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將調查報告扔到一邊,他翻開文件時,突然想起什麼,他擡頭望着嚴城,問道:“連默那邊有什麼動靜?”
嚴城連忙道:“你不問,我正想和你說,朱衛在連默與劉董中間周旋,劉董已經答應與連默見面了。這次見面,應該就會簽約了。”
沈存希點了點頭,“這件事你盯着點,不要出差錯。收購了劉董手裡的股份,我們知道的,連默手裡就有35%股份了,接下來他只需要再湊齊11%的股份,就可以動搖我在沈氏的經營權。”
“是,朱衛爲了幫他,在幾大股東中間周旋,再加上沈氏最近股價一直掉,要想湊齊11%的股份,已經不是難事。”嚴城不安的望着沈存希,他有意讓連默拿走沈氏的股份,放水放得如此明顯,就怕連默反應過來不上鉤。
沈存希雙手交握,沉吟道:“比市價高八個點,他也敢買,也不怕無法向美國財閥那邊無法交代。”
“他只想毀了沈氏,這件事必定也沒有向美國總部交代,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會先斬後奏,利用時影科技在華的資金來收購這些股份。”嚴城道,沈存希拋出這麼大一個誘餌,連默一定會接下。
“連默在法律方面或許是天才,但是在經商之道上面,還是過於急攻近利,沒有連老爺子當年的精明,否則這麼明顯的陷阱,他不會選擇跳下去。不過也正好,他不跳下去,我們怎麼會有機可趁?”沈存希冷笑起來,“對了,我們這邊進行的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好,接下來我們就看鹿死誰手。”沈存希鳳眸裡掠過一抹狠意,連默當初是怎麼折磨依諾的,他一定會加倍奉還!
嚴城出去了,沈存希繼續批閱文件,突然,他擡起頭來,拿起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翻到宋依諾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賀雪生剛從會議室出來,她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脣邊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她邊回辦公室邊接通,“怎麼了?”
“想你了。”沈存希薄脣微勾,明明早上纔剛與她分開,可是思念卻如洪水氾濫。本來想聽聽她的聲音,可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想抱抱她。
賀雪生臉頰熱了起來,她朝四周看了看,“你忙嗎?”
“忙,我要趕緊把手裡的事情處理好,過年好好陪陪你。”沈存希輕笑道。
“那你去忙吧,我掛了。”賀雪生推門走進辦公室,將手裡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雨綿綿,這樣的天氣無端讓人有些壓抑。
“等一下。”沈存希阻止了她,“親我一下再掛。”
賀雪生睫毛輕顫,雖然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但是聽到他這樣的要求,她還是感到有些羞赧,她扭捏道:“別鬧了,回去再親。”
“不,就要現在親,要不然我會想一天。”沈存希就像一個要糖的孩子,她不親就不准她掛電話。最後賀雪生被他鬧得沒辦法了,臉紅耳赤的對着手機親了一下,然後害羞的掛斷。
她拍了拍自己火辣辣的臉頰,被沈存希鍛鍊得臉皮越來越厚了。
一天過得很快,賀雪生在去見連默之前,去了一趟秦知禮的心理診所。秦知禮看着容光煥發的她,有些詫異,請她坐下後,她道:“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了,我以爲你不會來了。”
“也許以後,我都不用再來了。”賀雪生望着秦知禮,十分感激她,“秦醫生,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想要諮詢你。”
“你說。”秦知禮泡了一杯花茶放在她面前。
“我之前應該有被催眠的經歷,如果憑我主觀意志力,是不是可以抵抗再度被催眠?”賀雪生問道。
秦知禮望着她,“你的記憶有一部分是被強行植入,平常看來,你就像一個正常人,不會有任何的異樣,也會記起曾經遺忘的一些事情,但是隻要接觸到催眠的物品,比方特定的一首音樂,還有東西,你的意識就會重新被對方控制。”
賀雪生神情疑重,她皺緊眉頭,“如果我已經記起被強行替換的那部分記憶呢?”
