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安靜下來,薄慕年輕輕摩挲着左手無名指上的素環,很不起眼的鉑金戒指,是他和韓美昕的婚戒。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想問題時,就習慣性的摩挲着素戒,那樣更有利於他理清思路。
“你什麼時候和宋依諾和好?”薄慕年忽然問道。
沈存希一怔,沒料到他會問他這個問題,他垂下眸來,道:“我不知道,我現在靠她近一點,她都很警惕。”
“你們趕緊和好,有些事情一個人使力沒用,兩個人在一起才能把力氣用在一處。”就算薄慕年不想管他那點破事兒,但是看他這樣折騰自己,也是心疼。
再加上若連默真的是他們的敵人的話,他倆和好後,很多事情才能真相大白。
沈存希眉尖微挑,“你說什麼事啊,我怎麼聽不懂的樣子。”
薄慕年看着他臉上賤賤的笑意,他站起身來,嘲諷道:“有些人幾年身邊都沒有女人,我是擔心你把智商憋壞了。”
沈存希俊臉一黑,老大損起人來嘴下一點都不留情,他瞪他,“勞你費心了,我又不是你,*上腦。”
薄慕年雙手抄在胸前,表情酷冷,“你敢說你看着你們宋依諾時,一點也不想?”
“哎!”沈存希招架不住,這男人一本正經的說這種事,那畫面簡直太美,不忍直視,“快回去吧,抱着你家韓美昕多啃幾次,別操心我的事,我知道怎麼做。”
“你要是情商欠費,我去給你充點話費,早點拿下宋依諾,生個屬於你們的孩子吧。”薄慕年語重心長道,其實他心裡明白,什麼情啊愛啊,最終還是要靠血緣來維繫。
當年宋依諾出事時,要不是他事先機警,把韓美昕的避孕藥換成維生素,說不定現在他哭的地方都沒有。若是沒有小週週,韓美昕的心早跟着郭玉那臭小子跑了。
思及此,他就心煩氣躁,怎麼看沈存希怎麼不順眼,這丫失個戀,讓全世界都跟着他一起失戀,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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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孩子,沈存希就沉默了,如果他們沒有錯過這七年,他們的孩子只怕和小週週差不多大了。薄慕年看着他這副樣子,到底不忍多說什麼,他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薄慕年沒走多久,病房門被人推開,一顆腦袋探了進來。
沈存希回過神來,他看着站在門邊侷促不安的連清雨,他眯了眯鳳眸,這纔想起連清雨和他在同一個醫院裡,他沒說話,倒是連清雨沉不住氣了,她拽了拽衣袖,道:“四哥,我聽說你住院了,過來看看你,你沒事吧?”
沈存希本來沒什麼好臉色,他忽然想起剛纔薄慕年說的話,他斂了斂情緒,拍了拍牀邊,和顏悅色道:“過來坐吧。”
連清雨怯生生走過去,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她雙手指頭用力絞纏着,她垂着眸,委屈道:“我剛剛醒來沒多久,聽護士說我睡了快七年了,外面的世界變得好快,我有點害怕。四哥,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爸爸說你不願意來看我?”
沈存希盯着她,她這副委屈的模樣,讓他差點就相信她是無辜的了。但是當年若沒有她的配合,依諾又怎麼會被刑拘,他說:“你真的不知道我爲什麼不來看你嗎?”
