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靜謐的夜幕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飛馳而過蒼野大地。
乾坤殿內,小小身影趴在窗櫺上,瞧着縱身一躍落在自己瞳孔裡的男人,小小身體往前一撲。
洛亦清攤開雙臂,任着女人撲入自己懷中,“今天可是有乖乖的待在宮裡?”
“今天冷沐軒來過了。”白玲瓏五指纏繞上他的五指,兩兩掌心觸碰。
洛亦清眉頭微蹙,不着一言的領着她走回殿堂中。
“可有受傷?”洛亦清問道。
兩道身影坐在牀邊,燭火輕輕搖晃,碎影落在腳邊,微微閃耀。
白玲瓏搖搖頭,“蠍姬也來過了。”
“他們真是會選時間,很是得意趁我不在的時候一一臨門。”洛亦清輕握住她的手,“看來我得考慮考慮帶上你了。”
白玲瓏瞠目,“你不是讓我在京城裡——”
“寶寶,我終歸不放心。也許就是自私吧,沒有你在身邊,我心裡很是空落。”
“你這樣那些臣子更有話說了,溟毅,千年前是禍水,惹得你焚燒千里,千年後我不想再做禍水。”
“傻瓜,你怎會是禍水?”洛亦清單手將她攬入懷裡,“如果我能力足夠,又有誰敢說你是禍水?是我不能保護好你,只能說我無能,而你,那麼幹淨,怎會是人人厭惡的禍水?”
白玲瓏側躺入懷,指尖輕觸在他的心口位置,“我只想靜靜的陪着你,不記名利,簡簡單單,平平凡凡。”
“好,我們就簡簡單單,平平凡凡。”洛亦清親吻下她的額頭,“等我回來後,我們就離開,天下大定,再也不需要我了。”
“嗯,我等你帶我徹底離開。”白玲瓏伸出雙手,緊緊抱着男人的身體,嗅着他身體裡自然而然散發的男人味道,淡淡的青草味迎合着風霜過後的汗水味。
十天之後,三國連戰攻打鳳淵,一觸即發的形勢之下,傳聞那一日在四國邊境的百姓曾見到過最是詭異的一幕,滔天紅日在那一刻,黯然失色,本是烈日炎炎,卻在片刻之後漆黑無光,恍若被天狗食日之後,大地一片黑沉。
剎那間,紅色鳳凰,青色巨龍,白色大虎,玄色玄龜,在天地間翱翔,引得天空一片耀眼。
隨之而來,卻是更爲詭異的幕幕,堅不可摧的汐國陣法,在一瞬間支離破碎,鳳淵鐵冀一舉踏平那片土地。
傳聞,那一日未有見血,是丟盔棄甲的一片狼藉;
傳聞,那一日在風雲驟變之後,天邊出現了一輪紅日;
傳聞,那一日過後,三國之首皆是對着鳳淵俯首稱臣。
而至於戰事如何開始,如何結束,卻是不爲人知。
黎戚毅騎着快馬,揚着馬鞭,望着身後緊跟而來的三人,問道:“戰事如何?”
“前方未有回信,聽說有天神相助,鳳淵變了一通讓人聞言色變的好把戲,唬的前線戰士皆是落荒而逃。”齊義面色沉重說道。
黎戚毅拉下繮繩,十指緊扣那條繩索,“如此就結束了?”
“陛下,我懷疑洛亦清根本就不是人。”齊義說道。
“這……此話怎講?”
“其一如果只是普通人,爲何會有那麼多的神獸爲他一戰,其二他身邊的那隻神物本就不是人,能駕馭神物的男人怎可會是區區凡人。”
“你的意思是讓孤就這麼息事寧人,任他逍遙?”黎戚毅咬牙,“孤絕不同意。”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更何況此戰在三國兵士中必定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所以你要孤按兵不動,再次等待機會?”
“小不忍則亂大謀,想必陛下也是曉得這個道理。”
黎戚毅深吸一口氣,面朝鳳淵疆土方向,嘴角戲謔的高高上揚:總有一天,看我如何踏平這千里江山,洛亦清,我與你,不死不休。
快馬之上,躍馳千里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下,白衣翩然,落在一片青草地上,尤爲顯得畫面精美。
他的身後,四人身影掠閃而來。
紅衣翩然落在青草之上,“我要離開了。”
青龍站在一側,應聲道:“我陪你。”
白虎遠觀二人,笑意淡淡,“他日還有機會重聚嗎?”
