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無心之舉,竟然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好處——給人送趟行,居然送出了四個小弟來,雖然他們四人,暫時都不是什麼有權勢的官員,可總歸算是在朝廷裡有了自己的一票人馬。
坐在後院的石椅上,鍾南正憧憬着自己的隊伍漸漸壯大,卻聽得胡煥山進來稟報:徐萬州來了。
自從徐萬州入京之後,鍾南便讓他大肆招兵買馬,擴大軍情室的規模,是以徐萬州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連鍾南都只在例行彙報日之外,僅僅見過他兩三次。
如今的軍情室,不僅要蒐集各種情報,還要發展和培養間諜,工作量很大。要不是徐萬州年輕,又當了好幾年的兵,換作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今天徐萬州前來鍾府,仍然是做例行彙報。鍾南要求軍情室每五天做一次彙總報告,方便他掌握各種情報,也有利於下達新的指令。
徐萬州沒有拖泥帶水,坐下來喝了兩口茶後,便將蒐集到的情報和資料,逐一道來。
京師的官場,近段時間尤其熱鬧,內閣一下子空出了兩個名額,據說各路人馬都摩拳擦掌,企圖染指內閣大學士的名號。
雖說首輔不出意外,當是由王家屏接任,次輔也會由趙志皋遞進接任,可是仍有不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入閣。
明朝的內閣有點奇怪,首輔的位置空缺後,除非是皇帝特別指定某人擔任外,一般情況下,都是由次輔升任首輔;若是次輔也同時離任,那就由第一羣輔來做首輔。這樣看起來,多少有點熬資歷的味道——只要你入了閣,不出意外的話,早晚會坐上首輔大人的寶座。
這一次,申時行和許國同時離任,按理來說,皇帝應該要補充內閣人員。只是內閣的人數原本就沒有定數,最多的時候達到了七人,而最少之時,內閣僅有一人。是以雖然不少人都想入閣,可頂多也就是在此時,高調地亮亮相,發發聲,並沒有誰向皇帝上疏推薦何人。
除開內閣這一攤子事情,京師最近的大事就是白蓮教一事了。
自從鍾南的開府晚宴上,發生了白蓮教綁架四位朝廷重臣的事件後,朱翊鈞便加大了對白蓮教的剿除力度。尤其是對順天府境內的白蓮教匪徒,進行了數次大圍剿,還抓獲了不少人馬。
聽到這裡,鍾南禮貌地打斷了徐萬州的話,“白蓮教被抓的人裡面,有一位廖堂主,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大人說的這位廖堂主,是不是白蓮教山東分堂的首領?”
“正是此人!”
“這位廖堂主,大名廖傳志,他是兩三個月前,在山東被抓的。之後被押送到京師,關押在刑部的天牢裡,只是一直沒有被定罪判刑。”
“哦……”鍾南輕輕皺了下眉頭。
正常來說,像廖傳志這種罪犯,刑部會盡快量刑判決。這一次久久不判,難保沒有“圍點打援”,一舉抓獲更多白蓮教匪徒的意圖。
“那有人前去營救廖傳志嗎?”鍾南問道。
“怎麼沒有!最近就有一批人馬,企圖打劫刑部天牢,結果被全部抓獲。”徐萬州笑道,“他們以爲刑部的天牢,是那麼容易被攻下的嘛!”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四五日前。”
“企圖營救的人馬是白蓮教的嗎?”
“正是,聽說是廖傳志在山東的嫡系人馬。”
聽到徐萬州的回答,鍾南有點發愣,他在想,這次去打劫刑部天牢的人會不會是廖青兒。
“這次被抓住的人裡面,有沒有個叫廖青兒的?”雖然陣營不同,鍾南還是不希望廖青兒被抓住。
“沒有吧?”徐萬州撓了撓頭,不確定地回答道。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鍾南的聲音嚴厲了起來,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徐萬州以爲上司不滿自己的工作成果,“大人,是我辦事不力,沒有打探清楚,我馬上再去打聽一下。”
“去吧!”鍾南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即放輕了語氣,“打探清楚後,儘快回覆我。”
徐萬州領命後,快速離開了鍾府,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之時,纔再次前來複命。
經過軍情室的核實,最近這一批被抓獲的白蓮教匪徒,確是廖傳志的舊部,不過裡面並沒有叫廖青兒的人。不僅如此,所有被抓獲的人裡面,也沒有人叫廖青兒。
聽完徐萬州的彙報,鍾南放下心來。其實有時候連鍾南自己都覺得困惑,廖青兒和他不過才見了三次面,爲何會擔心對方的安危。
鍾南很清楚,這種關心並不是建立在男女愛情的基礎上的。那真實原因是什麼呢?鍾南說不出來,可能是不想一個妙齡少女,在年華正好之時凋零吧。
鍾南原本想讓徐萬州打探一下廖青兒的行蹤,可是念及軍情室的力量還算不得強大,指望他們立馬找到廖青兒,可能也不太現實,只得作罷。
徐萬州離開後,鍾南來到了後院,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五月間京師的天氣,並不炎熱,在一陣陣的徐徐微風中,還極容易讓人昏昏欲睡。沒過多久,鍾南就睡了過去。
醒來之時,鍾南發現自己身上披了一牀薄被,本以爲是秋香蓋的,可是被子上傳來的幽香卻否定了他的猜測。
正在發懵之際,姜沫出了房間。
“鍾大哥醒了?”