連清雨擡起頭來,驚慌失措地望着他,她不停搖頭,“我不知道,四哥,我聽爸爸說,我被四、四嫂從樓梯上推下來,傷了腦子,纔會一直昏睡,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那天發生什麼事了。”
沈存希眯緊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眼裡除了驚慌失措還有茫然,似乎真的不記得那天發生什麼事了。七年時間,對他們來說是漫長的,對連清雨來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當她醒來時,外面的世界已經大變,再也不是她睡前的樣子。
連清雨被沈存希瞧得心虛,她眼眶逐漸溼潤,抽泣道:“爸爸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四嫂怎麼可能推我下樓,一定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四哥,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會闖下這麼大的禍,害你和四嫂分離,你罵我打我吧,這樣我心裡才能好受些。”
連清雨說着,她起身抓住沈存希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揮去,沈存希驚了一下,連忙抓住她的手,怒斥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纔剛剛醒來,不要胡思亂想。”
連清雨看着沈存希的樣子,她不敢造次,跌坐在椅子上,趴在牀邊傷心的大哭起來,“四哥,我知道你現在討厭我恨我,連我醒了都不肯來看我一眼,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你和四嫂會因此而分開,那天我一定不出現在婚禮現場,可是我再愧疚再自責再後悔,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求求你,不要討厭我。”
聽着她的哭聲,沈存希的眉頭皺得快打結了,他不知道連清雨所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七年前的事,如果沒有連清雨參與,連默的計劃一定不可能實施。
但是她現在矢口否認,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他手裡也沒有證據證明,她和連默連手。如今就算是爲了拿到證據,他也得費心與她周旋,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妹妹。
“好了,別哭了,你剛醒,要注意身體,別在外面待久了,身體不舒服就告訴醫生,回去休息吧。”沈存希語氣裡有關心也有不耐煩。
連清雨連忙抹了抹眼淚,她擡起頭來望着沈存希,破涕爲笑道:“四哥,那你原諒我了嗎,不怪我了嗎?”
沈存希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再怪你也於事無補,回去休息吧。”
“謝謝四哥。”連清雨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心裡如釋重負。她知道沈存希這一關不好過,他雖然嘴上說着不怪她,其實心裡還是怪着她的,但是隻要他肯見她,這就是一個進步。
病房門外,賀雪生站在那裡,聽到病房裡傳來的對話,她冷冷一笑,心裡卻是涼幽幽的,連清雨一陣哭訴,沈存希馬上就相信她原諒她了。而她呢,婚禮那天,她只想要他一句他相信她,他卻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原來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她始終都是最悲哀的那個人。
賀雪生攥緊包帶,硬皮的材質硌在她掌心,一陣陣刺疼,可疼的不僅僅是掌心,還有她的心。連清雨說得對,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個被拋棄的人,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懷疑,當初不要她和孩子的人不是他?
思及此,賀雪生倏地轉身,快步離去。她剛走,連清雨就拉開門出來,看到她的背影,她一怔,下意識朝病房裡看了一眼,看到坐在病牀看文件的沈存希,她微勾了勾脣,看來老天都站在她這邊。
宋依諾,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現在你明白了吧,沈存希不會拋下我不管,只要我再努力一點,他遲早會回心轉意,而你,永遠就是個被拋棄的可憐蟲。
賀雪生走出電梯,看見嚴城匆匆走過來,她腳步未停,倒是嚴城先看見她,“咦,賀小姐,你什麼時候來的,上去看過我們沈總了嗎?沈總都念叨……”
“我不是來看他的。”賀雪生打斷他的話,擡手將墨鏡架在臉上,神色淡漠地往醫院外走去。
嚴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冷淡了?他伸手撓了撓腦袋,走進電梯。
回到病房,沈存希已經將文件處理得差不多了。沈遇樹去追尋他的幸福了,沈氏內部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他來處理,他之前決定的項目,大大小小全部都移交到他手上。
他除了要處理沈氏的公務,還要處理光亞集團的,其實真的很忙。
嚴城站在病牀邊,一邊收拾文件,一邊道:“沈總,你和賀小姐吵架了嗎?剛纔我在樓下看見她,她臉色不好,我問她是不是來看你的,她說不是,然後就走了。”
沈存希驀地睜大眼睛,“你說她剛纔來過?”
“對啊,看來她真不是來看你的,要不然怎麼會過門而不入……”他話音未落,就見沈存希掀開被子,利落的跳下牀,穿上拖鞋跑出去。
他抱着文件,呆呆地看着微敞的病房門,那裡已經沒有沈存希的身影。
沈存希追出醫院,一眼就看見那輛炫目招搖的炫藍色蘭博基尼,他三步並作兩步從臺階上衝下去,看見跑車已經駛到醫院門口,正在繳停車費,他嫌拖鞋礙事,直接踢掉,光腳跑過去。
“依諾,停車!”
