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回宮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伏溯那裡,整座祁玥國皇宮依舊籠罩在一片死一般的壓抑沉靜當中。
伏溯靜靜的站在蘇染蓁曾經生活的長樂宮中,偌大的宮殿內冰冷空曠,燭光灑搖曳下滿室清冷,照在他孑然的身影上,在這座毫無生機的宮殿中顯出無盡的孤獨失落。
每當站在這個地方,都彷彿有一把無形的利刃在心臟處來回切割,那些在無數日夜不斷侵襲而來的冷意將他的血液層層冰凍凝固,卻留下了清晰的痛感。
十幾年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新的開始,唯有他,還陷在那段隔世經年的回憶中,圍困壁壘,永遠得不到救贖。
長樂宮內所有的一切都仍保持着當初的原樣,十幾年來不曾變化過,但凡曾與她有過關聯的一切,都還完好的保存着,就好像蘇染蓁從不曾離開。
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自欺欺人的從這些當中得到與她的絲絲感應,期待她有一天還能夠回來,用這種方式來喚醒自己麻痹的神經,卻只是一次次將心臟鮮血淋漓的掰開。
在空曠冰冷的大殿內沉靜良久,伏溯邁着沉重的腳步,緩緩來到了房間,來到了牀前,室內沉寂黯然,孤獨無盡蔓延,如同化不開的烏雲黑霧將他要窒息般的包裹。
靠坐在牀頭,伏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帶着回憶,他漸漸沉入夢魘。
時空剎那倒轉。
醫院,搶救室內,滴答滴答的聲音打破空氣中的沉靜,燈一熄滅,主刀醫生走出搶救室,對外面的席慕時說道:“子彈穿過了傷者的心臟,我們已經盡力的,但很抱歉,還是無能爲力,她可能撐不了多久了,在最後的時間裡,你去看看她吧。”
席慕時一怔
,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凝結起來。
他的腳步彷彿有千金重般的來到了房內,看着病牀上臉色慘白的人,那一刻,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起來,心臟突然有種控制不住的抽痛,越來越深,就像是被手術刀一片片的剖開了又縫合,連帶着身體的其他器官都有種破碎般的疼痛。
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話來,卻有淚水從他的眼眶裡不斷流出,他的嘴脣微微顫抖了起來,想要喚醒病牀上那個離開了自己十多年的人。
病牀上的人似有感應,雖然虛弱的不堪一擊,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當看見上方瞧着自己不斷流淚的人,她的目光有些怔怔了起來,深深凝視,彷彿透過對方的瞳孔深處,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伏……溯……”她開口,聲音虛弱的喚出了這個每個日夜都佔滿了腦海的那個名字,帶着微微的顫抖,“真的……是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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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想要說話,聲音卻哽咽了起來,“是,是我,染蓁。”
眼淚彷彿控制不住的涌出,他輕輕的拉起了她的手,即便隔着時空,即便兩人容貌已變,然而在第一眼對上的瞬間,他們仍能準確無疑的認出對方。
方纔醫生的話陡然迴盪在伏溯的耳邊,像是一支不期然的利箭突然穿射心臟。
“太好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夠看到你……”蘇染蓁的聲音虛弱如同風中殘燭,脣邊卻微微盪開了一絲微笑。
“只是對不起,伏溯,這一次,只怕我又要離你而去了……”她的聲音與眼神之中帶着連綿的不捨與苦澀,然而生命已經在一分分的抽離。
她沒想到,再見,竟又是永久的別離。
一瞬間,伏
溯的眼中有絕望在蔓延,他的雙目赤紅了起來,神情有些潰散的看着她,惶恐的道:“不,不會的,你不會離開的,我會想辦法,這一次,我們不要再分開……”
他握着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然而內心恐懼卻如同幕布一般瞬間將他籠罩,在這一刻,伏溯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無能爲力的絕望。
看着他神情崩潰的樣子,蘇染蓁內心突然覺得無比難過起來,她艱難的扯出了個微笑,想要安慰他,然而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身體僅餘的知覺在迅速的消失,眼前的臉容變得漸漸模糊起來,握着自己的那抹觸感在漸漸消失……
她想要伸手,最後再去撫摸一次他的臉頰,幫他拭去淚水,然而力量卻在一瞬間全部抽空,蘇染蓁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病房裡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哀鳴般的警報聲,漆黑的屏幕上連成一條再無波動的直線,一切迴歸於平靜。
燭光黯然的室內,有淚水不斷的從伏溯的眼角滑落,他從夢中緩緩轉醒,當睜開雙眸時,入眼的仍舊是熟悉的一切,只除了那個曾經闖入他心房的人,又匆匆離開的人。
原來,一切只是個夢。
在夢境的結局,他們依舊是分開的。
他怔怔的看着虛空,一瞬間,無數的畫面在眼前閃現,是所有有關於她的一切,最終定格成了永恆。
彷彿能夠瞧見她就在眼前,一幕幕侵襲,伏溯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閉上了那雙將人驚豔的驚心動魄眸子。
暗夜裡,有壓抑的低泣聲從清冷孤寂的宮殿中一聲聲的傳出。
只有夢魂能再遇,堪嗟夢不由人做。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