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嬗昏昏沉沉醒來,她渾身燙得驚人,她睜開眼睛,打量着四周,她躺在一張乾淨的牀上,身上蓋着素色的被子,聞着有陽光的味道。
房間裡很乾淨,不像是在酒店裡,她撐着身體坐起來,背上火辣辣的疼,胸口有些泛涼,她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T恤,像是男人的,而她的胸衣已經不翼而飛。
雲嬗心裡一驚,連忙到處找胸衣,還沒有找到,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道偉岸的身影闖入她的眼瞼。男人大步走進來,她很快反應過來,連忙伸手擋在胸口,戒備地盯着他。
賀東辰瞧她一臉戒備,心裡冷哼了一聲,慢悠悠道:“該看的不該看的,把你從河裡撈上來時都已經看過了,你現在纔來遮,不覺得太遲麼?”
雲嬗到底只是個女孩子,聽到他這番露骨的話,臉頰不由得發燙,她轉開頭,不敢與他對視,她問道:“我們現在在哪裡?”
“桐城。”賀東辰倚在櫃子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給她換衣服處理傷口時都看見了,她胸前很有料,粉嫩的色澤,像少女的顏色,倒不像是常與人……
雲嬗猛地轉回頭來瞪着他,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她疼得直皺眉,也來不及管,她驚聲問道:“你不是接頭人?”
“是啊。”
“組長說好要送我回特戰隊基地的,你爲什麼把我帶回桐城?”雲嬗的心思全掛在正事上,倒不知道男人看着她時,腦子裡正在想些什麼。
賀東辰站直身體,徑直朝她走去,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你行動失敗,暴露了身份,從今天起,特戰隊代號小七徹底消失,從此以後,你歸我管!”
“什麼意思?”雲嬗愣愣地瞪着他,什麼叫她歸他管?
“字面意思,很好理解。”賀東辰不打算多說,就喜歡看她不安的樣子。
“賀東辰!”雲嬗氣極直呼他的名字,卻被他伸手彈了個爆慄,他嘲諷道:“翅膀硬了,連哥都不叫了?”
雲嬗去讀軍校前,一直隨賀允兒叫他哥,特別是這丫頭闖了禍後,需要人幫她背黑鍋與應付請家長時,就追着他一聲聲叫哥,叫得他骨頭都酥了,心甘情願爲她收撿爛攤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不叫他哥了,見面就喊他大少爺。聽慣了她叫他哥,再聽她叫他大少爺,沒由來的讓他心塞與煩躁。
雲嬗抿了抿脣,“以前年紀小不懂事,以後會嚴守家規,大少爺。”
“……”賀東辰瞪着她,好好的心情又要被她給氣炸了,他冷笑道:“好得很!”說着好得很,男人眼裡卻冒着怒火,他轉身朝門邊走去,拉開門時,他道:“去洗漱一下,出來吃飯。”
“砰”一聲,門甩上了,雲嬗看着緊閉的房門,莫名覺得累得慌,這裡是桐城,是他的地盤,他說她歸他管,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雲嬗身上沒有通訊工具,聯繫不上組長,瞧賀東辰那意思,是不會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能儘快養好傷,然後聯繫上組長,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掀開被子下牀,下半身涼幽幽的,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件男士T恤,就再沒穿別的衣服。而T恤只過大腿,走動間就有可能走光。
她抿緊紅脣,賀東辰肯定是故意的,她穿成這樣,怎麼出去?
她在房間裡一陣亂翻,衣櫃裡什麼都沒有,她鬱悶得要死,轉眼看着牀單,她突然生了個主意,到底不能讓賀東辰白佔自己的便宜,她將牀單扯下來,圍在腰上。
賀東辰站在落地窗前抽菸,煙霧繚繞間,他的神情有些縹緲。身後傳來動靜,他轉過頭去,就看見把自己裹成棕子一樣的女人,他挑了挑眉,道:“你不熱麼?”
