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榆靜靜的看着安亦晴,試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些信息,但是卻一無所獲。
“好,安小姐說的事情我會調查。不過龍在天是龍在天,青幫是青幫,我答應過老幫主不能讓青幫滅亡,我必須說到做到!安小姐,您究竟要怎樣才肯罷手?”
蔣榆一下子將話題轉到了今天兩人相聚的目的上,以前的事情都已經是陳年舊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決青幫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蔣先生,青幫現在的局面你覺得是我造成的嗎?”安亦晴不答反問。
蔣榆搖了搖頭,“我明白安小姐的意思,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青幫之所以會有今天,是因爲內部多年墮落下來的腐朽,安小姐只是起到了一個導火索的作用罷了。但是安小姐,您雖然不是事情的主導者,但是卻可以把這件事情對青幫的危害程度降到最低。”
安亦晴深以爲然的點點頭,“不錯,我的確有能力把這件事情對青幫的危害程度降到最低,但是蔣先生,請給我一個這樣做的理由。青幫和我只有仇怨沒有情誼,我沒有必要爲了你們這樣做。”
“安小姐您想要什麼?”蔣榆問。
“我想要的,你會給嗎?”安亦晴反問。
蔣榆定定的看着安亦晴許久,說話擲地有聲,“只要我能辦到,一定滿足安小姐的要求。”
“那好!我要的是你蔣榆,你可給得起?”
蔣榆猛地愣住,瞳孔因爲驚訝而緊緊縮起。他看着對面笑語嫣然的女子,她是那麼清澈淡然,彷彿這些日子上滬市的刀光劍影並非出自她手。
她想要他?要他什麼?才華?還是忠誠?
不得不說,有那麼一瞬間,出於情感,蔣榆心動了。
和安亦晴一樣,他長着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他能夠看得出安亦晴是一個真正合格的領導者,並非龍在天的極端猜忌,也並非邵氏兄弟的專橫跋扈,面前這個女子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夠透過虛浮的現象看透一切本質。
蔣榆佩服她,欣賞她。然而,只能情盡於此。他的理智和原則,不允許他背叛青幫!
“安小姐的擡愛蔣榆非常感動,但是我答應過老幫主,生是青幫的人,死是青幫的鬼。這個條件蔣榆實在無能爲力,還請安小姐換一個吧!”
蔣榆的拒絕安亦晴並沒有感到失望,她早就料到這個忠心的男人是不會這樣被輕易說動。不過——
“蔣先生,你答應了老幫主要保住青幫榮耀,但是龍在天和邵氏兄弟卻把青幫弄得烏煙瘴氣,豈不是與你答應老幫主的承諾相違背?”
蔣榆身體一僵,沒有說話。
安亦晴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不知道青幫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是對於杜老幫主的爲人還是有些耳聞。他老人家爲人豪爽,俠肝義膽,無論黑道白道都被人稱頌。在他活着的時候,青幫蒸蒸日上,甚至比當時杜月笙的年代還要好上幾分。但是他老人家離世之後,曾經俠肝義膽的青幫開始變得專橫跋扈,早已和老幫主當時的想法相違背,這樣的青幫,你還要繼續讓它腐朽下去嗎?”
“我會盡我所能挽救青幫的局面。”蔣榆的氣息有些不穩,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沒有底氣。
安亦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挽救?蔣先生你想怎麼挽救?先不說青幫現在面臨的危險局面,我們光說青幫內部,龍在天和邵氏兄弟幾人聯合打壓你,蔣先生你若不是有老幫主的遺言和跟他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前輩撐着,你覺得你會平安的活到今天嗎?當十年二十年之後,這些元老級的前輩塵歸塵,土歸土,你又有什麼力量去和龍在天還有邵氏兄弟抗衡?”
看着蔣榆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安亦晴最後再一次下了一劑猛藥,“蔣先生,我並非輕視你的才智,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即便我今天停止對青幫的攻擊,那又能怎麼樣?如果不是一號二號有意想打壓青幫,我呈上去的證據又能算作什麼呢?我敢用自己的人格和安家的聲譽在這裡跟你打賭,青幫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不出十年,必亡!”
