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昕扭開頭,心一點點揪痛起來,她怎麼可能聽不出他怒意騰騰下的那抹失望,是對她的失望,她低聲道:“我知道我不識好歹,你對我好,我都知道,也知道你當初以婚姻爲前提,是想好好和我過日子。可是薄慕年,你就當我沒有這個福分,放了我吧。”
薄慕年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避免自己失控傷了她,他轉身就往外走出去,踏出內室那一剎那,他腳步停了停,“韓美昕,今晚的話,我就當沒有聽到過,以後不許再提!”
韓美昕慌忙擡起頭來,看見他大步走出臥室,她連忙追過去,“砰”一聲,門在她面前甩上,她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終是無力地蹲了下去。
這一次開口,她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下一次,她還有力氣再提嗎?
晚上,韓美昕吃飯時候,院子裡停着那輛巴博斯已經不見了,她神情懨懨的,沒什麼胃口。劉媽見狀,一邊勸她多吃點,一邊道:“太太,夫妻之間能忍讓就多忍讓一點,先生嘴上不說,但是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疼你,凡事往遠了看,現在覺得過不下去,以後再回頭想想,其實沒有過不去的坎。”
韓美昕放下碗筷,劉媽說的話,讓她更加堅定要離婚的決心。她和薄慕年是不可能過一輩子的,每當看到他,她就會想起郭玉學長,會想起自己沒有再多等他一會兒,會想起他看見她和他的好友在一起,會有有多心痛。
她無法面對薄慕年,甚至不敢愛他,可是兩個人在一起,日久生情,她怎麼可能做到不動心?
薄慕年是個很優秀的男人,雖然嘴拙,常常惹得她發脾氣,但是他對她是真的好,她做不到無動於衷,只會越來越痛苦。
這樣的日子,她想想就難捱,又怎麼能過一輩子?
有時候不愛,反倒能沒心沒肺的當作什麼都沒看見,過自己的日子,可是一旦愛了,就沒法再像從前那樣沒心沒肺了。他痛苦,她也會加倍痛苦,他掙扎,她也會加倍的掙扎。
韓美昕起身回房,劉媽看見她的背影,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前兩天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又鬧上了?
夜深人靜,韓美昕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睡去,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巨響,她嚇得睜開眼睛,條件反射地坐起來,就見臥室的門被人踹開,一道頎長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意識到這人是誰,她鬆了口氣。
薄慕年走進內室,看見韓美昕坐在牀上,屋裡恆溫,她只穿着一件夏季的吊帶睡裙,露出圓潤的肩膀。他腳步虛浮地走過去,一腳絆到牀邊,他跌倒地在牀上。
韓美昕聞到一股沖天的酒氣,再看他緋紅的俊臉,以及滿是血絲的黑眸,她連忙跪起來,伸手扶着他,急聲問道:“薄慕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當兵的人,聽說酒量都不錯。他們結婚後,她也從來沒見他喝醉過,這會兒喝成這樣,連走路都走不穩了,定是喝了不少。
想到他去借酒澆愁,她心裡又是一陣銳痛。何必呢,爲了她這種女人折騰自己,值得嗎?
韓美昕扶起他,薄慕年順勢撲倒在她身上,將她壓回牀上,他眼前幻影重重,看不太真切,卻一直盯着她,聲音有些悲哀道:“你在乎麼?韓美昕。”
韓美昕被他壓着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撐着他結實的胸膛,他脣齒間的酒氣撲面而來,卻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她道:“薄慕年,你醉了,讓我起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醉了?”薄慕年似乎有些迷糊,“醉了爲什麼還會感到心痛,韓美昕,你這個騙子,你說過不會摘下婚戒,可是你摘了,你說過不會和我提離婚,可是你提了,你這個騙子!”
他一聲聲控訴着,是喝醉了纔會說的話,如果清醒着,他說不出口。
韓美昕掙扎的動作一滯,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對不起,薄慕年,對不起,我真的不能!”
不能待在他身邊,不能和他繼續過下去。
薄慕年抓住她的手,腥紅着眼眶瞪着她,“你不能什麼?韓美昕,你告訴我,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有沒有?”