朱雀回望,笑道:“當然,我們走了又不是不回來。”
玄武撓頭,“好像就我一個人孤孤單單了。”
“你回來的最遲,來日方長。”白虎道。
“那你呢?繼續待在京城?”青龍問道。
白虎眺望天邊烈日,“天大地大,四海爲家。”
“如此甚好,來日如有機會,咱們江湖再見。”朱雀紅衣如火,映上天邊燦爛的焰陽,兩道身影消失不見。
城樓之上,太后俯瞰芸芸蒼生,嘴角高傲的得意上揚,她的身邊,宰相似乎已是一夜蒼老。
“宰相,你入朝爲官已是二十年了吧。”太后回頭,兩兩目光相接。
宰相點頭,“從先皇即位開始,臣便一直留在朝中。”
“所以你是看着鳳淵走到今時今日吧。”太后輕嘆,臉上卻依舊笑意滿滿。
“是。”
“那你會陪着哀家再看着鳳淵永留青史吧。”
宰相蹙眉,已忘記君臣之禮,擡頭便是直視太后眉眼,不明所以道:“太后話裡意思,微臣未有看明白。”
太后淺笑,覆手放在宰相的肩膀上,“只怕這一次沒有人再能留住他了,哀家要看着九兒坐上這千古一帝的位置。”
宰相心顫,慌亂的跪在地上,“太后,此話萬萬不能胡說,陛下凱旋歸來,是鳳淵大幸啊。”
“哀家怎會不知道他心裡所想,他給哀家打的那個賭就是絕了哀家阻止的路,既然如此,哀家放了他們,只願這天下能平靜十年。”
宰相身體微顫,“太后——”
“哀家相信,九兒有一天能走上比他更上一層樓的位置,哀家的兒子,沒有懦夫,更沒有逃兵。”
“太后,您——”宰相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宰相,由你宣旨吧,這一場戰役裡,鳳淵皇帝洛亦清已駕崩。”太后閉上眼,嘴角彎彎,眉角彎彎,只是有一滴液體滑過眼瞼,陽光照耀而下,清冷的泛着些許微光。
“太后,陛下還沒有回來,您怎知他就不會回來了?”
太后搖頭,“今早宮人來報,乾坤殿裡的皇后主子消失了,只有一束梅花放在桌案上,案上放着一封小書:千秋萬載,一統天下。”
“陛下——”宰相大喊一聲,“臣聽旨。”
入洛城前最近的一個小鎮子上,有一處天然溫泉,因此聞名爲溫泉鎮。
鎮子前的小小亭子裡,一人身披白色披風,安靜的對望着不遠處的樹枝顫顫。
“叮!”馬蹄踩過泥土,濺起一地的泥濘。
聞聲,白玲瓏回頭相望,平靜的面容上不由自主的盪漾開濃濃笑意。
洛亦清從馬背上跳下,迎着風將她奔跑而來的小身子攬入懷中,指尖輕輕的摩挲過她的眉眼,“可是等了很久?”
白玲瓏搖頭,踮起腳尖便是一吻落在他的紅脣上,“連夜趕路回來的嗎?”
“迫不及待就想帶走你。”洛亦清將她小身子掩藏在自己的懷裡。
“就這樣走了嗎?會不會太不負責了?”白玲瓏捧住他的腦袋,一本正經的問道。
洛亦清淺笑,“沒了我,想必鳳淵會更昌盛。”
“溟毅,你怎會說這種話?”
