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雪生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仔細想想,也是能夠理解的,這孩子從小和沈存希一起長大,在他心裡,突然多了一個後媽,心裡本來就不安了,如果再多一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分去大人對他的關愛,他一定會受不了。
見賀雪生不說話,沈晏白的神情變得有些煩躁,不耐煩的問道:“你答不答應?”
賀雪生回過神來,垂眸盯着他死死捏着遊戲手柄的小手,她嘆息一聲,道:“好,我答應你。”
“真的?”沈晏白似乎不敢相信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他,遲疑地問道。
“當然,我不會騙人。”賀雪生點了點頭,她和沈存希還有沒有未來,她自己都沒有把握,再想孩子的事,對她來說太過遙遠了。
沈晏白仔細觀察她的神情,確實不像騙人的,他這才放下心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她答應了他,不會再和爸爸生小寶寶,他心裡卻不是滋味起來。
沈存希站在樓上,聽到樓下的交談,神情間多了一抹陰鷙,他定定地看着賀雪生,她背對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她就這樣答應了沈晏白的無理取鬧,他咬了咬牙關,轉身朝房間裡走去。
剛纔他從夢裡驚醒過來,伸手一撈,懷裡是空的,他再也躺不住,連拖鞋都沒有穿,就急匆匆的走出房間,走到二樓緩步臺前,看到她和沈晏白在樓下,他才放了心。
可是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心裡隱隱有着期待,她答應過他,要和他生個孩子,結果回頭在沈晏白麪前,她卻答應他不生了。
這個女人,每次往他心上扎的那一刀,都是最狠的。
明明心裡有氣,卻發作不得,這種滋味逼得他更難受。
樓下的賀雪生卻一無所察,沈晏白放了心,也不再強霸着遊戲手柄,將手柄遞給她,讓她和他一起玩遊戲,過了片刻,他忽然道:“花生,你別擔心,我以後娶了媳婦,也會孝敬你的。”
賀雪生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笑盈盈地望着沈晏白,沈晏白一臉彆扭,見她含笑望着自己,他皺緊眉頭道:“不要這樣看着我,笑得跟傻子一樣。”
“……”
沈存希衝了澡下樓來,蘭姨已經準備好早餐,三人移到餐廳裡吃早餐,沈存希薄脣緊抿,鋒銳地目光時不時掃向對面的賀雪生,賀雪生感覺到他的目光,她微笑道:“怎麼啦,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沈存希收回目光,繼續喝粥。
賀雪生隱約感覺到他在生氣,卻又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一時摸不着頭腦,也沒有再問。吃完飯,賀雪生的手機響了,她起身去接電話。
沈存希看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身影苗條,他收回目光,盯着對面的沈晏白,沈晏白被他盯得心裡發毛,他放下筷子,道:“爸爸,我吃飽了。”
沈存希冷冷地盯着他,到底憑什麼說他們是父子,明明長得一點也不像。他抿了抿脣,壓低聲音道:“剛纔依諾和你承諾的事不算數,要不要再生一個寶寶我說了算。”
沈晏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瞪着沈存希,“爸爸……”
“以後你再敢拿這個話題去逼她,你給我試試看!”沈存希此刻想的是,只有依諾懷了他的孩子,他才能真正留下她,否則她遲早會離開。
沈晏白咬着脣,委屈得紅了眼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花生已經答應我了,你們不會再要寶寶。”
“她說了不算,我纔是一家之主!”沈存希的聲音多了一抹冷厲,顯示着他不可挑戰的權威。
沈晏白氣得直跺腳,“哇”一聲哭着跑開了。
賀雪生正在聽電話,聽到身後傳來孩子的哭聲,她轉過頭去,就看到沈晏白飛奔出去,她攥緊手機,看向餐廳裡端坐着吃東西的沈存希,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沈存希擡頭對上她的視線,一臉的無辜。
“……”
廚房裡,蘭姨聽到沈存希與沈晏白的對話,她心裡莫名難受起來。說到底,小少爺不是先生的親生兒子,所以他壓根不在乎小少爺的心情。
看見沈晏白跑出別墅,她越發覺得,她隱瞞沈存希白若的真實身份沒做錯,如果白若能帶沈晏白走的話,有親生媽媽疼的孩子,應該會比現在幸福許多。
想到白若,她才發現今天早上起來,好像就沒有看到白若。她從廚房裡出來,徑直去了傭人房,別墅後面修了一棟兩層高的傭人房,與別墅是連在一起的,白若住在二樓。
蘭姨站在房間外面,擡手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白若虛弱的聲音,她推開門進去,屋裡光線昏暗,白若躺在牀上,看見走進來的蘭姨,她連忙撐身坐起來,拿衣服披在肩上,“蘭姨,您找我?”