現在正值盛夏,她把自己裹成這樣,就不怕捂出病來?
雲嬗站在客廳中央,整個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道:“我的衣服呢?”
“扔了。”
“你這裡沒有女人的衣服嗎?”雲嬗走出來時,才發現這裡是兩室兩廳的公寓,看樣子,這裡經常有人住,因爲沒有聞到灰塵的味道,再看賀東辰熟門熟路的樣子,不難看出這是他的公寓。
他是成年人,又已經結婚,他不可能一個人住在這裡吧?
所以她纔會問他有沒有女人的衣服,她不習慣穿着他的衣服,更不習慣裡面空蕩蕩的,很沒有安全感。
賀東辰倚在玻璃窗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好整以暇道:“你是想讓我回答有呢還是沒有?”
雲嬗皺眉,他總給她出難題,她避重就輕道:“我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要不麻煩你去商場給我買一身衣服回來,錢我會還給你。”
賀東辰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又被這女人涇渭分明的態度給氣得夠嗆,他吸食了一口煙,然後邁開腳步朝她走來,很快走到她身邊,他張嘴,惡劣的將嘴裡的煙霧噴到她臉上。
雲嬗嗆得直咳嗽,她瞪着惡劣的男人,“你到底……”
“知道爲什麼我這裡沒有女人的衣服嗎?”賀東辰冷冷地打斷她的話,瞧她迷茫的模樣,他緩緩而殘酷道:“因爲我全部扔掉了,雲嬗,你把自己裹這麼嚴實,讓我猜猜,你在擔心什麼?”
雲嬗怔怔地望着他,毫不意外在他眼裡看到了綿延不盡的嘲諷,甚至還有不屑,他沉聲道:“怕我對你有興趣?抱歉,就算你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對你有絲毫的興趣,所以你大可以不必像防狼一樣防着我。因爲你,讓我倒盡了胃口!”
雲嬗一張俏臉瞬間慘白,他神情帶着厭惡,看她的目光像看着一坨臭狗屎,她頓時心如刀割。語言能傷人到何種地步,她總算領會了。
她沒有落淚,只是安靜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扒光我的衣服,只給我穿了一件T恤。”
男人移開目光,心裡有種被看穿心思的狼狽,他是故意的,喜歡上了那兩抹粉紅,可在她面前,他死也不會承認,不會讓她知道他的心思,他板着臉道:“你別忘了,你傷在背上與肩上,內衣的暗釦與肩帶剛好勒着傷口,而我,沒有給女人穿內衣的癖好。另外,你再不要臉,也不能掛着空檔往外跑。”
“……”雲嬗竟無言以對,他真的算是瞭解她的人了,知道她穿成這樣,就算想出去聯絡上組長,也不敢真的不顧臉面。
賀東辰擡起手,將煙含在嘴裡,伸手去拽她身上的牀單,雲嬗嚇得連忙往後退,她身手敏捷,男人卻比她更快,出手如電般,拽住了牀單一角,用力一扯,雲嬗被扯得直轉圈,等她狼狽停下來時,牀單已經落入男人的手裡,他抓着牀單,嚴肅地盯着她,“不想傷口潰爛發膿,就別捂這麼嚴實。”
沒了牀單,雲嬗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雖然T恤很寬大,但是當她挺直身體時,胸口就再也藏不住,頂着薄薄的衣料,讓她覺得尷尬到極點。
她弓着背,努力讓胸前那兩團化作無形,賀東辰彷彿沒有看到她的侷促,轉身朝餐廳裡走去,“過來吃飯,養好傷之前,你都住在這裡。”
賀東辰從她身邊走過,徑直進了餐廳。
雲嬗抿了抿脣,半晌,還是跟了過去,在賀東辰對面坐下,公寓不大,六人坐的餐桌不像賀宅裡的大長桌,相隔七八米,所以氣氛很尷尬。
雲嬗看着對面默默吃東西的男人,她道:“你爲什麼會出現在安全屋,你說我以後歸你管是什麼意思?”
