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叔話音剛落,客房裡頓時安靜下來,氣氛沉沉的,像天邊壓下來的黑幕,讓人喘不過氣來。房門反鎖,備用鑰匙沒被人動過,房門也不曾被人開過,那蛇是怎麼被放進去的?
莫非真如連清雨所說,宋依諾陰氣重,所以招蛇?圍觀的傭人都面帶懼意,面面相覷之後,也不敢當着沈存希的面議論。
沈存希眉目深凝,他不信什麼陰氣重的鬼話,那麼多蛇被放進他們臥室,必定是人爲!他望着沈遇樹,沈遇樹立即心領神會,轉身離開。
“威叔,重新再查,今天之內去過四樓的人,都給我徹查,我不信這偌大的宅子,還真的鬧上鬼了。”沈存希厲喝一聲,威叔看了沈老爺子一眼,沈老爺子點了點頭,“老四讓查,還不去,看着我幹什麼?我能給你一個結果?”
威叔領命而去。
聽到威叔說監控錄相沒問題,以及別墅裡房間的鑰匙沒有被動過的痕跡,賀允兒一直緊攥着的拳頭鬆了鬆,她偏頭看向連清雨,發現對方和她一樣緊張,兩人相視一眼,卻又同時移開。
沈存希回頭望着宋依諾,她眉心緊蹙,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不安的搖頭。沈存希微微傾身,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撫平她眉間的褶皺,很快,她便安靜下來,又沉沉睡去。
沈存希凝視她半晌,感覺身邊濃重的存在感,他轉過身去,目光首先觸到唐佑南關切的目光,他目光一頓,隨即看向圍在外面的沈老爺子及傭人,他淡淡道:“你們還不走,要我請你們走?”
沈老爺子咬緊牙關,他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這麼晚了也讓人不得安生。”
沈存希站起來,一身黑色西裝的熨燙得筆直服帖,他目光深暗地盯着衆人,“今晚的事,但凡讓我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就不要再在沈宅繼續待下去了,明白?”
衆人心中一凜,現場圍觀的傭人自然清楚沈存希這番話是針對誰,衆人齊聲道:“四少,我們明白了。”
沈存希晦暗的目光從沈老爺子、顏姿、賀允兒以及連清雨身上掠過,他薄脣微勾,聲音更是冷肅,“任何人,都明白?”
“沈存希,你什麼意思,老子是那種嚼舌根的娘們兒?”沈老爺子氣得一張老臉通紅。
沈存希雙手斜插進褲袋裡,姿勢優雅,卻隱含壓迫感,“您御下無方,我幫您管教,您若是不滿意,好啊,我們這就搬回去。”
沈老爺子眼角直抽搐,他冷下臉來瞅着衆人,“老四的話你們都聽見了?誰要是敢嚼舌根,我饒不了他。”
衆人喏喏稱是,慌忙退下了。
賀允兒與連清雨相似一眼,兩人跟着傭人轉身離開,剛走出客房沒多遠,連清雨就不滿道:“爸,四哥也太霸道了,分明沒有證據,還……”
“說了不準議論,就別給他添堵,別仗着你四哥疼你,就惹他頭疼。”沈老爺子喝斥了一句,見連清雨嘟着嘴垂下頭去,他又道:“折騰了這麼一番,大家都累了,去睡吧。”
連清雨這才向沈老爺子道晚安,見老爺子下樓去了,她回頭望着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賀允兒,她臉色很不好,額上冷汗涔涔直往下掉。從剛纔她就注意到她不對勁,此刻見傭人都散去了,她上前一步,扶着賀允兒的手,才發現她渾身冰涼,“五嫂,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感冒了?”
賀允兒看了她一眼,她壓低聲音道:“清雨,別聲張,扶我回房。”
連清雨朝四下裡看了一眼,連忙照做,扶着賀允兒上了樓。回到房間裡,賀允兒渾身虛脫,踉蹌着跌倒在地。連清雨驚呼一聲,就聽到她厲斥,“關門。”
連清雨連忙關上門,順帶反鎖上,她快步走到賀允兒面前,在她身邊蹲下,定定地瞧了她半晌,她失聲驚呼:“蛇是你放的?”
