,“爺爺,小晴姐好不容易給我梳的髮型全被你弄亂了!”
彭少懷一愣,看了看安亦晴,又看了看彭澤,忽然笑了起來。
“喲,這臭小子,終於認這丫頭當姐姐啦?”彭少懷笑着衝安亦晴豎了一個大拇指,“小丫頭,好樣的!這臭小子可是個驢脾氣,你能把他搞定,大爺我佩服你!”
安亦晴淺笑的看着彭少懷,“彭爺爺過獎。這小子是個心性堅定的人,你不用太過擔心。更何況有我開的那副藥,半年的時間就能恢復正常。”
彭少懷感激的看着安亦晴,點了點頭,“你這丫頭是我彭家的福星啊!走,我帶你去見一見彭澤他爸媽!”
安亦晴欣然同意,跟上彭少懷的腳步。
彭澤的父母人都非常好,他們一直想見一見能夠救治自己兒子的這位神醫。當他們看到安亦晴如此年輕時,即便再有心裡準備也嚇了一跳。不過兩人終歸是果敢王的兒子和兒媳婦,能力和眼界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很快就接受了安亦晴的身份,熱情的和她打得火熱。
安亦晴和彭澤兩人聊天的時間不算短,此時已經七點半過了,宴會廳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彭澤的父母歉意的跟安亦晴道了個別,來到大門口開始迎接賓客。而作爲這次宴會發起者的彭少懷,倒是成了甩手掌櫃和大家聊得火熱。
“咦?好像有點兒奇怪啊!”忽然,跟在安亦晴身後的張玉生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一句。
“張哥怎麼了?”一旁的華芸疑惑問道。
張玉生看了一眼四周,“小芸,你沒發現今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人有許多生面孔嗎?”
華芸四處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麼不妥,搖了搖頭。
“今天白天我特意留了個心眼,把參加緬甸公盤的人的資料都蒐集了一份,雖然做不到過目不忘,但是最起碼能記住百分之七八十。但是今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人,有一小半是我沒見過的。”
張玉生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有自信,雖然他做不到安亦晴的過目不忘,但是對於自己見過的人多多少少會有些印象。今天白天他特別留意了一下拍賣場內的人,對這些人大致有了一個瞭解。但是現在參加宴會的,有一小部分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彭少懷舉辦的宴會,當然不會什麼人都請,參加緬甸公盤的也得分個三六九等,所以有許多白天見過的面孔沒有出現,這很正常。但是那些生面孔是哪裡來的?
正在和段驚寧聊天的安亦晴忽然轉過身,回答了張玉生這個問題。
“今天是緬甸公盤第一天,只是明標而已。很多人對明標並不感興趣,只會在暗標開始的時候出現。所以玉生哥你覺得他們臉生是正常的,因爲他們白天根本就沒去玉石城。”
張玉生和華芸恍然大悟,原來竟然是這樣!
是了,參加緬甸公盤的人未必是真的懂賭石,有的只是收到了請柬來看看熱鬧,或者打算花點兒錢玩玩刺激。明標太過沉悶,的確不如暗標來的刺激和爽快。
瞭解到了這點,張玉生開始着手於這些生面孔的身份來歷,爭取在宴會結束前弄出一份詳細的資料交給安亦晴做參考。
這時,宴會廳的大門口出現了一些轟動,正被段驚寧拉着四處介紹的安亦晴轉頭向門口看了過去。
一襲白衣,如詩如畫,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帶來一片陽光。這樣的男人,除了段瑭,不可能再有別人。
今天的段瑭仍然一身白色唐裝,似乎他的世界中只有白色。在段瑭的身後,一身黑色西裝的阮皓冷峻着一張臉,一步不離的跟着。