賀東辰退伍後,就一心一意經營賀家的事業,如今的賀家,在桐城蒸蒸日上,與沈家薄家齊名。所以他出現在安全屋很奇怪,除非是組織內部的人,沒有人知道安全屋在哪裡。
賀東辰挑眉看向她,“刀口舔血的日子是不是特別刺激?讓你流連忘返了?”
“大少爺!”雲嬗不再直呼他的名字,“我在問你問題,你能不能好好回答?刀口舔血是什麼樣的日子,我心裡清楚,我是不是流連忘返,也與尊貴無比的大少爺你無關。”
賀東辰捏緊筷子,“啪”一聲,筷子在他手裡斷成四截,他不去看被斷筷扎傷的手,只盯着她,“有沒有關,你馬上就會知道。”
賀東辰說完,徑直起身,朝防盜門走去。
“砰”一聲,公寓裡恢復安靜,雲嬗垮下肩膀,盯着桌上斷成四截的筷子,筷子上還有血跡,她頓時覺得頭疼欲裂。
他們本該是兩個再不會有交集的人,可爲什麼命運又將他們牽扯到了一起?相見爭還不如不見,至少可以相忘於江湖。
如今這樣,他們又算什麼?
賀東辰一連三天都沒有過來,好在冰箱裡的存糧夠,雲嬗不會餓着。她背上的傷口開始癒合,這三天,她一直避免沾到水,以爲傷口一直不好。
賀東辰離開後,她偷偷進了主臥室,想找條褲子穿上,哪怕是男士的。可是她找遍了屋子,愣是沒找到男士的長褲,倒是擺放內衣的抽屜裡,有好幾條男士的子彈內褲。
不是新的,看樣子,是穿過的。
她臉紅不已,連忙關上抽屜出去了。因爲羞窘,她甚至沒有將抽屜復原。三天後,賀東辰拎着新鮮的蔬菜肉類開門進來。
客廳裡沒有人,他將東西拎進廚房裡,轉身出來,徑直去了次臥。推開次臥門,他看見雲嬗坐在飄窗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襯衣,襯衣剛蓋着大腿,黑與白的極致對比,引人無限遐想。
賀東辰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相當讓人噴鼻血。靜若處子,說得大抵就是這一幕。
女人手上捧着一本書,看得很專心,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他伸手敲了敲門,女人擡頭望了過來,看到他,瞬間進入一級戒備狀態,就好像看到了頭號敵人一樣,剛纔的隨性再也不復見。
賀東辰抿了抿脣,擡步走了進去,雲嬗連忙放下腿,看着步步走近的男人,呼吸都有些不通暢起來。
賀東辰在她面前站定,他穿着淺灰色的襯衫,胸前開了三顆鈕釦,袖子半挽,露出左手腕上的名錶,他隨意地靠在牆邊,雙手環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沉靜又高深莫測。
雲嬗心跳有些失速,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手指深深地按在了書頁上。
賀東辰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大概是獨處,她襯衣最上面那顆鈕釦並沒有繫上,露出一片勝雪的肌膚,隱約可見其中丘壑,他心裡隱隱一動,低聲問道:“在看什麼那麼專心?”