“因爲我爲了我家寶寶已經是昏君了。”
陽光散落,樹影拂動,兩道身影再次躍上白馬。
洛亦清拉住繮繩,驅使馬兒一步一步情踏入小鎮子。
“洛亦清。”女人的聲音帶着冷冽的寒風迎面而來,馬背上本是不以爲意的兩人聞聲四目相望而去。
洛亦清瞧着同樣騎着白馬進入自己實現的身影,面色冷然。
黎婼耶牽着白馬步步沉重的靠近相依相偎的兩人,臉上尤顯半分苦笑。
“婼耶公主,我想我們之間的問題已經不存在,你何苦如此糾纏?”洛亦清聲音冷漠,未有起伏的漠然。
黎婼耶貝齒輕咬,本是蒼白的面容更顯蒼白,“我知道,我就想再見你一面。”
“既然見到了,公主請回吧,畢竟現在我鳳淵與黎國水火不容,你黎國公主留在這裡,不妥不妥。”
“就最後一次,我們就最後一次,洛亦清,最後一次。”黎婼耶從馬背上跳下,站在他的身前,兩眼微微帶淚。
洛亦清靠在白玲瓏耳側,輕聲說道:“等我片刻可好?”
白玲瓏笑而不語,點點頭。
洛亦清從馬上躍下,指向前方的小亭子,“公主請。”
黎婼耶亦步亦趨的跟着他的腳步走過去,陽光灑落在身上明明是溫暖的,可是爲什麼他的身影落在自己的腳邊時,卻一陣一陣冰冷。
“公主有話就請直說。”洛亦清以背視人,不溫不火的說道。
黎婼耶絞着衣裙,聲音有氣不足,“洛皇,我知道你因爲這件事對我黎國有恨在心,可是我求求你,別記恨我,我不想這樣的,我勸過皇兄,可是他不聽。”
“公主放心,我已經不是鳳淵的皇了,公主也沒必要稱我什麼洛皇。”
“不,在我心裡,您一直都是最尊貴的男人。”黎婼耶咬脣,想要再靠近他一步,卻奈何自己卻無法跨越那道鴻溝。
洛亦清莞爾,“公主過謙了,以後也許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到時候,我希望公主能夠找到自己的另一人,緣分本就不是強求,姻緣亦是如此。”他的目光穿過她的身側,望向馬背上那道白衫,溫和從容,笑意涓涓。
黎婼耶低下頭,眼角溼潤,“我知道的,希望您還能記住我,記住曾經有個女人傻傻的站在您身後望過您那道背影。”
空曠大地,清風陣陣,落葉隨風翩然,打着旋兒落在地上。
客棧內,一壺清酒,兩道身影對坐而望,周圍走過一人又一人,紛紛側目。
齊若言眉頭深鎖,在無數個路徑自家白虎身後不由自主的側目又側目的女人後,抑制不住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臉色陰鷙的走過去。
白虎不懂,側身尋着他走過來的目光,“怎麼了?”
齊若言從袖口裡掏出手絹,將他那頭銀髮毫不遲疑的包裹數層,“現在就沒人可以看見你了。”
白虎笑意拂面,“這是吃醋了?”
齊若言皺眉,“誰吃醋了?今天的飯菜全是清淡的,沒醋。”
“那就是吃鹹了。”白虎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是怕別人覬覦你相公的魅力?”
齊若言推開他靠近的身子,顧及周圍的目光,“大庭廣衆之下,別拉拉扯扯。”
白虎再次看着他坐回位置上,倒上一杯清茶,“我們現在往什麼地方而去?”
齊若言指尖沾上遺落在桌面上的水珠,輕輕的畫上一個字:等。
白虎不明,“等什麼?”
齊若言挑眉,眸光輕閃,正巧落在大步流星闊步而至的兩道身影。
白虎隨着他的視線看去,兩道白衫沐浴在陽光下,瞳孔裡男人懷抱着女人,女人小鳥依人靠在他身上,畫面和諧,靜好從容。
齊若言起身,迎面走過去,“陛下您可是來遲一步了。”
洛亦清擺手阻截他的近一步說話,指向最角落的位置,“我已經不再是鳳淵的國君了,不需要稱呼我做什麼陛下,叫我師兄吧,還與當年山上一樣。”
“是,師兄。”齊若言擠了擠白虎的位置,“我一早就猜到了陛下會途徑此地,不,是師兄。”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離開?”洛亦清替白玲瓏倒上清茶,“可是餓了?”