韓美昕驚得連眼淚都沒流了,她怔怔地望着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眼前一陣模糊,她想起這段時間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想起他揹着她穿了大半個城,將她送回酒店,想到他一邊責罵她一邊給她磨破皮的腳後跟上藥,她差一點就心動了,差一點就喜歡他了,可是她不能。
“沒有,我沒有!”韓美昕聽見自己這樣說,她閉上眼睛,將眼淚逼退回去,再睜開時,眼裡已經一片絕決,“對不起,薄慕年,我當時和你簽訂契約,只是想找一個避風港,我沒有想過去喜歡你。”
她的話,如最鋒利的刀刃刺進他心臟,將他的心攪得血肉模糊,他抓住她的雙肩,手指用力,幾乎要將她的肩捏碎,這個女人,她怎麼能如此殘忍?
“當時沒有想過,那麼現在呢?現在我要你喜歡我,韓美昕,你聽見沒有,我要你喜歡我!”薄慕年如受傷的野獸低聲咆哮,這個女人的心一定是鐵石做的,否則他怎麼就暖不熱?
韓美昕被他逼出了淚,她看着他的俊臉,她搖了搖頭,“對不起,我辦不到,薄慕年,你放了我吧。”
薄慕年目眥欲裂,他挫敗地放開她,他已經低進了塵埃,豈求她能喜歡他一點點,可是她不喜歡他,一點都沒有,他的人生怎麼會這麼失敗?
他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走去,大概真的醉得不輕,走出內室時,他一腳刮在地毯上,整個人摔了下去。
韓美昕看見他摔在地上,整個樓板都晃了晃,她連忙爬起來,快步跑過去,伸手將他扶起來,“薄慕年,你沒事吧,薄慕年?”
薄慕年坐起來,用力推開她,他從地上站起來,繼續往外走,韓美昕還要跟上去,卻被他厲聲制止,“韓美昕,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要再跟過來了,否則你會知道什麼叫後悔莫及!”
韓美昕聽出他話裡的威脅,她的心顫了顫,雖然擔心他,卻沒敢再跟過去。薄慕年走出主臥室,用力摔上門,然後去了隔壁書房。
不一會兒,韓美昕聽到隔壁書房持續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她站在那裡,嚇得直瑟縮。薄慕年脾氣壞,她知道,平常他還會努力剋制,喝醉的他,破壞力驚人。
照這種砸法,書房裡一定成了重災區,她閉上眼睛,只覺得手腳發冷。
……
翌日,韓美昕醒得很早,她躺在牀上,看着外面的天,從灰撲撲變成大亮,她想起隔壁書房的薄慕年。她坐起身來,昨晚後半年,書房那邊才安靜下來,他應該砸得累了吧?
韓美昕穿好衣服下牀,走出主臥室,她望向書房方向,最終還是沒有過去,轉身下樓。劉媽一臉憂心忡忡地望着她,她在清水灣別墅幫傭這麼多年,薄慕年還算是個冷靜的男人。
這麼多年來,她只看到他砸過兩次東西,一次是上次韓美昕離開後,一次是昨晚。聽着那一聲聲的碎裂聲,她就心痛,誰不知道薄慕年書房裡都是些奇珍異寶,砸了也不覺得可惜麼?