“我這麼說吧,催眠是利用人性最軟弱的時候,強行灌輸與你本來意識相抗拒的東西,而很多時候,你會寧願相信對方強行灌輸的記憶,因爲那會讓你好受一點。可一旦現實與你被強行灌輸的記憶產生衝撞時,你就會慢慢想起被催眠前的記憶。”秦知禮道,“宋小姐,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什麼來了?”
“想起一部分記憶了,但是我不確定,這些記憶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現在很茫然。”
“如果與你之前所知道的東西是相沖撞的,那麼這部分記憶極有可能是真的。還有你身邊發生的一些事情,也會讓你失去的記憶逐漸復甦,直到記起全部。”
賀雪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宋小姐,我一直相信,愛能戰勝一切,只要你心中還有愛,你會從中解脫出來。”秦知禮感性道。
賀雪生微微一笑,她站起來與秦知禮告辭,秦知禮送她出了門,看她帶着保鏢走進電梯,她才收回目光,轉身回了診室。
下午五點,天灰濛濛的,雨勢漸大。
賀雪生來到咖啡館外面,雲嬗拉開車門,撐着一把傘,賀雪生從車裡下來。她穿着白色大衣,裡面是一條紅色的裙子,俏生生的立在傘下,給這個世界添了些色彩。
察覺到有視線看過來,她擡眸望去,看到咖啡館裡靠玻璃窗的位置,坐着一個男人,男人五官陰柔,正灼灼地望着她。
她心下一凜,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慌張,最終,她握了握拳,收回視線,對雲嬗道:“我們進去吧。”
雲嬗撐着傘,兩人走進咖啡館,咖啡館裡除了服務生與坐在靠窗邊的男人,一個客人都沒有,很顯然,咖啡館已經被他包場了。
雲嬗收了傘,交給服務生,與賀雪生向靠窗的位置走去。
連默的視線,從她下車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他目不轉睛地望着她,她有些變化,眉目間的陰鬱一掃而去,看起來十分輕鬆。
賀雪生走到他對面,在沙發上坐下,雲嬗沒有靠近,立在不遠處,警惕地盯着連默,但凡他有任何舉動,她都能第一時間帶賀雪生離開。
連默雙腿交疊,輕鬆愜意的靠在沙發上,含笑望着對面的女人,“依諾,還記得這裡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美昕拜託我幫你打離婚官司。”
賀雪生想起來,那個時候她走投無路,無人肯幫她打離婚官司,美昕給她找了個律師,據說他只接大案,卻破天荒的接手了她的離婚官司。
曾經她以爲是緣分,如今卻覺得那是一樁孽緣。
她漠然地望着他,“連默,你該知道,我來不是爲了和你敘舊的。”
連默脣邊的笑意僵住,隨即自嘲道:“我想你也不會是來和我敘舊的,你和沈存希和好了,你眼中自然看不見我。”
賀雪生抿着脣,她的記憶已經逐漸恢復,想起那兩年發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殺了他,世上怎麼會有他這樣殘忍自私又卑劣的人。
“我曾經有多感激你,現在就有多厭惡你,枉我一直還把你當成好人,我真是有眼無珠。如果我早知道和你相遇,會受盡折磨,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你。”賀雪生恨聲道。
連默看着對面滿臉恨意的女人,他早就知道,只要她恢復記憶,她一定會恨死他。可是恨總比無視來得好,至少她對他還有這麼強烈的情緒。
“可是那兩年,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連默道。
“你變態!”賀雪生氣極,俏臉氣得通紅。她突然想起自己爲什麼答應來見他,她怒聲問道:“小憶是你害死的,對不對?”
“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沈存希,你一定會愛上我。如果沒有他在你肚子裡留下的那個賤種,我們也早就在一起了。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你會懷了他的孩子。你知道嗎?我看着你的肚子一天天變大,還要假裝那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難受?我有無數次,可以讓那個孩子從你肚子裡消失,我都心軟了。我想,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容忍那個賤種的存在。”
賀雪生看着連默偏執的神情,她頭皮一陣發麻,原來他一直都在打她孩子的主意,而那個時候,她竟會以爲他是她相依爲命的親人。
可笑,簡直太可笑了!
她突然激動地站起來,低聲罵道:“你害死了小憶,你這個變態!”
