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潔淨如洗,一絲雜質都沒有。
宋依諾推開咖啡館的門,坐在靠窗位置的韓美昕連忙向她招手,“依諾,這邊。”
宋依諾快步走過去,在韓美昕對面坐下,她打量着咖啡館的環境,這裡裝修得很有小資情調,咖啡上空飄蕩着貝多芬的《月光》,宋依諾點了一份甜品,她看着韓美昕,說:“美昕,我要離開桐城一段時間了。”
韓美昕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噴出來,她望着宋依諾,難以置信道:“依諾,你要離開?你去哪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暫時還不知道,也許一個月,也許時間更長,世界這麼大,我想到處走走去看看,這些年一直待在桐城,目光被侷限,也是時候該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了。”宋依諾語氣很輕鬆,只有她自己知道爲什麼離開。
韓美昕定定地看着她,“依諾,你該不會一去就幾年,然後回來身邊跟個小包子什麼的,不會吧,你懷孕了?”
宋依諾不知道律師的邏輯也這麼天馬行空,她就說了下她要出去走走,她怎麼就得出結論她懷孕了?她捂着額頭呻吟了一聲,“美昕,你少看點八點檔言情劇。”
“我不看言情劇看什麼,我是離婚律師耶,天天面對那一對對怨侶,我再不補充點狗血能量,都快不相信愛情了。”韓美昕說,“你別轉移話題,你跟沈存希做了,你懷上他孩子了?那你跑什麼?光明正大嫁給他,分分鐘把你的渣前夫渣姐虐得體無完膚。”
宋依諾佩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無力道:“美昕,如果哪天你律師當不下去了,其實可以改行寫小說。”
“……我說真的,上次你被下藥了,不是他救了你嗎?你們共處了一晚上,難道沒做?那不可能啊,你都被下藥了,沒做怎麼解得了藥性?”韓美昕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等等,那件事過去一個多月了,你來大姨媽沒有?”
“那晚我們什麼都沒做,我一直以爲是做了,但是後來唐佑南他媽不是帶我去婦科檢查了嗎,我親耳聽到顏姿說我那晚沒被人碰過。”宋依諾說:“而且我大姨媽來了,昨晚來的。”
“……”韓美昕放下心來,只要沒鬧出人命,就萬事大吉了,“那你爲什麼離開?依諾,在桐城不好嗎?”
“你還記得我年初報的設計師培訓班,前兩天那邊寄來了邀請函,我打算去學習一下,培訓期一個月。”宋依諾解釋道,不能再讓她胡思亂想了。
“嚇我一跳,還以爲你要跑路。”韓美昕看着宋依諾,她想起打官司那天,從法院出來,依諾都沒有哭,後來她回來時,狠狠痛哭了一場,讓她哭的,應該不是唐佑南,她小心翼翼道:“依諾,你要離開的事,沈存希知道嗎?打官司那天晚上,薄慕年來找我,說沈存希那晚瘋了,砸了酒吧,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宋依諾神情一怔,目光放空,想起昨天下午他砸了手機折斷*的暴怒,還有他離開時蒼涼的背影,她輕嘆了一聲,“美昕,我和沈存希是不可能的。”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能?沈存希應該是真的喜歡你。”韓美昕在薄慕年面前嘴硬不肯承認,但是依諾要是錯過了沈存希,就再也不會遇到一個這麼喜歡她的人。當然,連默師兄除外。
宋依諾搖了搖頭,“我沒有勇氣再試。”
韓美昕是懂她的,這些年唐佑南在外面換女人如換衣服,依諾是知道的,但是她卻視而不見,只守着自己一方小小天地,若不是唐佑南和宋子矜上牀了,也許她還不會和唐佑南離婚。
五年前那件事,在她心裡埋下的陰影太重,她走不出來。
“對了,依諾,有件事連默師兄不讓我告訴你,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告訴你。”
宋依諾擡頭望着她,“什麼事?”
