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輕輕拍着她的手,“蝶衣啊,皇上的事哀家也聽說了,奈何兒大不由娘,他是任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了。你也莫要太難過,這樣罷。想來你也許久沒去雲滄殿探望過二老了,今兒個就由哀家作主,讓淑妃陪同你一起回去看看。”
自雲千歌登基後,雲滄殿就成了一個禁地,是誰也不能輕易踏足的。不想今日竟能得太后作主讓她過去探望父皇母后,當下心裡歡喜得不得了,也顧不得太后爲何竟提出讓向來與她不對盤的淑妃作陪。
慕容蝶衣忙笑容滿面地起身謝恩,“臣妾謝母后恩典。”
太后淡淡一笑,眸光幽邃,說出來的意味深長:“皇后高興就好。”
太后又留了慕容蝶衣略說了一會子話,很快底下的人已去請了明若兮過來,於是太后命人備下轎輦,送后妃二人到雲滄殿去。
繁華如夢的宮殿內馥香嫋嫋,氤氳散開,重重雲霧,迷了誰人的眼?
太后緩緩打開衣櫃,伸手在最底層取出一套裙衫來。純白的雪紗清澈一如少女的綺夢,上頭的裙裾密密綴滿顆粒飽滿圓滑的珍珠,裙襬用金銀二線交錯拈繡着巧奪天工的芙蓉遍地彩蝶舞的圖案。她輕輕展開裙衫,中間還放着一塊月牙形的玉佩,碧綠欲滴,色澤通透,一看即知是上等的玉質。太后的手細細撫摸過裙子,凌厲的面容舒展開來,似有幾分悵惘幾分傷情,囈語道:“有多少年沒穿上這條裙子了?該有二十八年了吧。”
二十八年前丞相府
正值初夏,滿塘的荷花綻放開來,綠葉配清荷,浮綠如水,荷白若流雲,粉紅婀娜。鮮妍明媚地開了滿滿一池,亭亭玉立如少女的娉婷多姿,香遠益清。一襲月白雪紗的娉婷女子立在荷塘邊上,清風輕輕吹起她的裙裾,裙角晶瑩玉潤的珍珠在陽光下熠熠流光,美得恍若畫中仙。
剛從學堂下課回府正要去向母親請安的清俊少年不意竟能在自家花園遇見這麼美麗的少女,一時不由看迷了眼。那一
刻,他的心微微一動。不自覺舉步朝那荷塘邊上的少女走去,許是她聽見了他的腳步聲,緩緩回過頭來,露出一張美若天仙的臉蛋。
少年微微一笑,問道:“你是誰?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少女怯怯地望着面前這位紫袍玉帶的英俊少年,垂頭低聲道:“我叫夏雪蓮,是……”
不待她說完,少年已一聲驚呼跳了起來,興奮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六姑媽的女兒,是我的表妹,對不對?”
前幾日,母親一直囑咐他,說是上個月他六姑媽過世了,老太太心疼外孫女無人照顧,要將六姑媽的女兒接到府裡來住。六姑媽嫁的是江南武林世家夏家,這少女說她叫夏雪蓮,可不就是他素未謀面的表妹麼?
那少女似乎極膽怯,被他突如其來的興奮嚇得倒退好幾步,渾然忘了她的身後是荷塘,一腳踏空。
“啊--”夏雪蓮面色雪白地驚叫起來。
“表妹。”少年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手攔腰抱住了她飛離荷塘。那一刻四目相對,天旋地轉,兩顆年幼的心雙雙萌動。少女身上有一股清幽的香味襲來,他不由紅了臉,落地後忙放開人家。
夏雪蓮驚魂未定地站在那兒,膚若流霞,聲若蚊咬:“多謝……表哥。”
少年開心地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表妹不必客氣。前幾天就聽老太太說,六姑媽的女兒要來我們家長住,不想竟是這樣一位天仙般標緻的妹妹。呵呵,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去學堂,在家裡等着妹妹了。”
許是受了他的感染,夏雪蓮眉宇間的愁緒淡了些,輕抿嘴脣笑了笑。
少年見她笑了,當下心情也變得特別好,忙關切道:“表妹遠道而來,想必很是辛苦。今後在這府裡不要拘束,只管把這兒當自己的家。有什麼想吃的想要的,表妹若是不好意思告訴下人,可以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取來。”
夏雪蓮不由紅了眼眶,擡頭嫣然
一笑,頓時折煞了滿池的荷光水色,“雪蓮多謝表哥。”
此時夫人那裡卻派人出來找這小少爺,見了他站在荷塘邊與新來的表小姐說話,忙遠遠喊道:“少爺,夫人喊您過去呢。”
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頭,似還捨不得離去,倒是夏雪蓮微笑着說了一句:“表哥快去吧,舅母等着你呢。”
他着惱地回頭看了乾巴巴等着的下人一眼,解下自己隨身的月牙形玉佩塞到少女手裡,笑道:“表妹,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說完轉身飛奔而去,跑了幾步忽而回頭,“對了,我的名字叫慕容御雲。你以後可以叫我御雲哥哥。表妹,你別走開,我見完了母親就來找你。”
夏雪蓮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裡拿着那塊月牙形玉佩,看着飛奔遠去的清俊少年,嘴角不自覺上揚。她那天真的沒有走開,真的站在那裡等他回來找她。慕容御雲,他也真的沒有失信於她。
老太太疼愛夏雪蓮竟是比嫡親的孫女更甚,她將夏雪蓮安置在了自己園裡最好的地方,請人教導她四書五經、詩詞歌賦。自她來了之後,素來被稱爲混世魔王的慕容御雲也不出去搗蛋惹禍了。天天下了學堂就往老太太的園子裡跑,與夏雪蓮的兩人整日形影不離,感情日漸深厚。就連老太太都戲謔他:“我說雲兒,你與你蓮妹妹這般好,他日她若嫁了別人,你可怎麼辦哇?”
慕容御雲當時就急了,抓着老太太的手不肯依,“老太太不能把蓮妹妹許給別人,我不許。等我將來長大了,我就娶她爲妻。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
滿堂的大人鬨笑成一團,夏雪蓮羞紅了臉,頭埋得比誰都低。慕容御雲急了,深怕大家不相信他的話,站在大廳中央高喊道:“我,慕容御雲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非夏雪蓮不娶。”
滿堂喧譁霎時遠去,兩人眼中唯有彼此。他跑到她的面前蹲下,滿臉的鄭重,一字字問:“蓮妹妹,你願不願意嫁給我爲妻,讓我用一生一世來呵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