白玲瓏目光落在隔壁桌上的大雞腿,嚥了咽口水,“我覺得我不愧爲豬豬,一到午點,肚子就開始鬧騰了。”
“你這是俄了。”洛亦清瞥向店小二,“將店裡的招牌菜都送上,外加一隻烤雞。”
“從前方戰事流傳而來,我便知道師兄接下來想做什麼?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震懾其餘三國,不就是爲了讓他們知道鳳淵並無凡夫俗子,讓覬覦這塊肉的所有人都明曉要想分一杯羹,也需要如有神助。否則,只會落得落荒而逃的境地。”齊若言道。
“知我者,非若言莫屬。”
“所以我猜想師兄從一開始應戰不是爲了什麼一統天下,只爲了有個藉口讓他們夾尾潛逃,至少幾年內不會再犯境。所以你便可以帶着她浪跡江湖,自此逍遙自在。”齊若言再道。
“我不過就是想有個藉口離開罷了,如果不應退黎國,鳳淵岌岌可危。”洛亦清道。
“我明白,如此,師兄便可以高枕無憂離開了。”齊若言以茶代酒,兩杯觸碰。
白玲瓏目光灼灼的盯着店小二端上的盤子,在三道目光中伸了伸爪子,轉念又想,自己這樣是不是太失禮了?
洛亦清扯下一隻雞腿放在她的碟子裡,“吃吧。”
白玲瓏挑了挑眼,看向面色不動的對坐兩人,指尖戳了戳雞腿,一口咬下。
“你們打算去什麼地方?”白虎扯下另一隻雞腿,毫不客氣的塞進齊若言手中。
齊若言面色一愣,微微一笑,“今早,皇宮傳出陛下駕崩的消息,已定於三日之後扶持頤王登基。”
“給九弟五年,鳳淵必定會是下一個盛世王朝。”洛亦清執杯而起,面朝二人,“你們有何打算?”
“沒有目的,走一步就是一步,天地寬闊,我在朝廷之上浪費了太多時間,是時候該學會放下,自此逍遙一場。”齊若言撕下一塊肉放入白虎嘴邊。
白虎欣然咬下,順帶着將他的指尖一併含入嘴中,輕輕舔舐。
洛亦清輕咳,“注意影響,大庭廣衆,成何體統。”
白玲瓏瞧着兩人之間的互動,學着齊若言那般將撕下一塊肉放在他的嘴邊。
鼻間肉香傳來,洛亦清視線下挑,嘴角自然而然上揚,毫不遲疑的張嘴吞下。
“咳咳。”齊若言笑道:“師兄,人多眼雜,注意形象。”
洛亦清舔舔脣,心滿意足的在自家寶貝臉蛋上落下一吻,挑釁般的瞪着身前兩人:你們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親嗎?敢嗎?敢嗎?
白虎兩指朝天,雙眼一閉,周圍騰昇而起一股濃煙,隨之而來便是四處無人動彈一步。
齊若言還未來得及反應,齒間便流淌而過他嘴中殘留的肉香,那酥香味蔓延而過,讓他平靜的心臟劇烈鼓動。
洛亦清兩指一響,周圍的結界瞬間散開。
齊若言大驚失色的將白虎推開,整了整衣冠,將自己剛剛情不自禁微露的*收回。
白虎意猶未盡的瞪了瞪破壞他們的男人,手掌重重的捏住茶杯,目光略帶挑釁。
洛亦清不以爲意的摟着自家寶寶,對着店小二說道:“開一間上房。”
“得嘞。”店小二大呼一聲。
白玲瓏瞧着將自己拉出凳子的男人,指着桌上殘留的雞骨架,“我餓着。”
“等下我們回房間慢慢吃。”洛亦清抱起她的身子,隨着店小二一路走上二樓。
齊若言鬆開白虎的手,掩嘴一笑,“我們要不要今晚也留宿這裡?”
白虎眸光一閃,嘴角咧開一抹大大弧度,“連夜趕路會累着你的。”
“小二,麻煩也給我們留兩間上房。”齊若言道。
白虎按住他的手,不解的問:“爲什麼是兩間?”
“兩個大男人擠一間房,這正常嗎?”齊若言站起身,笑意滿滿的走過去。
白虎撓頭,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分房睡?
客棧外,兩匹快馬揚塵而來。
一人從馬上躍下,大喊一聲,“店小二,拴馬。”
客棧老闆笑不攏嘴的跑出去,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客人源源不斷的進來了,難道他們客棧來了什麼貴人,因着貴氣引來了一羣人圍簇?