蔣榆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幽深的看着滿臉篤定的安亦晴,無數句反駁的話堵在嗓子眼兒裡,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腦海中不停的迴盪着安亦晴剛剛的話,青幫若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不出十年,必亡!
這是他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實,龍在天和邵氏兄弟三人**獨裁,現在已經引起一號二號的震怒。就算這次危機挺過去,別說十年,估計就連五年都挺不到!
蔣榆自從加入青幫以來,一直勞心勞力,將全部的心血注入在這裡。但是當局者迷,他自問才華過人,卻仍然被殘酷的真相迷了眼。安亦晴今天的話雖然狠厲,但是不得不說蔣榆徹底被敲打了一番,醒悟了過來!
出神的看着安亦晴,蔣榆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裡。他真的要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青幫被邵氏兄弟和龍在天徹底毀了嗎?難道真的要親眼見證老幫主所有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嗎?當他去世的那一天,他真的能對得起九泉之下殷切的等着他的老幫主嗎?
蔣榆猛的打了一個激靈,他不敢想!這些殘酷的事實,他不敢想!
無力的看着面前笑語嫣然的安亦晴,蔣榆第一次覺得這樣淡然清澈的笑容是那樣的讓人無奈。
“安小姐,您對我說這些,究竟想要什麼?”蔣榆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是不可能背叛青幫的,您還是換一個條件吧。”
安亦晴低低的笑出聲,雙眸中閃爍着別樣的光華,“蔣先生,你不想離開青幫,但是我也捨不得你這個人才。既然這樣的話,那青幫的幫主之位我覺得可以換一換人來坐了!”
蔣榆猛的擡起頭,震驚的看着安亦晴,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甚至還帶着一絲絲驚悚。
他張了張嘴,卻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安、安小姐,您的意思是……您想要青幫?!”
安亦晴柳眉一挑,笑的從容,“有何不可?”
“這不可能!”
蔣榆大掌一拍桌面,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怒視着安亦晴,眼中有憤怒,有激動,有震驚,還有一絲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期待之情。
蔣榆額過激反應沒有嚇到安亦晴,她仍然笑得從容自然,“蔣先生,我爲什麼不能要青幫?”
“安小姐,您別忘了您是京都安家的女兒!您的爺爺可是安老司令!開國元勳安老司令!您的身份尊貴,一言一行都被上面盯得死死的,黑幫的事情您怎麼敢插手!”
蔣榆的話讓安亦晴不由得笑出聲,安靜的房間裡滿滿的全是她輕快的笑聲。
片刻之後,笑聲漸漸消失,當安亦晴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雙眸中帶着令蔣榆心驚肉跳的冷漠和寒凜。
“安、安小姐……”蔣榆喃喃的喊了一聲。
安亦晴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蔣先生,你覺得以安家和顧家的實力,會像普通豪門世家一樣成爲上層的棋子嗎?”
蔣榆沒有說話,但是心中的答案可想而知。
“作爲安家的第三代,我決不允許自己的家族被國家當成棋子或者武器。安家絕不會危害華夏國,但也必須得到足夠的自由。我之所以努力變得更加強大,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讓我的家人安全而自由的生活。同樣的,我的未婚夫顧夜霖也是如此。再跟你透露一些消息,一號二號兩位老人對這次的行動非常積極,我提出了要收服青幫的意見之後,他們舉雙手贊成。因爲他們知道,只有華夏國對安家好,我一定不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
安亦晴的話已經讓蔣榆震驚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他震驚的看着眼前這個笑語嫣然的絕色女子,她才二十歲,還是個孩子的年紀,可手中竟然握着這樣大的實力!她有自信能夠在華夏國的戰火紛飛中爲家人和朋友開闢出一片自由的天地,同樣的,她也有這個能力!