賀允兒剛纔在樓下還算從容,聽到威叔什麼都沒查到時,她放了心,但是沈存希不信,還要再查時,她就知道他們遲早會查出端倪。
她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做過最狠毒的事情,也不過是教唆傭人往宋依諾房裡扔蛇。沒做過惡事,所以心裡素質也不太好,剛纔強行撐着,纔沒有露出痕跡來。
此刻聽到連清雨的驚呼聲,她仰頭瞪着她,“是我放的又怎樣?你不是說適當的時候可以給她一點教訓嗎?就當是嚇嚇她,又不會要她的命。”
“五嫂,你瘋了,這讓四哥查出來,他不會放過你的。”連清雨急道。
賀允兒想起剛纔沈存希對宋依諾的心疼,她心裡就恨不得剛纔讓人投放的是毒蛇,如今宋依諾越幸福,就襯得她越悲劇,這樣巨大的反差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我怕什麼?反正得不到他的愛,得到他的恨也不錯,清雨,你要是想去告發我,你就去吧。”賀允兒從地上爬起來,因爲流產再加上心情鬱結,她的神情十分偏激,她現在的心態就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連清雨吃驚地看着她,像是才知道賀允兒對沈存希的感情,“五嫂,你嫁的是五哥,你怎麼……”
賀允兒走到沙發旁坐下,她垂眸看着地毯的花色,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清雨跟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五嫂,你不能犯傻,你已經嫁給我五哥了,就算你們之間沒感情,那也是可以培養的,你不能朝三暮四。”
“朝三暮四?”賀允兒泠泠地笑開,眼底卻半分笑意都沒有,像開在黃泉邊上的蔓陀蘿,絕美也帶着滲人的巨毒,“我嫁給沈遇樹,也不過是爲了離沈存希近一點,我原本想嫁的人就是沈存希,我現在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
“五嫂……”連清雨吶吶地盯着賀允兒,一時心驚肉跳,怎麼會有人嫁人卻是懷揣着這樣的目的,“五嫂,你說笑的吧,今晚已經夠驚心動魄了,你再說這話,可要把我嚇死了。”
賀允兒擡頭望着她,那目光犀利地似乎要看穿她的靈魂,她輕笑道:“清雨,你很聰明,不過就是一些小聰明,你接近我,不就是想利用我除去宋依諾這個障礙嗎?”
“五嫂,我……”
“愛上自己的兄長是什麼滋味,很刺激吧?”賀允兒湊過去,像條陰毒的蛇,連噴出來的氣息都帶着陰冷的味道。
連清雨嚇得連忙站起來,慌亂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先回房了。”
說完,連清雨快步走出房間,房門合上那一瞬間,她看着客廳裡坐着的那道嬌小身影,她微微勾了勾脣,神色陰險,賀允兒這顆棋子已經達到了她的價值,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棄子。
……
傭人都退下了,唐佑南卻沒有離開,沈存希定定地瞧着他,“不走?”
唐佑南負手而立,目光從牀上的人兒身上移開,落在沈存希身上,他冷聲質問:“既然你保不了她周全,爲什麼要帶她回這個地方?你知不知道她從小就怕蛇?今天那些蛇若是有毒,現在躺在這裡的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的質問一句比一句凌厲,焦躁之意傾泄而出。
沈存希挑了挑眉,冷聲道:“你確定今天的事不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英雄救美的戲?”
“你說什麼?”唐佑南目光更冷。
“監控裡沒有拍到任何人去四樓,就只有你,你不覺得你的嫌疑最大?”沈存希確實有理由懷疑唐佑南,畢竟到此刻,他所表現出來的都是對依諾賊心不死。
唐佑南冷笑起來,“原來你也就這點能耐,找不出放蛇的兇手,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四叔,你要承認自己無能,保護不了依諾,就趁早放手,不要讓她跟着你吃苦。”
沈存希勃然大怒,他迅速出手,一把揪住唐佑南的衣領,將他微微提了到面前,他神色冰寒,“依諾也是你叫的?她現在是你的四嬸,請你不要逾越自己的本份!”
唐佑南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向兩邊一拽,就脫離了他的掌控,他挑釁地望着沈存希,“你也不要忘了,依諾是我的前妻,你的前侄媳婦,就算你在意,也斬不斷我們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
說完,他拂了拂衣袖,“還有一件事,我可是時時刻刻都盯着你們,你千萬不要鬆懈,否則我會讓你悔不當初。”
沈存希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用盡全力纔沒有招呼到唐佑南臉上去,他轉過身去,下逐客令,“出去!”