“連默師兄的律師資格證被司法部吊銷了。”韓美昕說,連家在桐城的背景也不算小,這次在法庭上與被告打起來的事也沒能摘清,她真替連默師兄感到氣憤。
宋依諾吃了一驚,“怎麼會?是因爲我的官司嗎?”
“應該是,連默師兄不讓我告訴你,怕你自責。依諾,其實連默師兄真的很好,他對你也有意思,你要不要考慮考慮他?”韓美昕說。
宋依諾垂下眸,看着面前的甜品,她說:“美昕,這件事再說吧。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個人問題我暫時不想考慮。美昕,要不你幫我約一下連律師,他到底是被我連累失去工作的,我想在臨走前請他吃頓飯。”
“這個可以有。”韓美昕不錯過任何一個讓他們相互瞭解彼此的機會,立即拿出手機給連默打電話,約了晚上吃飯的時間。
兩人在咖啡館裡坐了一下,直到約定的晚飯時間快到了,韓美昕突然站起來,猛拍了一下額頭,她說:“啊,完了完了,我居然忘了薄慕年叫我下班前去他辦公室一趟,這個就跟暴君一樣,絕對不容許工作上的絲毫馬虎,依諾,我先走了。”
宋依諾還沒有反應過來,韓美昕就拎着包走了,她看着她匆匆離開的背影,一陣無語。就算要讓她和連默單獨相處,也不需要找這麼蹩腳的藉口。
韓美昕不是找藉口,她是真的忘了。她拿她的婚姻與人生自由,換來了法律顧問續約合同,她一週五天幾乎都在薄氏坐班。這段時間薄慕年看見她,都跟不認識她一樣,今天忽然讓秘書通知她,下午下班前去他辦公室一趟。
這會兒都到晚飯時間了,她都沒出現,只怕又要挨批鬥了。
……
韓美昕離開後,宋依諾結了賬,起身去約定的法國餐廳等連默。她剛到,就見連默一身正裝朝她走來,連默微笑了一下,“宋小姐,讓你等久了。”
宋依諾搖了搖頭,淺笑道:“我剛到,美昕有事先走了,我們進去吧。”
連默點了點頭,與宋依諾走進餐廳。這家法國餐廳在桐城非常有名,位置很難訂到,一般都要提前預約,可這對連默來說卻不費吹灰之力。
兩人被侍應生領着走向靠窗的位置,她發現忽然有兩道冷冷的目光隔空射在她背上,她微轉了頭,就看見另一側靠窗的位置上坐着沈存希,她看過去時,他已經移開了目光。而他對面坐着的人,是馮貞貞,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們在一起了。
連默見她突然停下來,他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了那邊坐着的沈存希,他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宋小姐,有認識的人?”
宋依諾回過頭來,淡淡搖頭,“沒有,我們走吧。”
宋依諾繼續往前面走,與沈存希坐的方向背道而馳。沈存希目光陰戾的盯着那道背影,昨天才踹了他,今天就迫不及待跟別的男人約會,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馮貞貞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往那邊看了一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回過頭來望着沈存希,說:“那不是宋小姐嗎?她身邊那位好像是連家的小公子,叫連默吧,我在聚會上見過他兩次。”
沈存希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女人太聒噪了,他皺了皺眉頭,說:“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馮貞貞倒也沒生氣,她以手託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沈存希,她說:“我聽說宋小姐與你侄兒打離婚官司,法庭上與連默打起來了。連家人早就想讓連默回去家族幫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給司法部施壓,吊銷了連默的律師資格證。如今看來,連默會被吊銷律師資格證,也算得上是英雄救美。”
沈存希越聽心裡越火大,偏偏對面的馮貞貞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她繼續道:“對了,那天的官司,我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你要不要聽聽?”
