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前十五分鐘, 紀筱準時揹着書包從教室後門走進來,高一的課業不緊,同學們的學習狀態都很鬆懈, 很少有人會這麼早到教室, 而紀筱則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想改都改不了。
她慢條斯理的拉開椅子坐下, 按照昨天晚上值日生寫在黑板上的今日課表準備好待會兒要上的第一門課, 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翻開課本例行預習。
教室的前門打開,陸陸續續走進來幾個學生。
紀筱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視野裡馬薇薇懷裡抱着幾本書和鍾白一起走進教室,她兀自的說着什麼, 臉上帶着熱切的笑容, 鍾白沒看她, 表情仍舊是萬年不變的冷淡模樣,但是時不時也會迴應一句。
“紀筱, 早上好。”馬薇薇心情不錯,看見紀筱旁邊的座位仍舊空着,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大,她語氣裡帶着無法掩蓋的歡心和得意,對紀筱說。
“哦, 哦, 你好。”紀筱擡起頭來, 磕磕巴巴的說道, 她避開和馬薇薇的對視, 正好瞧見站在一旁的鐘白眼光淡淡的略過趙青潼的空座位。
“小磕巴。”大牙單肩揹着書包,風風火火的從後門跑進來, 沒系拉鍊,校服衣服敞着,帶着外面秋末的涼意。
他輕輕地拍了拍紀筱的頭,笑着逗她。
紀筱氣鼓鼓的放下筆,捋順被袁超弄亂的短髮,氣鼓鼓的回頭,但是看到他滿臉賤笑也無可奈何。
預備鈴響,數學老師拿着尺規走進教室,又把昨天收的作業分發下來,吵鬧的教室歸於平靜,除了老師在講臺上的口若懸河和同學們埋頭寫字的刷刷作響,每一個上學的日子似乎和昨日沒什麼兩樣。
紀筱看了看趙青潼書桌抽屜裡堆滿的習題卷,低低的嘆了口氣。從班級的話劇匯演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趙青潼都沒有來過學校,她曾經打電話問過趙青潼,得到的回覆是她家裡出了點事,可能最近都不會過來。
紀筱向來不是追問的類型,她只告訴趙青潼別擔心,落下的課業等她回到學校後自己會給她補課,在電話那端的趙青潼笑得清脆,好像紀筱說的是什麼引人發笑的事,但是最後她也答應了。
這一個月,不僅只有趙青潼的座位空着,徐程也再也沒有來過。
向來和他們玩在一起的大牙倒是一反常態,每天都準時來學校報到,上課的時候雖然從來沒有再聽講,但是也沒有再公然破壞班級紀律。
最難管的學生都不在,九班班主任的心情像是坐了火箭,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隨堂測驗的卷子發下來了,紀筱沒着急提筆,先把卷子對摺,然後低下頭從趙青潼的抽屜裡抽出一個寫着數學二字的文件夾,把卷子平整的放在最上面,然後又把文件夾放回剛剛的位置。
後排的大牙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拽拽紀筱的校服領子,“趙青潼從來不學習的,你弄這些幹嘛。”
一向對他的捉弄不迴應的紀筱這次卻正色道,“她會看的。”
小磕巴的眼神堅定,大牙被唬了一跳,食指揉了揉鼻子,“怎麼,你想她了?”