唐佑南撫平衣襟上的褶皺,他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沉睡的宋依諾,轉身走出客房。
沈存希在牀邊坐下來,定定地看着宋依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想要得到簡單的幸福,爲什麼這麼難?他可以帶着依諾離開沈宅,回到依苑去。
但是15年前的火災真相還沒有查清楚,他不能走,只有留在這裡,才能查到蛛絲螞跡。他傾手,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依諾,再撐一撐,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房間裡響起敲門聲,他收回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他起身走到外間打開門,沈遇樹站在門外,“四哥,我檢查過監控錄相,監控錄相沒問題,大嫂進房間後那段時間裡,除了唐佑南去過四樓,沒有別人。”
沈存希蹙緊眉頭,“別的時間段呢?”
“他們還在查,恐怕要明天早上纔會有結果,我剛纔去你們房間裡看了,門是從外面反鎖的,而不是從裡面反鎖。”沈遇樹道。
沈存希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依諾進房間後,有人打開過門,然後又從外面反鎖,是想讓她跑不出來?”
“對,所以在大嫂進房間後,直到唐佑南聽到大嫂尖叫聲撞開門前,這中間一定有人去過大嫂的房間,但是爲什麼監控沒有拍攝到,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沈遇樹百思不得其解,他檢查過攝像頭,並沒有問題,但是偏偏那段畫面就是消失了。
“有人將那段監控畫面剪掉了,所以這不是一個人做的,而是兩個人合謀。”沈存希推斷,他們的計劃並不精密,所以纔會出現在這樣的漏洞,又或者是扔蛇的人太緊張,纔會將門從外面反鎖。
“要剪掉一段畫面,再替補上去,這並非易事,只有黑客才能做到,並且時間那麼短,想來事先他們就已經把這段畫面製作出來,沈宅裡有這樣的高手,也實屬讓人心驚膽寒。”沈遇樹想想就覺得驚心動魄,他們費這麼大的力氣,就是爲了恐嚇四嫂,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沈存希眯了眯眼睛,“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爲了恐嚇依諾?”
“應該不是,我們現在也猜不透對方這樣做的原因,但是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就是我們需要加強沈宅的安保了,再過不久就是你和四嫂的婚禮,到時候賓客雲集,我擔心15年前的悲劇會重演。”沈遇樹眉峰輕蹙,也許這就是一場預演,但是對方要做什麼,他們卻猜不透。
“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不要告訴任何人,在別墅裡裝幾個隱蔽的攝像頭,尤其是一樓客廳。”沈存希道。
沈遇樹點了點頭,“是,四哥,我明天就去辦。”
“還有一件事,15年前的火災,我一直覺得有蹊蹺,我已經派人暗中調查,你在沈宅住的時間比我長,你有沒有發現什麼?”
“我這倒沒有發現什麼,四哥有什麼發現沒有?”沈遇樹在沈宅的時間待得不長,大部分時間都在江寧市,再加上當年他還小,並沒有留意這件事。
“暫時還沒有什麼發現,心裡倒是有了懷疑對象,天晚了,你回房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會去查。”沈存希拍了拍他的肩。
沈遇樹看向內室裡躺在牀上的宋依諾,他擔憂道:“四嫂還好吧?”
“受了點驚嚇,睡一覺就好了,不用擔心,去休息吧。”沈存希淡淡道,沈遇樹點了點頭,“好,你也別太着急了,這件事會水落石出的。”
“嗯。”沈存希送沈遇樹到門外,目送他離去,他才轉身關上門,走回到牀邊,他在牀邊坐下,心裡自責不已。
……
宋依諾在做夢,夢裡光怪陸離,怪象橫生。她夢見她變成了許仙,娶了穿着女裝的沈存希,兩人拜了天地,然後送入洞房。
她被一衆賓客勸酒,她心裡高興,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她醉醺醺的被丫環簇擁着進了新房,她偏偏倒倒的走到喜牀旁,看見牀罩已經放下來,牀上似乎躺着人。
她猥瑣的搓了搓手,迅速脫掉身上的大紅喜袍,掀開被子鑽進去,本以爲會抱着軟乎乎香噴噴的美人,結果卻抱到一個圓圓的冰涼的東西,她撐起身來看,懷裡居然抱着一條一人粗的蛇,她嚇得連滾帶爬,從牀上掉下去,往門外爬去,“救命啊,有蛇,救命!”