賀雪生正在給停車費,等着保安找零錢,聽到沈存希的聲音,她轉過頭去,就見他狂奔過來。那一瞬間,她的心跳砰砰加速起來,她催促道:“師傅,你快點啊。”
保安把零錢遞給她,按了下按紐,前面攔着的匣門打開,她一腳踩在油門上,正要一腳踩到底,她看到車身前面有個男人,雙手張開攔在那裡。
她嚇得後背直冒冷汗,眼見着她的車就要撞上他了,她連忙踩剎車,尖銳地剎車聲劃破雲霄,賀雪生死死閉上眼睛,不敢看前面,生怕看到他被撞飛出去,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四周很安靜,靜得彷彿空氣都凝結了一般。賀雪生慢慢掀開眼角,偷偷看了一下前面,沒有想象中的倒在血泊中,她心定了定,這才睜開眼睛,看到沈存希還站在那裡,她氣不打一處來。
她熄了火,推開車門下車,氣勢洶洶地衝到沈存希面前,她揚手一耳光甩過去,“沈存希,你不要命了,我還要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衝出來很危險,要是我沒有踩剎車,你就飛出去了。”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沒有讓她這一巴掌招呼到他臉上,但是他感覺到了,她的手在他掌心裡直顫抖,大抵真的嚇得不輕。他垂眸看着她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嚇壞了嗎?”
賀雪生抽了抽手,沒有抽出來,她實在惱得不行,一腳踹過去,踢到他小腿骨上,沈存希吃疼,手上的力氣一鬆,賀雪生趁機收回手,她怒道:“你管我嚇沒嚇壞?你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心軟,我要是把你撞死了,我不會給你償命的。”
沈存希呼呼的直喘氣,忍着那股劇痛過去,他才直起腰來,這一看,才發現她滿臉都是淚,他頓時慌了,手足無措的看着她,“依諾,對不起,我沒想嚇到你,我只是想攔着你,我不能讓你就這樣離開,否則你一定不會再見我。”
賀雪生恨自己的不爭氣,她狠狠抹了一把臉,她本來是來這邊辦事,辦完事出來,想到他在醫院裡,不知爲什麼,他臉色蒼白的躺在病牀的情景就浮現在眼前。她鬼使神差的,就將車開進了醫院。
結果沒想到,她竟會撞上那樣“兄妹”情深的一幕。
賀雪生眼眶紅紅的瞪着他,“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說的對不起,你給我讓開,我要回去了。”
不想聽他的解釋,不能聽他的解釋,他舌燦蓮花,不知道又要怎麼忽悠她?
沈存希看着此刻像個刺蝟頭的小女人,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上前兩步,來到她面前,小腿上還抽疼着,所以他的走姿很僵硬,她穿着尖頭高跟鞋,這一腳又是用盡了狠勁兒,沒疼死他算好的了。
他微微傾身,看着她蠻不講理的模樣,像極了那晚被惹急的她,他輕輕嘆息一聲,“既然是來看我,爲什麼不進來就走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來看你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讓開!”賀雪生推開他,轉身欲上車。
沈存希連忙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前行的腳步,他道:“依諾,我知道你誤會了,清雨是我妹妹,她來看看我,向我道歉,說她不記得六年多前發生的事了,我不是相信她,而是……”
“你相不相信她,原不原諒她都跟我沒關係,放手!”賀雪生神色冷漠,她再也不會被他耍得團團轉,再也不會相信他!
