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回到酒店,剛站到電梯前,電梯雙門打開,他擡步往裡面走,一個男人從電梯裡出來,兩人錯身而過時,男人忽然停下腳步,站在電梯門口,看着筆直站在電梯裡的沈存希,他冷笑道:“沈存希,如果你保護不了她,就請讓賢,自有人保護她。”
沈存希擡頭,看着男人英俊的五官,他眉心微蹙,“連默,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你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做出這種假惺惺卻又深情無悔的樣子給誰看?不覺得很噁心嗎?”
連默上前一步,目光凌厲地盯着他,語氣更是咄咄逼人,“我再噁心又怎麼比得上你?打着愛她的旗號,卻讓她受盡了磨難,沈存希,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沈存希冷笑連連,他說:“連默,我奉勸你一句,離她遠點!”
說完,他按下關門鍵,連默退後一步,看着電梯門徐徐關上,電梯裡外的兩個男人劍拔弩張,勢均力敵。沈存希脣角微彎,電梯門合上,往上行。
連默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在電梯門前站了幾秒鐘,才轉身大步離去。
沈存希回到總統套房樓層,守在門口的兩名警察看見他回來,自動讓開,沈存希拿房卡開門,“滴”一聲輕響,房門彈開,他推開門走進去。
宋依諾拿着戒指坐在沙發上,聽見開門聲,她一緊張,指間的戒指掉落在地上,她連忙去撿,結果戒指滾啊滾,就滾到沈存希腳邊。
她愣愣地看着他。
沈存希低頭,看見腳邊的鑽戒,他彎腰撿起來,擡起腳步,慢慢走到她身邊,拿起她手邊的紅色絲絨盒子,將鑽戒放進去,然後合上蓋子,順手放進西服口袋裡。
“……”宋依諾看着他一系列動作,不由得無語,這不是買給她的嗎?現在他不是應該打鐵趁熱,順勢給她戴上嗎?怎麼放回去了?
沈存希目光溫靜地看着她,“依諾,有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宋依諾詫異地望着他,他看起來似乎有心事,她輕笑道:“沒有啊,怎麼了?你剛纔去哪裡了?”
“真的沒有嗎?”沈存希再問。
宋依諾忽然想起剛纔連默來過的事,連默剛走,他們有可能在樓下遇見了,其實這件事她沒什麼好瞞他的,只是沈存希對連默非常牴觸,她小心翼翼道:“剛纔你走了,我很害怕,然後我接到連默打給我的電話,我就告訴了他我的位置,結果他就真的過來了,我沒讓他進來,就在房間外面站了一會兒,把之前的事情說清楚了,你…沒有生我的氣,對嗎?”
“你害怕爲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沈存希蹙眉,她剛受到驚嚇,他確實不該將她一個人留在酒店裡,但是要不親自去一趟,他餘怒未消。
“我有啊,我剛想給你打電話,手機就響了,我想着他以前幫了我很多,甚至還爲了幫我打官司被吊銷了律師執照,有些話當面說清楚最好,你說是嗎?”宋依諾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看他俊臉上沒有生氣的徵兆,她才放了心。
沈存希嘆息了一聲,他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鼻端縈繞着舒淡的髮香,他說:“依諾,我生氣,是因爲我吃醋,答應我,以後離他遠點。”
“我和他已經說清楚了。”宋依諾靠進他懷裡,緩緩伸手抱着他的腰,眼角餘光瞄到他白色襯衣上有一抹血跡,她連忙坐直身體,伸手指着他襯衣上的血跡,焦急道:“沈存希,你身上的血跡是哪裡來的,你受傷了嗎?”
沈存希拉住她在他身上亂摸的手,他搖頭道:“依諾,我沒事,你別緊張。”
“那你身上的血跡是哪裡來的,你剛纔去了哪裡?”
沈存希語塞,又不能和她說實話,他重新將她拉進懷裡,道:“我沒事,也沒有受傷,別擔心我,嗯?”
“沈存希,以後不要做讓我擔心的事,好不好?”
“好!”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沈存希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從西裝內襯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是上次宋依諾離開依苑時摘下來放在枕頭上的骨頭項鍊,他拿着項鍊,重新戴在宋依諾脖子上,對她道:“依諾,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摘下這條項鍊,知道嗎?”