她一邊尖叫一邊爬,背後陰風陣陣,她控制不住回地頭去,就看到巨大的蛇頭就近在眼前,張着嘴吐着蛇信,“娘子,爲夫的等你好久了,你看見我就跑,太傷我的心了,我要吃掉你!”
說完巨蛇張開腥紅的嘴,一口將她吞下去。
宋依諾尖叫着醒來,她坐在牀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滿頭滿身全是冷汗。沈存希驚醒過來,他坐起身,“依諾,做噩夢了嗎?”
耳邊猛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宋依諾一跳,客房牀窄,她身體往後一仰,朝地上栽去。沈存希眼疾手快,迅速將她撈回懷裡,他後背已驚出一層薄汗。
懷裡的嬌軀一直在顫抖,他輕輕拍着她後背,低聲安撫道:“別怕,我在這裡,別害怕。”
“蛇,好多蛇,它們要咬我。”宋依諾嚇得直哆嗦,她從來沒有看見那麼多蛇聚在一起,就是想想她都頭皮一陣發麻。
“沒事了,蛇已經被傭人處理,不怕,乖,我陪着你。”沈存希聲音輕柔,瞧她嚇得不輕,他心裡發誓,一定要揪出放蛇的人,讓他生不如死!
宋依諾慢慢平靜下來,渾身無力地靠在沈存希懷裡,低低的喘氣。
沈存希輕拍她的背,他問道:“依諾,昨晚的情形你能和我說說嗎?”
宋依諾定了定心神,她道:“我回房間後,就拿衣服去洗澡,剛脫了衣服,我聽到奇怪的聲音,但是再細聽,就沒有聲音了,我以爲自己多疑,就沒在意。洗完澡出來,我就上牀去看雜誌,看了一會兒我又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是從客廳發出來的,我起身去看,就…就看到……”
說到這裡,她的身體再度顫抖起來,那麼多蛇,密密麻麻的鋪滿地毯上,她想想就後怕。
“別怕,沒事了。”沈存希眸裡掠過一抹狠戾,到底是誰要向宋依諾下手,手段竟如此卑劣。他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讓她受到了傷害。
“對不起,依諾,若是今晚我不加班,和你一起回來,你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沈存希自責道。
宋依諾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都怪我膽子太小,我要是膽子大一點,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放蛇的人抓到了嗎?”
沈存希喉間泛苦,他搖了搖頭,“還沒有,別墅裡主人加上傭人還有保鏢,也有三四十號人,要一一排查,需要時間。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抓出這個人,不讓他繼續作惡。”
“哦。”宋依諾垂下眸,她心裡清楚,這件事不好查,“對了,我們房間外面有監控,監控沒有拍到放蛇的人嗎?”
“沒有,監控錄相被人剪掉了。”
宋依諾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瞭解了,她說:“我進房間時,有反鎖門,而且我確定,我進房間時房間裡沒有異樣,那人是怎麼打開門的?”
“有可能動了別墅的備用鑰匙,依諾,你別操心了,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姑息養奸。”沈存希向她保證道。
宋依諾垂下眸,想起那麼多蛇,她心裡還感到一陣後怕,她輕聲道:“我很累,我想睡會兒。”
“躺下吧,我陪你睡。”沈存希扶着她躺下,然後躺在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宋依諾看着房間裡陌生的裝修,她問道:“我們在哪裡?”
“在客房裡,臥室裡腥氣太重,不適合住人。”沈存希解釋道。
“哦。”宋依諾安靜下來,她盯着天花板,卻了無睡意。今晚的事只是惡作劇嗎?那麼又是誰要和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沈存希感覺到她沒有睡着,他微微撐起身體,看見她失神的盯着天花板,他道:“剛纔做什麼噩夢了,我聽見你一直叫我的名字。”
宋依諾無神的目光慢慢聚焦,然後落在他的俊臉上,剛纔在夢裡怕得要死,這會兒回想起來,才覺得這個夢實在是無厘頭,她失笑道:“我夢見我娶老婆了,京都第一美人沈存希。”
沈存希聽她這麼說,倒是來了興致,他歪着頭望着她,“繼續說。”
“我夢見我高中狀元,娶了京都第一美人沈存希,洞房花燭夜,紅帳內,美人變成了一條青蛇,還要吃了我,我就被嚇醒了。”宋依諾笑道。
沈存希笑着搖頭,“難怪你夢裡一直叫着我的名字,現在還怕嗎?”