蔣榆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青幫能有這樣強大的幫主,那麼以後的局面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然而,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蔣榆埋在了心底。青幫的幫主是龍在天,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安小姐,您的想法非常好,但是龍在天是青幫的幫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算你真的有辦法讓龍在天退位,但是青幫幾百年的基業,一些老思想是不可改變的。青幫的幫助之位只傳血緣至親,龍在天上位已經是無奈之舉,那些元老們不可能接受得了你一個外人坐上幫主之位。”
蔣榆的話雖然說得有道理,但是仔細想起來其實都是廢話。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對龍在天仍然抱有一絲幻想。
“蔣先生,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如果你賭贏了,青幫我不僅不要,而且還幫你度過這次危機。但是如果你賭輸了,你和青幫都要歸我所有。”
蔣榆定定的看着對面淺笑着的安亦晴,心中仿若打翻了調料瓶子,五味陳雜。理智告訴他,這個賭他不應該接,但是他的情感卻不斷的在說服他。
“蔣先生,你不需要做太多糾結,我不會讓你替我做什麼。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回去對龍在天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事情自會見分曉。”
空氣彷彿靜止了一般,安靜的房間裡除了流水的聲音之外沒有任何聲音,就連呼吸聲都非常輕。
許久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蔣榆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
當天蔣榆和安亦晴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們細談了許久才從包廂裡走出來,禮節性的握了握手,然後分道揚鑣。
沒有人能看得出這次的談判誰輸誰贏,也沒有人知道青幫未來的路會怎樣。
青幫,會議室。
蔣榆剛剛回來,便被人帶到了這裡。此時龍在天、邵氏兄弟以及青幫所有的高層核心人員還有幾位元老級的前輩全部聚齊,焦急的等待着這次談判的結果。
“蔣軍師,結果怎麼樣?安亦晴有沒有服軟?”一個青幫高層人員焦急的問道。
“蔣先生,情況怎麼樣?你不會空手去又空手回來的吧?”邵強斜睨了蔣榆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
邵興冷冷的瞪了邵強一眼,轉頭看向蔣榆,眼底深處帶着思索和懷疑。
“幫主,我回來了。”蔣榆沒有回答大家的問題,而是恭敬而禮貌的和坐在首位上的龍在天打了個招呼。
正在閉目養神的龍在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淡漠的看了看蔣榆,輕輕點了點頭。
“坐吧,休息一下,跟我們大家說說情況。”
蔣榆被龍在天淡漠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他移開落在龍在天身上的目光,緩緩坐了下來。
“蔣先生,情況究竟怎麼樣?安亦晴怎麼說?”元老級的前輩鍾伯急切的問道。
蔣榆輕輕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衆人,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靠!姓蔣的你跟老子玩懸念是不是?那死丫頭到底同意沒有?!”邵強被蔣榆激怒,猛的一拍桌子竄了起來。
“阿強!給我坐下!”邵興對着邵強一聲冷喝,同時冷冷的看了蔣榆一眼。
蔣榆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邵氏兄弟,他看了看大家,緩緩道來:“今天的談判,說不上贏,也說不上輸。安亦晴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手腕非常高超。我幾次差點兒掉進她挖的陷阱裡。關於青幫的這次危機,她沒有承認是自己一手造成,也沒有否認。她只是和我打了一個賭。”
“什麼賭?”
龍在天眼神一厲,冰冷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殺機,似乎只要蔣榆說錯一句話,就要將他碎屍萬段一般。
蔣榆被龍在天的殺氣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努力穩了穩心神,緩緩開口:“安亦晴跟我說,想要讓她輕而易舉的幫忙解決青幫的危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可以和青幫打一個賭,如果她賭輸了,那麼這次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如果賭贏了……”
“賭贏了會怎樣?!”大家急切的問。
蔣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龍在天,深深的嘆了口氣,“如果她賭贏了,我必須要離開青幫,改投她處!”
蔣榆的話一說完,會議室裡的衆人臉色精彩極了。有暴怒的,有幸災樂禍的,還有鬆了口氣的。
龍在天隱晦的看了一眼邵氏兄弟,然後又問蔣榆道:“那個丫頭想打什麼賭?”
