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照片最後也沒有被刪。
趙青潼撲在鍾白身上好求歹求, 最後不知道碰到他哪裡，鍾白臉色瞬變，把她用被子嚴嚴實實的包裹住, 黑着臉走進浴室。
趙青潼一臉無辜, 鍾白又洗了個冷水澡才重新平復下來。
從綿城到相如鎮路程不遠, 客車一個小時便到了。
中午溫度升起來, 兩人乾脆脫了外套, 穿着毛衣更加輕便，也不覺得冷。
相如鎮是個小鎮，面積不大, 倒是挺熱鬧。
趙青潼一腳邁過一片青石板，毛線帽隨着她的動作上下襬動, 可愛的緊。
見她開心, 鍾白也愉悅不少, 離她一米的距離跟在身後，眼光始終落在趙青潼身上。
旁邊的大路上聚着一羣人, 趙青潼腳步輕快的過去看熱鬧。
正巧趕上市集。
從縣城裡或隔壁鎮來的小攤販鋪面一個挨着一個，吃的喝的玩的什麼都有。
來逛市集的人不少，大半都是老人和小孩。
趙青潼討厭人多的地方，但是這樣子的熱鬧場景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興奮的也想進去看看。
她深吸一口氣, 準備擠進人羣。
鍾白拉住她的手腕, “急什麼, 跟着我。”
他個子高, 走在前面給趙青潼開路, 趙青潼乖乖跟在後面，幾個眼尖的孩子看到這一幕, 機靈的跟在趙青潼後面，進了市集。
相綿鎮是典型的南方小鎮，依山傍水，氣候適宜。街道兩邊多半是兩層矮房，白牆紅瓦，聳立的女兒牆上帶着精美繁雜的屋檐。
市集就在整個鎮子最熱鬧的老街上。
老街門口人很多，穿過人潮進來後倒是分散不少，跟在趙青潼身後的孩子們七嘴八舌，不知道要先去吃什麼。
一個小男孩指了指街道角落的小鋪面。
“快走，那邊有賣纏糖的。”
幾個孩子明顯興奮起來，連忙跑過去，也勾起趙青潼的興趣。
“纏糖是什麼？”她從來沒聽過這名字，好奇的看向鍾白。
“我們也去看看。”鍾白揉了揉她的頭，趙青潼跟上他的腳步。
在老街最邊緣的角落裡擺着一個小攤，鋪面十分簡潔，一口大鍋裡裝着糖漿，一個老爺爺坐在攤位前操作。
雖然攤子的地理位置不佳，但是排隊的人卻是最多的。
“這家店在這開了很久了。”見趙青潼好奇，鍾白解釋道。
“小時候每次來外婆家，我都吵着來買。”
他現在的個性平靜無波，趙青潼想象着小鐘白拉着外婆的手吵着買糖的場景，倒是反差極大。
趙青潼笑了笑，正好隊伍輪到他，老爺爺操着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要幾個。”
“兩個。”趙青潼伸出手指。
“一個就好，她想吃。”鍾白說的是當地方言。
他說方言和普通話的聲音完全不同，聲音低低的，帶了一分溫暖。
老爺爺笑着點了點頭。
趙青潼聽不懂，轉身問鍾白。
“我不要，你自己吃就好。”他柔聲解釋。
“可是你小時候不是吵着要吃嗎？”趙青潼有些疑惑。
“嗯。”鍾白悶哼一句，順手接過已經做好的纏糖。
“人總是會長大的，愛吃的東西會變，小時候的美好記憶也會消失不見。”
鍾白說話時沒什麼表情，趙青潼卻能感受到一絲悲傷。
趙青潼垂眸，手裡的糖由兩根木棍纏着，拉出反覆的紋路，明明剛纔聞着很香，但是吃到嘴裡，似乎沒了什麼味道。
外婆家離老街不遠，穿過兩個路口，走到盡頭便看到一個獨門獨戶的宅子，門口兩個石獅子形態可掬，匾額上“白府”兩個字高高掛起。
常年沒人來了，門上的吊環上沾着灰，鍾白從書包夾層裡拿出鑰匙，在生鏽的鎖孔裡轉了幾轉，才費力的打開門。
進門是一塊巨大的屏風橫在廊橋中間，左右兩邊皆是臨廊，院子中間是幾塊假山和一窪水池，因爲很久沒人打理，藻類植物自由的長在表面。
順着廊橋走便是一個木質的二層小樓，雖未經修繕，但氣勢仍在。
門廳只是簡單的木閘，一拉就開，氣派的紅木椅子按照主位、次位排好，牆上巨幅的山水畫，工筆細膩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趙青潼家室顯赫，富貴東西見了不少，但是鍾白外婆家這樣的氣派風度，有獨屬於書香門第的氣息，趙青潼也禁不住感嘆。