“不怕了。”宋依諾望着他,眼底深處暗藏着懼意,卻不想讓他擔心與自責。
“我是說之前的事。”
“不怕了,那些蛇是怎麼處理的?”宋依諾提到這個字,都覺得遍體生寒,那麼多蛇,若不是人爲,不可能無緣無故聚集在一起。
“你還有精力關心這個?”沈存希挑眉,看她望着他,他嘆息一聲,“全弄死了,別墅裡不會再有蛇了,你放心吧。”
“嗯。”
沈存希頓了頓,又道:“依諾,我們搬回依苑去吧,這裡人多手雜,我擔心有人會再度向你下手。”
宋依諾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我不當逃兵,不能遇到事只想着逃。我要親自把這個人抓出來,我要問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依諾……”沈存希試圖勸她,“今晚那些蛇沒有毒,最多是恐嚇,我擔心下次萬一……”
“我要是夾着尾巴逃跑了,就正合了那人的意,我絕不讓她得逞,再說,在沈宅裡,對你調查當年火災的事情有幫助。”宋依諾道。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爲我考慮,依諾,我讓我說什麼是好?”沈存希心裡感動,她那麼相信他,他卻屢屢讓她受到傷害。
“沈存希,我們是夫妻,我不爲你着想,我爲誰着想?更何況我不想離開,她越是要讓我離開,就越堅定了我留在這裡的決心,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玩這些把戲。”宋依諾眉目間泛着冷光,就算要離開,也要把這個人揪出來,再光明正大的離開,她現在夾着尾巴逃跑了,又算什麼事?
“你總是這麼擰,讓我說你什麼是好呢?調查的事有我和遇樹,你就不要費心了。”
“不行,我要參與調查,我來沈宅住的時間不長,也沒有得罪什麼人,傭人對我下手的可能性很小。”宋依諾道。
“你有懷疑的對象了?”
“嗯,睡吧,養好精神,才能更好的去戰鬥。”宋依諾閉上眼睛,別墅裡能和她開這種玩笑的,無非就那兩三個人,別人還真沒有理由向她下手。
沈存希輕嘆一聲,沒有追問她懷疑誰了。他心裡也有懷疑對象,如果他沒猜錯,她懷疑的人與他懷疑的人應該是同一個人,但是到底是不是,就要看調查結果了。
翌日早上,沈存希攬着宋依諾下樓,昨晚她受了驚嚇,雖然睡了一覺,但是依然氣血不足,臉色有些蒼白。
他們走進客廳,就看見一名傭人跪在客廳中央,而客廳裡還坐着其他人,那人見到他們下來,立即向宋依諾磕頭,“四少奶奶,昨晚的蛇是我放的,請你原諒我。”
宋依諾擡頭看了沈存希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那名傭人身上,這人的面孔很陌生,她住在沈宅這段日子,幾乎沒見過他,“你爲什麼要往我房裡放蛇?”
“我覺得你配不上四少,想將你趕走。”那人道。
宋依諾蹙眉,好光明正大的動機,“那你爲什麼又要站出來?”
“我聽說四少在派人調查,我想我遲早都會被四少查出來的,既然如此,不如自己來自首,免得殃及無辜。”那人大義凜然道。
宋依諾冷笑道:“你倒是敢作敢當。”
沈存希蹙眉,他看着眼前這名傭人,他放開宋依諾,蹲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冷聲道:“既然是你放的蛇,同夥呢?”
“什麼同夥,我沒有同夥。”那人連忙辯解道。
沈存希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沒有同夥?那爲什麼監控錄相沒有拍到你去四樓,幾十條蛇,有大有小,不用一個麻袋裝得下?你一個人就能把這些蛇帶進別墅,還不被任何人察覺?你怎麼做到的?”