沈存希捏着紅酒杯,沒有說話。
馮貞貞自顧自的說下去,“聽說在法庭上,宋小姐被你侄兒逼是走投無路,宋小姐無技可施,當庭承認自己出軌,要求淨身出戶。”
沈存希瞳孔猛地緊縮,他盯着馮貞貞,聲音冷沉,“後來呢?”
“後來你侄兒就問她,只要她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就成全她,宋小姐沒說,但是連默站起來,當庭承認那晚,他和宋小姐在一起,一整晚。”馮貞貞說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對面臉色越來越陰沉的男人,她算不得是個心細如髮的女人,但是每次只要宋依諾一出現,沈存希就會變得不對勁,他口中那個要保護的女人,該不會就是宋依諾吧?
沈存希俊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心裡實則已波濤洶涌,擱在膝蓋上的大掌已經緊攥成拳,連默和宋依諾在一起待了一整晚,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他不知道?
馮貞貞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輕笑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待了一整晚,真是讓人不想入非非都難啊。”
沈存希的神色瞬間變得陰戾。
……
連默發現,自從宋依諾進了餐廳後,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他望着她,說:“依諾,怎麼想到要請我吃晚飯了?”
宋依諾回過神來,她擡頭望着連默,歉意道:“連律師,對不起啊,因爲我,你才被吊銷了律師資格證,需要我去司法部解釋一下嗎,那天是我太沖動了,害你被我連累。”
“依諾,如果你真的覺得很對不起我,那就答應我一個請求。”連默忽然道。
宋依諾一愣,心裡有些緊張,“什麼請求?”
“不要再叫我連律師了,叫我連默吧,官司已經結束,我們現在是朋友。”連默微微一笑,看她頓時鬆了口氣的表情,他搖頭,她真是什麼都表露在臉上,輕易就能看懂。
宋依諾尷尬的笑了笑,“好。”
“依諾,不要自責,這跟你沒關係,我家人一直在拿我的錯處,要避我回去繼承家族企業,好不容易逮到這麼個機會,他們哪裡會放過?就算沒有這件事,我遲早也會離開律師界。”連默說。
宋依諾很不理解,如果他的家人見過他在法庭上的樣子,他們一定不會逼他離開法律界,“你家人一定從來沒有見過你打官司的樣子。”
連默失笑,她到底是與衆不同的,連安慰人都不走尋常路,“嗯,他們從來沒有出席過我負責的官司。”
“那你爲什麼不堅持呢?”宋依諾不解的問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事業,爲了這份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既然他那麼喜歡,他爲什麼不堅持下去?
“依諾,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很喜歡律師這份工作,但是現在我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連默道。
“那你不會惋惜嗎?”
“不會,因爲這些知識會跟隨我一生。”連默笑了,很意氣風發的樣子。
宋依諾也笑了,她舉起手裡的水杯,說:“那我以水代酒,祝你在新的位置上天天開心,萬事如意。”
連默輕笑,也舉起水杯與她碰了碰,說:“那我也祝你新生活一帆風順,心想事成。”
……
洗手間裡,宋依諾站在洗手檯前,水聲嘩嘩,她身後的格子間門打開,馮貞貞從裡面走出來,看到她時,她笑道:“宋小姐,我們還真是有緣。”
宋依諾關了水龍頭,轉身看着她。馮貞貞長得很漂亮,與董儀璇生活在一起,她身上也有董儀璇的影子。看到她,她就想起那天在業之峰董儀璇說的話,她說:“馮小姐,你真是無處不在。”
馮貞貞打開水龍頭,輕笑一聲,“我可以當宋小姐這番話是讚美嗎?”
“……”宋依諾抽了紙巾擦手,她皮笑肉不笑道:“難道馮小姐覺得我是在諷刺你嗎?”
“不敢!”馮貞貞的年紀比宋依諾要小,但是因爲和董儀璇親近,所以性子與董儀璇也有幾分相似,“我聽說宋小姐離婚了,我是應該說恭喜呢還是說遺憾呢?”