蘭姨走到牀邊,聞到一股濃郁的風涼精的味道,她柔聲道:“白小姐,你生病了?”
“我沒事,就是頭有點疼,是之前月子裡落下的毛病,哭得太多,一到冬天,被風一吹就容易頭疼。”白若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蘭姨心地善良,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她伸手拉開窗簾,讓光線透進來,她轉身走到牀邊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傻孩子,以前受了很多苦吧,現在找到孩子了,要更加註意自己的身體,否則等先生把孩子還給你,你怎麼有能力養活他?”
蘭姨其實從多個角度考慮,一方面覺得沈晏白與沈存希在一起,至少在物質上不愁,也能受到很好的教育。若是跟着白若,白若身體這麼差,養自己都難,能養活一個孩子嗎?
提及這個,白若一臉的傷心欲絕,“蘭姨,您是好人,讓我可以時時刻刻看見我的孩子,先生把他照顧得很好,我在想如果我堅持把他要回去,會不會太自私了?現在能夠看見他,我就心滿意足了。”
“先生對小少爺看似嚴厲,他其實挺疼小少爺的。當年先生帶着小少爺出國,小少爺還在襁褓裡,那時候他在國外忙着創業,天天把小少爺帶去上班。我聽嚴秘書說,有時候先生看文件,還要把腳搭在嬰兒車上搖晃,哄小少爺睡覺。”想起這一幕,蘭姨就覺得心酸,其實先生還是疼小少爺的。
白若聽着她講這些往事,她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哽咽道:“難爲他把小白當成親生孩子一樣對待,想一想,我這個當母親太失敗了,當年因爲被拋棄,就把孩子棄之不顧,我……”
“你那時候還小,又是被陌生人強.暴,不願意留下孩子也情有可原,以後別再拋下孩子了。”蘭姨安慰她道。
“嗯。”白若點了點頭,這一哭,臉色更加蒼白了。
蘭姨不忍再招她的眼淚,她道:“你不舒服就躺着睡會兒,一會兒我給你熬點粥送過來,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還是要好好將養着。”
“謝謝蘭姨!”白若感激涕零道。
蘭姨搖了搖頭,“那我先出去了,你躺着吧。”
白若聽話的重新躺回牀上,蘭姨站起來,彎腰給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轉身出去了。
門輕輕闔上,白若聽見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驀地睜開眼睛,眼中精光湛湛,臉上哪裡還有半點病態?
……
賀雪生掛了電話,剛轉身,就被男人擁入懷裡,她心口狂跳,聞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她莞爾,“吃飽了?”
“沒有,還餓着。”沈存希盯着她緋色的紅脣,眸裡慾念加深,他緩緩低下頭,吻住她的紅脣,剛碰到,他的喉結性感地上下滾動,隨即加深這個吻。
賀雪生自然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慌張地看向他身後,客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將她按在落地窗玻璃上,捉住她抗拒的手,高舉過頭,按在玻璃上。
她的身體貼在玻璃上,一股冷意襲來,她冷得直哆嗦,身前是他火熱的胸膛,她被他禁錮在玻璃與他之間,動彈不得,任由他爲所欲爲。
沈存希吻得更加深入,薄脣細細品嚐着她脣上的味道,像是永遠都吻不夠一樣。吻着吻着,他就想起她剛纔和沈晏白說的話,心裡躥起一股怒氣,他張嘴用力咬了一下她的脣瓣,帶着懲罰的意味,“不要孩子?”
