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駱冰逃走,雲隱眼裡閃過一絲殺意,剛想擡腳去追。
可看見懷裡柳筱脆弱的神色,他還是作罷。
“筱兒,你撐住。”雲隱朝着懷裡的柳筱低聲說了一句,立馬拿出金針扎住她的身上的大穴。
在金針的作用之下,柳筱終於勉強可以開口了。
“筱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聽見雲隱關切的問題,柳筱卻沒有心思去回答。
她驀地擡手,死死地抓住雲隱的袖子,眼淚一滴滴從眼角滑落。
“師傅……求求你……求求你去海里……找白易寒……求求你……救他……”
她說完這句話,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緊繃着的神經終於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柳筱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只覺得一切宛若一個永遠醒不過來的夢。
在夢裡面,有白易寒,也有顏如是他們。
他們打打鬧鬧,無拘無束,一切平靜歡樂得不像話。
但夢終歸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這一日,柳筱終於覺得自己的身體恢復了知覺,渾身的疼痛傳來,她掙扎地睜開了眼睛。
眼睛勉強適應了眼前的光亮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乾淨的房間之中,牀前正坐着師傅和顏如是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片焦急。
“我這是在……”柳筱沙啞着嗓子,低聲問道。
看見她醒來,顏如是忍不住喜極而泣,趕緊回答道:“我們在樞島,你昏睡了好多天,我們都不敢離開魔域。”
聽見顏如是的話,柳筱混沌的大腦突然清醒過來,昏迷過去前的回憶,如潮水般涌入大腦!
“白易寒……白易寒呢?他怎麼人不在?他在哪裡?”
柳筱反應過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開始掃視全場,尋找白易寒的身影,發現屋裡竟然沒有那一抹熟悉的白衣,她趕緊開口問道。
聽見柳筱的問題,全場一片死寂。
看着眼前每個人都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柳筱只覺得整個人腦袋裡轟的一聲,渾身都顫抖起來。
不……
不可能的!
師傅都來了,白易寒不會出事的!
她一把抓住坐在自己牀頭的雲隱,焦急地問道:“師傅,我暈過去前不是跟你說了,白易寒在海里面嗎?你有去找他嗎?他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在養傷?”
聽見柳筱的問題,雲隱臉色一暗,開口答道:“筱兒,你身體很弱,不要那麼激動。”
“不!你快點回答我!”聽見雲隱的回答,柳筱的眼淚已經忍受不住,一滴滴從臉頰上滑落,“求求您……回答我……”
看着蕭卻依舊不答話,柳筱的目光馬上又落到了他身後的秋身上。
“秋!你不是去找白易寒了嗎?你找到他了嗎?既然是海里……既然是海里……你肯定能夠找到的對不對!”柳筱趕緊問道。
秋畢竟是個直性子,聽見柳筱的問題,馬上開口達道:“我躍入海里後發現海里有蜃怪,我想白易寒的屍體應該已經被它吃……”
蜃怪是一種寄居在海底的怪物,只要有血性的東西落入海里,往往會引起它的注意,如果是屍體之類不會反抗的東西,它便會出現吞噬。
聽到秋的回答,柳筱頓時驚叫地打斷了他!
“什麼屍體!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筱兒。”顏如是看不下去柳筱這樣,趕緊拉住她開口道,“那時候那個叫做駱冰的也說了,他已經殺了白易寒,白易寒扔進海里的時候已經是屍首……不可能躲過蜃怪的襲擊,而且我們都已經找了好幾天了……”
顏如是的回答,宛若重重的最後一擊,將柳筱心裡最後的那一點僥倖和希望,都砸碎了!
“不……不可能的……”她撕心裂肺地叫着,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胳膊,雪白的皮膚頓時被抓出無數的血痕,“白易寒不可能死的……他不可能丟下我去死的……我要去找他!”