宋依諾低頭看着脖子上的骨頭項鍊,她記得他說過第三根肋骨的甜言蜜語,她點了點頭,“好,我再也不會將它摘下來。”
沈存希雙手捧着她的臉,溫軟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看着她臉上的指印,心尖像是被貓爪用力撓了一下,他偏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他低語道:“依諾,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
宋依諾眼睛微彎,輕輕靠進他懷裡,她說:“沈存希,我困了,我們去休息吧。”
“好。”沈存希彎腰,將她抱起,慢慢往臥室裡走去。
翌日下午,沈存希和宋依諾登上回國的飛機,飛機起飛,宋依諾偏頭看着下面繁華的街景,紐約,沈存希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再見了,這個地方帶給她的恐懼,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準時降落在桐城機場,宋依諾依然是被沈存希抱下飛機的。從專用通道走出機場,老王已經等在那裡,他連忙拉開後座車門,等他們坐上車,他才關上門,將機場工作人員送出來的行李裝上車,這才轉身上車,發動車子駛離。
“沈總,這一趟玩得還開心嗎?”
沈存希擡眸掃了老王一眼,想了想,回了一句,“喜憂參半。”
老王頓時不能理解了,再看沈存希明顯不想解釋的樣子,他又不敢再問,只好專心開車。在前面路口,一條路是通往金域藍灣,一條路是通往依苑,他忍不住問道:“沈總,是去金域藍灣,還是回依苑?”
沈存希低頭看着仍在昏睡的宋依諾,他說:“去依苑。”
……
宋依諾這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她坐在牀上,腦子裡還迷迷糊糊的,整個人猶在空中,有點不踏實的感覺。她看着眼前熟悉的裝修風格,過了許久,纔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們已經回到桐城了,這裡是依苑的主臥室。
她掀開被子,起身下牀,走出主臥室,剛來到走廊,她就聽到樓下傳來“砰”一聲,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她快走幾步,來到樓梯口,就看到樓下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連清雨穿着白色洋裝,外面搭了一件丁香紫小外套,站在沈存希面前,她身前有一堆青花瓷器碎片,想來剛纔發出聲音的便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她站在樓梯口,沒有下去,這個時候,她下去也做不了什麼。
“存希,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連清雨指着茶几上的DNA鑑定報告,泣不成聲。
沈存希站在那裡,俊臉上滿是冷酷與嚴肅,他說:“清雨,你心裡十分清楚,紐約鑑定中心的報告不可能有失誤,你就是我找了20幾年的妹妹。”
“不要,我不要當你的妹妹。”連清雨淚流滿面,心裡絕望得無以復加。
“清雨,以後有個哥哥疼你不好嗎?我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有個溫暖的家,不會再孤單,以後我們就是最親的家人,再也不會分開。”沈存希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放柔聲音,輕聲哄道。
連清雨拼命搖頭,“存希,從始至終,我想當的就不是你的家人,而是你的……”
“清雨!”沈存希喝止她,“DNA鑑定報告出來前,你怎麼胡說八道,我都由着你,但是從此刻起,你是我的親妹妹,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你想都不要想,你懂嗎?”
連清雨擡起頭來盯着她,有那麼一刻,她想無所顧忌,最終卻化作了不甘心,事已至此,她除了成爲他的妹妹,她什麼也不能做不能說。
“你讓我一個人靜靜,我需要好好消化這個事實。”連清雨捧着腦袋,她緩緩轉身,朝樓上走去。
宋依諾站在緩步臺上,看見連清雨上樓來,她避無可避,只得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連清雨看到她,眼裡驟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宋依諾,那刻骨的恨意像冰涼的蛇纏繞在宋依諾身上,她感到有點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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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清雨離她越來越近,她僵硬的站在原地,直到兩人擦肩而過時,連清雨忽然低啞道:“宋依諾,你別以爲你贏了,誰能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
宋依諾心驚地望着連清雨滿臉的恨意,連清雨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往三樓走去。
她看着她的背影,連清雨變了,愛而不得讓她變成了一個魔鬼。這世上,唯有血緣關係,是一道衝破不過的屏障,她不知道,連清雨會變成什麼樣,只是覺得格外的後怕。
沈存希站在客廳裡,從他那個角度,並沒有看到緩步臺上發生的事,他彎腰拿起茶几上的DNA鑑定報告,明明找到小六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爲什麼他反而會覺得這麼累?
