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馨如離了蕭然,心中難過,只顧在叢林中奔跑,一頭撞在了樹上,將她撞得頭暈眼花,額頭疼痛難當。
一時間,無名火起,將所有的委屈難過,都發泄在了那棵不長眼的樹上了,樹幹斷裂,枝葉散落一地。
一般人,尤其是女子,受了委屈心裡難過,都會找自己的知心好友,閨房密友訴苦,期望得到心靈上的安慰。
可阮馨如自小就沒有一個朋友,更沒有知心朋友。偏生她性子耿直,許多同樣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她又覺得虛僞做作,根本就看不上,不屑與之爲伍。
是以,她此時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竟然無人可述說,只能胡亂發泄,待得心頭好受了一些,才往阮府外走去,打算隨處走走,就當是散心了。
她出了阮府,到得娛樂區,見一大早就人來熙往,熱鬧非凡。越是如此,越是將她心中的孤寂凸顯得厲害,反而越是散心,心越渙散了。
兀自胡亂走得一陣,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路過了花間集。這是她與蕭然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而且見面的方式,只怕說與誰聽,誰也覺得此中機緣巧合,真可謂巧無可巧了。
莫非這就是緣分,註定我與他相遇,而他又註定克我?
“可他克就克,幹嘛要讓人傷心?”阮馨如一想到蕭然,就覺得滿肚子委屈,恨不得將他按在地上一頓好打。
哦,興許就是我太粗魯了一些,才讓他對我沒什麼好脾氣,不似對他的未婚妻那般溫柔。
阮馨如畢竟才思敏捷,將此中關鍵理了清楚,心中思忖自己如何才能像靈兒那樣溫柔端莊。可她一想起蕭然當日對靈兒含情脈脈的樣子,心裡就又是恨又是妒。
她一時心血來潮,見此處離福德典當沒多遠,便大步往那裡去了。
靈兒自蕭然離開了,爲了不讓自己太閒,以至於思念蕭然,便一門心思跟何掌櫃學習,不但學習賬目管理,更要學習典當行的一切營生。
她心思細膩,生意本就多在於毫釐算計之間,她又肯下功夫。不多日,何掌櫃便能讓她獨自坐莊了。
阮馨如心中不平,一路快走,很快就到了福德典當所處的巷子外。剛走進去,就聽得店鋪內傳來了呼喝聲,還有女人的哭訴聲。
記得父親曾特別叮囑過阮均,福德典當的陶清是南宮世家的外戚,南宮世家是鑄鐵世家,切不可得罪。
畢竟,娛樂享受可有可無,單兵器鐵器,是絕不可能沒有的。由此,可見,南宮世家在大陸的地位,絕對非同凡響。
阮馨如聽得店內穿來的嘈雜之聲,不用看,也能判斷出當中必然出了亂子,心頭又是好奇,又是憤怒。
連阮家都不敢碰的福德典當,誰吃了豹子膽,敢在裡面鬧事了?
一時間,她剛剛還打算變身溫柔女人,此刻身爲撫苑之都二小姐的脾性架子又爆發出來了,板了一張臉,大搖大擺地往福德典當行走了進去。
剛一走進大堂,就見裡面簇擁了不少人,當中正是靈兒,一臉驚恐和委屈,躲在陶清身後。
而站在陶清面前的卻是一個年輕公子,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只看他身後跟着的護衛,各個精氣內斂,便只此人的身份不一般。
阮馨如是這撫苑之都的二小姐,自家又是御道八門之一,若說地位非凡,除了尊武堡,誰又能與她比背景家世了。
她見有人在自家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地頭鬧事,心中頗爲氣憤,又之前被蕭然一鬧,心中憋屈,正想找個倒黴蛋來發泄,便走上前了去。
卻不料,那年輕公子說道:“陶清,你可想明白,靈兒是我們南宮世家的人,私自出逃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難道你要以身試法,讓我將你一併處罰不成?”
阮馨如聽得此言語,心中咋舌,“他自稱南宮世家,莫非這是人家的家事?”
念及此處,阮馨如停下了腳步,按耐住衝動,尋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靜觀其變。
陶清被年輕公子一陣搶白,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無論如何,你是不能將靈兒帶走的。若是要處罰我,便由得你了。”
“哼,陶清,你可別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丫鬟,將自己的族人都害了,可要多想想纔是。”年輕公子道。
陶清見他又以自己的族人相逼,喝道:“我今日即便與族人脫離干係,也不能讓你帶走靈兒。”說話間,臉上盡是悲憤之色。
年輕公子對陶清的憤然之色,以及他的激烈言辭,絲毫不爲所動,好整以暇,胸有成竹地道:“今日我也把話說明白,靈兒是南宮世家的丫鬟,又與蕭然一同出逃,事關重大,無論如何我也是要將她帶走的。”
陶清知道他的意思,這南宮世家爲了壟斷鑄鐵行業,整個熔鐵山莊都成了封閉起來,就是爲了保證當中的鍛造師將技術帶出來。
蕭然從熔鐵山莊無論是自學也好,還是有人傳授也好,他一身的驚世駭俗鍛造技術,若是放任不理,另起爐竈。這南宮世家的營生豈非再不能壟斷,要面臨競爭了?