連默望着她,“依諾,你現在是不是很慶幸,死的是小憶,而不是那個賤種?”
賀雪生瞪着他,眼中滿是仇恨,她痛心疾首道:“你還有沒有人性?那只是個孩子,你怎麼下得了手?你會遭報應的。”
“人性?你和我談人性?是誰把我變成這樣的?你答應過我,要和我在一起,你爲什麼要食言?我只是讓你兌現你曾經對我許下的諾言,我沒有做錯。我說過,你要敢違背諾言,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但是我會讓你身邊的人生不如死!”連默目光陰冷地望着她,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讓她心驚肉跳。
賀雪生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她說:“我已經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太可怕了,我怎麼會認識你這樣可怕的人?”
“可怕也是被你逼的,依諾,離開沈存希,回到我身邊,你已經胡鬧太久了,夠了,跟我離開這裡,我們去屬於我們的世外桃源。”連默忽然傾身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道。
賀雪生迅速縮回手,像看瘋子一樣看着他,“你這個瘋子。”
“是,我瘋了,也是你逼瘋的,依諾,你沒得選擇。既然你想起所有的事情,你應該也想起來我給你拍了許多照片。”連默盯着她,提醒道。
賀雪生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裡,她望着他,眼裡的光亮逐漸黯淡下來,那些照片是她無法面對的過去,她攥緊拳頭,沉聲道:“把照片給我。”
連默眯了眯眼睛,眼裡掠過一抹陰戾,很快就消失了,“想要照片,除非你和沈存希分手,回到我身邊。”
賀雪生斷然否決,“不可能,連默,就算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也絕不會和你在一起,你死了這條心吧。過去種種,對我來說無疑是做了場噩夢,你若還有良知,就把照片給我。”
“良知?我的良知早就被狗吃了,你不是不知道。依諾,做人不可以貪心,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留着這些照片?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派上用場,你看,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連默心裡清楚,他就是打開她記憶之門的鑰匙,所以他一直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哪怕再想念,也只敢偷偷的見她,而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
他不能出現,就給了她和沈存希複合的機會。
賀雪生擱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她咬緊牙關,恨恨地瞪着他,“我是瞎了眼,纔會以爲你是好人。如果人生還能再重來一次,我希望我一輩子都沒有遇見你這個惡魔!”
連默笑起來,笑得聲嘶力竭,最後他緩緩止了笑,“依諾,可是怎麼辦?時間回不去,你和我這個惡魔還生活了兩年,你恨我也好,總比我在你心裡雲淡風輕的好。”
賀雪生眉頭打了結,“連默,爲什麼要這樣?你把照片給我,過去發生的事情我不會再追究,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了。”
“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兩清,你以爲我會眼睜睜看見你和沈存希在一起,不,我不會!現在我手裡唯一的籌碼就是那些照片,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一定會毀了你。依諾,你想想看,當沈存希看到那些照片,他還會不會要你?”連默的語氣帶着溫存,可是他的話卻是如此殘忍。
他手裡的照片是他最後的籌碼,他怎麼會把籌碼給她?