他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頭疼欲裂。
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悄然按上他的太陽穴,他微微吃驚,轉頭看見來人是宋依諾時,他頓時鬆了口氣,“睡醒了?感覺怎麼樣?”
宋依諾輕柔的幫他按着太陽穴,她柔聲道:“我還好,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看起來很不好。爲了照顧我,你在飛機上也沒休息,上去睡一會兒,好不好?”
宋依諾偏頭看他,他眼睛裡佈滿血絲,看起來很憔悴。他們在美國,除了剛到那兩天睡了個安穩覺,後來她被綁架後,沈存希都沒怎麼睡過,飛了十幾個小時回來,他一直在照顧暈機的她,也沒有休息好。
就是鐵打的人,連着幾天不睡覺,也消受不起。
沈存希閉眼假寐,眼前再度浮現剛纔連清雨泣不成聲的模樣,他頓時心煩氣躁起來,他是造了幾輩子的孽,如今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宋依諾見他沒有吭聲,她也沒有強求,過了一會兒,沈存希擡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拉了下來,他睜開眼睛,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很累,陪我去睡會兒?”
宋依諾點了點頭,沈存希繞過沙發,伸手攬着她的腰,朝樓上走去。蘭姨見他們都走了,這纔拿了掃帚過來打掃客廳的碎片。
主臥室裡,宋依諾靠坐在牀頭,沈存希枕在她腿上,呼吸逐漸變得均勻。她垂眸盯着他,他五官俊美,線條剛毅,即使睡着了,薄脣也緊緊抿在一起,像個小老頭一樣嚴肅。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峰。
知道連清雨是他的親妹妹,曾經在他和連清雨身上發生過的那些事,就會像鞭子一樣,時刻鞭笞着他的靈魂。他現在的心情一定是又開心又自責,開心終於找到了妹妹,自責自己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到這麼大的傷害,甚至還因爲命運的捉弄,被她深深的愛上。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沈存希,一直都是你在爲我付出,這次,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呢?”
宋依諾等沈存希睡沉後,她才起身下牀,她走出主臥室,站在二樓與三樓的樓梯入口前,她擡頭望着三樓方向,她猶豫了一下,擡步朝樓上走去。
她來到連清雨房門外,擡手敲了敲門,門裡傳來連清雨不耐煩的聲音,“誰?”
“清雨,是我,宋依諾。”
“我不想看到你,不要來煩我。”連清雨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個分貝,語氣裡的憤怒與不甘,即使是透過厚厚的門扉都擋不住。
宋依諾沒有離開,她低頭看着手裡的照片,她鼓起勇氣道:“清雨,我進來了。”
說完,她扭動門把,推開門進去。
屋裡很黑,厚厚的窗簾拉上,看不到一絲光。宋依諾從明亮走向黑暗,一時間無法適應這樣的光線,有什麼東西飛過來,砸在她頭上,不疼,軟軟的,應該是枕頭,接着傳來連清雨的尖叫聲,“出去,這是我的房間,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宋依諾沒有理會她的歇斯底里,她擡手摸到開關,伸手按開,臥室裡頓時燈光大作。
明亮的光線刺得坐在牀上的連清雨下意識擡手擋住眼睛,宋依諾關上門,緩緩走過去,她和連清雨第一次見面,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第二次見面,她更是看到她穿着她的睡衣從沈存希房間裡走出來。
她從未想過,她和連清雨竟從小就認識。
連清雨逐漸適應了強烈的光線,她看到宋依諾走進,冷着小臉盯着她,“宋依諾,這麼快就忍不住來向我耀武揚威了嗎?”
宋依諾輕聲嘆息,她在牀邊坐下,將手中的照片遞過去,“清雨,你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連清雨看着她手裡的照片,眼裡掠過一抹詭異的光芒,隨即道:“我小時候的照片怎麼在你手裡?”