男人似乎完全不記得三天前,他們纔剛剛不歡而散。
雲嬗垂眸,不敢看他,清冽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包圍,她道:“是《飄》。”
“你喜歡看這個?”賀東辰記得,雲嬗不是個文藝的女孩子,她很叛逆,因爲沒有父親的緣故,她從小就是個土匪頭子,經常在外闖禍,要不是打掉高年紀男同學的牙齒,就是捉蛇去戲弄同班的女同學。
每次家長會,她都不敢告訴雲姨,怕雲姨生氣,更怕她會失望,自己不是個乖孩子。而他,每次跟在她身後給她收拾爛攤子,然後回去再把她訓一頓。
往往那個時候,她就乖得不像話,他說什麼她都聽。
後來,他去從軍了,24歲那年夏天,他休假回來,才發現以前的小土匪,居然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那樣明豔動人。
“無聊,看着打發時間,看了半天,沒有懂。”女人苦惱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賀東辰的回憶,他點了點頭,道:“這倒像你,你小時候就靜不下來,總闖禍。”
想起那段時光,雲嬗尷尬的垂下眸,那個時候叛逆,總想做點什麼來吸引他的注意力,每次看見他無奈的幫她收拾爛攤子,卻又捨不得教訓她時,她就感到格外開心。
那個時候,她還不懂,她的叛逆,只是一種深沉的愛。
“對啊,要不是你幫我收拾殘局,我現在肯定已經被我媽打殘了。”雲嬗笑吟吟道。
說起過往,兩人不再像剛碰面時那樣劍拔弩張,氣氛反倒融洽了一點,賀東辰很喜歡現在的相處,他道:“傷口還痛嗎?”
“不痛了。”雲嬗搖了搖頭,她忍耐力很強,一點小傷小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說完,兩人頓時陷入無言中,賀東辰睨着她,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低眉順眼的樣子尤其乖巧,他說:“我買了菜過來,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隨便。”雲嬗對吃的也不講究,野外求生的時候,連樹根都啃過,也不挑食。
賀東辰臉色沉了下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那麼隨便做什麼?”
“……”
雲嬗以爲他是不高興給自己做飯,她站起來,黑色襯衣剛過大腿,掩不住衣下風光,她又連忙坐下去,臉紅道:“要不我去做,你想吃什麼?”
就算是一瞬間,賀東辰也看見了那片密林,他眼裡的光芒忽閃了一下,頓時有些口乾舌燥,他移開視線,回了一句,“隨便。”
聲音有些啞,莫名的叫人心顫。雲嬗將耳邊的頭髮撫向耳後,她忍不住笑了,“你自己不也說隨便麼,還說我。”
賀東辰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他轉身往門外走去,道:“還是我去做,免得有些人以爲我虐待傷患。”
雲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縈繞在周圍的氣壓頓時消失,她心頭一鬆。每一次他的接近,都讓她感到不自在,甚至是彆扭。
賀東辰很快做好三菜一湯,他站在客廳,對着次臥喊:“飯做好了,洗洗手準備過來吃飯了。”
雲嬗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她個子比較高,一米七,賀東辰一米八六,她穿着他的襯衣,並不會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襯衣剛蓋過大腿,只有小心翼翼的行走,纔不會走光。
此時她把衣袖挽起來,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肌膚,很健康的膚色,卻又透着莫名的性感。她自己不自知,這副模樣落在男人眼裡,會是何等的風情。
她去洗手間洗了手,彆扭的將衣角往下拽,再怎麼拽,還是露出一雙長腿。
好在她進餐廳時,賀東辰在廚房裡盛飯,她本來打算過去幫忙端一下,又想起自己的模樣,還是在椅子上坐下,以免待會兒尷尬。
賀東辰端碗出來,放到她面前,他在她對面坐下,拾起筷子,道:“吃吧。”
雲嬗拿起筷子,男人已經開始吃起來,她一開始還挺拘束,看他從始至終都沒注意她,她才慢慢放開,吃了起來。
賀東辰吃到一半,忽然擡起頭來望着她,“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雲嬗連忙嚥下嘴裡的東西,像小學生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拘束道:“等傷好了,我會聯繫組長,看什麼時候讓我歸隊。”
賀東辰皺眉,“就這麼想回去?不把命玩掉不罷休?”