扣在她手腕處的大掌炙熱,那股灼熱像無數只小蟲子鑽進她的血管裡,那裡癢酥酥的,她用力扭動手腕,都沒能掙開他的鉗制,她不由得惱了,回頭瞪着他,“沈存希,你再不放手,我……”
忽然壓下來的薄脣,將她未出口的話全都封住,她意識到那是什麼,她倏地睜大眼睛,眼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臉,因爲離得太近,反而是模糊的。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他的薄脣只是貼着她,並沒有動作,兩人脣齒相依,呼吸交纏在一起。賀雪生只覺得自己的脣瓣燒起來,又帶着麻癢,她腦袋往後仰,下一秒,一隻大手伸過來,掌住她的後腦勺,貼着她脣瓣上的薄脣,柔韌有力的含着她的,用力的吮吸起來。
賀雪生心跳加速,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吻她,她伸手要推開他,卻被他的大掌反剪在身後,脣上的吻越來越狂肆,甚至是探入她口中,邀她共舞。
賀雪生反抗的意志力越來越薄弱,遇上他,她總是失去了原則,一而再的與他糾纏在一起。可是他身上的氣息,讓她如此貪戀,明知有危險,還是飛蛾撲火般。
兩人吻得忘乎所以,身邊的事物都成了陪襯,除了兩人貼合在一起的脣瓣,以及那逐漸上升的溫度。
直到身後傳來尖銳的喇叭聲,賀雪生的神智才被拉了回來,她迅速推開沈存希,臉頰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盈潤光澤。
跑車後面停着一輛車,司機從裡面探出頭來,瞪着他們,道:“喂,你們要親熱,把車移開再親熱,別擋了後面車的道。”
賀雪生的俏臉又紅又燙,她瞪了沈存希一眼,那一眼飽含了太多情緒,沈存希心蕩神馳,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啞聲道:“跟我回病房去,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賀雪生想着剛纔那一吻,她沒有答應,“我公司裡還有事,我要回去了。”
“我想你留下來陪我。”沈存希繼續要求道,賀雪生垂下眸,才發現他光着腳站在那裡,他身上穿着病房,頭髮亂糟糟的,還光着腳,這個樣子哪裡還有半點總裁的樣子?
“你回去吧,我公司裡真的還有事。”賀雪生想板着臉,可是怎麼也板不起來。
“那我們在這裡說也可以,就是要麻煩後面的車等一會兒了。”沈存希耍無賴,就是不讓她走。
賀雪生看了看後面頻頻摁喇叭的司機,再看他光着的腳,雖然現在天氣並不太冷,但是他這樣站在這裡,還是很容易感冒。她咬了咬脣,道:“那我把車停進停車場。”
“好。”沈存希點了點頭,像是怕她跑了一樣,繞到副駕駛座旁,拉開車門坐進去。賀雪生將車開回停車場,看他赤着腳,她道:“你的鞋呢?怎麼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怕你跑了,拖鞋礙事。”沈存希一點也不爲自己此刻的狼狽而感到不好意思,反而說得光明正大。
賀雪生蹙了蹙眉頭,想起他剛纔不要命的架勢,她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問道:“沈存希,你幾歲了,你不知道你剛纔的行爲很危險麼?萬一把你撞殘了,你不會後悔嗎?”
“撞殘了纔好,我就可以賴着你一輩子,再也不怕你跑了。”沈存希狡黠道。
賀雪生恨不得掐死他,只覺得此刻的男人簡直幼稚到無可救藥,“就爲了賴着我,你連殘了也不在乎?沈存希,你長沒長腦子?”
“薄慕年說,我的智商被憋壞了。”沈存希幽幽地看着她,這些年,他不是沒有過沖動的時候,但是那個人不是她,他就硬不起來。
“什麼?”賀雪生聽不懂。
沈存希也沒有解釋,他拉開門正欲下車,就被賀雪生叫住,“等一下,你鞋子扔在什麼地方了,我去給你找來。”
沈存希垂眸看着自己髒兮兮的腳丫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說:“我不記得了,我光着腳回去沒事。”
賀雪生眉尖微蹙,他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就這樣光着腳丫子跑出來,難怪要生病,她聲音裡染了薄怒,微微透着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在這裡等着,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推開門下車,小跑着衝進了醫院的小賣部裡。
沈存希坐在車裡,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沒入小賣部,他擡手輕輕撫着薄脣,薄脣上面還殘留着她脣瓣上甜膩的味道,他舔了舔薄脣,眸裡的笑意逐漸變得深邃。
不一會兒,賀雪生手裡拿着一雙新的拖鞋跑回來,她站在副駕駛室旁,拉開門將拖鞋遞過去,氣喘吁吁道:“把鞋子穿上了再下來。”
沈存希看着眼前深藍色的棉拖,上面有一個可愛的卡通人物,是最近流行的小黃人,他眼眶微微溼潤,這樣被她關懷的日子似乎太過遙遠了。
賀雪生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纔看到沈存希下車,她鎖了車門,看他一瘸一拐的,她挑了挑眉,“怎麼了?腳扭了?”