宋依諾垂眸看着照片,目光漸漸變得柔軟,她指着那個戴着同心結琉璃穗子的小女孩,對連清雨說:“清雨,那你記得這個小女孩嗎,我就是這個小女孩,沒想到我們從小就認識了,緣份真的很奇妙。”
連清雨看着照片上的兩個小女孩,她冷笑道:“宋依諾,你現在是要拿小時候的事情來和我套交情嗎?我告訴你,我是沈存希的妹妹,那我更不可能答應我哥娶你,你這種被人睡過的二婚女,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連清雨的話很惡毒,宋依諾臉色變了變,最終隱忍下來,沒有發作,她說:“我們都不記得彼此了,我也不想拿小時候我們認識的事來和你套交情,我只是想說一件事,我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不要讓沈存希爲難。”
“如果我非得讓他在我和你之間選一個呢?”連清雨看着宋依諾,她成爲沈存希的妹妹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可以盡情刁難宋依諾。
而沈存希對她心懷愧疚,他絕對不會責怪她。
宋依諾擡頭望着她,看到連清雨眼底的恨意時,她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她篤定道:“你可以試試,他會選你,還是選我。”
連清雨眼裡掠過一抹冷蔑,她說:“你好像很有信心?你知道血濃於水嗎?我堅決反對,我哥總會聽我一句,宋依諾,告訴你,我不會同意你和我哥在一起。”
宋依諾上來並不是爲了和她吵架的,她很擔心連清雨因爲這件事會鑽牛角尖,甚至讓臆想症更嚴重,現在看她沾沾自喜的樣子,她似乎很滿意這個新身份,她的心也落回原地,她說:“聽到你一口一個我哥,看來你沒事了,那我先走了。”
“宋依諾!”連清雨抓狂,爲什麼她怎麼都打擊不到這個女人?是因爲她現在的身份對她已經構不上威脅了嗎?
宋依諾站起來,臉龐恬淡,她語氣溫靜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她起身向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下來,轉身揚了揚手中的照片,“清雨,不管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我會永遠記住我們兒時是好朋友。如果你真的心疼沈存希,就不要做出讓他爲難的事。”
“宋依諾,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我告訴你,撇開你和唐佑南曾經是夫妻,是我哥的前侄媳婦的事實不談,你一個孤兒一個失婚女,你認爲你有資格進入沈家大門,你認爲你配站在我哥身邊,你認爲我哥娶了你,不會被天下人恥笑嗎?”連清雨瞪着宋依諾的目光彷彿能燒出火來,
“如果沈存希在乎,他不會堅持要我,既然他都不在乎,我又何必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宋依諾沒有退縮,她和沈存希的愛情已經超越的生死,又豈會在乎這些?
連清雨譏諷地看着她,“你真自私!看來你是非賴着我哥了,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那麼容易嫁進沈家,不信我們走着瞧。”
說完,她背過身去,再也不看宋依諾一眼。
宋依諾搖了搖頭,拉開門出去了。走廊裡,她低頭看着照片,照片裡的兩個小女孩手牽着手,雖然都是對着鏡頭笑,但是她彷彿還記得,拍完這個鏡頭後,兩人相視一笑。
那樣純真的友誼,或許不會再回來,她悵然嘆息,緩緩朝樓下走去。
沈存希還沒醒,她沒有回房,徑直下樓,蘭姨聽到腳步聲,從廚房裡出來,看到只有她一個人,她問道:“宋小姐,現在開飯嗎?”
“蘭姨,我不餓,沈存希還在睡,清雨……估計也沒有胃口,先等等吧。”宋依諾道。
蘭姨走過來,看她臉色不太好,她關切道:“宋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很不好,要不我請許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我沒事,有可能是長途飛行,還沒有緩過勁來,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宋依諾微笑道。
蘭姨擔憂地看着她,剛纔她在廚房裡聽到先生和連小姐吵架,大致也聽明白了一點,連小姐是先生的妹妹,以連小姐之前對宋小姐的芥蒂,這要是成了先生的親妹妹,只怕這個家不得安寧了。
宋依諾覺得別墅裡有點悶,她對蘭姨笑了笑,推開門出去透透氣。
已經11月底了,天氣越來越冷,她沒有加外套出來,冷得縮成一團,卻不願意進去拿外套。她走到後院的鴨棚前,驚奇發現她走了幾天,大黃鴨長出了白色的羽毛,變成了一隻美麗的天鵝。
“怎麼會這樣?”宋依諾驚歎連連,她只在童話故事裡見過醜小鴨變成天鵝,沒想到現實中也上演了一出,她是有多白目,纔沒有認出醜小鴨其實就是一隻天鵝?