鍾白走進門庭後的房間，趙青潼跟了過去，是一個祠堂，沒有窗，透過門縫射進來的日光顯得這房間更加莊嚴肅穆。
祠堂裡牌位很多，鍾白顯然已經來過多次，很快便找到外婆的牌位，輕輕掃去上面的灰塵，點了一炷香。
旁邊的桌案上擺着家譜。
趙青潼懷着好奇翻開，白家是個古老的家族，從祖先追溯到現在已經有十四代，她翻到後面的頁數，看到鍾白的外婆外公下面有兩兒一女，但是女兒白雪和外孫鍾白的名字卻被塗黑。
她的心一顫，擡頭看上鍾白虔誠的側臉。
他的家境不好，趙青潼是知道的，畢竟不是任何人都願意去接在少管所的兼職教學。
但是現在看白家，應該是根基深厚的老家族，而家譜後面他和母親被劃掉的名字，背後應該藏着故事。
鍾白帶着趙青潼上了二樓，拐角處的房間刻意上了小鎖，鍾白從衣袋裡拿出鑰匙，很小一把，有了年歲。
房間面積不大，陳設簡單卻不失溫馨，滿牆圖書疊着，角落的落地大瓷瓶裡裝滿畫卷。
書案上放着一張全家福，小鐘白梳着正太頭站在中間，眉清目秀，旁側是兩位大人和兩位老人。
“這是你小時候的房間？”趙青潼放下手裡的全家福。
“嗯。”鍾白點頭，“記事起經常來這邊住，外公幹脆就給我準備了一間房。”
鍾白看着牆上的一幅字，眼裡蒙上一層有關時光的記憶，那是他幼時外公親筆寫來送給他的。
“後來？”
趙青潼輕聲問道。
“當年我媽嫁給我爸爸時，他頂着天才畫家的名號，但是家境清貧，當時我外公便頗有微詞，但還是拗不過我媽，接受了他們的結合。可是後來，由於我爸爸做的一些事，爲我外公所不恥，最後長輩之間爆發嚴重的爭吵，外公一氣之下便斷絕了和我們家的關係。”
他的聲音無波無瀾，似乎在敘述與自己無關的事。
雖然言辭簡單，但是趙青潼能看出他小時候應該過得並不幸福。
長輩之間的糾葛，對於還是孩子的他而言更是殘酷。
趙青潼從背後抱住鍾白的腰，使出渾身力氣給他溫暖，就像他溫暖她的那些時刻。
鍾白俯身攬緊她，把頭埋進她肩膀。
一趟綿城之行，讓兩顆稚嫩且孤零的心有了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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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除夕夜。
廚嫂回家探親，碩大的趙宅只剩趙青潼和張叔。
張叔親自動手做了一桌飯菜，時不時的觀望着趙青潼的情況。
她沒怎麼吃，但是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始終掛着笑，過了十一點還在樓下大廳，沒有要睡覺的打算。
張叔以爲她是強顏歡笑，不免心疼道，“小姐，先上去睡吧。”
趙青潼擺手說不，並讓張叔趕快休息，別陪着她熬，並再三保證自己心情很好。
張叔端詳之下覺得她說的不是假話，也就隨她去了。
趙青潼着急的捏起手機。
還有一刻鐘就十二點了。
手機就在這時響起來。
趙青潼看了來電顯示，整張臉帶着燦爛，拿起大衣奪門而出。
鍾白站在樓下，被趙青潼撞了個滿懷。
“這是什麼？”她伸手拿過鍾白手裡的一沓仙女棒。
鍾白輕輕的笑，從中抽出一根拿在手裡，打火機在手裡打了個轉兒，火花燃上仙女棒的尖兒，線狀的花火伴着滋滋的燃燒聲炸開。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所有人都在倒數，隔壁家的煙花升空綻放。
“新年快樂。”鍾白在趙青潼耳邊低語。
“新年快樂！”
夜空被花火添上亮色，她漆黑的眸子裡亮起光。
慶祝新年的喧嚷持續很久才結束，趙青潼拿出口袋裡不停震的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來自談菲林和袁超。
趙青潼回撥，剛想開口祝福，就聽到袁超那邊的聲音匆匆忙忙。
“青潼，快來醫院，徐程的爺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