“四少,蛇是我從市場裡買回來的,我每天帶幾條進去,然後藏在你們房間對面的雜物房裡,我在沈宅工作好幾年,知道哪裡是監控的死角,我刻意避開了監控,纔沒有拍攝到我。我真的沒有同夥,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那人將罪名全背在自己身上,堅稱沒有同夥。
沈存希眯了眯眸,“如果你沒有同夥,那監控錄相是被誰剪掉的,攝像頭一直對着走廊,你從那裡經過,會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四少,我說過,我在沈宅工作好幾年,宅子裡的監控都有一個死角,每小時攝像頭都會轉動,我觀察了好幾天,發現每晚九點左右,監控攝像頭就會轉到死角去,完全拍攝不到走廊裡的情況,所以我纔會冒險將蛇扔進你們房間裡。”那人話音剛落,就被沈存希一腳踢飛出去,他趴在地上,噴出一口血沫星子,疼得直喘氣。
沈存希快步走到他身邊,一腳踩在他後背上,鳳眸裡盡是寒光,“說,誰派你來的?”
男人趴在地上,他搖頭,“沒有人派我來,我就是看不過去,四少才華出衆,憑什麼要被宋依諾這樣的女人糟蹋,我是替四少抱不平。”
沈存希目光更冷,腳下也更用力,“你他媽算什麼?我的事需要你來管?”說完,他又是一腳踢到他小腹處,看那人痛得蜷縮在一起,他壓低身體,冷冷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誰派你來的?”
沙發那邊坐着幾個人,沈老爺子、連清雨、沈唐啓鴻夫婦還有沈遇樹夫婦,賀允兒看着沈存希殘暴的面容,一顆心惶惶不安。
她心裡清楚,沈存希不是那樣好糊弄的,如果他經受不住供出她,她在沈宅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沈遇樹偏頭看着她,瞧她神情緊張地盯着那名傭人,他留了個心眼,並沒有當衆點破她的不安。
宋依諾站在沙發對面,足以將衆人的反應看在眼裡,顏姿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如此看來,這件事與她無關,她也不會做這樣幼稚的事。
除了她,就只剩下賀允兒和連清雨,她們也是最有可能玩弄這種把戲的人,她的目光掃向賀允兒,她渾身緊繃,目光死死的盯着傭人,神情焦慮。再看連清雨,她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緊張。
她心裡差不多已經有數了。
“沒有人派我來,四少,你問我一百次,我還是這個答案。”那人倒是硬骨頭。
沈存希神色冷得像一塊冰,他收回腿,“你倒是嘴硬,威叔,送他去警察局,以謀殺未遂的罪名起訴他,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四少,我錯了,四少,我沒有謀殺她,我只是開玩笑,只是想將她從沈宅趕出去,四少饒命。”那人聽說要送去警察局,他頓時就怕了。
謀殺未遂的罪名,足以讓他坐三五年牢,這與賀允兒一開始和他說的不一樣,她說只要他站出來認錯,沈存希就不會再追查下去,最多將他從沈家趕出去,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賀允兒咬緊脣,她看着那人,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她會想辦法救他出去。
那人情緒穩了穩,倒是沒再大聲求饒。
這細微的互動落入宋依諾眼裡,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與賀允兒脫不了干係。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纔會急着對她下手,露出這麼多破綻來。
沈存希沒有再理會他,威叔帶了保鏢過來,將那名傭人拖了出去。
沈老爺子坐在沙發上,他站起來,道:“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吃飯吧。”
沈存希與沈遇樹對視了一眼,那名傭人所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他背後一定還有指使者,這麼死扛着,是想讓那人保他麼?
宋依諾來到沈存希身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唐佑南走過來,在宋依諾面前站定,他靜靜地打量她,她氣色不太好,他道:“依諾,你好些了嗎?”
“佑南,昨晚謝謝你救了我。”宋依諾向他道謝,她沒想到昨晚第一個趕來的人會是他。
“你沒事就好。”唐佑南淡淡道,見她安然無恙,他沒有多停留,就向餐廳裡走去。
沈存希伸手攬着她的腰,道:“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嗯。”宋依諾點了點頭,她不動聲色地看了賀允兒一眼,然後收回目光,和沈存希往餐廳走去。
吃完早飯,該上班的上班,該回房的回房了,宋依諾暫時住在客房裡,衣服都讓傭人送到客房去了,她精神不太好,索性請了一天假,待在沈宅裡休息。
沈存希不放心,本來要留下來陪她,她卻拒絕了。
送沈存希去上班後,她轉身回到別墅,直接去了賀允兒的房裡。賀允兒六神無主,剛給賀夫人打了電話,賀夫人沒想到她闖了這麼大的禍,在電話裡訓斥了她幾句,還是答應幫她處理妥當。
她剛掛了電話,房間門敲響,她嚇了一跳,手機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還好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纔沒有把手機摔壞。
她彎腰撿起手機,快步去開門,看見宋依諾站在門外,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結結巴巴道:“你、你來幹什麼?”