“嗯,剛纔不小心睡着了。”
“這夏日的午間最易入睡,只是鍾大哥要小心些,彆着了涼。”姜沫關切地說道。
“這被子……”
“我見鍾大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就給你蓋了牀薄被。”姜沫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其實姜沫過來的時候,鍾南就猜到,被子是她給蓋上的。自從“偷窺事件”發生過後,兩人的關係便近了一些,平日裡碰了面,還會愉快地說幾句話。不像以前,除了吃飯的時候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外,其他時候最多就點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多謝姜姑娘了!”鍾南站了起來,隨後將薄被摺疊好,放到姜沫手上。
姜沫拿了被子,便轉身回了房間,鍾南見天色不早,估計快到晚間飯點了,就徑直去了前院。
……
三天後的一個下午,鍾南正在後院看書,這是他休假期間最主要的活動之一。剛看了不到半個小時,鍾南便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不走大門,而是從天而降的人。
“怎麼是你?”鍾南很是驚訝。
“怎麼,怕我連累了你,侍郎大人?”來人是廖青兒,見鍾南一副不太願意見她的模樣,心裡不禁來氣。
“我不是怕你連累我,是怕你被人給抓了去。”鍾南拉開房門,四下打探了一番,隨後讓胡煥山注意警戒。做完這一切,才重新回到房間裡面。
“你知不知道,你可是上了五軍都督府和順天府的通緝榜,整個京師一直都在找你和你那幾個同夥。”鍾南不無擔心地說。
“你是在擔心我?”廖青兒的關注點有點奇怪。
“能不擔心你嘛,京師到處都是官兵,真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你的行蹤,很難逃脫掉的。”
“你爲什麼會擔心我呢?”廖青兒羞得低下了頭。
“呃……”鍾南被問得卡了殼,過了片刻才岔開話題,“先別管那些了,好好待在屋裡,等到天黑之後,我再安排你出城。”
“鍾……鍾侍郎,今天我來找你,是想求你幫忙的。”廖青兒終於想起了她前來的目的。
“幫什麼忙?”鍾南不解。
“還是關於解救我父親的事。”廖青兒回答道,“上次你不是說會幫忙想想辦法嗎?”
鍾南心道:我只是說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怎麼到你這裡就變成幫忙想辦法了呢?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腹誹,嘴上的回答中規中距,“你父親的事情很棘手,暫時很難想到辦法。”
“我也知道太過困難,只是我實在不知道去找誰幫忙了。”淚水在廖青兒的眼眶裡打着轉兒,“前幾天,有一夥我父親的舊部,去了刑部的天牢劫獄,哪知不但沒救到人,連他們一夥也全栽了。”
“現在我身邊除了如霜妹妹,就只有兩個山東分堂的兄弟了,即使想去劫獄,也沒有人手。”
“別去做傻事!”鍾南打斷廖青兒的話,“你知道刑部的天牢防禦有多嚴密,別說你們四五個人,就是再多上十倍的人馬,也別想把人給救出來。”
“那怎麼辦,難道……真的只能去求康定復那個小人了嗎?”廖青兒倍感無助。
“康定復是誰,他能救你父親出來?”
“康定復是大首領的侄兒,他說只要我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就讓大首領去救我父親。”廖青兒道出了原委。
“什麼要求?”
“讓我……讓我……嫁給他。”廖青兒的答案,讓鍾南想到了看過的那些影視劇,裡面的反派經常會用這一招來欺騙那些單純的女子。
鍾南並不相信白蓮教的大首領,會那麼的不自量力,他仔細陳述了其中的利害,並對廖青兒斷言康定復只是糊弄於她。“他能說動白蓮教的大首領?就算能說動,他們打算怎麼去救人?劫獄還是劫法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