看見韓美昕沉默的喝了半碗小米粥,一言不發的上樓,她嘆息一聲。如今這些年輕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好好過日子不好,偏偏要天天鬧騰。
她要是心臟不好,早被他們鬧得翻了病了。
韓美昕收拾好出來,書房還是沒有動靜,她提着公文包下樓,在玄關處換了鞋子,徑直去上班了。一連幾天,兩人都沒有再遇上,那天下午她回來,劉媽正在指使幫傭清理書房的殘渣,那些碎瓷片,聽說都是價值不菲的古董,說被砸了,就被砸了。
之後每天晚上,薄慕年都會回來,只是再沒回過主臥室,兩人沒有交集,無形之中,裂痕卻越來越大。她知道,即使如此,薄慕年還是沒有想過要和她離婚。
這天傍晚,她見了當事人回來,又聽了一個悲傷的故事。她的當事人是一位長相甜美的80後,她要不說她的年紀,她以爲她不過20出頭。
可是一開口,她的語氣卻滿含蒼桑。她和她的老公十年前認識,當時在大學裡,她一路苦追他,才終於把他追到手。兩人在一起後,她不顧父母的反對,跟隨他來到他的城市發展。她在校成績非常好,可以保送哈佛大學,爲了和他在一起,她放棄了。
來到他的城市,她很快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可是她老公卻一直不如意,每一份工作,都做不到幾個月,就辭職不幹了。
她一個人工作,養着兩個人,那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苦,反而覺得很幸福,這就是有情飲水飽吧。後來男人終於找到了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是搞業務的,慢慢也積累了些人脈,再加上他野心大,頭腦又聰明,他打算出來單獨幹。
那個時候,她已經28歲了,女人的全部青春都奉獻給了那個男人,她想要一份穩定的生活,結婚生子。男人不願意,說他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他若不賭一把,以後怎麼給她和孩子美好的生活。
她左思右想,答應他讓他出來單幹,但是前提是他們把婚結了,安定下來。男人答應了她,兩人領證結婚,之後男人就開始忙於自己的事業。
男人的事業起步得很快,他一日比一日忙碌,一日比一日晚歸。不管他回來得再晚,女人都一定會起來給男人煮宵夜,怕他忙碌事業,虧了自己的身體。
可是前不久,女人懷孕了,她去醫院檢查時,遇到男人帶着另一個女人去做產檢,她才知道,男人早就出軌了。
這世上,渣男那麼多,多到她不願意相信婚姻,可是薄慕年,爲什麼你不是?如果你是,我現在是不是就會輕鬆很多?
她坐在車裡發呆,直到看到倒車鏡裡,一輛巴博斯駛了進來。她慌忙下車,飛快穿過花園,走進別墅。
薄慕年坐在車裡,看見那道飛奔離去的身影,他薄脣緊抿,有幾天了,他們沒有碰面了,如今她看見他,都像看見魔鬼一樣躲避不及了麼?
那晚他喝醉的記憶,很奇怪,他一直記得很清楚,記得她說的每個字,記得自己的心痛。他開門下車,穿過花園,走進別墅,在玄關處,他看見她的高跟鞋倒在地上,應該是慌亂中沒來得及放好吧。
他蹲下來,伸手將高跟鞋扶起來,他眼角餘光掃到了什麼,擡起頭來,就見劉媽站在那裡。他有些尷尬,直起身體,換了拖鞋,徑直上樓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韓美昕沉默地坐在他對面,拿着筷子夾面前的菜,薄慕年沒說話,只是沉默的吃東西。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縈繞,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吃完飯,韓美昕上樓回房,薄慕年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緩步臺上,他心裡悶得不行,他拿起煙盒抽了一根菸含在嘴裡,剛點燃,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他拿起手機接通,聲音低沉,道:“喂?”
“阿年,我想回國了,你來接我回國,好嗎?”電話那端傳來林子姍虛弱的聲音,薄慕年握住手機,猶豫半晌,他道:“好,我過去接你。”
掛了電話,他給徐浩打電話,吩咐他給他定明天去美國的機票。他說這話時,韓美昕剛好從房間裡出來,準備下樓去倒杯水喝。
她站在樓道上,聽見薄慕年的話,她握緊了水杯,轉身回到主臥室。
翌日,薄慕年飛去美國,林子姍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醫生說她可以回國進行療養。薄慕年爲她辦理出院手續,並且挑了一支精良的醫療隊,護送她回國,以免在飛機上出了差池。
林子姍最近經常給薄慕年打電話,她感覺得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此刻見到他,才發現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問道:“阿年,你瘦了好多,是公司壓力大麼?”
薄慕年垂眸,看着她的手,她手背上紮了許多針孔,手有些浮腫,是經常輸液導致的,他伸手輕輕覆住她的手背,搖了搖頭,“沒有,只是突然覺得有些累。”
林子姍看着他滿臉疲憊,這個男人從來不曾說過累,此刻卻和她說,他感到累了,她輕聲道:“累就休息一段時間,錢是賺不完的。”
“嗯,我會照顧好自己,別擔心!”薄慕年拍了拍她的手,擡眸看着她,她戴着一頂毛線帽子,臉瘦得只剩巴掌大,精神倒還好。
林子姍看着他,明明此刻他距離她這麼近,她卻看不懂他,他的累,不是因爲公司吧,那麼……她想起那晚,她給他打電話,他聲音裡掩飾不住的悲傷,她問道:“是因爲韓小姐麼?”
薄慕年驀地抽回了手,臉色變得格*冷,“別提她!”