賀雪生終於明白他剛纔在生什麼氣,她疼得哆嗦了一下,然後敏銳地感覺到他身體的強烈反應,她心跳加速,“我……”
“你答應了我,現在是想出爾反爾?”沈存希惱怒道,說話間又咬了下她的脣,看着她目光多了一絲迷離,他心頭的不快逐漸消失。
賀雪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他的吻,還有他的上下其手,她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那日她雖然答應了他,但是她依然在吃長期避孕藥。
沈存希等不到她的回答,心底的陰鬱加重,他放開她的脣,兩人黏合的脣間多了幾絲銀絲,顯得格外曖昧惑人,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脣,她全身顫抖不休,顫聲道:“沈存希,你別這樣,讓小白看見了不好。”
“看見了就看見了,有什麼不好?”沈存希不悅道,他在自己的家裡吻自己的女人,還要看別人的臉色麼?
“……”賀雪生竟無言以對。
沈存希再度咬上她的脣,感覺她在自己掌下顫抖,他陰鬱道:“依諾,是不是不要孩子?”
賀雪生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心知自己剛纔已經答應了沈晏白,不可再出爾反爾,更何況沈存希也絕對不會聽她一個敷衍的答案,她道:“順其自然好不好?”
“順其自然?”沈存希蹙眉,“怎麼個順其自然法?”
“有了我們就要,沒有也不強求。”賀雪生選了一個折中的答案,她一直在吃長期避孕藥,他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沈存希眉目舒展開來,他捧着她的臀,將她抱起來,邊吻她邊往樓上走去,“那我們現在就去造人。”
賀雪生身體懸空,雙腿連忙夾住他的腰,他們路過玄關處的衣冠鏡,她看到鏡子裡面兩人曖昧的交頸而纏的模樣,心跳不穩起來,她轉開頭,氣喘吁吁道:“沈存希,現在是大白天,你放我下去。”
“我疼你還分白天或是黑夜麼?”沈存希語氣囂張道,她不讓他吻脣,他就去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子,她很快在他懷裡軟成了一癱水,再也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從臥室裡出來,她全身發軟,臉上的紅潮還沒有褪去,她一心記掛着跑出去的沈晏白,這都一個小時以後了,不知道他在哪裡。
她在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只好穿上羽絨服,去外面找。最近降溫了,一天比一天冷。走出別墅,一股冷風襲來,她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然後走進花園。
老王在園子裡修剪綠化帶,看見她出來,憨厚的向她打招呼,賀雪生回以一笑,“王叔,看到小白了嗎?”
“小少爺在後院,一個人在那裡搗鼓了一早上了,也不讓人接近。”老王道。
賀雪生尋過去,果然看見沈晏白蹲在地上,這麼冷的天,他在外面一待就待了快兩個小時,她緩緩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看見他手裡拿着一個小洋鏟,正在鏟地上的土,手凍得通紅,她道:“外面不冷麼?”
沈晏白偏頭看見是她,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走遠了一些,又繼續在地上鏟着土,賀雪生低頭看着這一片,上面寫着什麼字,被他拿鏟子弄沒了。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看見他鼻子被凍得紅通通的,她笑道:“你看你的鼻子都要凍掉了,和我進去,好不好?”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吧。”沈晏白煩躁道,腦子裡全是剛纔爸爸說的話,他要和花生再生一個寶寶,到時候一定不會再愛他了,他馬上就要變成一個爸不疼娘不愛的拖油瓶了。
賀雪生要是還沒有看出來他在鬧情緒,那她就白活了,她想起剛纔在餐廳裡,沈存希一定和他說了什麼話,他纔會這麼難過。
“小白,我和你說的話是認真的。”賀雪生認真地望着他,“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不會搶走你的爸爸,而是多一個人愛你。至於寶寶的事,我答應了你,就絕不會反悔。”
“真的?”沈晏白擡頭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隨即又黯淡下來,“爸爸不是這麼說的,他說要不要孩子他說了算。”
賀雪生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可是寶寶是懷在我肚子裡,肯定是我說了算。”
“真的嗎?”