她蹲在鴨棚前,哦,不對,現在是鵝棚了,她伸手,試探性地摸了摸白天鵝的腦袋,“原來你就是一隻天鵝啊,對不起,我之前還以爲你是鴨子,不過你是不是基因變種了?你是鵝,爲什麼要學鴨子嘎嘎的叫,害我認錯了。”
白天鵝傲嬌地看了她一眼,轉開頭去,縮在牆角睡覺。
宋依諾在鵝棚前蹲了半晌,她雙手捧着臉,憂鬱道:“其實我心裡很害怕,但是卻不知道和誰說……”她頓了頓,腦子裡亂得一團糟,她看了一眼繼續傲嬌的白天鵝,她無奈輕嘆:“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人類感情的複雜,不打擾你睡覺了。”
宋依諾站起身來,緩緩朝前院走去,來到花園裡,她走到鞦韆旁,扶着鞦韆坐下來,她輕輕搖了起來。她擡頭望着滿天星辰,頭頂忽然一黑,她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是一顆男人的腦袋。
男人的鳳眸在燈光下,比子夜的寒星還要耀眼,她心口撲通撲通的狂跳,“沈存希,你嚇我一跳。”
男人眼尾上挑,薄脣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他握住鞦韆,順勢坐在她旁邊,挑眉看着她,“做了什麼心虛的事,怕被我發現嗎?”
“哪有?”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凍得冰涼,他雙腿撐在地上,將鞦韆固定住,側手將她抱進懷裡,看着她穿着薄薄的毛衣就出來了,他不悅地皺緊眉頭,“怎麼也不加件外套就跑出來了,着涼了怎麼辦?”
宋依諾被他抱在懷裡,他身上的熱氣一薰,她反而感覺鼻子癢癢的,剛想說沒有冷,就打了個噴嚏,然後她感覺到男人身上的氣場倏地變冷了,她吐了吐舌頭。下一秒,她感覺到沈存希抱着她站起來,快步向別墅裡走去。
宋依諾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她擡頭悄悄看他,發現他下顎繃得緊緊的,她就知道他又生氣了,她將腦袋靠在他懷裡,輕聲道:“沈存希,我問你一個問題啊,你不能生我氣。”
沈存希低頭看了她一眼,道:“說!”
宋依諾手指無意識的捏皺他的衣服,心裡有些糾結,她問完之後,他會不會直接將她扔出去。眼看着他們就要走進別墅,她連忙道:“就是……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和清雨同時掉進河裡,你會先救誰?”
好吧,沈存希的媽媽已經去世了,現在他們之間威脅性最大的是連清雨,所以她只能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掉進河裡。”沈存希沒有直接回答她幼稚的問題,他想,就是全天下最有智慧的人,也無從回答這個問題。
宋依諾胡攪蠻纏,“那萬一我掉下去了呢?”
“不會,要掉也是我先掉下去。”
宋依諾:“……”
說話間,沈存希已經抱着她走進客廳,其實他心裡明白,宋依諾突然問他這個問題的用意,也許她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他卻聽出她的不安。
可是她在不安什麼呢?因爲清雨是他妹妹,或者是因爲清雨之前對他那若有若無的男女感情?
走進客廳,別墅裡常年恆溫,宋依諾剛纔在外面捱了凍,她連打了幾個噴嚏,每打一個,就感覺到抱着自己的男人的氣息更冷了。
沈存希將她放在沙發上,吩咐蘭姨,“蘭姨,給夫人熬碗薑湯。”
蘭姨連忙去廚房裡忙和了。
宋依諾盤膝坐在沙發上,看着沈存希不太好看的臉色,她笑眯眯道:“我身體哪裡那麼虛,對了,剛纔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要是我和清雨同時掉進河裡,你會先救誰?”
沈存希:“……”
沈存希始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當時應該是覺得幼稚,但是在許久以後,他用行動給她上了一課,讓她終身難忘。
宋依諾成功轉移了沈存希的注意力,她得意洋洋的拿起遙控板打開電視,心裡想着,小樣,跟我生氣呢,看我怎麼治服你。
沈存希無奈的看着她的側臉,他想,原來理智的女人,胡攪蠻纏起來這麼可愛,她會這樣問,他可不可以認爲她在乎他已經到了極點?