店小二湊上前,輕聲道:“掌櫃的,你笑的太過明顯了。”
老闆雙手叉腰,笑道:“把各位爺都伺候好了,說不定他們打賞的銀子比你一年工錢還多。”
“掌櫃,您怎麼知道?”店小二拴好繮繩。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些馬都是良駒?”店掌櫃拍拍馬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貴人騎得,都給我注意點,別得罪我的財主們。”
“掌櫃,您放心,就衝着那點賞錢,我也得把他們當成祖宗供着。”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跨進客棧,望着空空無幾的位置,眉頭皺了皺。
“客人有什麼特別吩咐?”掌櫃親自迎上前。
林宏祈放下佩劍,問道:“今日可是有一男一女留宿?”
“整個鎮子就我們一間客棧,平日裡總有人留宿,客人能再提供一點別的什麼特徵?”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黎懿邇補上一句。
“今日的確有那麼幾位,可那是四位。”掌櫃回覆。
林宏祈點頭,“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這——我不方便透露吧。”掌櫃爲難的走過去。
林宏祈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現在可否說了?”
見錢眼光撲哧撲哧一閃,店掌櫃急急忙忙放入自己的口袋裡,“都在上房,我讓店小二領二位前去。”
“不用了,我們自己上去。”林宏祈拿起佩劍,大步走上二樓。
黎懿邇跟在身後,“你怎麼確信他們一定會在這裡?”
林宏祈駐足,笑道:“男人的直覺。”
緊閉的房門前,林宏祈輕聲叩了叩。
“誰在外面?”洛亦清的聲音從內間傳來,顯然有些震怒。
林宏祈身子微微一僵,說道:“陛下,是微臣。”
裡面傳來幾下腳步聲,隨之而來,便是門扉微露一角,“你怎麼跑來了?”
林宏祈作揖頷首:“臣不放心陛下一人安危。”
“我既然讓位,便不再是皇上,你不必稱呼我什麼陛下。”洛亦清打開房門,“進來說吧。”
林宏祈安靜走入,屏風後有一道人影微微輕顫,空氣裡浮動着一股淡淡蘭花清香。
“你不用跟着我,我已經不再是鳳淵的國君。”洛亦清倒上兩杯清茶,送到兩人面前。
林宏祈受寵若驚,急忙接下,“可是陛下,無論如何,讓您一個人流落在外,臣心裡終歸是不放心,雖然我武功沒您高強,也沒太傅智慧淵博,但臣至少能在您遇到危險的時候替您義無反顧的擋住風險。”
“我知道你的忠心,可是宏祈,我已經不再是鳳淵的皇了,你留在京城,替我好好保護九弟,他還年幼,需要心腹。”
“可是陛下——”
“宏祈,你需要的不是跟我浪跡天涯,你需要的是一個安定。”洛亦清目光探向他身側的女人,淺而一笑,“黎姑娘流浪了很久了,是時候安定下來了。”
話音一落,兩個人兒不約而同紅了紅臉。
黎懿邇更是背對過身,不再斜睨身側的男人。
林宏祈出其意料的抓住黎懿邇的手,將她避閃的身體拉扯過來,燭火輕晃,兩道影子交纏,“陛下說的對,我的確應該安定下來了。”
黎懿邇扯開他的手,面色泛紅,“你安定就安定,拉我做什麼?”
“我一個人需要人陪我一起安定。”林宏祈笑言。
黎懿邇莞爾,“不後悔?我可以野蠻的大小姐。”
“我就好這一口,沒法子。”
“你可是當着洛皇的面說的,如若反悔,必是欺君之罪。”黎懿邇道。
林宏祈不置可否,三指朝天,“蒼天在上,今日我林宏祈便許下誓言,不離不棄,不死不分。”
“胡說八道什麼?”黎懿邇捂住他的嘴,“我要你對我一心一意,娶了可別後悔。”
“絕不後悔。”林宏祈單手攬住她的腰,越發靠近她的紅脣。
“咳咳。”洛亦清掩嘴輕咳,“這種事是不是應該回避迴避?”