宋依諾將手裡的紙巾丟進垃圾桶,她說:“難怪古語有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馮小姐,上次你故意把業之峰要挖我的事當着我同事的面說出來,那時候就是在挖坑給我跳吧,我不得不佩服你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馮貞貞關了水龍頭,她望着宋依諾,正色道:“宋小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那天是失言,沒有任何算計你的意思,就連報紙上說你抄襲,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我的姨媽設計的。還有,也許你誤會我姨媽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姨媽爲了挖一個人才,如此費盡心計,也許,她只是想讓你來她身邊工作。”
宋依諾心裡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她自然不會相信馮貞貞的話,“照馮小姐這意思,我應該感激涕零了?”
馮貞貞看着她滿身是刺的模樣,她說:“宋小姐不用這麼尖銳,時間會證明一切。”馮貞貞擦乾了手,拉開門出去了。
宋依諾站在空蕩蕩的洗手間裡,半晌才拉開門出去。剛走到走廊上,就看見沈存希迎面走來。那一剎那,她慌得想逃,腳根卻像是粘在地上了,挪動不了分毫。
這個時候躲,就會顯得太刻意。她僵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沈存希走過來,真是冤家路窄啊。她的心緊張得快要蹦出來,三步,兩步,一步,他與她擦肩而過,腳步未停。
宋依諾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失落的擡起步伐,向餐廳走去,剛走了一步,身後就傳來沈存希冷冷的聲音,“新歡?”
宋依諾一愣,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她轉過身去,就見他滿臉譏誚,“你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要找也至少找個比我條件好的,你看上他哪裡了?人,財,還是牀上功夫?”
宋依諾俏臉倏地褪去了顏色,她怔怔地看着他,原來當他們反目成仇時,連朋友都做不了。她咬了咬牙,說:“他哪裡都好,尤其是牀上功夫,無可挑剔!你比得上麼?”
說完,她轉身離開。
沈存希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他怒不可遏,氣得一腳踹過去,旁邊無辜的垃圾桶遭了殃,被他踢得一地狼藉。
……
吃完飯後,連默提出送宋依諾回家,宋依諾搖頭拒絕了,上流社會圈子,她還是第一婚時,都沒能擠進去,第二婚只怕會更艱難。
如果有一天她心裡放下了,她會找一個平凡的人,過着平凡的一生,有沒有愛情,都無所謂了。
連默沒有再強求,目送她上了出租車。宋依諾回到公寓,重新清點了一下要帶去的行李,還有證件之類的東西,碰到錢包裡那張*時,她的心瑟縮了一下。
想起他剛纔說的那些話,她就恨得咬牙切齒,她合上錢包,扔進揹包裡,拒絕再去想任何關於沈存希的事。這一夜,她在牀上輾轉了大半夜,快到天亮才睡着。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出現在教堂,似乎有人在辦喜事,她站在牧師臺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過頭去,就見身着一襲婚紗的馮貞貞,挽着高大英俊的沈存希向這邊走來。
兩人相視一笑,眼裡滿是深情。她的心猛地抽痛起來,眼淚滾落下來,她不想看到他娶別人,她要去阻止他。然而她剛擡起步伐,前路就被沈老爺子擋住。他拿出照片,面目猙獰道:“宋依諾,你敢打斷這場婚禮,我就把照片發佈出去,看看到時候有多少人罵你是.淫.娃蕩.婦!”
情景一轉,她在馬路上,頭髮披散着,衣服很髒,打着赤腳,身邊有很多人都在往她身上扔臭雞蛋,菜葉子,“打她,打她,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桐城出了這麼個敗類,簡直是我們的恥辱,把她趕出桐城!”
“還敢把牀照發出來,真賤!想憑這個上位麼?太下賤了!”