……
吃過晚飯,沈存希擡頭看向樓梯口,半晌,他回頭,對蘭姨道:“蘭姨,盛碗飯,我給清雨送上去。”
蘭姨看了宋依諾一眼,轉身進廚房裡去盛飯了,不一會兒,她端着托盤出來,沈存希接過去,他對宋依諾道:“依諾,你先回房,我一會兒回去。”
“好。”
宋依諾和他一起上樓,她站在二樓樓梯口,目送沈存希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她才轉身走進主臥室。誠如連清雨所說,他們是兄妹,她就放心了。
至少這個潛在的情敵,已經完完全全沒有威脅性。
但是真的沒有威脅性了嗎?她怎麼覺得,故事的逆轉纔剛剛開始呢?
回到臥室,她去衣帽間拿睡衣,衣帽間裡堆了一地的袋子,都是他們在美國買回來的國際大牌服飾,她走到一個精緻的手袋前,手袋裡裝着她的婚紗,她提起來放在櫥櫃上,拿出盒子打開來,精美的婚紗出現在眼前。
第一眼看見就心動,這會兒看着還是覺得漂亮,她忍不住開始憧憬自己穿着這一襲婚紗走過紅毯,站到沈存希面前的情形。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將盒子蓋上,把婚紗放在衣櫃裡。
她繼續找睡衣,不知道碰到了什麼,衣櫃裡突然掉出個東西來,正是她找了好久沒有找到的同心結琉璃穗子。她彎腰撿起來,將同心結琉璃穗子放在掌心,這原本是連清雨送給她的,現在應該物歸原主了。
沈存希站在三樓的臥室門外,他伸手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他低聲道:“清雨,你睡了嗎?沒睡我進來了。”
說着,他伸手握住門把往下一壓,門開了,屋裡亮如白晝。
他擡眸看向房間中央的大牀,連清雨整個人裹在被子裡,不停求饒:“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我乖,我不逃跑了,你不要過來。”
沈存希臉色一變,飛快走進去,他將托盤放在房間裡的田園風桌子上,快步走到牀邊,拽住被子一角,想要拉開,才發現她將被子捂得嚴嚴實實。
“清雨,是我,我是四哥,別怕,四哥保護你。”沈存希坐在牀邊,伸手連人帶被的抱住。
被子裡掙扎跡象越來越激烈,“放開我,不要碰我,求求你放開我。”
沈存希怕將她悶壞了,只好先放開她,他看着裹在被子裡的連清雨,一顆心被愧疚與自責填滿。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得她不受到傷害。
連清雨逐漸平靜下來,她慢慢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看到沈存希那一剎那,她哭着撲過去,撲到一半又僵住,硬生生趴在牀上,她說:“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清雨,你還沒吃晚飯,先吃點東西。”
“我沒胃口,你走吧。”連清雨扭過頭去。
沈存希看着她的背影,心裡並不好受,她每做一次噩夢,每發一次病,都讓他自責一次。這些年來,他把她一個人遺棄在美國,她做了多少次噩夢,發了多少次病?她無助的時候痛苦的時候,他都一無所知,他突然發現,他自私到極點。
沈存希放柔聲音,“沒有胃口也吃點,你這麼瘦,風都能吹倒。”
連清雨倒在枕頭上,拿被子矇住頭,嗡聲嗡氣道:“我說了我不想吃,你煩不煩?”
“清雨,不要任性,人是鐵飯是鋼,多少吃一點,別讓我擔心。”沈存希說。
連清雨忽然掀開被子坐起來,怨恨地盯着他,“沈存希,你不覺得你很虛僞嗎?知道我是你妹妹,你才上趕着來關心我,不知道我是你妹妹以前,你把我丟在美國,讓我自生自滅,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狠?我討厭你,你出去,出去啊!”
沈存希竟無言以對。
“清雨,過去是四哥做得不好,從此以後,四哥不會再讓你孤單,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對不起,我不該拋下你。”
連清雨捂着臉,“你走吧,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沈存希遲疑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他看着牀上的女孩,一顆心五味雜陳,他說:“我把飯放在桌子上了,你多少吃點,你不想看到我,我暫時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是清雨,血濃於水,我們是兄妹的事實不會改變,我們之間也只會有一種感情,那就是親情。”
沈存希說完,他轉身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邊,就聽到連清雨問他,“如果宋依諾是你妹妹,你會和她說血濃於水的話嗎?”