“嗯!”賀雪生重重的點了下頭,她答應沈存希順其自然,而她比誰都清楚,她不會懷孕,所以在答應沈晏白時,纔會這麼絕對。
沈晏白見狀,心裡好受了一些,他拿小洋鏟繼續剷土,他說:“其實我就是怕你們有了新寶寶,會不喜歡我。”
“傻孩子!”賀雪生輕嘆道,他本是單親家庭長大,她能夠理解他的不安全感。
“那我們進去吧,外面好冷。”賀雪生瞧他冷得直流鼻涕,伸手握住他滿是泥土的小手,牽着他往前院走去。
身後那棟二層傭人房前,有個女人站在窗簾後面,靜靜地看着樓下那一大一小離去的身影,良久,她脣角微勾,眼底掠過一抹狠意。
……
吃過午飯,沈存希有事要去公司處理,關於依諾失蹤那兩年的事情,他們必須重新調查。再加上那個什麼迴歸的幽靈,既然有人專程將卡片送給依諾,那自然與依諾有關係,他們也絕對不能輕忽。
賀雪生沒有留在依苑,先前美昕給她打電話,約她下午見面,她索性和沈存希一起出門。
車裡,沈存希握住她的手,將她攬進懷裡,絲毫不顧忌前面開車的老王。賀雪生有些不自在,想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他卻牢牢摟着她的腰,不讓她離開。
“依諾,你是怎麼發現韓美昕是小六的?”沈存希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韓美昕竟然是小六。
“你還記得那天你說你在孤兒院見到韓爸韓媽的事嗎?”賀雪生掙脫不開,索性由他去了。
沈存希點了點頭,他記得,當時他和她說了,她整個人似乎就不太對勁。
“其實那個時候,我還不完全肯定美昕是被收養的,後來我送美昕回家,聽到韓爸和韓媽的對話,纔敢肯定美昕是被領養的。”
沈存希若有所思,這事已經過去好些天了,她竟瞞了他這麼多天。
“然後我聯想到七年前,美昕陪我去孤兒院,她說她好像去過孤兒院,前幾天,她送我回賀宅,她也說她好像去過賀宅,還有韓爸韓媽告訴我,美昕小時候有一張照片,就是我外婆抱着我們倆照的照片,後來那張照片不翼而飛了,而見過那張照片的人,只有連默。所以這就解釋了,我們當時做的那幾組DNA鑑定,爲什麼總是被人誤導了,因爲他們手裡有真正的小六的頭髮樣本。”賀雪生解釋道。
雖然這次沒有再做DNA鑑定,但是她已經百分之百的肯定,美昕就是沈家小六。
聞言,沈存希心裡豁然開朗,韓美昕是小六,他竟從來沒有懷疑過,難怪總是被連家人牽着鼻子走,“美昕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嗯,我和韓爸韓媽談了後,讓他們考慮要不要告訴美昕。雖然我的行爲有點自私,但是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小六,解開心結。”賀雪生淡淡道,她能爲他做的事情不多,只能竭盡全力的去讓他的下半輩子不再有遺憾,不再爲了弄丟小六而耿耿於懷。
沈存希抱緊了她,“依諾,謝謝你幫我找回小六。”
賀雪生微勾起嘴角,“大恩不言謝。”
沈存希薄脣微勾起一抹弧度,他俯下身來,吻了吻她翹起來的紅脣,“嗯,我有別的方式謝謝你。”
賀雪生觸到他滿是邪氣的鳳眸,臉頰微微發燙,這男人,真是三句不離其宗,她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討厭,你正經一點。”
沈存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眸中精光湛湛,“我哪裡不正經了,來,和我說說。”
“……”
“待會兒我去見美昕,我不確定她昨晚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讓我先和她見一面,你們兄妹相認的事,能不能暫時擱一擱?她最近出了很多事,恐怕一時也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賀雪生柔聲問道。
“好,我送你過去,不打擾你們談話。”
“嗯。”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咖啡館外面,沈存希先下車,他站在馬路邊上,伸手扶着車門,護着她步下車。賀雪生看了一眼他們身後不遠處那輛黑色奧迪,然後轉身進了咖啡館。
沈存希並沒有離去,他坐在車裡等她,亦是在等小六。
賀雪生走到二樓咖啡廳,一眼就看見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韓美昕,她俏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最近她爲了離婚的官司四處奔走,最後還被薄慕年算計了。
桐城法院不再受理她的離婚上訴,一個小小地的離婚官司,也不可能鬧到省級法院去。一時之間,她竟被薄慕年逼得走投無路。
沒有人敢伸把手幫她,薄慕年說要把她困死在這座婚姻的墳墓裡,便真的不會食言。
她恨得咬牙切齒,卻拿他無可奈何!這些年來,如果她沒有一味的反抗,也許薄慕年早就對她沒興趣了。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如果她早知道現在會糾纏不休,一定撥了身體裡的那根反骨,儘量去迎合他迎合他,然後讓他厭煩爲止。
除了薄慕年,還有一件讓她頭疼的大事,生活了30幾年的父母,突然說她是撿來的,這讓她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
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去,看見賀雪生走進來,如今看見她,她真的有了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賀雪生在她對面坐下,侍應生立即過來,問她要喝什麼,賀雪生要了一杯卡布其諾,侍應生下去了,她看着對面形容憔悴的韓美昕,問道:“美昕,你還好嗎?”