黎懿邇笑而不語,抓住男人的手,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白玲瓏掀開珠簾,碰巧只看見那一抹匆匆而過的背影,“談完了嗎?”
洛亦清回眸,溫柔一笑,“談完了。”
“可是我還很餓。”白玲瓏委屈的摸摸肚子,“溟毅,能否讓我吃飽了再回房?”
“好。”洛亦清走到她身前,擡手拂過她額前散落的碎髮,“真的很餓?”
“嗯。”白玲瓏靠在他懷中。
“那我讓小二給你準備吃的,我們就在房間裡用膳好不好?”洛亦清抱着她坐在凳子上。
白玲瓏雙手托腮,燭火飄渺,落在他的背影上,綻放出千萬縷奇異光芒,很美很美。
“寶寶,你想吃什麼——”洛亦清回頭,卻在下一刻,那種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揪扯的彷徨無助感再次襲上心頭,驚得他幾乎是用着自己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速度疾馳而去。
白玲瓏腦袋一陣暈眩,還沒有叫出他的名字,便覺得天在轉,地在抖,自己在下墜。
“咚。”洛亦清接住她昏厥過去的身體,心驚膽戰的將她摟入懷裡,“寶寶,寶寶你怎麼了?”
沒有回覆,她就如曾經那樣毫無聲息的躺在自己懷裡,漸漸消失。
“若言,齊若言。”他慌亂不安的將她小小身子抱入懷裡,一腳踢開那扇緊閉的門,身影踉蹌而出。
另一間房,兩人安靜的坐在窗前,四目相接,婉轉纏綿。
白虎輕握他的手,“困不困?”
齊若言搖頭,“青天白日,怎會困?”
“讓你等了那麼久,一定累着了。”白虎道。
齊若言回覆,“連日趕路的人可是你。”
“可我不想讓你累到,一分一毫也捨不得。”白虎再言。
“可我真的不累,一點都不覺得累。”
“那要不要躺在我懷裡?”白虎挺直身體,等待着他的撲入。
齊若言掩嘴一笑,“我覺得就這樣坐着挺好的。”
白虎面色凝重,輕咳一聲,“那我躺在你懷裡?”
齊若言笑道:“那樣我就算不累也會被你壓着累。”
白虎眉頭微蹙,“就這樣坐着?”
齊若言點頭,“就這樣坐着。”
“聽你的。”白虎悻悻的望向窗外的人來人往,氣氛在那一刻變得些許低沉。
齊若言伸出手,將他放開的手再次握入手心裡,“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跟你說的那樣,現在是大白天,沒有月亮,也沒有黃昏。”
“所以,我們約定好黃昏可好?”
“黃昏做什麼?”白虎興致清淡,似乎很是失落。
“*一刻值千金。”齊若言擡起他低落的下頷,面面相對。
白虎眸中一閃,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半分,毫不遲疑的將挑釁自己的男人攬入懷裡,“這可是你說的。”
“安分點,等下被人看見了會把我們當成異類的。”齊若言推搡着他的身體。
白虎笑意滿滿,“看見就看見了,你本來就是我的。”
齊若言索性也不再掙扎,隨意男人的擁抱。
氣氛濃烈,陽光炙熱,灑在兩人身上,暖暖和和。
“啪。”一聲重擊,那扇本是合上的門被一人重重踹開。
齊若言倉惶的將白虎推開,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回過頭,卻見一人抱着一人慌亂走入。
白虎起身,尋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怎麼回事?”
洛亦清將白玲瓏放在牀上,神色蒼白,“她剛剛暈倒了,快給我看看,她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受了什麼內傷,還是生了什麼病。”
齊若言安撫了一下神經緊繃的男人,說道:“安靜點,退後一些。”
洛亦清聽命的走開一步,“她怎麼了?究竟怎麼了?”
齊若言三指扣上,面色從最初的淡定到隨後的疑惑,最後到幡然醒悟。
洛亦清心口被激的一顫一顫,恨不得撲上前扳開他的嘴,讓他別這麼沉默不語,惹得他更是心緒不安。
“若言,說吧,洛皇已經急得快拆房子了。”白虎問道。
齊若言收指,目光沉重的落在洛亦清身上,再次輕嘆一口氣。
“你倒是說啊,究竟怎麼回事?”洛亦清上前將她抱入懷中,“是不是很危險?”