沈存希看着她的尖頭高跟鞋,只覺得小腿上的疼痛越發加劇了,他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賀雪生看着他的背影,須臾,她快步追上去,跟在他後面進了醫院。
回到病房裡,沈存希坐在牀上,賀雪生站在那裡,突然共處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裡,她的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她打量着病房,病房裡的擺飾很簡單,但是有兩個套間,隔壁還有一個小會客室,是招待客人的。
沈存希感覺到她的不自在,他拍了拍牀邊,道:“過來坐吧。”
“我站着就好。”賀雪生淡淡道,也不過去,還很戒備他,“你要說什麼趕緊說,說完了我還要趕回公司去。”
沈存希嘆息一聲,他拉開抽屜,將剛纔薄慕年送來的那份調查報告遞給她,他說:“依諾,看看吧,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幫我解答疑惑。”
賀雪生狐疑地看着他手裡那份薄薄的紙,最終她還是走過去拿走,她低頭迅速瀏覽,看到後面,她臉色大變,擡頭目光銳利地盯着他,“這是什麼?”
“這是老大送來的調查報告,是關於你被人暗中劫走的證據。你回桐城這麼多年,應該知道你被人劫走後,警局發生了爆炸,臨時拘留所裡的人包括獄警全都被炸死了,而這場爆炸的目的,只爲向我們掩蓋你被人綁走的事實。”沈存希盯着她,她的情緒十分激動,甚至有些失控。
賀雪生抓着調查報告的手在不停的顫抖,“我不懂你爲什麼給我看這個。”
“依諾,帶走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他……”沈存希急道。
“住口!”賀雪生厲喝一聲,她神情尖銳地看着沈存希,她冷笑道:“你要和我說的事就是這個?你想說明什麼?說明我所遭遇的那一切,都是別人所爲,然後把你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嗎?”
“依諾!”沈存希皺眉,他看着她過於激動的神情,有些懵,“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這樣做,只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知道你這些年都在哪裡?”
“真相?”賀雪生笑了起來,眼前浮現出當年沈存希不信任她,以及剛纔他對連清雨說那番話時的模樣,他有什麼資格和她說真相?
“你有什麼資格再去調查當年所謂的真相?連清雨自己滾下樓,你僅憑監控錄相就定了我的罪,你甚至沒有問我一句,就讓警察在我們大婚當天把我帶走,你寧願相信眼前的證據,也不相信我說的話,那麼你還調查真相干什麼?反正你心裡已經認定你所看見的就是真相。”賀雪生聲嘶力竭的控訴。
沈存希一時慌了,他想和她好好談談,沒想要惹她生氣,更沒想要惹得她這樣激動,他站起來,要靠近她,卻被她厲聲制止了,“不要過來!沈存希,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當初的不信任,讓我失去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就告訴我,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依諾,你先不要激動,不要弄傷自己。”沈存希看着她如此歇斯底里,他心裡擔心極了。
賀雪生張了張嘴,竟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她搖頭,“你說你不知道,是啊,你又怎麼會知道?你不要我們,又怎麼會承認?”
“我們?”沈存希敏銳地捕捉到最關鍵的字眼,不是我,是我們?除了她,還有誰?
賀雪生覺得自己很悲涼,她怎麼會一而再的淪陷在他給的柔情裡,明明已經說好了不再理會她,爲什麼就是辦不到?爲什麼就是要犯賤的一而再的貼上來?
她用力咬緊脣瓣,牙齒深陷進肉裡,她也不知道疼,因爲她的心早已經疼得麻木,她將調查報告丟在地上,轉過身去,道:“如果你找我來是爲了調查什麼真相的,那你找錯人了,你應該去找私家偵探。”
說完,她快步向病房外走去。
沈存希如夢初醒,他快步追過去,在她剛拉開門時,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背,將開了一條門縫的門重新合上,他看着她,道:“依諾,把話說清楚,你說我不要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你心裡不清楚麼?我給你打過電話,我求你來救我們,但是你無動於衷,沈存希,你放棄了我們,你怎麼還敢面不改色的出現在我面前?”賀雪生怒聲道。
沈存希蹙了蹙眉頭,“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從來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是沒有還是不承認?你說過你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換,我確定我給你打過電話,我也確定我聽到你的聲音,我清清楚楚聽到你說你不認識我,讓綁匪撕票,沈存希,你到底有多心狠,纔會連親身骨肉也不要?”賀雪生厲聲指控道。
沈存希腦子裡“嗡”一聲炸開,他什麼都聽不見了,除了親身骨肉四個字在腦子裡盤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親生骨肉?