賀雪生臉色煞白,她不敢想那些照片落到沈存希手裡的後果會是什麼。她狠狠地盯着對面喪心病狂的男人,“連默,不要逼我和你同歸於盡。”
“我活在這個世上最大的意義就是你,如果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和沈存希在一起,還不如讓我們同歸於盡,至少黃泉路上還有你作伴,我也不至於太寂寞。”連默輕笑道,他喜歡看她抓狂,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比起剛纔的冷漠,這時候的她才格外生動。
賀雪生咬着下脣,她知道她不該來找連默,他會囚禁她折磨她,看她痛苦他就興奮,他怎麼可能放過她?是她太天真了,她騰一下站起來,咬牙切齒道:“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連默仰頭望着她,看着她蒼白的俏臉,被眼中的怒火點亮,他聳了聳肩,無所謂的樣子,“依諾,你知道這些話根本傷不了我,若你真想要照片,還不如想想怎麼討好我,或許我心情高興了,就會把照片還給你。”
“你做夢!”賀雪生恨得咬牙切齒,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朝他潑了過去,滾燙的咖啡潑在男人臉上,他的俊臉很快就被燙紅了。
他閉上眼睛,等那股灼燙感過去,他才睜開眼睛,冷鷙地盯着她,“是不是做夢,我們不妨走着瞧。”
賀雪生咬緊牙關,其實她有很多辦法可以套出照片的下落,可是她不願意與連默虛以委蛇。想到他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情,她就無法做到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她將咖啡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轉身離開。
連默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着臉上已經冰冷的咖啡,他轉頭看着窗外,賀雪生已經坐進車裡,車隊駛離,他眼中綻開一抹奇異的光芒。
那些照片是另一個“他”拍下的,沒想到現在竟成了他最大的籌碼。
他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狼狽的樣子,神情冷酷,“我早說過,你得不到她,女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現在得到教訓了。”
“閉嘴!”他惡狠狠的呵斥。
“惱羞成怒了?你別忘了,是誰讓你變成現在這不男不女的模樣,你這麼懦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屬於別的男人。”玻璃窗上的男人諷刺道。
“我叫你閉嘴!”連默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用力砸向玻璃窗,玻璃窗立即皸裂開,一層層的斷紋,他的倒映多了些猙獰之色。
服務生都被嚇了一跳,看着那個冷怒發狂的男人,連默從大衣口袋裡拿出錢包,丟了一沓錢在桌子上,這才轉身離去。
……
車裡,雲嬗時不時看一眼後視鏡,看見賀雪生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剛纔她離得遠,聽不太清他們在談什麼。
下午聽她說要來見連默時,她就十分反對。連默將她害得那麼慘,甚至還會催眠,她擔心她來見他,會再度被他催眠。
可是賀雪生很堅持,她說她必須來見他。
見完連默,她就一直一言不發,看起來心事重重。按理說,她現在應該很開心的,她和沈存希之間的誤會冰釋,又找回了兒子,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爲什麼她在她身上看不到鬆了口氣的模樣?
“雪生小姐,你爲什麼要來見連默?”
賀雪生收回視線,看着前排開車的雲嬗,她忽然道:“雲嬗,把保鏢撤了吧。”
雲嬗一愣,“爲什麼?連默還沒有伏法,就算我要撤了保鏢,大少爺與沈總都不會答應。”
“就算沒有保鏢,他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悄無聲息的帶走我。更何況,他現在的目的不是帶走我,而是毀了我。”賀雪生道,她拿不回照片,只要連默把照片公諸於衆,就能輕而易舉的毀了她。
保鏢能保護她的人身安全,卻保護不了她的聲譽。
雲嬗看着她突然變得這麼消極,她問道:“你們談了什麼?”
賀雪生抿緊脣,什麼都沒有說。雲嬗見狀,急得恨不得拿東西撬開她的嘴,“雪生小姐……”
“今天我見連默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說,讓他們也守口如瓶。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到了叫我。”賀雪生閉上眼睛,眉宇間十分疲憊,她必須要好好想想,接下來她該怎麼做,那些照片她必須拿回來。
雲嬗見她拒絕再交談,心裡隱隱感到不安。早知道來之前,她就在她身上裝個竊.聽器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賀宅,賀雪生睜開眼睛,看着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堡,心裡生出一種歸宿感。她推開車門下車,就看到沈晏白站在別墅前的臺階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小西服,外面是一件紅色的呢子大衣,頭髮用髮膠固定,像個小紳士一樣。
他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呆站在車身旁的賀雪生,他淡定不下來了,撒開腿往她身邊跑去,跑到她面前,他一臉嫌棄道:“幹嘛傻站在這裡?”
賀雪生呆呆地望着他,以前看見他還沒有這麼強烈的情緒,她彎下腰去,緊緊抱住他。沈晏白一呆,隨即撓了撓頭,花生今天好熱情,他都不好意思了。
賀雪生將下巴擱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心口淌過一股暖流,真好,小白是她的兒子。
“花生,你抱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沈晏白弱弱的抗議起來。
賀雪生驚慌失措的放開他,她仰頭望着他,看見他的神情有些彆扭,她知道小傢伙害羞了,她柔聲問道:“小白,你怎麼會在賀宅?”