“我……”雲嬗看着男人隱含怒氣的俊臉,垂下眸,道:“我是軍人,一切服從上級領導與命令。”
賀東辰瞪着她,剛纔還覺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乖巧,這會兒就覺得她這樣子特別討厭,他道:“我之前說的話不是開玩笑,你現在歸我管,既然你要服從上級領導與命令,那好,我要你去保護雪生。”
雲嬗猛地擡起頭來望着他,她知道雪生是誰,媽媽打電話來說過,是賀家剛收養的養女,被賀家人保護得非常好,除了發表聲明,賀家正式收養賀雪生爲鬥養女,沒有人能拍到她的照片。
“我爲什麼要……”雲嬗並不想去保護賀雪生,那意味着得時時與賀東辰碰面。
賀東辰挑了挑眉,“不是說一切服從上級領導與命令麼?”
“可是你不是我的上級領導!”雲嬗道。
賀東辰扔了筷子,起身走到客廳,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西裝,拿出一支黑色手機,走回到餐廳,“啪”一聲扔在她面前,“給你組長打電話。”
雲嬗警惕地望着他,沒有忘記組織裡的訓言,任何人都不能輕信,尤其不能暴露組織裡的聯絡方式,賀東辰看見她那副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冷冷一笑,“防着我?”
“沒有。”雲嬗心虛的低下頭去,三天來,她用盡了辦法,想要聯絡上組長,可這套公寓裡沒有任何可做聯絡的工具,網線沒有,電話也沒有,她甚至想過要離開這裡,但是門從外面反鎖了。
賀東辰曾是特種兵裡最優秀的中尉,他要把她關在這裡,她就絕對逃不出去,除非是爬窗。好吧,窗外全是電網,她拿香蕉皮扔過去,立即被燒焦。
這裡就像是鐵桶一樣,除非走正門,否則她走不出去。
她咬了咬牙,還是拿起手機往次臥走去,賀東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既惱怒又欣賞,落難時不相信任何人,這是特戰隊的訓言,她倒是用得淋漓盡致。
可是防備的是他,他心裡又很不是滋味。
不一會兒,雲嬗出來,臉色有些難看,她把手機放在餐桌上,悶悶不樂道:“好,我去保護賀小姐。”
賀東辰瞧着她一臉的不情不願,心塞不已,他費了那麼大的勁,才把她從刀口舔血的危險境地裡拉了來,她倒是不領情了。
“雪生不太信任別人,我也不相信別人,保護她是你的首要任務,你做的任何決定,都不能脫離這個宗旨,不能讓她置身危險中。”賀東辰吩咐道。
雲嬗擡頭看着他,他說到賀雪生時,神情格外溫柔,不知爲何,她心裡冒起酸泡,有些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你這麼緊張她,你老婆知道嗎?”
賀東辰一瞬不瞬地望過去,緊盯她的眼睛,似乎要從她眼睛裡看出什麼來,須臾,他輕笑道:“我老婆知不知道無所謂,你知道就行。”
雲嬗皺起眉頭,“我又不是你老婆。”
“這誰說得準?”賀東辰心情好轉,他重新拾起筷子,繼續吃飯。雲嬗看見他胃口大好的樣子,知道自己又被他調戲了,雖然心裡犯嘀咕,但是還是覺得有些甜蜜。
青春正好時,她不是沒有想過成爲他的妻,可是那個意外到來的孩子,卻讓她的憧憬瞬間破碎。
“砰”一聲,雲嬗回過神來,見男人優雅的收回筷子,繼續吃飯的同時,道:“吃飯發什麼呆?菜涼了。”
雲嬗愣了愣,低頭繼續吃飯。
半晌,賀東辰將碗與筷子一推,睨着對面的女人,道:“我做飯,你洗碗,我去洗澡了。”
雲嬗只聽到後面那句話,她瞪大眼睛,急忙問道:“你要在這裡住?”
“這是我的公寓,我還住不得了?”賀東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回家去麼?”他在這裡,她會感覺不自在,會覺得空氣都不流通,讓她感到窒息。
“太累了,今晚不回。”男人說着,已經往主臥室走去。
雲嬗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這畫風有點不對,她住在這裡,他也要住在這裡,這房子是他的,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他包養的……
思及此,雲嬗連連搖頭,她都在胡思亂想什麼?