蔣榆定定的看着龍在天,一字一句的說道:“她想闖十八金人陣!”
“什麼?!”
“十八金人陣?!”
“我靠!安亦晴瘋了嗎?!”
蔣榆的話音剛落,會議室中的衆人紛紛驚呼出聲。十八金人陣,那可是傳說當中的存在。要問這個十八金人陣究竟有多神奇,看看蔣榆就知道了。他現在如此不受龍在天和邵氏兄弟待見,但是卻在青幫仍然有足夠的威望,這其中的原因除了老幫主的遺言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蔣榆是近百年來唯一一個闖過十八金人陣的人!
三國時期諸葛亮受衆人敬仰,而闖過十八金人陣的蔣榆,在青幫幫衆心裡的地位便是這樣。
所以,即便龍在天和邵氏兄弟將他恨得牙癢癢,也拿他無可奈何。
而安亦晴要嘗試的,正是闖過這傳說中的神話——十八金人陣!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還真以爲我們青幫的十八金人陣是過家家嗎?她要是敢來,老子讓她吃不了兜着走!”邵強不屑的說道。
邵興看了一眼邵強,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卻是默認了邵強的話。十八金人陣絕非浪得虛名,安亦晴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成爲近百年來的第二人。
“幫主,您怎麼看?”邵興問道。
蔣榆也將目光轉向龍在天,面上喜怒不顯。
龍在天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蔣榆,“軍師,你覺得安亦晴爲什麼要把你作爲賭注?”
這個問題讓大家安靜了下來,是呀,安亦晴爲何什麼都不要,偏偏要將蔣榆帶走?難不成是因爲看上了他的才華?
蔣榆的眼神晃了晃,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安亦晴這樣做的原因,也許她只是看中了我腦子裡多的幾瓶墨水罷了。幫主,現在不是研究這個事情的時候,當務之急我們需要考慮好究竟要不要接安亦晴這個賭?”
蔣榆的話音剛落,邵強立馬炸了起來,“賭!爲什麼不賭!老子就不信她那麼個小丫頭能闖得過十八金人陣!簡直就是找死!反正她不是說了嗎?只要她賭輸了,青幫的危機就沒了!這樣的好事兒我們幹嘛不賭!”
“荒唐!年輕人的想法怎麼這麼天真!”邵強剛說完話,鍾伯的老掌猛的一拍桌子,怒髮衝冠,“你就光想着賭贏了,但要是賭輸了呢!十八金人陣的確是厲害,但是安亦晴那個丫頭作爲華夏國和顧夜霖齊名的新秀,你就不怕她真的闖得過去?如果她真的賭贏了,青幫的危機不僅過不了,還要把蔣軍師搭進去!我們青幫之所以還維持到現在,還不是蔣軍師的功勞?如果他走了,你們這羣臭小子不得翻天啊!”
鍾伯的話獲得了幾個元老級前輩的一致贊同,蔣榆的才華和能力他們都是看到了的,對於老幫主的遺言更是言聽計從。
然而,鍾伯的話卻讓龍在天心裡泛起了疙瘩。什麼叫做“青幫之所以還能維持到現在,是蔣軍師的功勞”?難不成她去這個幫主只是個擺設,一無是處嗎?
蔣榆心裡“咯噔”一下,擡頭看向龍在天。果然,那雙本就對他懷疑猜忌的眼中此時又平添了幾分忌憚!
“呵呵,鍾伯這話說的難免有失偏頗。青幫之所以能夠蒸蒸日上,完全是因爲義父每天起早趟黑的勞心勞力,蔣軍師只是起到輔助作用罷了。鍾伯您這麼說實在太沒將義父放在心裡了。”
邵興的話讓鍾伯臉色一僵,他看了看龍在天陰沉如水的臉色,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大家的眼神不停的在龍在天和蔣榆身上來回逡巡,緊張而焦急的等待着結果。
許久之後,當大家都快要憋的窒息的時候,龍在天終於緩緩開了口。
“好,轉告安亦晴,這個賭注,青幫接了!下週一上午九點,青幫總部訓練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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