“爸爸早上讓王爺爺送我過來的。”沈晏白道。
賀雪生點了點頭,她站起來,牽着沈晏白的小手往別墅裡走去。知道小白是她的兒子,她的心情與之前很不一樣,她從未想過,她的孩子還活着,甚至根本沒想過,他會被回到沈存希身邊。
她不得不承認,沈老爺子下了一盤好棋,只可惜他百密一疏,安排了白若出現,否則她到現在都不會知道,小白就是她的孩子。
“這邊好玩嗎?”
“勉強啦,賀爺爺一直讓我陪他下跳棋,他總是輸給我。”沈晏白是個很懂事很貼心的孩子,一整天都圍着賀峰轉,把賀峰哄得特別高興。
賀峰從賀東辰那裡知道,沈晏白其實就是賀雪生與沈存希的兒子,難怪他第一次見到這孩子,就覺得特別投緣,這就是所謂的血脈親情吧。
所以他給沈存希打電話,讓沈存希把孩子送過來,陪陪他。
突然多了這麼大一個外孫,賀峰高興得一整天都合不攏嘴。
賀雪生牽着沈晏白的手往裡面走,眼角餘光看見一排豪車裡停着一輛特別眼熟的黑色勞斯萊斯,她心裡有些詫異,“你爸也過來了?”
“是啊,比你早到一點。”沈晏白道。
賀雪生點了點頭,跟着沈晏白走進了別墅,剛到玄關,就聽到客廳裡傳來賀峰爽朗的笑聲,“還是你們速度最快,一轉眼就有這麼大個孩子了,東辰,你瞧瞧,要多向老四學習。”
沈存希睨着大舅子,一臉的不敢當,虛僞至極。人生最得意的,莫過於老婆孩子熱炕頭吧,這三者,他剛好都有了。
賀東辰掃了他一眼,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心思卻飄得遠了。
賀雪生和沈晏白走進去,立即就成了客廳裡所有人的焦點,賀峰朝他們母子招了招手,“雪生,小白,到我身邊來。”
賀雪生從A市回來後,這是第一次回賀宅,看見賀峰眉開眼笑的朝他們招手,她牽着沈晏白走過去,在賀峰身邊坐下,就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她擡起頭來,跌進男人異常炙熱的目光裡,她心跳一滯,隨即移開視線。
賀峰見他們兩個年輕人眉來眼去的樣子,他笑眯眯道:“這次去A市,是不是很累?我瞧着你都瘦了許多。”
賀雪生本來是帶病出門的,去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又受了寒,再加上吃不好住不好,一下子就消瘦了許多,原本還帶着蘋果肌的臉頰,現在是徹底瘦削下去,她搖了搖頭,“還好,不是很累。”
“你身體這麼孱弱,得好好補補,什麼時候再給小白添個弟弟或者妹妹。”賀峰這話是和沈存希說的,他心疼女兒遭了那麼多罪,可她是個死心眼的孩子,認定了就絕不回頭。
有時候他真羨慕他們,執着的堅持下去,纔會有現在的相守。而他,如果當年不曾屈服,現在是否就不會變成這樣?
聽到添個弟弟或妹妹的話題,沈晏白一下子擡頭望着賀雪生,眼中有着擔憂。賀雪生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爸爸,這事以後再說吧。”
知道沈晏白是她的兒子,她更加要考慮孩子的承受能力,他跟在沈存希身邊長大,當時知道她要和沈存希在一起,他還發了脾氣,現在再提給他生弟弟或妹妹的事,恐怕他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賀峰看了看沈晏白,又看了看沈存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晚上吃飯的時候,賀允兒與賀夫人都在,餐桌上的氣氛還算和諧,吃完飯,他們坐了會兒,賀峰陪着沈晏白玩了一天,也累了,早早便回房歇息,讓他們自己玩。
沈晏白聽說他們要給他添個弟弟或妹妹,一晚上都悶悶不樂,直到他們離開。
車裡,沈存希開車,賀雪生坐在副駕駛座,沈晏白坐在後面,燈光從窗戶灑落進來,他看起來心事重重的。爸爸和花生要是有了小孩,會不會不要他了?