所以,南宮世家絕對要將蕭然抓回去。而關鍵點,自然在靈兒身上了。
本來,阮馨如聽得一陣,心想靈兒是蕭然的未婚妻,若是被帶走了,豈不是更好?心中正竊喜,但又聽得對方說要帶走蕭然,頓時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只見阮馨如鼻子一哼,站了出來,對那年輕公子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地道:“你算什麼東西,想抓誰就抓誰,問過我沒有?”
年輕公子正說着,忽然見得一個容貌俏麗的女子憑空走來,又見她神色極其傲慢,心中不快,卻懶得與她多說,對身旁的護衛使了一個眼色,便不再理會了。
得了年輕公子暗示的護衛,轉身就迎上了阮馨如,大手伸來,想將她推出門外。
卻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傲慢的俏麗女子,雙目閃過一陣精光,也不見她出手,自己反倒騰空而起,滾落出了門外,渾身散架似的疼痛。
“狗東西,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誰。”阮馨如罵那護衛,卻將目光集中在那年輕公子身上,不屑地道:“不過,你也算走運,若是碰了我的身子,只怕連命也保不住了。所以呢,不用謝了。”
阮馨如顯了一手上乘武功,纔不管是否前面有人擋道,徑自往人羣中間走去。
又有兩個護衛來搶她,自然都被她以同樣的手法,扔出了門外,與之前那個一樣,都站不起來了。
年輕公子心頭巨震,自己帶出來的武者,都是明武品級上下的,怎麼在這女子手下,竟然一招也走不過?便立即制止了剩下的護衛,讓他們散開,讓出道路,並一面打量,一面思忖她的身份。
這撫苑之都,本就是非富即貴的聚集地,指不定就碰上了某個大人物。聽她之前的語氣,似乎在撫苑之都極其有名氣,又見她腰間竟然沒有腰牌。
想來,能一出手就制住護衛的人,怕是在明武六品以上才能辦到。卻沒有銀色腰牌,不符合城中的規矩。
在撫苑之都中,若是不符合規矩的人,有兩種情況,要麼被扔出去;要麼就是,她本身就是規矩。
年輕公子心中暗暗琢磨一陣,臉上一展笑容,恭敬地對阮馨如道:“不知是阮府二小姐駕到,薛志清無禮之處還望包涵。”
是的,這位年輕公子,便是南宮世家現在的代理掌櫃——薛志清。
由於他掌管了南宮世家,便一改往日的規矩,趁着還未去御道閣修習的時候,先親自去御道八門的另外七個世家登門造訪,一則是讓大家看看自己這個新掌門人的風采,二則是表現出南宮世家雖然是八大世家之首,卻也不失謙和的態度。
他只是略微思考一陣,就將阮馨如的身份道了出來,既展示了他的才情,又表現出了南宮世家雖然閉門不出,卻也知曉天下之事。
阮馨如平日不理會這些人情世故的門門道道,只覺得這年輕公子倒是挺機靈的。可他既然是南宮世家的人,又不姓南宮,懶得管他是誰,對他的恭敬渾然不理,徑自去了靈兒身旁。
靈兒與陶清本在薛志清的逼迫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見到阮馨如到來。若是平日,自然也對這“焚天小辣椒”大感頭痛。
可今日,見阮馨如到來,一番言行,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向着自己這邊的,便似見到了希望一般。
兩人見她走來,趕緊躬身喊了一聲“二小姐”。
阮馨如“嗯”了一聲,便仔細打量靈兒,見她果然比自己溫柔端莊,聽那個薛什麼清說她是丫鬟出身,可自己怎麼看她,也不像丫鬟。
但覺,丫鬟若長成這樣,家裡的男人還要不要活了?
可她這樣一想,便覺得自己這話似乎不妥,那蕭然不正是帶了靈兒這個丫鬟出逃南宮世家的麼?
阮馨如向來無拘無束,在這兩陣對壘的情況下,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想不到,他竟然爲了一個女子,情願捨棄一切。難道他就真的如此愛靈兒嗎?”
薛志清見阮馨如對自己渾然不理,又兀自出神,心中不滿,臉上卻不動聲色,朗聲道:“二小姐,今日我南宮世家特地來拜會城主大人,只是途中遇上了家事。待得志料理過後,再去阮府向二小姐賠禮道歉。”
他此話的意思,自然是極其委婉地謝絕二小姐,讓她不要來管自己的家事。
“既然你要賠禮道歉,我人就在這裡,你道歉吧。”阮馨如悠悠地道,將衆人一掃,又道:“這樣吧,你帶人滾出去,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薛志清雖然知道這撫苑之都的二小姐脾性不大好,蠻橫任性,卻不知她更是性情耿直,不懂人情世故。
他說得越是婉轉有禮,阮馨如越是聽不懂。
一時間,薛志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阮馨如見薛志清說要道歉,又愣着不動,當即就沉了一張臉,踏上前兩步,道:“你莫非是在戲耍本小姐不成,是要我親自動手把你們一個個都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