沈存希背影僵住,久久都沒有說話,然後他開門出去了。
連清雨看着緩緩合上的房門,她突然發怒,從牀上跳下來,將桌下的托盤揮落在地,碗碟應聲而碎,飯菜湯水散落出來,一地狼藉。
門外,沈存希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握成拳,他沒有再進去,大步離開。
來到樓下,他吩咐蘭姨待會兒去連清雨房裡打掃,這才疲憊的回了房間。
宋依諾已經洗完澡出來,她坐在牀前凳上,手裡拿着同心結琉璃穗子,看到沈存希推門進來,她連忙將同心結琉璃穗子放進睡衣口袋裡,起身迎上去,看他滿臉疲憊,她止不住的心疼,“沈存希,她還是不肯理你嗎?”
沈存希伸手將她抱進懷裡,俊臉上的沉痛關都關不住,他聲音低啞,道:“她需要時間去整理接受,依諾,這段時間她的情緒可能不穩,你體諒她一下。”
“嗯,我知道,沈存希,你放心吧,她一定會想通的。”宋依諾伸手輕拍他的背,心裡卻並沒有底。
她以爲她和沈存希經歷了婚變,經歷了倫理綱常的考驗,經歷了血緣關係的折磨,經歷了生死,他們終究能夠幸福的在一起。沒想到現在,他們幸福的道路上又出現了一條攔路虎。
“嗯,這段時間也許要辛苦你了。”
“我沒事,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宋依諾微微一笑,“你也別自責了,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追悔莫及,就用有限的生命儘量去彌補她。”
“好。”沈存希擡起頭來看着她,他說:“還有一件事,或許你已經察覺到清雨對我……對我有超出兄妹的感情,我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刺激她,所以我們結婚的事暫時先推後,你覺得呢?”
宋依諾想起衣櫃裡的婚紗,她忽然放開他,轉身走到牀前凳旁坐下。
沈存希見她不說話,他跟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他望着她,道:“依諾,清雨因爲我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罪,相信我,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等她接受了,我們再把婚事提上日程,好嗎?”
“如果她永遠不接受呢?”宋依諾不知道這是沈存希的意思還是連清雨的意思,但是不管是誰的意思,沈存希因爲連清雨,已經在開始讓步了,這並不是好現象。
她並非迫不及待想要嫁給沈存希,想要名正言順,她只是擔心,推後結婚的事只是一個開始。
“就算她永遠不接受,我也會和你結婚,現在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依諾,她患有臆想症,我不能再刺激她,你明白嗎?”沈存希柔聲道。
宋依諾搖頭,她想她肯定想多了,把連清雨想得太壞了,可是爲什麼,她的心如此不安?她總覺得連清雨無法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破壞她和沈存希的感情,她就會用妹妹的身份來破壞。
正如她剛纔問沈存希的問題,如果她和連清雨同時掉進水裡,他會先救誰?
“我累了,我們休息吧。”宋依諾說完,她起身往牀邊走去,沈存希忽然握住她的手,堅定道:“依諾,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相信我,不會太久。”
“好,我相信你。”
沈存希低頭看她,總覺得她回答得太快,有點不太真實,可是看着她的表情,他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他放開她的手,說:“去睡吧,我去洗澡。”
宋依諾走到牀邊,看見沈存希向衣帽間走去,她從口袋裡拿出同心結琉璃穗子,道:“沈存希,這個同心結琉璃穗子是你們兄妹間的信物,我想我應該物歸原主。清雨現在不想看到我,你拿去還給她吧。”
沈存希轉身看着她指間的的同心結琉璃穗子,他走到她身邊,拿走穗子,驚喜交加地看着她,“你在哪裡找到的?”
“在衣櫃裡,我以爲我弄丟了,剛纔拿睡衣的時候找到的,你去洗澡吧,我睡了。”宋依諾掀開被子躺上去,她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然後傳來嘩嘩的水聲,她睜開眼睛,怔怔地盯着某個點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