車子駛進依苑,賀雪生率先下車,拉開後座車門,看見沈晏白趴在座椅上睡得正熟,她莞爾,彎腰將他抱起來。
孩子睡沉了很重,她剛抱出去,沈存希已經伸手接過去,他低聲道:“我來吧。”
沈存希抱着沈晏白往別墅裡走去,賀雪生跟在後面,走進玄關,沈存希停下來,賀雪生連忙上前拉開鞋櫃,拿出一雙室內拖鞋放在他面前。
沈存希換了鞋子,抱着沈晏白上樓。
賀雪生去打了盆熱水過來,擰了一把熱毛巾,給他擦臉擦手。沈晏白困得睜不開眼睛,他掀開一條眼縫,看見賀雪生,他咕噥道:“花生,你和爸爸有了小孩後,會不會不愛我?”
賀雪生給他擦手的動作一頓,她回頭看向站在牀邊的沈存希,柔聲道:“你是我的寶貝,不管我有多少孩子,我都不會少愛你一分。”
沈晏白似懂非懂,他閉上眼睛,賀雪生以爲他睡着了,半晌,卻聽他說:“那你要說話算話。”
賀雪生搖頭失笑,看來這孩子真的很擔心他們會拋棄了他。她點了點頭,道:“好,我說話算話。”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晏白沉沉睡去。
賀雪生給他擦完手,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她在牀邊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與沈存希走出去。把盆子放回浴室,賀雪生回到主臥室,沈存希正在解領帶,看見她,他動作一頓,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賀雪生慢吞吞地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燈光下的男人,眉目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要將她看穿。賀雪生心中惴惴,忽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襯衣的鈕釦上,“給我解鈕釦。”
賀雪生睫毛顫動,她捏着鈕釦,一顆一顆的解開,隨着鈕釦被解開,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她臉頰微熱,哪怕閉着眼睛,她也能描繪出他的身材,可是在明亮的燈光下,她還是感到羞澀。
沈存希雙手攬着她的腰,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他啞聲道:“有心事?”
賀雪生手指一僵,隨即掩飾着自己的心思,她搖了搖頭,“沒有。”
沈存希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伸手將她的下巴擡起來,鳳眸一直望進她的眼底,他說:“依諾,我是你的男人,你有心事不要瞞着我,知道嗎?”
“我真的沒有。”賀雪生怕他不相信,最後避重就輕道:“沈存希,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孩子?小白他……”
“他遲早要學會面對這個問題,這不是我們不要孩子的理由。”沈存希打斷她的話,今天晚上,從她步進賀宅時,他就看出來,她有心事,這心事絕對與沈晏白無關。
賀雪生抿了抿脣,將最後顆鈕釦解開,她正要抽身離去,卻被他用力抱緊。她的紅脣擦過他的肩膀上赤.裸.的肌膚,脣上溫熱的觸感,以及鼻端縈繞着甘冽的男性氣息,都讓她心跳加速,她慌張道:“沈存希……”
“依諾,我們結婚吧。”沈存希微微俯下身來,貼在她耳邊低語道,這麼久以來,他一直苦苦壓抑着,他們的婚禮並不圓滿,他想要再給她一個圓滿的婚禮。
賀雪生一怔,隨即道:“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再結一次,以賀雪生的身份,再嫁我一次,好嗎?”沈存希啞聲問道,下午去賀宅,賀峰提過這件事,他希望能挽着女兒的手,陪她走過紅地毯,將她交給另一個愛他的男人。
七年前的婚禮,是他的遺憾,也是他的遺憾。
賀雪生擡起頭來,望進他鳳眸深處,她呼吸有些發緊,“沈存希,我……”
“依諾,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擋在我們之間的障礙了,我更希望聽見你說我願意。”沈存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賀雪生眼中淚光閃爍,她咬着下脣,不是不願意嫁給他的,可是隨着她記起那些事情,盤桓在他們中間的阻礙更大。
在那些照片沒有拿回來前,她無法輕易許下任何的承諾,她輕輕推開他,“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沈存希看着她轉身進了浴室,目光深沉,他擡步跟了進去,看見她正彎腰放熱水,他從背後擁抱住她,感覺到懷裡的嬌軀在輕顫,他問道:“依諾,爲什麼不願意?”
