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傅梨華兩腳一軟。
“娘子!”
身邊丫頭們驚呼,傅梨華滿頭是汗地倒在她們臂彎中。
傅念君有些同情地望了她一眼,說話不經過腦子的人,她早晚會在這個上頭吃大虧的。
“你、你……”
傅梨華指着傅念君,“你”了半天卻也沒說出什麼來。
傅念君轉身,帶着丫頭們離開,沒有什麼興致繼續欣賞傅梨華的窘態。
回去的路上,她開始思索那位讓人眼熟的“陸兄”。
姓陸的,應當就是二房陸氏的親戚了。
不會吧……
她立刻就想到了。
她忍不住問芳竹:“和陸三娘子一起進府的,可有她的兄長?”
芳竹想了想,“似乎是有的,只記得她不是單獨來的,何況一個小娘子進京來,一般都是會有兄長護送的。”
那剛纔那位,就是她的舅舅了?
這可真是……
不能怪傅念君想不起來,從她記事開始,外祖陸家幾乎就像忘了他們這對母女一般。
到底陸婉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呢?
讓陸家這樣對她。
可是傅念君隱隱還能記得小時候有個很高大的男子抱過自己,他的手臂很有力氣,能夠把她高高地舉起她還不覺得怕,她從上往下看着那人咯咯地笑,可是那張臉卻在記憶裡成了一片模糊。
她叫他舅舅。
是這一個嗎?
她真的記不得了,她那時候太小了。
後來的記憶,連那位舅舅也沒有出現過。
陸家,似乎最後也敗了……
她不由心情有些沉重,改朝換代中,多少世家因爲站錯了隊而在朝堂上再無立錐之地,傅家和陸家,似乎都是在新帝登基後逐漸敗落了。
這些事,等到她出生的時候,早就已經完全抹平,她見到的,又是一片海晏河清。
總會有新的權臣和世家不斷頂上,淘汰的那些,再也沒有人記得。
三十年前的現在,這些事,都還沒有發生。
傅念君在傅淵口中得知了齊昭若似乎病得不輕,但是具體是怎樣的病,最後還是李道姑給了她答案。
“……失去了部分記憶。”
她喃喃念着這句引人思索的話。
芳竹和儀蘭兩個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娘子她自己不也是嗎,她被“神仙指路”後,許多事都會記不清,有些事卻又能記得清。
頭者,精明之府也。稍有磕損,就會影響一個人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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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麼有些人會突然變傻子?
傅念君心裡卻有點恐懼。
她幾乎能夠確信了,那個就是周紹敏!
剛睜眼的時候,那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他張口就叫壽春郡王周毓白做“爹爹”……
傅念君知道,如果她剛醒過來眼前的不是芳竹,而是陸婉容,哪怕是年輕了三十歲的陸婉容,她一定也會說漏嘴。
這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失憶啊。她嘆了口氣。
她因爲本來就是傅饒華的後輩,所以對傅家很多人很多事多少是有些瞭解的,可是周紹敏如果回來了,他面對陌生的環境和家人,確實只有“失憶”這個藉口最好用。
那齊昭若去哪了?和傅饒華一樣,徹底消失於世間了嗎?
傅念君擡手捏了捏眉心,覺得十分頭疼。
這件事暫且放在一邊,但是杜淮捱打事件卻以傅念君所沒有預料的態勢慢慢發酵起來。
起因是杜淮的父親杜判官,因爲杜淮告狀只說了一部分內容,杜判官也沒有查實當日的情況,便自覺很有道理,怒氣衝衝地就去問齊駙馬討個說法。
這就相當於把傅淵說過的問題直接捅到了齊家面前。
齊昭若的父親齊栩也是做指揮使的,並不是一味領閒差的駙馬都尉,他當即便冷嗖嗖地回問杜判官:
“杜大人可知犬子也在天寧節那日不慎墜馬,且事後查實時發現是馬鞍馬蹬被人動了手腳,他如今摔地連父母都不認得了,我這說法又去問誰討?”
在杜判官目瞪口呆中,齊駙馬冷笑:“小孩子們鬧不愉快,竟要用如此招數?如果真像你所說是我兒打了令公子,看來令公子報復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讓啊。”
杜判官是真的被震住了,只能連聲說:“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齊駙馬哪裡會聽他解釋,一甩衣袖就走了,看架勢是要回家去告知邠國長公主。
杜判官急得跺腳,回去就把杜淮拎出來要問個明白。
杜淮當然也傻了。
他本來只是想讓齊昭若吃點苦頭,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人家摔得連父母都不認得了,這不就是傻了?
他就算再笨,此時也知道堅決不能認罪。
“爹爹,孩兒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齷齪事,爹爹,您一向是知道我的品行的,斷斷不可能使如此陰招啊……”
“不是你又會是誰,現在大概長公主都知道了,你就等着明日一封摺子爹爹被人蔘奏吧!”
杜判官氣得直冒火,他現在並不關心這事是不是真是兒子做的,他只知道這對他的官聲和來年的晉升大有影響,他花了多少心力想謀三司副使的職位,很可能因爲這鳥事化爲泡影。
長公主那女人,雖然做不到干預朝政的地步,可處處給你添堵還是可以的,朝中文武,總會有賣她和太后面子的人。
杜淮也急了,“爹爹,您要幫我澄清啊,可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能是誰!”杜判官不耐煩地又吼了一聲。
旁人哪個還和齊昭若有仇?再說他都自己嚷嚷到齊駙馬面前去了,誰還能被拉出來做替罪羊?
這倒黴催的!
杜淮嚇得五內俱焚,他可是還要考舉人的,要是讓長公主和齊昭若徹底記恨上,他以後仕途還有什麼指望?
“是……是……”杜淮拼命轉動腦子,突然說道:“爹爹,是傅家二娘子!一定是她!”
他隨口就栽贓到傅念君頭上去了,且毫不猶豫心安理得。
“怎麼就是她了?”杜判官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是你說齊昭若爲了幫她出頭才找人打你的,她有什麼理由要去害齊昭若?”
“爲了……栽贓!”杜淮一口咬定,“對!就是爲了今日這局面,他想看到我和齊昭若兩廂猜疑,這狠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