說着,柳筱就掙扎地要下牀。
看見柳筱整個人都喪失了理智的樣子,雲隱於心不忍,還是出手,一針扎進了她的睡穴。
頓時,柳筱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既然筱兒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我們明天就出發離開魔域。”雲隱低聲說了一句,就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被留在屋裡的人,全部都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雲隱一路走出柳筱所在的院子,卻沒有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間。
只見他拐了幾個彎,突然進入了一個偏僻的小院之中。
走進院子深處的一間房間前,他終於停住了腳步。
雲隱擡手敲了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進來。”
雲隱立馬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一股子藥味,顯然是薰着藥爐和許多暖爐,悶熱得不像話。
房間最裡面擺着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個人,邊上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在給牀上的那個人扎針。
雲隱徑直走到牀邊,對那個白髮老者開口問道:“他怎麼樣了?”
“到底是先帝的孩子,有帝王之血護住他的心脈,雖然傷得很重,但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那個老頭答道。
雲隱點了點頭,低頭去看牀上的人。
只見牀上躺着一個男子,雖然臉色蒼白得宛若一張白紙,但眉宇之間,依舊是掩不住的風華絕代。
竟然是白易寒!
“我說,你真的跟蕭家的那個丫頭說,這小子死了?”牀邊的那個老頭,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饒有興趣地對着雲隱開口道,“她肯定傷心死了吧?虧你狠得下心,有你那麼當義父和師傅的?”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雲隱淡淡道,“白易寒的身份在魔族皇宮的時候就已經曝光,駱家和君臨海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他,唯有這招金蟬脫殼,可以讓他安全地回到夢淺大陸。”
“這話是不錯,但你也沒必要瞞着你徒弟,她又不會走漏了消息。”白髮老者還是一臉不以爲然的樣子,開口道。
“筱兒她現在太弱了,如今的她根本不可能在雲淺大陸生存下去。”雲隱沉吟了片刻,終歸還是開口答道,“如果爲白易寒復仇的執念,能夠讓她變得更強,我寧願她現在傷心一點。”
“真是狠心的師傅。”白衣老者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
“好了,不要廢話了,既然白易寒已經沒有大礙,你便快點帶他回雲淺大陸吧,回到那裡,他被限制的血脈纔可以完全釋放,傷也會好得快一點。”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白髮老頭哼唧了一聲,就準備去扶牀上的白易寒,“話說,蕭家兩個孩子什麼時候出發?”
“快了,解決這邊的一些雜事便會出發。”雲隱低聲說了一句。
白髮老者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麼別的,直接就扛着白易寒準備離開。
“好生照顧着他。”在老者開門前,雲隱最後囑咐了一句,“如果他的傷好不全,你這鬼醫的名號,也別叫了。”
聽到雲隱的話,那個白髮老者立馬跟被踩着尾巴的老鼠一樣,驚叫起來。
“喂,我好歹也是個長輩,你怎麼說話的!”他怒道,“別以爲你藥劑學好就了不起了,老夫我可不止會煉丹,而是真的會醫術!”
聽見白髮老者的話,雲隱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白髮老者怒氣衝衝地等了雲隱一眼,終於擡起白易寒,打開門走到院子裡。
走到院子裡後,只見他足尖一點,就輕巧地躍入了空中,朝着前方迅速地奔去。
雲隱看着那兩道身影消失在遠處,驀地嘆了口氣,才擡腳離去……
接下來的十多天,柳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
雲隱原本說隔日就要出發迴夢澤大陸,可她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每一日,她不管大家的百般阻撓,只是逼着秋帶自己去海里。
在白易寒落下的那片海域裡,她翻來覆去不知道找了多少遍。
她也遇見了秋他們所說的蜃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她直接將它給殺了!
找到第十五日的時候,柳筱終於放棄了。
落回碼頭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怔怔的,秋叫了自己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柳筱,你沒事吧?”秋皺着眉,開口問道。
“沒事。”柳筱迅速地答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篇海域,猶豫了片刻,她還是終於開口道,“秋,你去告訴師傅,就說……就說我們明日可以離開魔域了。”
哪怕她在自欺欺人,再不甘心,再垂死掙扎,事到如今,她似乎也不得不接受事實了。
白易寒死了,甚至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彷彿他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一般。
那個霸道地侵佔了她心的白衣男子,竟然就這樣不負責任地離開了。
從今以後,不再會有人恬不知恥地調戲她,不再會有人在她危險的時候來保護她,也不會再有人視她爲唯一的珍寶了……
曲終人散,一夢醒來,已然是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