林子姍被他激烈的反應給嚇住了,她越發覺得是他是因爲韓美昕,她心裡難受,她苦笑道:“好,你不喜歡,我就不問。”
薄慕年看了她一眼,終是什麼都沒有解釋。
航班申請下來,薄慕年與醫療隊護送林子姍登機。飛機上,因爲高空壓力的原因,林子姍一直在昏睡,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她反應很強烈,一直到安排進軍區醫院,她都沒有醒。
薄慕年守在牀邊,看着醫生來回給她診斷,都說她身體沒有異常,但是就是不見醒。一直到第三天,林子姍才昏昏沉沉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薄慕年守在她牀邊,她怔怔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他的俊臉。
當年,她若沒有離去,他是否也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守在她牀邊,等她醒來?是她錯過了他的深情,如今就算苟延殘喘,得到的也不過是他的憐憫與不忍。
她苦澀的閉上眼睛,阿年,我多想回到過去,可是我們還能再回去嗎?
薄慕年感覺到臉上微癢,他驚醒過來,就見林子姍睜開了眼睛,他急忙握住她的手,聲音裡多了一抹驚喜與如釋重負,“姍姍,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林子姍望着他的俊臉,她柔柔的笑了笑,“我這次昏睡了多久?我嚇壞你了吧。”
“嗯,醒來就好,以後不準再這麼嚇我了!”薄慕年雖是瞪着她,可語氣卻十分溫柔。
林子姍點了點頭,看着他下巴生出來的青色胡茬,她道:“阿年,回去刮刮鬍子吧,你現在好醜,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薄慕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硬得扎手,他道:“好,那我讓特護來陪着你,想吃什麼,我讓劉媽做了給你送過來。”
林子姍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想吃的,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再過來。”
薄慕年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
林子姍目送他離去,特護進來,是在美國一直陪着她的那位,一進來就滿臉羨慕道:“林小姐,你趕快好起來吧,你昏迷的這幾天,薄先生一直守在你牀邊,這麼深情的男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林子姍抿了抿脣,問道:“我昏迷幾天了?”
“有三天了。”
“噢。”林子姍看着窗外的陽光,薄慕年回國三天,卻一直守在她身邊,她並不認爲,他是對她餘情未了,那麼又是爲什麼,他情願守在她身邊,也不肯回家去呢?
……
薄慕年去美國後,韓美昕爲了手裡的官司取證,忙得一蹋糊塗,也許只有忙起來,才能掩飾心底那一抹失落。
那晚薄慕年醉酒在她耳邊說的話,直到現在都還在她心裡激盪,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每到夜深人靜,她總是會聽見,他悲涼的問她,有沒有一點喜歡他?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否則她真的會管不住自己。這天下午,她從當事人家裡出來,開車回到清水灣別墅,車子駛上那條道路時,她看到了在門外徘徊的郭玉。
她踩下剎車,將頭探出去,“郭玉學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郭玉長身玉立,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裡面是一套深色的西服,脖子上繫着一條格子羊毛圍巾,雖是一臉風塵僕僕,也無法掩蓋他的風華。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回來辦點事,好久沒看見你了,過來看看你,給你打電話沒人接,去你們事務所,說你出去採集證據了。”
韓美昕笑着點頭,“上車吧,進去坐坐。”
郭玉似乎有些猶豫,“方便嗎?”
韓美昕聞言,眼底的笑倏地僵住了,這原本是他發小的家,他要進出這裡哪需要這麼忐忑。如今因爲她,他卻諸多顧忌,她心裡一疼,“怎麼不方便?快上來!”
郭玉點了點頭,繞到副駕駛座旁,拉開車門上車。車子駛進別墅,韓美昕掛檔熄火,從車裡下來,望着站在她身邊的郭玉,她道:“進去吧。”
郭玉跟在她身後走進別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看起來比之前還要瘦,即便是笑着,也不是從前那樣明麗的笑,而是多了幾分憂鬱。
韓美昕步進玄關,她拿了一雙男式拖鞋放在他面前,看他盯着她發愣,她道:“郭玉學長,換鞋吧。”
郭玉回過神來,他脫下皮鞋,換上拖鞋。
劉媽不在家,客廳裡空蕩蕩的,韓美昕將公文包放在沙發上,轉身問他,“想喝點什麼?劉媽做的蜂蜜柚子茶味道不錯,要不要來一杯?”