宋依諾站在門外,靜靜地打量她,到底年輕,做了壞事輕易就被人看了出來,她勾了勾脣,“我爲什麼來,你不知道嗎?”
“宋依諾,我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賀允兒說完,就要甩上門。
宋依諾眼疾手快,她迅速撐住門,她輕笑道:“允兒,我一直認爲你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依然沒有改變這種想法,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賀允兒恨她入骨,她明明可以放毒蛇進去咬她,一條就足以讓她魂歸西天,但是她卻選擇了用沒有毒性的蛇,可見她心地本善,只是心裡的恨一直無法釋懷,纔會劍走偏鋒,越來越極端。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我做的?”賀允兒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她的人生會如此不幸,都是拜她所賜!
“我沒有證據,但是我相信,你這一天一夜一定坐立難安吧?”善良的人,就算最後被逼得走向極端,心底也會因爲傷害了別人而感到不安。
“呵呵,我什麼都沒做,我有什麼可坐立不安的?”賀允兒冷笑道。
宋依諾輕輕嘆息了一聲,“那爲什麼不敢讓我進去?怕我看見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嗎?”
“我怕?我有什麼好害怕的?”賀允兒忽然鬆開門,她轉身走進去,她在沙發上坐下。媽媽說得對,也果然不適合做壞事,明明對宋依諾恨之入骨,偏偏看她人事不省的被唐佑南從房間裡抱出來,那一刻,她真的害怕她死了。
宋依諾跟着走進去,在她對面坐下,“允兒,昨晚的事,就當我們扯平了,我不會再提起,也不會讓沈存希再追查下去。”
“追查什麼?人不是已經被他送進監獄了嗎?”賀允兒滿臉不屑。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不適合做壞事,剛纔沈存希逼問那個傭人時,你一直在發抖,你害怕他會供出你,讓你在沈宅待不下去。你爲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既然不愛沈遇樹,爲什麼還要和他結婚?既然結了婚,爲什麼不試着讓自己幸福呢?”宋依諾實在不理解她的行爲,她們只相差四歲,爲什麼她竟看不懂她在想什麼?
賀允兒惱羞成怒,“你憑什麼來跟我說這些,以勝利者之姿嗎?”
“允兒,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那麼天真單純,爲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做些與你良心相悖的事,值得嗎?”宋依諾惋惜道,如果沈存希曾給過她希望,她這樣折磨自己還情有可原,但是沈存希從來沒有給過她希望。
“宋依諾,你別說得好像你很瞭解我似的,你現在仗着的就是沈存希對你的那股新鮮勁兒,等這股新鮮勁兒過了,他就會厭煩你,到時候別的女人會像你上位一樣,將你從沈四少奶奶的位置上拉下去。”賀允兒惡毒道。
宋依諾氣得咬牙,如果賀允兒是她的妹妹,她現在一耳光就過去了,看能不能打醒她,“你爲什麼要執迷不悟?沈存希並不愛你。”
“你錯了,如果沒有你,那晚和我上牀的就是沈存希!爸給他下了藥,讓我在房間裡等他,只要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他就一定會娶我。”賀允兒神情激動道。
宋依諾耳邊轟隆隆作響,她來沈宅後,聽到一些風言風語,關於那天晚上的事,鬧得很大,傭人明着不敢說什麼,私底下一直在議論。
“所以你不出聲,是因爲你把沈遇樹認成了沈存希?”
賀允兒目光尖銳地看他,“如果不是你把他叫走了,我就不會和沈遇樹上牀,更不會爲了接近他,而強迫自己嫁給強姦自己的男人,宋依諾,我會這樣不幸,全是拜你所賜,你爲什麼不去死?”
宋依諾還來不及說話,臥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她擡頭望去,就看到沈遇樹目光森冷地站在門口,猶如來自地獄的撒旦,令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