宋依諾渾身都在打顫,周圍的人她都不認識,可每個人都窮兇極惡的往她身上砸東西,還有一些小孩子往她身上扔石頭。
她被打得頭破血流,無處可躲,跌倒在地。
眼前被鮮血模糊,她睜開眼睛,看到一雙鋥亮的皮鞋,她順着那雙皮鞋往上望,就看到了沈存希俊美依舊的臉,她伸手去拉他,他似乎嫌髒,生生往後退了一步。
她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一顆心沉進了谷底。她眼淚滾了下來,流出的卻是血淚,她擡頭看着他,他還穿着婚禮上那身帥氣的禮服,他在她面前蹲下來,神情憐憫地看着她,語氣溫存,“瞧瞧這小臉,真是讓人心疼得緊。”
宋依諾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四哥,帶我回家,我不想在這裡,求你帶我回家?”
“四哥也是你叫的麼?照片裡的男人是誰?被他操得很爽吧?你怎麼這麼無恥?還好我沒娶你,否則我的臉都被你丟幹丟淨了。”
宋依諾的心疼得直抽搐,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她認識的沈存希,他不會這樣對她,她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是被人強.暴的,他們陷害我,都陷害我。”
“滾開,不要碰我,髒!”沈存希毫不留情的踹向她的心窩,她頓時被踹飛了出去,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摔在馬路上,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一輛巨大的貨車朝她急駛而來。
“不要!”宋依諾大叫一聲,騰地從牀上坐起來,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額上冷汗涔涔,她大口大口的喘氣。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真實的就像預示着將來的某一天,她就會這樣身敗名裂的被趕出桐城或者香消玉隕。
她伸手抱住自己,渾身不停的顫抖,眼淚從空洞的眼睛裡滾落出來,只剩下一望無際的絕望。
……
宋依諾與唐佑南離婚,最高興的莫過於宋子矜,但是聽說唐佑南給了宋依諾豐厚的贍養費以及房產,她又不開心了。她和沈存希離婚一個子兒都沒得到,憑什麼宋依諾就能拿到贍養費?
她心裡不高興,卻不敢在唐佑南面前表現出來。他們離婚後,唐佑南對她似乎比以前上心了,過兩天就會來宋家看她。
媽媽問過她好幾次,唐佑南什麼時候娶她過門,眼見着她的肚皮一天天大起來,等到四個月出懷,就再也瞞不下去了。
宋子矜做夢都想嫁給唐佑南,這天唐佑南過來看她,給她帶了許多水果,她便趁機提起,“佑南,我的肚子眼看着一天天大起來了,你什麼時候娶我過門?”
唐佑南在宋家沒有見到宋依諾,他很失望,他看了宋子矜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臀,調侃道:“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嫁給我?”
宋子矜嬌羞的伏在他肩膀上,向他撒嬌,“人家纔沒有呢,就是擔心肚子大了,別人問起不好說。”
唐佑南偏頭看她,不管他之前多氣她多恨她,他的身體始終能在她身上找到歡愉。只是每次事後,他的心就會更加空洞,他說:“我剛剛離婚,我爸媽也不知道我和你的事,我得慢慢說服他們,他們不點頭答應,你嫁過來也會受委屈,再等等吧。”
“那我們先去扯證吧,扯了證你爸媽遲早會接受我。”宋子矜想法很樂觀,她現在懷着唐佑南的孩子,這孩子就是一張王牌,她不信他父母不接受。
唐佑南慢慢有些不耐煩了,他抽回了手,說:“再等等,我剛離婚,就娶了自己的前嬸嬸,這話傳出去也不好聽。”
宋子矜一下子就生氣了,她騰地站起來,瞪着唐佑南,說:“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娶我。什麼前嬸嬸,沈存希那個性無能,根本就沒碰我,我被他利用就算了,還淨身出戶,一想到這個我就憋屈。”
唐佑南皺緊眉頭,“子矜,你冷靜點,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沈宋兩家在桐城都不是小戶人家,這樣的事傳出去只會惹人笑話。”
“那幾年後就不會惹人笑話了?你這就是託詞,你是不是還惦記着宋依諾,是不是還想追回她?你跟她離婚是在欲擒故縱是不是?佑南,那天晚上你知道宋依諾躲在衣櫃裡,還是跟我真刀實槍做了,你以爲她會原諒你?”宋子矜神情變得格外尖銳,她好不容易等到他離婚,她還是見不得光,那她這麼辛苦給他懷孩子生孩子是爲什麼?