“嗯,也好。”郭玉笑吟吟道。
韓美昕轉身進了廚房,很快倒了兩杯蜂蜜柚子茶出來,將其中一杯放在郭玉面前,她在他右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她捧着馬克杯,熱氣氤氳上來,她問道:“沈存希和依諾快結婚了,你會回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嗎?”
“到時候看吧,如果行程安排得出來,不會錯過他的婚禮。”郭玉道。
韓美昕垂下頭,想起那天他上門,在別墅裡看到她時的震驚,她說:“我不知道你和薄慕年是發小,如果我知道……”
“美昕,這世上沒有如果,不要用如果來苦了自己。”郭玉輕輕打斷她的話,那天下午,她給他打電話,除了說對不起,就一直在哭。
他認識的韓美昕,是開朗的人,那天卻哭得那樣傷心,讓他那樣心疼。他不喜歡如果兩個字,因爲這兩個字承載了太多的不可更改與悲傷。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韓美昕啜泣道,她就像一個白癡,等了他這麼多年,怨了他這麼多年。
郭玉望着她,看她落淚,他卻連接近她的勇氣都沒有,“美昕,不要這樣,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韓美昕擡起頭,淚眼婆娑地望着他,心裡鈍鈍地痛着,曾經的愛人,此刻卻咫尺天涯。甚至她每一個舉動,都會在他心上狠狠紮上一下,她怎麼還忍心看他痛苦?
郭玉心裡亦是感到疼痛,如果他知道,她得知真相會這麼痛苦,他一定會阻止連默,不讓他告訴她。他寧願她一輩子都被瞞在鼓裡,也好過現在因爲他的不夠強大,而痛苦萬分。
“美昕啊!”郭玉輕聲喚道,“我希望你幸福,不管這份幸福是不是我給的,我都希望你幸福。雖然我自私的想再度擁有你,自私的期盼着自己還能有那麼一絲渺小的機會,可如果你痛苦,我也不會幸福。”
韓美昕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滾燙的水濺起,濺溼了她的鞋子,熱水浸進鞋裡,燙得她的腳火辣辣的痛,她卻麻木的地感覺不到了。
如果這種痛,能夠緩解心上的痛,那麼她寧願再痛上萬分。她終於明白,那些自虐的人,爲什麼看到身上的傷口,會感到痛快了。
郭玉輕呼一聲,連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見她的鞋面上冒着熱氣。那水是新鮮的開水,他連忙將她的腳從拖鞋裡拿出來,低斥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燙到?”
韓美昕看在蹲在她腿邊的男人,她輕輕縮回了腳,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郭玉仰頭望着她,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美昕,我不要你和我說對不起,我只要你幸福。如果你和老大在一起會幸福,我會退守,會默默的祝福。如果你和他不能幸福,那就來我身邊吧,我身邊的位置永遠都會爲你而留。”
韓美昕盯着他,眼前越來越模糊,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她還來不及開口說話,門邊傳來一道冰冷的男聲,“好一齣情深意切的畫面,老三,我是不是要給你頒發一個最佳苦情獎?”
韓美昕心裡一顫,她連忙擡起頭看去,玄關處倚着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不知道站在那裡聽了多久,她幾乎是瞬間,抽回了被郭玉握住的手。
那一瞬間,郭玉回過頭來,看到她臉上的慌亂,他心中大疼。他終於明白了她爲什麼消瘦了,終於明白她爲什麼痛苦了。
他站起來,轉頭望着朝他們走來的薄慕年,他道:“老大,我順路來看看美昕。”
“是來看她,還是來動搖她和你走?”薄慕年盯着郭玉,作爲朋友,他沒有拳頭相向,從小長大的情份,他不願意爲了一個女人而友盡。
郭玉望着他,臉上沒有慌亂,只有從容,“如果你對她不好,我會動搖她和我走。”
“郭玉!”薄慕年從齒縫裡迸出他的名字,俊臉上已然多了一抹薄怒,“韓美昕是我的妻子,如果你還把我當老大,就不要讓我看見你私下裡見她,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如果你真把她當成你的妻子,你不會還和前任牽扯不清,如果你真把她當成你的妻子,你不會放任她這麼痛苦而無動於衷!”郭玉氣憤道,他退守,是念着與他的友情,不是縱容他去傷害他最愛的女人。上一次,她傷痕累累,在身上,傷口還看得見,這一次,她傷痕累累,卻是在心上。
身上的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但是在心上的,只怕一輩子都能以治好。
薄慕年冷笑連連,他不肯承認的,此刻卻感到無比的淒涼,他劈手指着韓美昕,怒道:“你問問她,她痛苦是因爲我麼?”
