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於小強的住處,他還蠻客氣的,先是給我倒了杯茶水,然後又給我一支菸。
坐下後就語重心長的說了起來:“林東,這兩天工友們對你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他們也不止一次來跟我說你的情況了,我實在是……”
“於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知道我現在不適合在繼續待下去了,但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半個月就行。”
於小強強顏笑道:“林東,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啊!而且公司那邊也一直再給我施壓,就因爲你做了這件事,公司現在要跟我解除合同了,以後什麼工程都不交給我了。”
我沒想到影響會那麼大,就因爲我的善意卻讓這麼多人都受到牽連,甚至會影響那些工友們的家庭和諧。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可是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把自己認爲對的說出來,否則我的良心真的過不去。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於頭,首先我很抱歉。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先和公司那邊解僱,等我這邊完成後,我保證會有無數的公司來找你合作,到時候你完全可以壯大自己的隊伍……”
我正說着,於小強突然有些憤怒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別說了,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在給自己戴高帽子,你不就是想讓人看得起你麼?我知道你是勞改犯很想讓人瞧得上,可你能不能分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我已經好些天沒聽到“勞改犯”三個字了,我以爲別人都忘了,可沒有人忘,他們無時無刻都記着的。
我的心情頓時涼透了,原本滿腔熱血,可此刻卻如萬年寒冰般冰冷刺骨。
“抱歉,我可能說得有點難聽了,但我真的不能再留你了,不然工友們都會走的,也請你體諒我一下。”
我沉默,因爲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了,半晌後我站了起來,向他鞠了一躬說道:“於頭,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感謝你的,因爲……你是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的人!”
於小強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沉默片刻後突然拿出錢包,從裡面數了十二張一百的出來,繼而對我說道:“你來十二天了,這是你的工資,拿上吧!”
“不必了,我什麼也沒做,還給你添麻煩了,打擾了!”我再次鞠躬後,轉身離開了。
狼狽地走在大街上,我還得回去收拾我的東西,我準備給那些工友們買點賠禮道歉的東西。
最後去超市買了些水果,還買了兩條好煙。
回到住處,工友們依然還是打牌的打牌,玩手機的玩手機,以前我回來了,他們還會招呼我一聲,現在別說招呼,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我強顏笑了笑,提着水果走上前,對衆人說道:“幾位師傅,這段時間多謝你們的照顧,北城國際的事情我很抱歉,給你們賠禮了!”
說着,我深深鞠上一躬,繼而將水果和煙遞上前。
其中一個正在玩牌的工友瞟了我一眼,說道:“不必了,我們了擔不起你這個大設計師道歉。”
另一個玩牌的師傅也附和說:“對,把你的水果煙都拿走吧!我們可吃不起……”
聽到這些話,我心裡十分不好受,可也只能忍了,還是將水果和煙放下了。
可旁邊一個工友卻抓起水果袋和兩條煙就給扔得遠遠的,還說道:“別放這裡礙我的眼!就因爲你,我現在成天沒事做,我老婆都要跟我離婚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水果我心裡鬱悶得很,我的心情彷彿就像那一地的狼藉,我頓時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另一個玩手機的工友也跟着附和說:“就是,趕緊拿開,我們吃不起你這個大設計師買的!勞改犯就是勞改犯,任你怎麼裝你也還是個勞改犯!”
別人怎麼侮辱我都行,但我就是聽不慣“勞改犯”這三個字,我心裡火大得厲害,但也只能忍了。
我彎下腰一個一個的將那些水果撿了起來,也撿起那兩條煙,然後默不作聲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十二天的地方。
外面又下起了下雨,我走在溼滑的路面上,沮喪得我想自殺!
可我不能這麼做,自殺是懦夫的行爲,我好手好腳的,還有父母,我不能就這麼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可天下之大,我的家又在何處?
走着走着,我又哭了起來,我承認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我絕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我只是真的很壓抑而已,我活得太累了,生活對我太不友善了。
“去你媽的生活!我要跟你對抗到底!”
我使出全身力氣,朝着夜空大吼了一聲。
附近的人立刻看了過來,一個個像看神經病似的看着我。
只有家纔是最溫暖的地方,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
是的,我還是去了我父母所住的賓館,我太累了,不想再騙他們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我爸媽也沉默了,可他們什麼都沒有說,我爸抽完了一支菸纔對我說道:“別怕,有我在,這世界塌不了!”
就是我爸這句話給了我所有的動力,就像一輛停在高速路上突然沒有的車,而這句話就是那突如其來的92號汽油。
這天晚上我爸到處打電話求別人幫忙給我介紹個工作,可我爸的那些老同事都知道我做過牢,他們都說沒辦法。
我爸這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爲了我的事如此委曲求全,看着他這樣我心裡也是難受得很。
最後我讓他別打了,實在不行我就去韓露公司做事,正好他也希望我去。
誰知道第二天早上於小強就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對我說道:“林東,昨晚我說話太重了,你別介意。”
“沒事,我知道你也很難做,我理解。”
“是這樣的,我想了半宿,覺得我不該把你叫走,我知道你是好心,其實咱們倆年齡相近,也挺說得來的,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對,所以還想請你留下來。”
我一聽,愣住了,忙問:“不是吧?於頭,我現在已經得罪了工友們,我也已經搬出來了,這樣恐怕不好吧!”
於小強又說道:“是,所以我是這麼想的,你這段時間就先別來,免得工友們看到你又煩,我今天也去和那邊公司解聘了……就等你設計圖出來,你一定要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到時候工友們才能信任你。”
聽到於小強說這話,我心裡說不出的高興,看來他還是願意給我機會的,只是迫於壓力沒辦法把我留下,但他能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忙說謝謝,謝謝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