唐佑南騰一聲站起來,藏在心裡最隱密的想法被宋子矜這樣毫不留情的揭開,他惱羞成怒道:“宋子矜,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嗎?唐佑南,你捫心自問,你是不是這麼想的?嗚嗚嗚,你這個騙子。”宋子矜撲過去,粉拳砸落在他身上。
唐佑南抓住她的手,將她推坐在沙發上,他厲聲道:“瘋婆子,看來你需要好好冷靜幾天了。”說完,他轉身揚長而去。
宋子矜氣得不得了,宋夫人從門外回來,就看到唐佑南氣沖沖離開,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別墅,看見宋子矜坐在沙發上泣不成聲,她說:“好端端的怎麼又吵起來了?”
“媽,佑南還惦記着宋依諾,我該怎麼辦?”宋子矜撲進宋夫人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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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眼裡掠過一抹精光,“子矜,你安心養胎,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纔是正事。你和佑南的身份,要再嫁進宋家不是容易的事,只有把孩子生下來,讓唐佑南百口莫辯。”
“媽媽,我不甘心,他都跟宋依諾離婚了,爲什麼還不娶我?”
“子矜,你聽媽媽的話沒錯,把孩子生下來,你遲早有一天會成爲唐太太。反之,唐太太的寶座有可能永遠都不屬於你。”
……
宋依諾到江寧市的第三天,在一處風景名勝點遇到了厲家珍。厲家珍的記性很好,當時就認出她來,她看着她想了半天,纔想起她是沈遇樹的小女朋友。
“宋姐姐,你什麼時候來的江寧市?你一個人嗎?”21歲的厲家珍性格活潑熱情,知道她一個人在江寧市,就把同學打發走了,帶她去了江寧市最著名的白馬寺。
白馬寺在山頂上,兩人從山腳往下跑,累得氣喘吁吁的,看見宋依諾背了個大包,她主動拿過去背。宋依諾要拿回來,她卻一溜煙往山上跑去。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跟着追上去,她說:“來了幾天了,我來參加這邊的設計師培訓,大概要在這裡待一個月。”
“那你現在住在哪裡?”厲家珍見她不跟她搶了,就與她一起往山上爬去。本是千金大小姐,身嬌體貴的,就累得爬不動了。
“培訓班有宿舍,兩個人住一間,條件很好。”宋依諾看她爬不動了,就提議去前面亭子歇歇腳。
“哦,要是住得不舒服,就來我家住,我一個人住一棟房子,好寂寞。”厲家珍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才覺得嗓子眼上舒服了些。
宋依諾搖了搖頭,“不會,宿舍裡條件很好,衛浴設施齊全,還有空調。”
“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歇了會兒腳,又往山上爬去,厲家珍說:“宋姐姐,白馬寺的姻緣簽好靈的哦,你一定要抽一簽,纔對得起我們這麼辛苦的爬上去。”
提及姻緣籤,宋依諾怔了怔,她停下來,厲家珍也跟着停下來,偏頭看她,“宋姐姐,你怎麼了?”