齊若言閉了閉眼,“的確很危險。”
“……”洛亦清咬牙,“那你說,我聽着。”
齊若言搖頭興嘆:“未來八個月得小心伺候了,否則稍有不慎,便會有生命危險。”
“……”洛亦清雙手捏緊成拳,鄭重點頭,“不管多少日子,我都守着。”
“還有,不能生氣,不能動武,更不能用什麼靈力。”齊若言再道。
“我怎會捨得她生氣,怎會捨得她動氣。”
“最後,恭喜你。”齊若言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洛亦清不明,腦中一時之間還未轉換過來。
白虎大笑,“都是當局者迷,果真不錯啊,這麼明顯的意思都聽不出來。”
洛亦清一愣,隨後便是大驚失色的抓住齊若言的手,聲音顫抖,明顯受驚不小的問道:“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齊若言湊上前,側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要當爹了。”
“我……我……”洛亦清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些許自己躁動的神經,再深深的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將白玲瓏小心翼翼的放回牀上,表情淡定,幾乎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齊若言蹙眉,這莫非是被刺激到出現了什麼短暫的幻覺?
白虎詫異的將齊若言護在自己身後,前面那個表現的淡然隨性的男人行爲太過詭異,得防着。
洛亦清站在牀前,身體因着情緒的起伏最終微微發抖。
“他是不是傻了?”白虎問道。
齊若言回覆:“很有可能是因爲受了什麼重大刺激,導致一時間的情緒混亂。”
“有危險性嗎?”白虎再問。
齊若言搖頭,“不知道。”
“你說的是真的?真的?真的嗎?”洛亦清幾乎是在二人未曾注意的間隙將齊若言抓住雙掌之下。
白虎神色一凜,慌亂的想要把自己的寶貝抱回去,卻被洛亦清狠狠蹬開。
齊若言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師兄,你先別急,咱們先安靜安靜,你這樣大吼大叫,會打擾她休息的。”
洛亦清驚詫的收回手捂住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音量,輕言細語的說道:“你說的對,我得小心點。”
“師兄,你太緊張了。”齊若言苦笑道。
洛亦清撓撓頭,“看來你們現在還不能走,寶寶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我一個人一定會關心則亂的,你得留在我寶寶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白虎愕然,“不行,你曾經答應過我——”
“我已經不是皇帝了,什麼君無戲言對我而言只是廢話。”洛亦清將齊若言塞到牀邊,“給我看看她需要什麼特別注意的事?我……我全都記下來。”
齊若言輕嘆,道:“師兄,現在孩子還小,不需要注意什麼,只需要記住一點,前三個月,房事需禁,其次,你得儘快安定下來了,她這樣的身子,不適合你們遊蕩萬里江山。”
“對,你說的對,我們就先在這裡住下來,白虎,你出去找一間比較安靜適合養胎的地方。”洛亦清指着身後怒氣衝衝準備掀桌子的男人。
白虎咬牙,“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白曜,不妨留一段時間,畢竟師兄只是一個大男人,醫術不足,如果出了事,我還能幫上點忙,我們要走,也不需急在一時。”齊若言道。
“若言說什麼就是什麼。”某個方纔還怒髮衝冠爲男顏一怒的男人下一刻便蹦躂着爪子從窗臺上一躍而下,銀髮飛揚,映在陽光下,越發妖孽無雙。
洛亦清焦急不安的繞着屋子轉上幾圈,心底一抽一抽的跳動着,他不時瞅瞅牀上依舊沉睡的身影,又不時瞄瞄正在下單子的男人,曾經那不可一世的帝王之氣,現在儼然就是一隻毫無底氣的凡夫俗子。
“我去給她抓兩副安胎藥,這樣昏迷肯定是因爲受了胎氣,需靜養幾天了。”齊若言放下毛筆,平心靜氣說道。
洛亦清點頭,“速去速回。”
“師兄,你可以試着放鬆一點,懷孕而已,現在還沒到生產的時候。比之生產的危險,她現在很平安。”齊若言補上一句,全然沒有注意到隨後面色越發蒼白的男人。
洛亦清蹲在牀邊,生產的危險?他心口一滯,會有什麼危險?會不會……
“溟毅,我好餓。”白玲瓏翻了個身,伸出手本能的抓住牀邊男人的手。
洛亦清將她漸漸清醒的身子攬入懷裡,“現在餓不得,我讓人準備吃的,再等一等好不好?”