“我沒有不願意,我只是希望這件事可以緩一緩。我們現在在一起,就好了,對不對?”賀雪生撐着浴缸邊沿,她無法告訴他,她曾經經歷的那些齷齪的事情,她開不了口,更不想讓他知道,她曾經是那麼的骯髒。
如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她偷來的幸福,她只希望在自己還能擁有時,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扳過來,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很心慌,他亦是沒有想到,他說要結婚,她的反應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沉默。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僅僅是在一起。”
賀雪生望着他,有時候她寧願自己沒有想起來,那麼她就還可以騙自己說,那些照片不存在,那只是連默給她強行植入的記憶,她可以什麼都不顧,沒心沒肺的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想起來了,當她踏入洛水鎮那棟平房時,過去的記憶與被植入的記憶就產生了碰撞,她記起那些不堪的過往,記起連默曾對她做的每一件事。
她不怕自己聲名狼籍,卻怕連累了他。
他是那麼的愛她,她已經讓他七年都不幸福,怎麼還能讓他因爲她,而被世人指指點點?愛情不是自私的,她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毀了他,怎麼還願意看着這些事情發生?
思及此,賀雪生心裡泛苦,她伸手攬着他的脖子,在嘩嘩的水聲中,主動送上自己的紅脣,吻住他的薄脣。
沈存希腦子裡“嗡”一聲,所有的意識都遠去,他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暫時不想再逼她。只要她在身邊,他何愁沒有機會再將她娶進門?
夜已深,身邊的男人已經睡沉,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賀雪生睡不着,她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自己的婚紗照,那個時候的她對着鏡頭盈盈淺笑,臉上的幸福快要滿溢出來。
可如今,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她了。
她收回目光,偏頭看着側躺在身邊的男人,他的手搭在她腰上,長腿纏在她腿上,像八爪章魚一樣,將她纏得牢牢的,就連在夢中,他也擔心她會突然消失麼?
賀雪生呼吸沉重,她輕輕拿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裡鑽出去,下一秒,她就被男人重新拉回懷裡,沈存希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的盯着她,啞聲道:“去哪?”
“內急,想去衛生間。”賀雪生連忙道。
聞言,沈存希放開了她,叮嚀了一句,“快些回來。”
賀雪生坐起來,彎腰撈起地上的睡衣穿上,轉頭看去,沈存希已經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又變得均勻了。
賀雪生鬆了口氣,她剛準備去衛生間,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了,她拿起手機,屏幕上提示,您有一條新短信。
她皺了皺眉頭,點開短信箱,一張照片躍入眼簾,賀雪生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她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她臉色蒼白,捏着手機的指節發白,恨不得將手機捏碎。
她倏地轉身,走出主臥室,撥通那個電話號碼,寒聲道:“連默,你無恥!”
手機裡傳來低低的笑聲,聽得出來十分愉悅,他道:“你不是要照片麼,我發給你,每天發你一張,都能發上一年半載的。聽你說話這麼小聲,沈存希已經睡着了吧,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在偷情?”
“你到底想怎樣?”賀雪生氣得渾身發抖,壓低聲音冷喝道,這個魔鬼!
“依諾,我說過,只要你和他分手,回到我身邊,我就把照片全部刪除,否則我不確定,我一個不高興,會不會把這些照片發給沈存希或者是媒體。”連默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手裡端着一杯紅酒,姿態優雅,眼神卻透着狠決。
賀雪生捧着疼痛的腦袋,她的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整個人顫抖不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對我做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你爲什麼還不下地獄?”
“我已經在地獄了,所以我怎麼能看着你在天堂裡獨自快活?依諾,地獄很冷,只有你能救贖我,你快來陪我吧。”連默轉動着杯裡的酒液,葡萄紅的酒液映照在他眼裡,他形如鬼魅。
賀雪生心底生寒,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她從齒縫裡迸出一句話來,“你這個變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你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你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