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爲仁離開後就是兩日不曾露面,原本漢辰已經看出黃爲仁的猶豫,所以也相信這個決定對黃爲仁很難。
好在他來廣州前已經開誠佈公地同何總理有過一席長談,痛陳利弊,讓何總理許諾瞭如果黃爲仁很同意回西京,那中央這邊一定要將議政院院長的職務給黃爲仁。不管如何說,黃爲仁搞外交還是好手,伶牙俐齒善辯好談,人也機智風趣。
等到過了幾日後,黃爲仁派了副手賀先生來到漢陽院看望漢辰,態度與黃爲仁先前表態大相徑庭。
賀先生勸漢辰說:“老弟,既然來了廣州,就客隨主便吧。平日請你老弟來廣州都請不動,既然來了,不如就在廣州政府做個副司令。黃主席不會虧待你。”
漢辰笑問:“那豈不成了光桿司令,誰不知道我楊漢辰的老窩在龍城?”
“哎,楊司令指到哪裡,他們還不打到哪裡?龍城宣佈加入廣州政府,正有利於進攻西京。”賀先生狡黠地笑道。
漢辰朗聲大笑說:“賀先生說笑了。漢辰離開龍城的時候,當然也要安置這些身後事。龍城非漢辰和楊家一人之龍城,所以自然有大將去接管。至於地方政務,何總理怕也是早有安排。若是黃主席和賀兄不嫌棄,留漢辰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寓公,漢辰也是樂得清福獨享。再給漢辰安排個美人紅袖添香夜讀書就更是愜意。”
漢辰促狹地說,神情卻含了幾分認真:“先生胡副司令總對我抱怨,說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都是難得。這副擔子壓在肩上就卸不下。別人生在官宦家,還能當個紈絝子弟享福,我們兩個掛了‘少帥’的名,就背上了這烏龜殼,龍九子背上的碑是扛定了,這當龍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平白的丟下差事去玩耍要被千夫所指,萬民所罵,酒色誤國。看子卿,好端端地就背上罵名了。若是黃主席和賀兄肯成全漢辰,一來當個忠烈之人不辱使命成了美譽,二來又名正言順地享上清福,漢辰何樂不爲?”
賀先生聽了尷尬地笑笑,毫不隱諱地問:“楊司令,西京的何文厚政府,自‘九·一八’之後已經是大失民心。進不能保家衛國,退不能止戈息武休養民生,破之如摧枯拉朽耳!楊司令何苦抱了西京政府不放?如今廣州政府同日本方面素來交好,若是黃主席一統中央,可以同日本說和,暫且了卻暫時的刀兵。”
漢辰愕然的目光望向這位賀先生。早聽人說,黃爲仁是親日派,廣州政府很多人都是當年漂泊過日本留學的志士。但沒想到在如今九一八事變剛過民怨沸騰的階段,賀先生敢如此大膽地同他討論這個敏感話題——親日!
漢辰心中一驚。難道黃爲仁在邁向日本,想借息戰爲名撈政治資本?
兩天後,黃爲仁來見漢辰,抱歉地解釋這幾天太忙,冷落了貴客。
漢辰卻毫不介意地帶黃爲仁看花園菊圃中盛開的紫菊花,向黃爲仁講述着菊花的習性和品種的差異。
漢辰平淡的言語反令黃爲仁心裡不安,但表面依是春風滿面地同漢辰搭訕。
“明瀚可曾想家了?聽說弟妹快臨盆了。”
漢辰擺弄着菊花枝條道:“想,當然想。若是漢辰今天就告辭回龍城,黃主席可捨得?”
黃爲仁呵呵地笑答:“當然可以,那要看明瀚你是否思鄉心切?”
漢辰起身說:“幾天未看報,也沒給家裡打電話,真有些惦記。不過西京那邊的朱專員已經去了龍城了吧?何總理幾次提過讓朱專員去龍城當副省長,都被漢辰婉拒了。廟小,裝不下大菩薩。”
黃爲仁微蹙眉頭,他知道朱專員是何總理的親戚,也知道如果朱專員去了龍城,怕龍城政權就歸在了何文厚的手中。
“老趙是先父生前最得利的幫手,人雖然粗魯,但是在龍城也能服衆,他在龍城主持軍務,漢辰就是可以安享清福了。”
黃爲仁犯了尋思。
漢辰同何文厚絕對是貌合神離,看得出何文厚忌憚楊漢辰,但又不敢動這頭小老虎。而如今他拘禁了楊漢辰,該不是替何文厚除去心腹之患,又把何文厚一直不放心的龍城重地親手送到了何文厚手中?
“黃主席,你是喜歡這枝葉茂盛些的,還是喜歡枝葉稀疏,獨瞻花朵的?”漢辰隨意問,黃爲仁“啊?”了一,口吃地說:“都~~都還好。”
“明瀚,給你嘗些小點心,鬆軟可口,是內人的朋友從日本東京捎來的。日本的點心十分精緻。”
漢辰看着那精緻的小木盒打開,是四隻分裝的小盒,盒子打開是繫着粉色綢帶的彩色棉紙,棉紙打開一小塊兒栗子大小的球狀點心。
漢辰看得搖頭說:“漢辰不愛甜食,謝過了!”
“哎,嚐嚐,這點心是點心,無關國事。”黃爲仁說。
漢辰笑了承情道:“那漢辰留下兩塊兒,帶回龍城給舍弟去吃。我家那小弟,最是喜歡吃甜食。”
何文厚詫異地望了漢辰問:“明瀚,這點心放久會壞掉。”
漢辰則笑了說:“漢辰明日定然要離開。怎麼,黃主席還要留漢辰在此做寓公嗎?只怕漢辰再若不回西京覆命,反是黃主席有麻煩了。且不說這點心無關國事,就怕有人說這點心是日本關東軍的飛機不遠千里送來你黃主席寓中,在這全國風聲鶴唳之際,黃主席就不怕真當了替罪羊?”
黃爲仁疑惑地望着漢辰,目光中已經有了絲難以掩飾的不安。
“若說日本人呢,不是漢辰不想同他們爲友,實在是怕得很。就如上次潘有田在河南舉事造反之事,何總理那邊就有了關東軍司令派專機送黃主席手下的代表和時風舉司令回山西及廣州的照片和資料。漢辰沒那個面子得見,反是子卿見了偷偷告訴我。說是黃主席和時司令爲了一己之私念賣國,故意引了東北軍大軍入關,令瀋陽成爲空城,才使得日軍如入無人之境佔領東北~”
“胡言亂語!居心叵測!”黃爲仁吼道。
漢辰淡笑了拍拍黃爲仁的肩頭安慰:“黃主席,姑妄聽之,姑妄言之,漢辰不過是聽子卿透露,也沒能親眼得見證據。不過,真若子卿所言屬實,這事情倒是蹊蹺了。潘軍長兵敗如山倒,背主求榮自然不會去留這些證據,又是誰將時司令和廣州代表的照片和行跡透露?這倒是有趣。這令漢辰不由想起一位故人,胡云彪老帥。當年胡老帥同日本人也是多年交好,在東北相安無事。日本人在東北也得到了最大利益。只是這是狼,胃口就沒個止境,除非甘居傀儡。就是胡大帥那麼圓滑之人,都在皇姑屯一聲炸藥巨響中乘風而去,這日本人翻臉動手之快,漢辰實在是不敢妄評。反是先父當時感慨說,好在了他老人家沒同日本人交往合作,不然~”
漢辰呵呵的笑,黃爲仁一臉難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