段瑭的長相實在太過俊朗,剛一進門,就吸引了一大羣女人。在得知他的身份是歐洲黑道龍頭霸主沐雲會的當家時,又是一陣不要命的驚呼。
這樣的男人,帥氣、多金,溫和,任何一個女人都想把他搞到手。
然而,此時這位衆人眼中的香餑餑,滿心滿眼只有遠處的那個戲謔的看着自己的女子。
“嘖,段瑭哥看小晴的眼神都快化成水了!如果沒有顧將軍,小晴和段瑭哥真是天設締造的一對啊!”坐在休息區胡吃海塞的阮雪嘴裡叼着叉子,一會兒看段瑭,一會兒看安亦晴,不住的感嘆。
“你別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要是顧將軍知道你這麼說,他不會讓你好過的。”夏浩連忙給阮雪使了個眼色,即便這是遠在緬甸,他也覺得手眼通天的顧夜霖能夠收到消息。
愛炸毛的阮雪不僅沒生氣,反而馬上閉緊嘴巴四處看了看,生怕這裡會出現顧夜霖的眼線。
“小胖子,你別嚇我,那男人不會真知道了吧?”阮雪苦着臉,癟了癟嘴。
夏浩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滿滿的全是喜愛。
“你別擔心,就算他知道你說了什麼,你還有小晴給你撐腰,怕什麼?更何況,我覺得顧將軍現在未必有那心思理會你。”
“怎麼了?”阮雪眨眨眼,滿心不解。
夏浩看了看和安亦晴想聊甚歡的段瑭,意味深長道:“小晴遠在緬甸,又是個招蜂引蝶的體質,顧將軍的情敵本來就多的數不過來,搞不好這一次緬甸公盤他又得多出幾個對手來!”
“哼,那也只能怪他不親自來看着小晴,這丫頭長得跟朵花兒似的,往那兒一站,什麼都不做,都有一堆一堆蝴蝶往上撲!顧將軍也是心大,這種事兒都不管!”阮雪撇撇嘴,雖然她希望段瑭和安亦晴能在一起,但是從安亦晴的情感角度出發,阮雪更希望顧夜霖能夠親自陪在安亦晴身邊。
畢竟,這一對小兩口已經快兩個月沒見面了嘛!
“你着急,說不定顧將軍更着急呢。也許,他現在已經在飛來緬甸的飛機上也說不定。”夏浩雖然和顧夜霖接觸不多,但是這個男人有多小心眼,他可是門清。他就不信顧夜霖能夠穩坐京都,把安亦晴放在狂蜂浪蝶之中。
阮雪撇撇嘴,很明顯不太相信夏浩的話。
段瑭到了,毛天賜到了,古天、古思憶還有古思齊也到了。段子卿和仇輕然還有仇嫣然姐妹也到了場。最後,就連和玉石界沒有任何關係的徐天佑、白易銘、南天也出現了。
當這些人出現在安亦晴面前時,她着實有些緩不過神來。
明明是緬甸公盤,怎麼搞得跟年終大聚會一樣?
“喂!死女人!你兩個多月沒消息,不認識老孃了?!”南天還是那副老樣子,即便她成爲了南家的少主,但是面對安亦晴時仍然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樣。
安亦晴緩過神,仔細打量了一下南天,欣慰的笑了。
“好幾個月不見,你倒是比以前穩重多了。唔,大姑娘了!”
“去死!老孃不是姑娘,老孃是爺們兒!純爺們兒!”南天不樂意了,大搖大擺的糾正安亦晴的錯誤。
安亦晴笑着點頭,“誰家純爺們兒叫自己‘老孃’?”
南天被堵的沒了話,只能惡狠狠的看着安亦晴,這臭丫頭一點兒都不想她,好幾個月不見就知道和她叫板!哼!
“哎小丫頭,你怎麼只顧着跟這個男人婆說話啊?我這麼個美人站在這兒你怎麼不看我呢?”
這個妖孽的聲音不用問,一定非紅衣妖精白易銘莫屬。
安亦晴腦仁兒忽然有點兒疼,她轉過頭,一片驚豔的紅色映入眼簾。
果然,就是白易銘。今天的他仍然是一身紅色西裝,西裝的袖釦和胸口繡着一條展翅飛翔的金鷹,配上他那完美妖嬈的五官,就彷彿是魅惑人心的罌粟,讓人慾罷不能。
“你怎麼也來了?酒坊的生意不要了?”安亦晴無奈的看着滿臉帶春的白易銘問道。
“公司又不是離了我不行,我花錢聘請了那麼多高級管理,難道都是擺設嗎?”白易銘傲嬌的哼了一聲,復又笑嘻嘻的看着安亦晴,“緬甸公盤這麼有趣的事我怎麼能不來參加?更何況小丫頭你還在這兒!顧老三那臭小子在京都坐鎮,沒工夫抽身,我當然得趁虛而入咯!”