韓美昕伸手撫了撫頭髮,這個簡單的動作,卻透着熟女的風情萬種,她澀然道:“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了。”
“美昕。”賀雪生心裡愧疚不已,她伸手握住韓美昕的手,啞聲道:“對不起,那天送你回金域藍灣,你睡着後,我聽到韓爸韓媽的對話,才知道你是領養的。”
韓美昕震驚地盯着她,她昨晚確實沒有聽到她的話,那個時候她幾乎已經喝斷片了,就像她今天早上在酒店裡醒來,昨晚發生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了。
身上雖然穿着酒店的浴袍,但是她卻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
“依諾,你早就知道了?”韓美昕的語氣帶着幾分難以置信。
“對,我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是沈存希的親妹妹,是他找了將近三十年的小六。美昕,韓爸韓媽那邊,是我請求他們告訴你,你的真實身世的。”
韓美昕心中震憾極了,依諾比她還要早知道這件事,可是最近她一次都沒有和她提起來,她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韓美昕越想越難受,她起身拿起包就要走,賀雪生知道她的反應,被她瞞了這麼久,她確實應該生氣的,她站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美昕,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可是我不能。這件事怎麼也應該是韓爸韓媽開口,他們若不肯告訴你,我不會強求。”
那天她和韓爸韓媽說的話語氣雖然強烈,但是若他們最終選擇了不說,她也不會說。
韓美昕咬緊牙關,回頭瞪着她,道:“依諾,我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我遇到什麼事,都會先想到要告訴你,可是你呢,你總是想要隱瞞,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過?”
“美昕!”賀雪生無奈的輕喚,她知道自己知而不說,讓她很生氣,她也應該生氣,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難處,“你坐下聽我說好不好?”
韓美昕是想一走了之的,可是看到她的神情,她還是走回去坐下來。賀雪生剛要解釋,侍應生端着咖啡過來,等他走了,她才道:“美昕啊,韓爸韓媽對你有將近三十年的養育之恩,如果我告訴你,他們只是你的養父母,你會信嗎?”
“你說我就會信。”韓美昕道。
賀雪生搖了搖頭,“你不會相信的啊,而且你讓我怎麼告訴你呢?說與不說,對你都是傷害。誰又願意知道,原本最親的親人,最後卻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韓美昕看着她惆悵的模樣,想起之前她與董儀璇,她們還只做了幾天的母女,知道董儀璇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我知道的時候,也不比你早多少。美昕,其實知道你是小六,我真的很開心,原來我們小時候就認識,原來那個同心結琉璃穗子,是你送給我的。”賀雪生說道。
韓美昕怔怔地望着她,是啊,她是小六,她們曾經在同一個孤兒院裡生活過,然後各自被領養,十幾年後,又再度重逢,這是什麼樣不解的緣分?
“我當時知道這個消息時,我坐在牀邊看着你,我真的很想搖醒你,告訴你我們之間的緣分,可是我不能啊,我知道你很愛韓爸韓媽,要是你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你會很傷心,我不願意看到你傷心。”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依諾,對不起,我剛纔還那樣說你,我……”韓美昕歉疚地望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心亂如麻,可她絕對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
賀雪生莞爾,“傻瓜,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你知道的,沈存希一直在找你,要不是被連家人誤導,七年前你們就該相認了。”
“依諾,就憑我們同在一家孤兒院,不能說明我就是沈小六。”韓美昕道,沈家小六啊,她怎麼可能是呢?