“我沒事。”宋依諾繼續往上爬,一個小時後,兩人終於爬到了山頂。山頂修着雄偉的寺廟,莊嚴肅穆。厲家珍興奮的直跳,“宋姐姐,我們終於爬上來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爬上山頂,前幾次跟遇樹哥哥一起來的時候,都是爬了一半就回去了。人家說一鼓作氣爬到白馬寺的人,纔會心想事成。”
宋依諾含笑拿走她肩上的大包,這孩子真的很善良,自己明明累得要死,就是不肯把包還她。
這回厲家珍沒跟她爭,因爲她快要休克過去了。
兩人手牽手進了白馬寺,點了香,虔誠的跪拜。白馬寺很大,她們逛了一圈,從裡面出來,就來到了傳說中的心願樹前,心願樹上掛了很多彩帶,迎風飄揚,很好看。
厲家珍跑去買了兩條綵帶過來,她遞了一條給宋依諾,說:“宋姐姐,寫下你的心願,然後拋到心願樹上掛着,你的願望就會成真哦。”
宋依諾怔怔地看着手裡的綵帶,她沒有什麼心願,就算有,那也是永遠都不會成真的。
厲家珍在綵帶上寫了一連串的願望,她擡頭看見宋依諾站在那裡發呆,她說:“宋姐姐,你快寫啊,掛好了心願帶,我們就去抽籤,再晚了說不定就遇不上了。”
宋依諾見她催得急,她接過筆,想了半天,只在綵帶上寫了一個“希”字。爲了把綵帶掛上樹,兩人拋了不下20次,終於掛好了,厲家珍立即拽着她往月老廟跑去。
大概是時間不早了,月老廟裡已經沒人排隊了,厲家珍拉着她走進去,先虔誠的拜了月老,再去抽籤。厲家珍捧着籤桶遞給宋依諾,“宋姐姐,你來抽。”
“家珍,你先吧。”
厲家珍眼睛亮晶晶的,她說:“那我不客氣了,我先抽,你再抽。”
說着她跪在月老面前,雙手合什許了個願,然後捧着籤桶,閉上眼睛搖了起來,“啪嗒”一聲,有一根籤文飛了出來,她睜開眼睛,撿起籤文念道:“曉靜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雲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宋依諾不懂籤文,但是也聽得出來家珍這籤不太好,她傾身看去,上面寫着下下籤。她連忙道:“家珍……”
厲家珍擡起頭來,笑得沒心沒肺的,她說:“宋姐姐,這都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看不懂,你來抽一支。”說着,她將籤桶遞給了宋依諾。
宋依諾想了想,還是接過去了,她說:“指不定裡面都是下下籤,我會抽到比你這個更糟糕的。”
厲家珍想捂她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她連忙呸呸呸了三下,說:“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我說了三次了,天上的神明不要放在心上哦。”
宋依諾被她可愛的反應逗樂了,厲家珍見狀,連忙道:“宋姐姐,你別說話,快抽籤,這裡的神明真的很靈的,亂說話他們會聽見的。”
瞧她真的緊張了,宋依諾倒是沒再說什麼,她閉上眼睛,搖籤的那一剎那,她眼前浮現的竟然是沈存希的俊臉。她搖了三下,一根籤飛出來掉在地上。
她睜開眼睛,看着地上的籤文,這一刻她忽然緊張起來。明明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抽的,但是真的要看時,卻又開始害怕。她彎腰撿起來,看着上面的籤文念道:“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常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厲家珍聞言俏臉煞白,立即搶走她手裡的籤,丟回到籤桶裡,說:“不準不準,我同學騙我,還說這裡的姻緣籤很準,一點都不準,我們不玩了。”
說着她站起來,拉着宋依諾往月老廟外走去,宋依諾頻頻回頭看着擱在地上的籤桶,她抽中的是下下籤。
她們剛走出月老廟,一名老和尚從一側的堂屋裡走出來,他走到籤桶旁,抽出那兩支籤,他看着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捋着鬍鬚嘆了一聲,“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
大抵受了剛纔的籤文影響,兩人下山時的情緒明顯不高。纜車裡,厲家珍無精打采的靠在纜車壁上,她嘴裡嚷着不準,心裡卻還是受了影響,這個籤文明顯是說她和沈遇樹不會有好結果,他們那麼相愛,怎麼可能沒有好結果呢?