韓美昕站在那裡,看見他們腥紅着臉瞪着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淚落得更急,天哪,韓美昕,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你們不要再吵了。”
誰也沒有理他,郭玉和薄慕年瞪着彼此,如果不是還殘存着理智,只怕早就已經打成一團,郭玉呼吸一陣抽緊,他道:“老大,如果你不能給美昕幸福,我發誓,我會帶她走。”
說完,他回頭望着韓美昕,卻已經斂了所有的怒氣,只剩下溫柔,“美昕,不要迷茫,跟着自己的心走,看清自己的心,如果你心裡還有我,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排除萬難,也會帶你走!”
韓美昕眼前又模糊了,“郭玉學長……”
“好好想清楚,不要着急,我會等你,一直等你。”郭玉搖了搖頭,如今看見她落淚,他都感到心碎。
薄慕年站在旁邊冷笑,郭玉這個心機婊,一直在韓美昕面前裝,誰不知道韓美昕心裡只有他,爲了他,甚至和他提離婚,他慍怒道:“韓美昕,我說過,不管你的心在那裡,你能待的地方,永遠只有我身側。”
郭玉皺眉,他回頭瞪着薄慕年,“老大,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和美昕的婚姻是怎麼來的,不要再逼她了。”
薄慕年微微錯愕,他目光凌厲地瞪着韓美昕,她連他們爲什麼結婚都告訴老三了,她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要和他離婚嗎?
韓美昕似乎看出薄慕年在想什麼,她沒有爲自己申辯,她輕輕抓住郭玉的手,道:“郭玉學長,抱歉了,今天沒有心到地主之誼,你先走吧,我再給你打電話。”
“韓美昕,你當我是死的嗎?把手給我拿開!”薄慕年惱怒地瞪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居然敢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的,真當他是死人麼?
郭玉沒有理會薄慕年,他握住韓美昕的手,“美昕,答應我,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勉強自己做任何決定。”
韓美昕哽咽住,她豈會不明白郭玉這番話的意思,他不願意給她任何壓力,只希望她能幸福。可是他還在痛苦的深淵裡掙扎,她怎麼能獨自幸福?
薄慕年看着他們越發過分了,大步走過來想要將他們拉開,郭玉已經放開韓美昕的手,轉身離去。韓美昕下意識往前跨了一步,最終還是眼睜睜看着他離去。
郭玉學長,對不起,對不起!
薄慕年看着郭玉大步離開,他收回目光,看着跌坐在沙發上的韓美昕,看到她臉上的淚,他就覺得刺眼。這幾天,他雖然回國,卻不肯回家,是不想回來,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如果她再提離婚,他會不會發狂的將她掐死?他第一次這麼惶惑。
剛纔回來,看見她的車停在院子裡,他心裡莫名感到開心。好幾天沒看到她,他居然有點想她了。哪怕是互不理睬,看她一眼就好。
可是他走進別墅,迎接他的卻是那樣一幕,他知道,她心裡放不下郭玉,爲了郭玉,她幾次三番與他鬧,他都忍了下來。
他心想,他當初娶這個女人回來,除了覬覦她的美色,他還是想好好和她過日子的。之前,他對她還沒有多深的感情時,就不允許她離開他的世界。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就更不可能允許她離開。
管她心裡有誰,他都會強勢的入駐她的心,讓她眼裡心裡都只看得到他。
可就在剛剛,郭玉與她說那番話時,他看到她眼裡的動搖,看到她眼裡想要得到解脫的急切。
他幾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去,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迫她擡起頭來迎視他的目光,“韓美昕,是不是你在我裡提離婚無果,你想讓郭玉幫你?”