不一會兒,賀東辰從主臥室裡晃了出來,他手指上勾着什麼,在手上轉着圈,他倚在牆邊,看着餐廳里正在收碗的雲嬗,忽然道:“你翻過我抽屜?”
雲嬗心裡一驚,手裡的碗咕嚕咕嚕朝地上滾去,幸好她反應夠快,伸手彎腰抓起一個,另一手抓起另外一個,還有一個盤子即將砸碎,她雙腿往兩邊滑開,一個漂亮的一字馬,盤子落在她腿上,沒有摔碎。
她終於鬆了口氣,正打算把碗放桌上,去撿盤子,身後傳來鼓掌聲,緊接着是男人略帶讚賞的聲音,“漂亮,不過……”
雲嬗轉頭望去,瞧見他一雙眼睛幽幽地盯着她筆直修長的腿,然後惡劣的吐出三個字來,“走光了。”
“啊!”
“砰砰砰!”
伴隨着尖叫響起的是碗摔碎的聲音,雲嬗立即彈跳起來,剛纔她只想着不能把碗摔碎了,完全忘記自己身上除了一件黑色襯衣,什麼都沒穿,一字馬的動作……,她羞憤得恨不得死去。
她臉頰一陣陣發燙,轉過身去,才發現牆邊已經沒有男人的身影了,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以及男人愉悅的笑聲。
她恨不得扒條地縫鑽進去,雙手緊緊捉住襯衣下襬,臉頰火燒火辣的燙了起來。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必須讓他給她一套衣服穿,否則遲早被他看光光。
賀東辰站在花灑下,脣邊的笑意越扯越大,心情愉悅到極點,水流從他古銅色的胸膛衝下去,他雙手抹了一把臉,想起剛纔看到的風光,那雙腿的韌性極好,不知道……
想着想着,男人感覺鼻端溫熱,他伸手一抹,指尖滿是殷紅的鮮血,他連忙微仰起頭,心裡“靠”了一句,卻阻止不了滿腦子旖旎的畫面。
賀東辰洗完澡出來,腰間圍着一條白色浴巾,他晃進廚房,廚房的流理臺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滴水珠都沒有,卻不見雲嬗的身影。
想到她剛纔瞬間爆紅的俏臉,他心頭一蕩,連忙走到冰箱前,拉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下去,才勉強壓制住心裡的躁動。
喝完水,他隨手一扔,礦泉水瓶子呈拋物線狀投進了垃圾桶裡,他走出廚房,回主臥室,經過次臥門前時,裡面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他抿了抿脣,走進主臥室,伸手用力一摔,將門給摔上。
翌日,雲嬗醒來時,外面天已經大亮,這些年來,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一覺睡到天亮。她所經手的任務,哪一項都不敢掉以輕心,就是睡着了,也得時刻保持警醒,否則說不定就死在了夢中。
所以外面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她立即就醒了,可昨晚,她睡得很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就在隔壁的緣故。
她掀開薄被坐起來,身上還穿着那件黑色襯衣,她抓了抓頭髮,起身下牀。打開臥室門,對面主臥的門也開了,賀東辰站在門邊,一臉鬱色,瞧着像是沒睡好。
她想躲回去,又覺得做得太明顯,反而會讓他懷疑,便故作落落大方,道:“早!”
賀東辰擡了擡眼皮,看到對面那個容光煥發的女人,他就更加鬱卒了,他一整晚都沒睡着,她倒是睡得挺香啊,男人心裡極度不平衡,懶得搭理她,轉身進了浴室。
雲嬗皺眉,她又哪裡惹到他了?
雲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纔看見賀東辰洗漱完出來,她半個身子在裡面,只探出一個頭,尷尬道:“那個……大少爺,你能不能幫我買套女裝,我背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賀東辰懶洋洋地看過來,“傷那麼重,再養幾天。”
“可是這樣很不舒服。”雲嬗急道,昨晚的意外她不想再發生,尤其是與賀東辰相處,她更不想發生這種意外。
賀東辰一晚都在不舒服的情況下度過,這會兒聽見她說不舒服,他來了氣,“那你說要怎樣纔算舒服?我不是爲你好?難道是我想看你的光PP?”