賀雪生見他愣住,以爲他是心虛了,她用力推開他,剛拉開門,門再度被男人合上,她的身體被男人強行扳過去面對他,他垂眸盯着她,眼裡有着難以置信,“宋依諾,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賀雪生瞪着他,眼淚滾落下來,她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軟弱,不要讓他看笑話,可是想起過往,她就痛徹心扉,“我不想和你說話,你放開我,放開我!”
沈存希看着她哭得跟淚人兒似的,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可是他必須知道,他都錯過了些什麼,“依諾,告訴我,你說的親身骨肉是什麼意思,你有過我們的孩子?”
賀雪生心如刀絞,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她原以爲這個秘密要等到他一無所有時,她纔會告訴他,可是她還是沒有忍住,“是,你沒有聽錯,我有過一個孩子,是個女兒,她叫小憶,她……”
回憶太辛苦了,她只要想起來,就會恨自己,恨她爲什麼沒有保護好她。
沈存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大手用力抓着她,急道:“她怎麼了,她在哪裡?”
“她死了。”賀雪生閉上眼睛,她的小憶,死得那樣悲慘,如果可以,她寧願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她說完,又重複了一聲,“她死了!你滿意了?”
緊掐着她肩膀的力道忽然一鬆,沈存希踉蹌着後退了幾步,俊臉慘白。聽到親身骨肉四個字時,他有多激動,此刻他就有多絕望,死了?他們的孩子死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面,還沒來得及抱抱她。
賀雪生看着沈存希悲痛絕望的神情,她心裡涌起一股報復後的快感,她聲音尖銳刻薄,“沈存希,你做出這副模樣給誰看,是你見死不救,是你害死了她,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她拉開門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沈存希站在那裡,賀雪生控訴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他只聽到她說,他們的女兒死了。此刻,他想起了薄慕年的女兒小週週,那樣可愛機靈的小姑娘,抱在懷裡軟軟的,他曾經也擁有了一個這樣可愛的孩子,可是她死了,在他還不知道她存在時,她已經死了。
他踉蹌着跌坐在地上,雙手捂着眼睛,眼淚從指縫裡滑下來,心那樣疼,像是被人拿着刀一遍遍凌遲。他的女兒,長得像他多一點,還是長得像依諾多一點,她應該長得像依諾多一點,那樣她長大了會是一個絕色美女,他一定捨不得她出嫁,想到她要屬於另外一個女人,他就會心疼會捨不得。
可是沒有機會了,他甚至沒有見過她,她甚至還來不及長大。
沈存希心中悲慟,他忽然明白,爲什麼依諾不肯原諒他,爲什麼她對他始終反反覆覆,原來他錯過了那麼多,當初他的一念之差,竟讓他失去了這麼多!
“啊!”沈存希仰頭嘶吼,心口疼得快要爆炸,依諾說得對,現在再多的真相,都彌補不了她失去的他們失去的。
護士在外面聽到他的嘶吼聲,擔心他出事,推門進來,就看到男人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傷心。她莫名心酸,這還是外人面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嗎?
……
賀雪生衝出醫院,她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她終於說出來了,可是她心裡卻沒有想象中的解脫,反而更加痛苦,她眼前一陣模糊,心太疼太疼了。
原來有些悲傷,是無法轉嫁的,即便她已經宣泄出來,還是無法不心痛。
她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這纔是她無法接受的殘酷事實。
她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也不知道能往哪裡去,只知道要不停的走,走到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盡情的哭一場。
直到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她才恍惚地擡起頭看着他,男人有點眼熟,可是她一時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就那樣呆呆地看着他。
靳向南剛從咖啡館裡出來,就看見一個女人手裡拎着高跟鞋,赤着腳往前走,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結果越看越眼熟,他忍不住道:“雪生,你怎麼在這裡?”
