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打工生涯
肖雅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並沒有等來期盼已久的回信，卻也等來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一個城郊結合處的蓬布廠，一個自產自銷的小型工廠，屬於郊區的村辦企業，招聘業務人員三名。肖雅那時還不知道，業務人員具體做什麼工作的，也沒考慮自己是否適合從事業務。只是暗暗地想：做業務總比到酒店當服務員要好一些吧？
面試進行的很順利，廠方代表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女性，穿着極爲豔麗的衣服，化着濃濃的妝，拎着一個紅色的小包，說話倒也慢條斯理的，打量了肖雅一眼，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那挑剔的一眼，感覺有點像在菜市場買菜的那種味道。
劉鵬也想報名，說大家在一個單位，可以互相有個照應。但那位時尚女性堅持說，此次招聘只限女性，不招男性。劉鵬無耐，只好作罷。
忐忑不安中，面試結果公佈：肖雅被錄用了！
本來指明要招用三個人，但不知什麼原因，面試結果公佈時，只錄用了肖雅一個人。按學校方面的慣例，雙方達成初步意向後，都要帶帶學生到用人單位去實地考查、熟悉一下，學生看過，認爲沒什麼意見了，就算是達成了最終意向，學校的推薦任務也就完成了。
那個光豔的女人，倒也爽快，當即表示可以開車帶他們過去。在於處長、肖雅要上車時，劉鵬也趕了過來，執意要一同去，他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還不如去湊個熱鬧呢。還說多他一個也不多嗎？既然要招人，那也沒什麼怕別人看的吧？
於處長試圖說服他不要去，但沒能說服。在向對方說明情況以後，劉鵬也便一起上了車。肖雅心裡明白，劉鵬是不放心自己。雖然他表面總是一臉的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乎，和王小茹也動不動就大吵，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但在心裡卻是很在意、很關心她們三個老鄉的。
念及此，心中不由對他多了一份感激。
那是肖雅第一次乘坐小轎車，此前一直是騎着單車行走於鄉間泥濘的小路。在鄉下是沒有公交車的，騎單車和步行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從未想過，都市生活會離自己這麼近，如同在夢中，一個鄉下姑娘，初次來到大都市（那時的石家莊在肖雅看來，就是大都市了），第一次坐上小轎車，且即將擁有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有些激動，有些興奮，又有些惶恐和不安……
那個光豔的女人一眼就看出了肖雅的緊張，很隨意地說：“以後就叫我張姐吧！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肖雅趕緊點頭說“是，是”，但卻怎麼也叫不出來，她一向不善於溜鬚拍馬或是和他人套近乎，總覺得這個稱呼有點曖昧。
三十分鐘後，目的地到達。
值班室的門衛，很熟悉那輛車，所以並沒有走過來進行阻攔和盤問。車直接開進了廠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小型的假山、噴泉和花園，向左轉便是一排的幾間是辦公室，辦公室再向後走是車間。肖雅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裡的幽靜，幽靜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童年時的農田，又有點像清晨裡的中學校園。
簡單參觀之後，那個光豔的女人說，廠長不在，她是這裡的經理，招聘的事由她說了算。考慮到肖雅的剛到石家莊，又無其它親友的特殊情況，可以爲她準備一間宿舍，條件一般，但是可以免費。
於處長也趁機說這裡環境很不錯，張經理爲人熱情，對新人也很有耐心，還免費提供住宿，這可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想來的人，可多着呢，是張經理沒看中她們而已。肖雅也只有點頭的份了。她不知道如何去評價一個單位，也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職業生涯如何定位，更不知道能不能把這份工作做好。可是，她找不出任何反對或不滿的理由，現在是人家在挑她，又不是她在挑人家。
回到宿舍後，劉鵬就拿出地圖，比畫、查看一番後，告訴肖雅從學校過去，應該坐十四路車到火車站，轉六路車，然後坐到某站就到了。
找到工作本是件高興的事，可是心裡卻感到空蕩蕩的，將要離開相識短暫卻又彼此相互依賴的朋友，一個人去面對工作和生活，沒有互相打鬧的歡笑，也沒有意見相左的爭吵，獨自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工作……
這和王小茹有所不同，她和幾個同學在一起工作，互相之間可以關照；每天晚上可以回到學校住宿，就和以前一樣敘說自己一天的苦與樂；每天還有劉鵬去接送她。如此一來，王小茹雖然工作了，卻還是生活在學校，生活在他們之間。