安亦晴滿臉黑線,普天之下能夠把趁虛而入這種卑鄙事兒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義正言辭的,除了白易銘之外,估計也沒誰了。
“白大少,就算阿霖不在,你也沒機會趁虛而入。”安亦晴無情的打破了白易銘的幻想。
“小丫頭,你怎麼這麼狠心啊?白費了我大老遠巴巴跑過來了!嗚嗚,我的少男之心!”白易銘一臉委屈,那張臉長得本來就嬌媚,再配上這委屈的表情,我見猶憐,周圍一直注意他的少婦少女們都碎了心。
唯獨只有兩個人,沒有被白易銘所誘惑。一個是已經習以爲常的安亦晴,一個是純爺們兒南天。
“喂!死女人,你怎麼認識這麼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他到底是爺們兒還是娘們兒?!”南天被白易銘哭的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沒好氣的問。
安亦晴抽了抽嘴角,“之前我認爲他是男的,但是現在……我也不太確定。”
還在裝委屈的白易銘身子一僵,臉忽然抽了一下。
“我可跟你說,別讓你家顧將軍跟這種人在一起,不陰不陽的容易傳染!你也離他遠點兒,當心變異!”南天嘴巴毒的很,罵起人來一個髒字兒都不帶。
白易銘再也忍不住了,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將南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向躲避病毒一樣跳出去好遠。
“小丫頭,你從哪裡認識了這麼不陰不陽的人?她是女人嗎?沒胸沒屁股就算了,怎麼連點兒女人氣兒都沒有?這貨不會是去過泰國吧?!”白易銘嘴巴也不留德,小話說出來一套一套的。
“奶奶的!你罵誰呢?”南天柳眉高高豎起,開始挽袖子。
“爺爺的!誰不像個女人小爺我罵的就是誰!”白易銘騷包的哼了一聲。
“老孃再女人哪有你更娘?一大老爺們兒穿了一身紅,你也不嫌騷得慌!”南天伶牙俐齒的反擊。
一個上滬市南家的少主,一個京都白家的獨自,就這麼在大庭廣衆之下,彷彿潑婦罵街似的吵了起來。
安亦晴被兩人的吵架弄得腦仁兒疼,只是五分鐘的時間,白易銘和南天用了九九八十一式罵人*,每一句重樣的。直把趕過來看熱鬧的阮雪和夏浩嚇得一愣一愣的。
好不容易將這兩個冤家分開,安亦晴將白易銘交給了段瑭看管,又把南天交給了和她臭味相投的阮雪,一南一北,世界終於太平了!
安亦晴鬆了一口氣,晃悠到休息區端起一杯橙汁一飲而盡。
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哼!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自己低俗,身邊的朋友也低賤的很!”
安亦晴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爲什麼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會遇到麻煩?
緩緩轉過頭,安亦晴看向身後的仇嫣然。
“仇小姐,你在跟我說話?”
“你是瞎子嗎?這裡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別人?”仇嫣然不屑的嗤了一聲,沒有了段子卿在身邊,她連一絲僞裝都不屑。
“唔,這倒也是。不過我以爲你說的不是人話,所以一時沒聽懂。”安亦晴淡淡點頭,平靜說道。
“你說我不是人?!”仇嫣然想了半天才搞明白安亦晴是在罵她,立刻大怒,聲音拔高了八度。
站在不遠處的阮雪皺着眉向這邊看來,她低頭對不知情的南天解釋了一番,然後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向這邊走了過來。
“仇小姐別這麼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只不過……”安亦晴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不知道京都白家的白大少和上滬市南家的南少主如果知道你說他們兩個低俗,會有什麼想法?”
“你……什麼意思?”仇嫣然心中涌出不好的念頭,剛剛吵架的那一男一女,不會有什麼厲害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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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滴走起,妹紙們,鑽石鮮花甩過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