賀雪生轉過頭來,他看到她滿臉的淚,他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酸酸的疼,她怎麼總是這樣出現在他面前,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她看着他,看了許久,似乎纔想起他的名字,她笑了一下,眼淚滾了下來,那樣子看得人心臟都在抽緊,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嘆息道:“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結果女人立即哭得一發不可收拾,那悲痛欲絕的聲音,讓他難受到極點。四周人來人往,經過他們時,都看着他們,有些人還交頭接耳,都在說他是個負心漢,讓人哭笑不得。
靳向南看她哭得渾身直髮抖,他嘆息了一聲,爲什麼他每次見到她,她都在哭?他伸手將她擁在懷裡,輕嘆道:“雪生,出什麼事了?”
賀雪生一個勁兒的搖頭,眼淚飛濺下來,滴在他手背上,他心疼極了。索性彎腰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向對面的五星級酒店。
靳向南開了個房間,他將哭得渾身直髮抖的賀雪生抱進房間,將她放在沙發上,他進房間去打了盆熱水過來,擰了一把熱毛巾給她擦臉。
她臉上的妝全花了,眼圈黑黑的,像只小熊貓,可是他笑不出來,他不知道她爲什麼哭,但是她會哭,一定和沈存希有關。
這個女人的心思,他多少還是能猜到一點。
他給她擦了臉,剛將毛巾放回浴室,回來看她時,她又是一臉的淚痕,他輕嘆道:“雪生,既然這麼痛苦,爲什麼不試着讓自己放手,也許放手了,就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賀雪生悲從中來,哭得聲音都啞了,靳向南坐在她旁邊,簡直被她打敗了,她是水做的麼,怎麼這麼多眼淚?
他看得出來,她有很多的心事,每一件心事都與沈存希有關,那是他插足不了的過去,而他能改變的,是她的未來。
他伸手抱着她,將她摟進懷裡,縱容她在他面前爲另一個男人哭,他只希望她哭過後,能夠放下,然後重新開始。
賀雪生趴在他肩上,大概是哭累了,腦袋暈暈的發脹,她的抽泣聲越來越低,最後只剩下傷心的抽噎,一下一下的抽着。
靳向南輕輕拍着她的肩膀,維持着這個姿勢,哪怕全身發麻他也沒有動彈一下。昨晚他送她回去後,母親將他叫到房裡,問他覺得賀雪生怎麼樣。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她讓他覺得心疼。
母親沉吟半晌,說:向南,你知道我們家和賀家是世交,你賀伯父一直把你當兒子一樣疼,賀雪生是你賀伯父流落在外的女兒,五年前纔將她找回來,他很心疼這個女兒,我們的意思是,只要你們年輕人互相喜歡,就先訂婚,你覺得如何?
靳向南想起晚上發生的事,尤其是想到沈存希穿着浴袍從電梯裡衝出來,男人臉上分明寫着擔憂與在乎,他說:我沒什麼問題,倒是雪生似乎已經心有所屬了。
母親說:我和你說實話,也不瞞着你,想必你也知道七年前發生的事,雪生就是宋依諾,這孩子經歷了許多坎坷,如今她的前夫也緊追不放,但是我瞧着他們倆夠嗆,而你賀伯父也擔心她會再度受到傷害,所以纔想要你們先訂婚,向南,媽媽見過她,也挺喜歡她的,你要是覺得勉強,我就去回絕了你賀伯父。
靳向南笑了:您思想倒是開放,都是當母親的,不願意兒子娶二婚女,您是反着來的。
母親瞪他:你錯了,她不是二婚,是三婚。
靳向南垂眸看着靠在他肩上睡着的女人,媽媽說她是三婚,可三婚又怎麼樣,他們一樣喜歡她心疼她憐惜她。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五指撐開她的手掌,與她十指緊扣,那是相依的姿勢。
“雪生,我不確定我是否是你要的幸福,但是我想試試,想將你護在羽翼下,妥善安放,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處流離,免你無枝可依,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靳向南黑眸裡微微透着狡黠,他嘆息一聲,與她拉勾,“那我們說好了,以後要是難過,就在我懷裡哭吧,別再像流浪小狗一樣,看着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