和張子雨也不一樣，張子雨的單位離學校也很近，她也可以每天都回來住，而且她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於處長，於處長對她很關照，他們還經常單獨一起關起門來聊天，每次聊完天出來，她都帶着一臉甜蜜的微笑，只有沉浸在愛戀中才會有的那種甜蜜。同時，她也開始直呼於處長的名字，於仲文。
看到她的沉默，劉鵬只說了一句話：“去吧，我會經常去看你的，我們遲早都得跨出這一步的，你們都安頓好了，我也就可以去工作了。”
原來，劉鵬，一直不報名，是想讓她們先走，作爲唯一的男孩子，看到她們都安頓好了，才能無牽無掛地離開學校，他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之下，是多麼真摯的友情！
晚上，還是在那個頂樓的平臺，還是那樣微風、明月、繁星。
“什麼，你要搬到廠裡去住？”王小茹瞪大了眼睛，跳了起來。
“單位離這邊太遠了，每天來回跑不方便。再說，學校裡也不能一直就這麼住下去啊”
“那，我們不就不能天天見面了嗎？”王小茹一向與肖雅關係最密切，肖雅很溫柔，也很有耐心，會不厭其煩地聽她講學校時的種種，即時偶爾王小茹的態度不好，或是語言有些過分，與不和她計較。不像劉鵬動不動就跟她吵架，也不像張子雨那樣總是說她幼稚，長不大。
“其實我也捨不得你們，可是沒別的辦法，我們出來就是爲了找工作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總不能不去吧”肖雅還算理智，或者是極度的不自信，明白自己目前所處的現狀。
“我們在這這個城市舉目無親的，你一個人去，我就是不放心”這句話倒也是王小茹的真心話，肖雅的性格太柔弱了，在潛意識裡總覺得她是需要人來保護的那種。
“可是……”肖雅不忍心說，他們遲早要分開的啊，即使他們三個暫時還在一起，也會逐漸一個一個地離開學校，這是一個事實，只是大家一直不敢想或是不願正視它。
“等找到工作，我也會離開的啊”劉鵬一直沉默，卻突然不識時務地插了這麼一句進來，還是那副什麼也不在乎的表情，好像沒有一絲的不捨與留戀。
“你也要離開，那剩下我怎麼辦？張子雨她還有於處長，我呢？誰也沒有！”王小茹馬上就又開始發泄她的情緒。
“那你還想跟我一輩了啊？我可養不起！”劉鵬又恢復了他的玩世不恭。
“誰說跟你了？我，我今天不跟你吵”王小茹選擇了少有的沉默。
沉默中，張子雨上樓來了，估計是從於處長那裡來，一臉的甜蜜。他們都不想知道她與於處長的發展程度，也曾善意地提醒過她，可是她不說過自己會把握，不希望旁人干涉或界入，而她一向又是成熟而有主見的，所以，他們也就不聞不問了。
“今天怎麼都這麼沉默啊？都想什麼呢？”從她輕鬆的話語中，不難看出，她和於處長的關係發展得還不錯。
“肖雅要搬走了，去廠裡住”王小茹一臉的委屈與無耐，終於找到了申訴的對象。
“我當什麼事呢，這是件好事啊，大家應該高興纔對”看來，分離對她而言，已經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可能是因爲有了於處長的代替吧，她已經不再像最初來時那樣，依賴於他們那種同鄉之情。
“我就是想，天天跟看到她嘛”
“你想，那好啊，那你跟她一起去！”張子雨也就是順口那麼一說，並沒有經過考慮，也不是真的建議她同去。
“這主意不錯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其實劉鵬也一直放心不下呢，只是他不想表露出來，如果她們兩個在一起的話，就可以不用那麼擔心了。
“一起去，確實不錯，反正服務員我也做了好幾天了，太累了，估計也沒什麼前途，去做業務員，說不定有發展呢，最主要的是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王小茹開始認真了，換個工作還能和肖雅不分開，真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呢！
“不過，面試已經結束了”張子雨一向都比較理智，打破了她們的一廂情願。
“那好辦啊，讓於處長再聯繫一下嘛，再給一次面試的機會，他們本來不是說招三個人嗎？現在才肖雅一個，還差兩個呢？”還是劉鵬夠聰明，不愧爲這個小團體中唯一的男子漢。
“這……”張子雨有些爲難，卻經不住三個好友的央求，只好去找於處長，再說這也是夥伴們對她的信任嘛！能促成的放話，小小的虛榮心也可以滿足一下啦。
還好張經理聽了於處長的介紹及解釋後，在沒有面試的情況下，就直接同意了錄用王小茹。一則人員確實還沒招滿，本來是想招三個，可那些學生中也實在挑不出來啊，要麼形象一般，要麼就是才初中畢業，要麼就是對業務不感興趣的，這讓急於用人的張經理很是爲難；二則反正還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呢，不妨先試試，如果做不來的話，就隨時辭退也來得及。
於是，兩個原本不相識，卻因爲相同的際遇走到一起，在短時間內就已經深深相互依賴的女孩，手牽手地，帶着憧憬，帶着希望，也帶着迷茫與不安，開始了她們在陌生城市的打工生涯。
在未來的生活、工作中又會遇到些什麼呢？她們不知道，但有友情相伴的生活，是溫暖的！有溫暖就不懼怕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