賀雪生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手指都同樣冰冷,她柔聲道:“雖然還沒有做DNA鑑定,但是我敢肯定,你一定是小六。以前我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你和沈存希真的有幾分相像,尤其是你們都長着一雙鳳眼。”
“還說鳳眼,你也是長着一雙鳳眼,當年纔會被誤以爲是小六。”韓美昕的語氣有些不以爲然,這世上長着鳳眼的人太多了,憑什麼她就是小六?
更何況因爲依諾的“含冤而死”,她這些年沒少怨恨過沈存希,現在沈存希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哥哥,這讓她根本就難以接受。
“美昕,你相信我,我的直覺沒有錯,你一定是小六。”賀雪生語氣堅定道。
韓美昕看着她這副肯定的模樣,她輕嘆一聲,問道:“如果我是小六有什麼好處?沈存希會幫我離婚嗎?”
“……”賀雪生默了。
韓美昕的情緒已經逐漸平靜下來,30多歲的人了,再加上她的職業,讓她不會一直糾纏着身世的問題而自怨自艾。
現在的爸爸媽媽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是這也不妨礙她向他們盡孝,只不過多了一些親人,其實沒什麼不好。
“我知道,他和薄慕年是穿連襠褲的,就算我是小六,他也不會幫我,說不定還要賣我求榮呢。”韓美昕輕嘲道,沈存希和薄慕年是什麼交情,她心裡一清二楚。
賀雪生沒想到她比她還看得通透,她無語半晌,道:“既然知道離不了婚,爲了小週週,就好好過吧。”
韓美昕握着銀勺的手指一顫,銀勺敲到杯壁,發出輕脆的響聲,她垂下頭,看着杯裡的奶咖,“如果過得下去,我又何必折騰?”
“美昕,我想問你,爲什麼執意和薄慕年離婚?”她們都看得出來,薄慕年用盡手段不肯離婚,必定是對她有感情的。
韓美昕放下銀勺,她偏頭看向窗外,眼中掠過一抹刻骨的傷痛與悲哀,“依諾,你別問。”
賀雪生見狀,所以打算勸解她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過了許久,她又問道:“你不愛他,對嗎?”
韓美昕睫毛輕顫,始終無言。
賀雪生嘆息一聲,愛情這個詞啊,這世上有多少人因爲它,被折磨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寢的?
從咖啡館裡出來,沈存希的勞斯萊斯還停在路邊,他正在與高層開視訊會議,老王提醒他,賀雪生出來了,他結束了會議,推開門下車。
韓美昕與賀雪生站在一起,兩人五官長得有幾分相似,給人的感覺就是薔薇與紅玫瑰,讓人賞心悅目。看到沈存希就坐在車裡,賀雪生詫異極了,她們至少談了兩個小時,他就一直在外面等?
沈存希上前幾步,走到賀雪生身邊,伸手攬着她的腰,目光落在對面的韓美昕身上,淡淡道:“要去哪裡,我們送你。”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雖然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的親人,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激動的撲進對方懷裡,來一場喜極而泣的相認場面。
韓美昕揹着黑色的挎包,她望着面前這個俊逸不凡的男人,曾經無數次的交鋒,她竟從來不知道,他會是她的哥哥。
她想起七年前,在依諾的“墓碑”前,他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那天要不是氣溫低,人體的血液流動速度慢,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天人永隔。
當年的不肯原諒,此刻再回想起來,竟是那麼的遙遠。
“沈存希,依諾說你是我的哥哥。”韓美昕的語氣很輕鬆,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沈存希擰眉盯着她,不悅道:“小六,叫四哥!”
