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白又重新開始忙了起來,另外一邊,他手底下的人,也一樣全部都派上了用場,就連郭巡都無法再每日準時準點地出現“騷擾”夏侯纓了。
夏侯纓不由覺得院子裡的鳥鳴聲都輕快了很多。
陳進、郭巡領着幾個人去探了肅王負責監管的皇陵修築工程。
當然表面上看來肅王這樁差事是瞧不出任何問題的,那些修陵的工人還算本分,不過郭巡他們也算是江湖裡混過的人,加上董長寧又派了個精通此道的盜墓賊來,四下裡一打探,事情便有了進展。
肅王讓人盜掘的陵墓藏得有些隱秘,據說是因爲挖皇陵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夾縫裡的通道,從地底下挖了通道進了一所前朝的後陵,然後運了裡頭的東西出來。
傅念君打聽這些的時候便多問了一句:“肅王世子可有參與這事?”
陳進搔搔頭,說:“人家父子兩個,老爹做這樣的事,兒子怎麼可能不曉得。”
而且據單昀回覆,說是周紹雍前不久幾乎鎮日待在城外,事事親力親爲,養了這麼一夥白天俢墓,晚上盜墓的人,他怎麼可能說一點都不曉得。
很合情合理。
傅念君又問單昀周紹雍近來可有任何不尋常的動作。
單昀奉周毓白的命盯着周紹雍,自然有義務把一樣的結果彙報給主母。
“肅王世子除了監管皇陵的工作,平素便是和幾個宗室子弟玩樂戲耍,沒有見旁的異常。”
周紹雍年紀還不大,似乎對花街柳巷什麼的興趣也沒多濃,倒是常和周雲禾出去跑馬玩耍,就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該做的一樣。
“他常去找宗室裡那幾位郡公玩麼?也包括馮翊郡公周雲詹?”
單昀道:“馮翊郡公依然不得自由,但是比之先前好了一些,肅王世子常提了酒菜去看望他,兩人說話聊天,留的也不長久。”
聽起來也很正常。
周紹雍一向與他們的關係就不錯,傅念君想到了前不久宮宴的時候,周紹雍在自己面前還爲周雲詹鳴不平。
但是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這些事還沒理出個頭緒,傅家那裡倒是先派了個人來報信。
來回話的小廝是錢婧華孃家的家生子,帶了些江南口音,說話條理清晰,有詳有略,倒是把這段時間傅家的事說了個趣味橫生。
傅家已經開始動工分房,工匠們揮汗如雨了好些天,就快要完工了,三房經過這一遭事,也算是厚着臉皮才繼續住着傅家的老宅,畢竟若要有骨氣地搬出去,東京城裡嚇死人的房租價格便是叫人立刻沒了脾氣,四房裡金氏一如既往地喜歡佔便宜,院牆過了一寸,門開得偏一尺,都要去找錢婧華糾纏半日,好在錢婧華也算是見招拆招,索性讓工匠們撂挑子不幹,扔下了一堆沙土磚頭讓金氏自己想辦法,金氏要去理論,錢婧華便說:
“這是我自己出嫁妝做的主,這堵牆……”
她敲了敲。
“特地加厚兩寸,就是想和嬸孃分得開一些,嬸孃自己這樣有本事,這一片就自己想辦法吧。”
可那一片正挨着三房啊。
誰樂意和他們擡頭不見低頭見。
金氏咬牙,只得服軟認輸了。
但是在場沒有人笑,因爲其中最重要的消息是,傅寧的母親宋氏,終於過世了……
傅念君其實也早就有準備,夏侯纓先前早就診斷過,宋氏命不久矣,何況她心願已了,對世間也再無留戀,走得也算安詳。
而說回到傅寧,過了公堂的,自然傅家三房只得認下他這個兒子,只是宋氏未過世的時候,他名義上雖是搬進了傅家,卻是幾乎還是住在城外,伺候宋氏湯藥。
原本母子兩個人因爲他的身世問題隔閡已久,倒是在宋氏臨死前,他算是誠心伺候了母親幾日。
但是此後,他便堂堂正正成了傅三老爺家中的“長子”了。
傅琨和傅淵沒有計較被傅寧佔去的“便宜”,他要繼續留在國子學唸書,也由着他,自然往後這些事,都得由他的親爹傅琅出去賣面子走關係了。
至於因爲城裡的這些風風雨雨,他那些同窗、朋友是怎麼看他的,他這位傅家的公子還能不能結交到他夢寐以求的才子文人,這就要看他日後的造化了。
最後那小廝轉達了錢婧華的意思,傅寧似乎想見她一面。
當然這由傅念君決定去不去。
原本傅念君覺得自己和傅寧沒有什麼話說,但是想到宋氏剛死,而他畢竟是目前最直接與幕後之人接觸過的人,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兩天後,傅念君便帶着丫頭護衛一干人坐一架輕便小馬車出了城。
宋氏的墳修得簡單,靠着一片清淨的小山坡,礙於她畢竟婦德有虧,便無法和傅寧的“老爹”葬在一起,宋氏自己的遺願也是希望離傅家族中的墳冢遠一些,她到人生的最後關頭大概是想通了,不再想和傅家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傅寧一身麻衣,立在墳前,人很瘦,倒是罕見地有了幾分磊落姿態。
其實他生得和傅淵也有幾分像,傅琅和傅琨模樣相似,他們堂兄弟在眉眼之間就也有點相似之處。
傅寧見了傅念君,便躬身行了個禮。
傅念君讓儀蘭在宋氏墳前擺上了祭拜的東西,才與他道:
“你有什麼話想說?”
傅寧的笑有點冷,只道:“王妃,在下三年重孝在身,不適宜留在京城讀書了,已經決定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眼界開闊些,想來對自己日後也有幫助。”
他幹嘛和自己說這個?
不過他有這樣的想法還不錯,但是他身上的毒……
傅寧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又行了個禮:
“多謝王妃和夏侯姑娘,在下身上的毛病已去了七七八八,出遊已然是無礙了。”
傅念君看傅寧的眼神相當古怪,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他怎麼突然這般有禮了?
她真的不太適應,甚至有點懷疑當日那個在傅家堂中面紅耳赤、暴怒兇狠,恨不得吃了自己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