韓美昕望着他冷怒交加的黑眸,鼻翼間縈繞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看見了他眼底的血絲,看見了他下巴上生出來的青色胡茬,這個男人從未有過這樣不修邊幅的時候,可是此時他的模樣,卻是爲了另一個女人。
她伸手拍開他的手,“啪”一聲,客廳裡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韓美昕扭開頭,將自己的下巴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她冷聲道:“你沒資格質問我。”
“韓美昕,不要考驗我對你的耐性!”薄慕年渾身上下賁張着怒氣,他緊盯着她,恨不得將她掐死。
“是,你對我哪裡還會有耐性,如果你真忍不下去,那就簽字吧。”韓美昕剛站起來,就被薄慕年推回到沙發上,他高大的身軀頃刻間覆了上來,將她牢牢困在沙發上,他噴薄着怒氣,“我說過,不準再提這件事!”
韓美昕被他壓得動彈不得,她拼命推他,聞不得他身上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走開,薄慕年,去陪你的林妹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回來!”
不知道是哪句話觸中了薄慕年的逆鱗,他勃然大怒,再加上剛纔那頓刺激,他忍無可忍,寒冽冽的笑起來,“這麼不稀罕我,可是怎麼辦?我還要你來滿足我。”
韓美昕渾身一僵,下一秒,男人的手已經伸過來,抓住她的衣服就往兩邊扯。冬季的毛衣,沒有那麼容易扯壞,薄慕年手勁雖大,一時也拿衣服沒有辦法。
韓美昕見他兇狠的扯她的衣服,就知道他又要強迫她了,她害怕得直髮顫,拼命掙扎起來,“薄慕年,你放開我!”
“放開你,然後讓你跟他走?你做夢!”薄慕年見她掙扎得厲害,他直接握住毛衣邊緣,一下子往上扯,然後用毛衣將她的手綁住,讓她不能再亂動。
毛衣擋住了韓美昕的視線,她看不到他,卻感覺得到他在做什麼,她急得拿腳踢他,最後連腿都被他制住,她心裡越來越悲涼,知道他這次是絕對不會放過她了。
她心裡清楚,他在這種事上發起狠來,有多心狠手辣,她不想自討苦吃,慢慢放棄掙扎。
最後兩人結合時,薄慕年在她耳邊氣喘吁吁道:“韓美昕,既然你不願意和我談愛,那就只談牀,瞧,乖乖的配合多好!”
韓美昕扭開頭,薄慕年卻不允許她置身事外,他將毛衣扯掉,頭髮凌亂地披在她肩上,黑與白鋪陳出極致的性感,薄慕年盯着她,黑眸裡急速涌動着什麼,他移開視線,狠狠大動起來。
薄慕年要折磨一個人,手段之狠,韓美昕終於體會到了,之前,他是讓她痛得受不了,如今,卻是吊着她,折磨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切結束後,薄慕年起身,他身上衣服整齊,反觀她,卻狼狽得很,他繫好皮帶,居高臨下地盯着她,“韓美昕,從今往後,做好你的份內事。”
韓美昕縮在沙發上,看着他轉身上樓,她瑟瑟發抖。薄慕年對她的耐心耗盡,似乎不再打算和她善說,一切都只按照他的心意來。
當晚,韓美昕不敢回主臥室去睡,如今,她越來越害怕薄慕年的喜怒無常。他明明是去陪林子姍的,爲什麼回來還不肯放過她?
她躺在客房裡,無神地望着天花板,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她心裡一驚,連忙拽着被子坐起來,就聽薄慕年冷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韓美昕,我給你30秒,馬上回主臥室睡,否則後果自負!”
韓美昕嚇得不輕,她想起下午時薄慕年的樣子,像魔鬼一樣,她知道他說到做到,甚至都不敢遲疑,連忙跳下牀,穿上鞋子,朝門口跑去。
她氣喘吁吁地跑進主臥室,看見薄慕年躺在牀上,手裡正在翻閱一本地產雜誌,聽到腳步聲,他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上牀!”
韓美昕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她掀開被子躺在牀上,身體僵得一動不敢動。薄慕年又看了她一眼,他“啪”一聲合上雜誌,扔在牀頭櫃上,然後伸手關了燈掣,躺了下來。
看她僵硬地躺在牀邊,他伸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手搭在她腰上,柔聲道:“睡覺!”
韓美昕乖乖地閉上眼睛,薄慕年凝視着她,她睫毛一直在輕顫,他知道她怕他,如今,他除了讓她怕他,不敢再輕易提出離婚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費盡心思,卻得不到她一點回應。她是他的,誰來他都不讓,哪怕她在他身邊,只剩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