白玲瓏未曾睜開眼,微微點頭,“我要吃紅燒肉,油酥雞,大螃蟹,還有桂花糕。”
“好,好,你要的我都給。”洛亦清親吻過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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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將一衆餐點放在桌上,眼瞼瞥了瞥屏風後的兩道身影,不敢多言的安靜退出。
一人走過去,瞧着發愣的店小二,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到鬼了這麼驚訝?”
店小二慌亂的掩住他的嘴,“我好像真的見到鬼了。”
“胡說八道什麼?”
“不是說咱們的皇上在回行途中突發疾病已經駕崩了嗎?剛剛裡面那客人,輪廓好像就是當年途徑咱們鎮子時那道聖顏。”
“盡會胡說,那個人我也看到過,陛下可是一身霸氣,他頂多就是一個貴人而已,跟咱們那神一樣的陛下,怎麼可能會是同一人,更何況,陛下會住在你這裡?陛下會吃你這裡的飯菜?”
店小二點頭,“你說的好有道理,陛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咱們這個小鎮子,如果真出現了,那不就是見鬼了。”
齊若言提着藥包瞧着房前的兩人,遞上前,“四碗水煎至一碗水,煎好送上來。”
店小二忙不迭接上,“好的客官。”
齊若言不再多言的推門而進,屋子裡微微飄散而來的飯香,他看向正在大快朵頤啃着蹄子的女人,嘴角自然而然得意上揚:又一次恢復豬的本性了。
“齊太傅,你要不要吃一點?”白玲瓏朝着門外的身影急急揮揮手。
齊若言笑意淡淡走進,“不需要。”
“那隻大白虎呢?”白玲瓏環顧左右,這房間怎麼不像他們原先住的那裡?
“我們決定在這裡定居一段日子,寶寶覺得這樣可好?”洛亦清替她擦了擦嘴,輕聲說道。
白玲瓏擡眼看向眉目傳情的洛亦清與齊若言,似乎他們有些什麼秘密沒公諸於衆。
齊若言輕咳一聲,“反正走也好,留也罷,你現在真的要跟我待在一起了。”
白玲瓏一聽,放下蹄子,起身便是一撲,將齊若言堵在牆壁上,“我就覺得你對我絕對藏着某些說不出來的愛意,言言,我們以後會很親很親的。”
洛亦清被她的動作嚇得心口狠狠一顫,心急火燎的將她拔回自己懷裡,“寶寶,以後不許這樣,你現在開始,只能坐着躺着或者抱着我。”
齊若言呼出一口氣,跟這女人待在一起,時刻都覺得好危險。
白玲瓏咬脣,“爲什麼我醒來後,溟毅,你總是特別特別的緊張?”
洛亦清苦笑,被她一句喊餓便將一切都拋在腦後了。
“師兄是還沒有跟你說?”齊若言問道。
白玲瓏左右一視,這兩人又在眉目傳情了。
洛亦清將小傢伙放回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眉目嚴肅,那緊張的氣氛就像是有雙手在撓着自己的心臟,又癢又慌。
“溟毅,你想說什麼?”
“寶寶,這裡有了我們的孩子。”他的手輕柔的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笑意溫暖。
白玲瓏面色如常,隨後,雙手愣愣的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傻傻一笑,“溟毅,你再說一遍?”
“寶寶,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溫柔的抱住她的身體,將她所有的喜悅攬進自己的心口,兩人相視一笑。
齊若言不露痕跡的退出,迎面而來,陣陣青草味道。
白虎將他抵在牆上,雙脣蠻橫霸道的封住他的雙脣,嘴裡徘徊着屬於他的味道,欲罷不能的將他的所有含入嘴中,片刻不停的吞嚥入腹。
我們也有我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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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寫完,只是把大結局放出來了,明天開始連載番外,先放大小赤的,他們被雪藏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