“……”雲嬗俏臉紅透了,他怎麼能說那三個字,她窘得不行,這男人一早上是吃了炸藥,火氣這麼重?她默默的退回臥室,正要關門,又聽他說:“不準再和我說不舒服這三個字,聽着就來氣!”
“……”她說話也有錯了。
雲嬗回到臥室,聽見對面的門再度“砰”一聲摔上,她走回到牀邊,拍了拍滾燙的臉頰,這些年什麼事沒有經歷過,她以爲自己已經百毒不侵了,爲什麼面對他,她總這樣手足無措?
以前不是沒聽過別人調戲她,可那些人的調戲只會讓她噁心與反感,偏偏他說出來的話,卻只讓她感到羞澀與窘迫,甚至都沒覺得難堪。
她將自己埋進枕頭裡,其實剛纔她是想問,她傷在背上,爲什麼連小內內都不讓她穿,可這種話,她到底問不出口。
過了一會兒,她從枕頭上爬起來,看着牀上的素色牀單,爲了避免再發生像昨晚那樣的意外情況,她得想個辦法,她將牀單扯下來,然後揪住牀單兩邊用力一撕,牀單被撕成兩半。
她拿着牀單往身上比了比,她再對半撕了一下,這下長度剛剛合適,她將牀單裹在腰上,打了個結,不細看,以爲是裙子,這樣的話,她就可以避免再走光了。
她弄好後才轉身出去,經過主臥室時,主臥室的門還緊閉着,她去浴室裡洗漱,洗漱完就去廚房,拉開冰箱看看早上吃什麼。
她對吃的不講究,只要能咽得下去,可家裡有位公子哥,她就不得不講究了。糾結來糾結去,她拿了兩顆雞蛋出來,打算煎雞蛋。
她的廚藝並不好,兩顆雞蛋都煎糊了,她瞪着盤子裡焦黑焦黑的東西,腦海裡回想起昨晚那兩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她的臉色也焦黑焦黑的,她把這兩顆煎雞蛋端給他,他會不會以爲她要謀殺他?
賀東辰換好衣服出來,就聽到廚房裡響起油煙機的聲音,他緩緩走過去,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抱胸,倚在門框上。
看着她像個賢惠的妻子在廚房裡忙碌,他臭了一早上的臉色,逐漸柔和下來,本來急着走,這會兒倒也不急了,她還穿着昨天的黑色襯衣,男士襯衣穿在她身上,另一種風情,她在腰間打了結,下面穿着一條裙子,裙子的花紋有些眼熟。
等等,公寓裡沒有女人的衣服,這裙子哪裡來的?
他直起身走過去,邊走邊問道:“你身上這裙子上哪裡找來的?”
雲嬗聽見他的聲音,手裡的鏟子掉進了鍋裡,她急忙轉身,侷促不安地揪着裙子上打的結,“那個…就是……”
走近了,賀東辰已經認出來了,這是他親自去挑選的牀單,當時在選牀單時,他糾結了好久,男人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可是又擔心自己挑選的她不喜歡,最後選了素色的四件套,此刻四件套其中的一截,就裹在了她身上。
賀東辰氣不打一處來,這女人真有氣死他的本領。
雲嬗瞧着賀東辰的臉色和她剛纔煎的雞蛋差不多一個顏色了,她垂下頭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等着受訓。
賀東辰滿肚子的氣,看見她這副模樣,也發作不出來,忍了半晌,他才硬聲硬氣道:“晚上給你送衣服過來。”
說完,他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雲嬗原本以爲他會訓她一頓,可他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她連忙追了兩步,問道:“你不吃早飯就走嗎?”
賀東辰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流理臺上盤子裡焦黑焦黑的東西,他冷聲道:“我怕被你毒死!”