“哼,我纔不要,誰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韓美昕那傲嬌的神情,竟與某人有些相似。
“要做DNA鑑定麼?”沈存希定定地望着她,以前沒有細看,如今才發現,韓美昕的臉形,很像已經過世的媽媽。
“DNA鑑定能證明什麼?那東西要是用,七年前你也不會誤以爲依諾是你妹妹,也不會讓連清雨那個女人佔據沈小六的身份七年。”韓美昕冷哼一聲,她接手的離婚官司裡,不泛有做親子鑑定的。那是法律的依據,可是也是人性的悲哀。
“……”沈存希竟無言以對。
韓美昕瞧沈存希說不出話來,她洋洋得意道:“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小六!”沈存希叫住轉身就走的韓美昕,“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來。”
爲了追查小六的下落,他耗費了很多時間金錢與人力,最遠的找到Z市去,認錯的也有好幾個,如今終於找到她了,就算不做DNA鑑定,他也認定,她就是小六。
韓美昕腳步微頓,她轉過身來,輕笑道:“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就去勸你的好哥們兒放我一馬,我感激涕零。”
沈存希眉心微蹙,看着她揚長而去的背影,他低聲問賀雪生,“你們談得不愉快?”
“還可以啊。”賀雪生搖了搖頭,看着韓美昕蕭瑟的背影,她道:“大概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沈存希,給她點時間吧。”
“嗯。”沈存希知道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現在美昕是小六,那老大和她在一起,是不是應該喊他四哥?思及此,他心裡就是一頓暗爽!
“接下來我們回家?”沈存希問道。
賀雪生擡頭望着他,她微笑搖頭,“剛纔秘書打來電話,公司有事要處理,你送我過去吧。”
“好。”沈存希攬着她走到車身旁,拉開後座車門,護着她坐進去,然後跟着坐進去,吩咐老王開車去佰匯廣場。
一路上,賀雪生都在打電話,叫秘書通知部門經理,二十分鐘後開會。沈存希坐在她旁邊,聽她打電話,鎮定自如的處理問題,渾身散發出自信的光芒。
他被這光芒所攝,不由得看癡了。
賀雪生掛了電話,感覺身上粘着兩道灼熱的視線,一回頭,就撞進了沈存希癡迷的目光裡,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怎麼這樣看着我?”
沈存希眸裡含着淺笑,擡手伸過去,輕輕揉捏着她的耳垂,眸裡有着深深的迷戀,“依諾,你知道我愛你嗎?”
賀雪生心頭一震,她發現最近沈存希說這些肉麻的話,真是越發的信手拈來,一點也不會臉紅,她臉紅道:“沈存希,王叔在看。”
沈存希擡眸看向老王,老王恨不得立即隱身,他連忙擺手道:“沈太,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就當我不存在。”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話,讓賀雪生的臉更是紅得滴血,沈存希笑吟吟地望着她,道:“對我來說,你就是一味最烈的毒藥,一旦戀上了,就再也戒不掉了,每日只能飲鴆止渴,如果哪天見不到你,我就會毒發身亡。所以你不要離開我,永遠都別離開我。”
沈存希的情話一套一套的,賀雪生聽着,震得心臟都麻痹了,一開始還覺得肉麻羞澀,這會兒卻只是感動於他對她的深情。
“沈存希……”
沈存希伸出食指點着她的脣,封住她即將出口的話,他道:“失去你的七年,我的時間一直是靜止的,與你重逢後,我纔算是重新活了過來,依諾,我愛你,以後每一天,我都要和你說上一句情話,直到你再也離不開我。”
賀雪生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這人突然這樣感性,真的讓她很不適應,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迴應他的情話麼?她說不出來,只得把一腔的情感,化作最熱烈最纏綿的吻,傾身吻住了他的薄脣。
沈存希心裡一震,薄脣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他沒有迴應她,任她試探着咬着他的脣,這個吻,由她主導,她的吻技很生澀,偏偏讓他激動不已。
遇上她,哪怕是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能讓他*焚身,更何況是這樣激烈的深吻。他喉結急速滾動了一下,然後手捧着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回到辦公室,賀雪生的臉頰還在發燙,腳步也有些虛浮。沈存希的大掌撫摸過的地方,皆留下似被烈火焚燒過的疼痛,她不敢看沈存希,拿起資料匆匆往會議室走去。
沈存希站在辦公室中央,看着她匆匆逃離的身影,脣邊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走到辦公桌後,在她的椅子上坐下,真皮椅子比他想象得更加舒適。
他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眼睛,想着剛纔在車裡差點擦槍走火的一幕,他心裡滿是愉悅。睜開眼睛,他眼角餘光瞄到辦公桌最上面的抽屜打開,裡面露出一個藥盒。
他微眯了眯眼睛,伸手拉開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