除了這個,宋依諾的籤文更讓她擔心,雖然沒能找到大師解籤,但是最後那兩句話卻讓她不安起來。一定是籤不準,一定是籤不準,否則她難辭其咎。
宋依諾心情也不太好,這個籤文無端讓她想起,離開桐城的頭天晚上她做的噩夢。她偏頭看向窗外,遠處青山綠水環繞,風景如畫。白馬寺隱在山野間,煙霧繚繞,多了幾分仙氣。
宋依諾收回目光,看着對面的厲家珍,她傾身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家珍,命運由我不由天,不要被籤文影響。”
厲家珍點了點頭,“宋姐姐,你也不能被籤文影響哦,我們把籤文忘了吧,會沒事的。”
宋依諾輕輕撫了撫她柔韌的髮絲,這個傻丫頭,她還在爲她擔心。兩人約定把籤文忘記,但是沒過多久,其中一個籤文就成了真。
回到市區,已經晚上八點了,厲家珍打起精神來,帶宋依諾去吃了江寧市的特色菜,吃完飯,兩人在街上擁抱告別,宋依諾站在街邊,看着出租車遠去,她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
走了一天的路,她很累很累,回到宿舍梳洗完,她什麼也沒想,倒在牀上睡着了。
翌日。
培訓班正式開始培訓,培訓地點在A大的公開階梯教室,座無虛席,可見R.O設計師有多受人喜歡。R.O首席設計師是一位華意混血兒,長得很帥氣,說話很幽默。將枯燥的知識用幽默的語言表達出來,讓人既感到輕鬆,又能很愉快的吸收新知識。
宋依諾坐在中間位置,認真記筆記,偶爾也會被R.O設計師的幽默逗笑。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宋依諾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很少再想起那天的籤文,以及桐城那個她急於忘記的人。
半個月後,R.O設計師佈置了第一次課外作業,讓他們用彩虹的七種顏色,設計一間臥室的圖稿,並且要在30分鐘內。
學生們都很用心的設計,宋依諾冥思苦想,聯繫R.O設計師課上講的知識,她設計了一間以波點爲原素的設計方案。
時間很快到了,R.O設計師開始收作業,當看到宋依諾的設計圖稿時,他眼裡掠過一抹驚喜,卻什麼話都沒說,繼續收設計圖稿。
下課鈴聲響起,有學生離開,也有學生上臺去問R.O設計師自己的設計怎麼樣,宋依諾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R.O設計師卻忽然叫住她。
她被留了下來,R.O設計師拿出她的設計稿,問她:“你能告訴我你的設計理念嗎?”
宋依諾想了想,說:“簡單,溫馨。如果一定要用這七種顏色來佈置臥室,我想,如果我辛苦了一天回到家,我一定不想要看到這麼多顏色刺激我的視覺神經,所以我把最亮麗的顏色都用成小波點,而把讓人感到心情舒暢的顏色用成大波點。這樣在視覺上,就會讓我感到放鬆。”
“那麼爲什麼用圓點?”
“因爲圓會讓人想到圓圓滿滿,一對夫妻的臥室裡不適合用菱形以及三角形這些含有尖角的圖形,圓形會讓人有歸宿感。”
R.O設計師臉色平淡的點點頭,讓她離開了。宋依諾剛離開,他立即撥通了一組電話號碼,對方剛接通,他就興奮道:“希,你的東方寶貝簡直太讓我驚喜了,我要帶她回意大利發展,她一定能成爲國際頂尖的家裝設計師。”
宋依諾在外面吃完飯,又到處逛了一圈,去超市買了日用品,這纔回了宿舍。
剛到宿舍樓下,她就看到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她詫異地看着他,以爲自己眼花,她一邊揉眼睛,一邊走過去,心激動得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男人像是感應到她的存在,忽然轉過身來,夕陽灑落在他身上,蒙上了金黃的光暈,他眯着眼睛危險地盯着宋依諾,一字一頓道:“我不准你和R.O去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