紀筱有些不好意思,說起話來又斷斷續續的,“青潼是我的朋友。”後面的含義自然也不言而喻。
大牙笑了笑。
趙青潼的朋友很多,酒吧認識的,網咖認識的,打架認識的,如果玩的場子缺人,她隨便招呼幾聲,就能朋友帶朋友的拉來不少人,氣氛也立刻熱起來。不過這些朋友,這樣的隨叫隨到也就只停留在玩樂上面。趙青潼能交心的朋友,也就只有他,徐程和談菲林罷了。
沒想到在一中,還能交上真心爲她着想的朋友,大牙也爲趙青潼高興。
最近的相處,雖然這小磕巴話少點了,總容易害羞了點,但是把她加入他們的小團體,大牙倒是沒什麼意見。
“行,那我就勉爲其難的答應你加入我們組織了。”大牙清了清嗓子,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不用了,謝謝。”紀筱慌張的連連擺手,拒絕的話倒是說的很順,她又繼續轉過身去認真的做作業了,只留下一個被拒絕的大牙目瞪口呆。
“嘿,這小丫頭。”大牙憤憤的哼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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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地處北方,秋末的天帶着初冬的寒意,天空中的陰雲層層疊疊的壓下來,增加了同學們的睡意。
尤其是在講之乎者也的語文課。
紀筱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保持清明。
她擡頭看看其他同學,除了前座的鐘白和馬薇薇仍舊聽講,大部分都沒了精神。
紀筱成績屬於中上等,她牢記着媽媽的囑託,一定要向學習優異的同學學習,班級裡的前兩名都在聽課,她更沒有了偷懶的理由。
紀筱努力繃直自己的小身板,雙手放在身後,努力讓自己的後背脫離椅背,這樣更容易打起精神。
就在此時,教室的後門被打開,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走廊的穿堂風呼嘯而過,將後門重重的拍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沉悶的課堂頓時活泛起來。
紀筱的眼裡閃過一絲光彩。
趙青潼和徐程站在教室後面,懶散的說了句報告,無視老師震驚的神色,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大牙被這聲巨響吵醒,嘴裡的髒話還沒完,轉頭便看到徐程他們,驚喜的從座位上蹦起來。
趙青潼高高的馬尾吊在頭頂,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化了妝,眼尾處的眼線微微上翹,眼波流轉時帶着些許冷豔和媚意。
見紀筱一直在看她,趙青潼笑了笑,朝着她打了個響指。
紀筱高興的彎了眸,耳根子逐漸紅起來。
“剛在窗外看你聽得可認真了。”趙青潼坐到座位上,伸手摸了摸紀筱的頭。
紀筱臉蛋又變得紅撲撲的,還想和趙青潼說些什麼,卻見她一把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臂彎裡,“我先睡了,下課叫我。”
從趙青潼的背後扔過來一件校服外套,準確無誤的蓋在趙青潼身上。
紀筱瞟了一眼,白色的校服上畫着幾個明晃晃的骷髏頭,這衣服的主人不言而喻。
對於他們這樣無視紀律的行爲老師氣得牙癢癢,在看到徐程把寸頭染成金黃時怒氣到達了頂點,知道他們的背景又不能多說什麼,只能變相的把課本磕在黑板上敲得邦邦響。
趙青潼被這聲音吵得睡不着,她煩躁的皺起眉,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子,剛要開口,身後的徐程已經先有了動作。
他拿起大牙的課本,用力的拍在桌子上,無所畏懼的擡了擡頭,朝着老師做了個“噓”的手勢。
語文老師終於忍不住了,摔了課本便離開了教室,怒衝衝的走向教導主任辦公室,九班這個徐程,實在太過分了。
見老師氣得拂袖而去,教室裡的同學們不約而同的回頭打量了徐程一眼,大家的目光都不敢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畢竟一個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裡的校霸,誰也不想被他盯上。
趙青潼眉頭稍稍舒展,對這場風波並不在意,又重新趴在桌上睡了,不論是徐程出頭還是她出頭,只要目的地達到了就成。
“你寫好了嗎?”馬薇薇把藏在語文課本下的物理卷子拿出來,轉頭看向鍾白的課桌。
卻驚奇的發現鍾白只寫到第四個題目,她看了看手錶,按照之前的練習速度,這種難度的題目鍾白應該很快就能完成。
“鍾白”?馬薇薇見他沒回應,低低的叫了一聲。
“嗯?”鍾白回神,身體有些不自然的僵直,手中的中性筆在演算紙上劃出長長的一道痕跡。
見他似乎有些不在狀態,馬薇薇體貼的說,“那等你做完我們再對答案吧。”
鍾白點點頭。
身體還是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沒變,清淺的呼吸聲從耳後傳來,趙青潼鋪在桌上的髮梢輕輕的戳在他的後背上,似針扎一般的觸感,麻麻的癢癢的,像極了她纏着他的那些時刻。
自從鍾白對趙青潼說了那番重話後,他們之間便再也沒有聯繫過。
這樣也好,對她,對自己都是對的。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種人。
鍾白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但是這樣的話在漫長的失眠黑夜裡卻顯的有些蒼白。
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丟了一小塊。
真的是很小的一塊,對平日裡的生活沒有影響,只會在獨處時纔會感覺到痛的小小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