“……”雲嬗瞪着他的背影,他還能再毒舌一點嗎?直到男人消失在防盜門後,她才垮下雙肩,轉身走到流理臺前,端起盤子,用力拿起一個煎蛋咬了一口,邊嚼邊道:“我不信就真的毒……好苦……”
雲嬗咽不下去,苦着臉衝到垃圾桶前,將煎蛋吐了出來,看吧,她除了打打殺殺,真的當不了一個正常的女人。
……
一整天,賀東辰的臉色都臭得厲害,所到之處都陰雨綿綿。一整晚慾求不滿的男人,殺傷力有多強,已經無法言喻,看秘書室裡那一張張苦哈哈的臉,就足以說明一切。
會議上,中部銷售經理正在發言,賀東辰全程心不在焉中,腦子裡莫名其妙就浮現那兩抹粉色,以及女人劈着一字馬的模樣。
“啪”一聲,賀東辰站了起來,會議室裡所有人都盯着他,他這纔想起自己在哪裡,他神情窘迫,卻反應迅速,“我去下洗下手間,發言繼續。”
等賀東辰離開會議室,衆人才輕吁了口氣,倒沒人再把注意力放在發言上,私下交頭接耳,其中一名高管說:“剛纔賀總想到什麼,那神情盪漾得。”
“我也看見了,咱們賀總不會在思春吧,哈哈哈。”
“也有可能啊,要不大白天的,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昨晚哪個小妖精勾得我們賀總這麼把持不住?”另一人低聲嘿嘿的笑。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陰惻惻的男聲,“我也挺想知道是哪個小妖精?”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那人不知死活的卻沒有發現異樣,推着身邊的人,“要不你去問問賀總?”
賀東辰站在那人身後,冷聲道:“徐經理,開會時間議論領導,嗯,越南分公司正好有個空缺,你今天就過去走馬上任。”
那人轉過頭去,看見賀東辰就站在他身後,他一張臉立即變成豬肝色,哀嚎一聲,暈厥過去。
賀東辰回到辦公室,秘書季林連忙跟進去,向他彙報,“賀總,藍小姐從國外回來了,她要求今晚與您見面。”
賀東辰脫西裝的手一頓,冷聲問道:“離婚協議書送出去多久了?”
“有一個月了。”
“我知道了,出去吧。”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他不是沒有想過要與她白首終老,偏偏她觸犯了他的底線,動了雪生,還……
公寓裡,從賀東辰離開後,雲嬗就開始變得心神不寧。看書看不進去,做什麼都心不在焉,但是看時間的次數卻明顯增加了。
她手腕上的表,是八年前的舊款,錶盤上的玻璃罩裂開了一道口子,她一直沒有送去維修。這隻表是賀東辰送她18歲的生日禮物,那天她收到生日禮物非常開心,迫不及待的戴在腕上,喜歡得不得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晚上,這隻手錶碎了,年輕男孩粗魯且莽撞,將她的手腕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用力過猛,手錶上的玻璃罩震開了一條口子,他隨即粗魯的佔有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一直看錶,爲什麼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直到窗外的太陽慢慢西落,她才明白,她一直在等他回來。
五點半,門外響起鑰匙插入匙孔的聲音,她奇怪離得這麼遠,她居然都聽見了。可她來不及細想,一顆心砰砰的急跳起來,她急忙跳下牀,飛快往外奔去,急得甚至連鞋都來不及穿。她站在走廊上,看見防盜門打開,一個穿着優雅的香奈兒長裙的女人站在玄關處。
兩人遙遙相望,雲嬗認得她,即使她沒回過桐城,即使賀東辰隱婚,她也知道,眼前這位,是賀東辰隱婚妻子藍草!
她渾身奔騰的血液,就像是遭遇了西伯利亞寒流,瞬間凍成了冰柱子,她臉色倏地慘白,甚至感到難堪,尤其是對方投射過來的目光,像針尖一樣,紮在了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