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早間我給她那個錢袋被搶走了。”
“爺,她出了紫衣巷,和姓藍的岔過去了。”
“爺,她在街上撞見大少爺的馬車了,還看了很久。”
玉硯收着鴿子彙報着消息,最後爬到了院子裡的樹上。
“爺……回來了……”玉硯站在柿子樹上,半響擠出了這幾個字。
“如何?”沈澈有些奇怪。
玉硯從樹上竄了下來,同情地看了眼坐在東廚裡時刻準備端菜出去的主子:“很重的殺氣……您保重!”
話音一落,玉硯人影一閃不見了。
玉硯剛消失,大門咣噹一聲被跺開了。
“姓沈的,你給我出來!”
“汪-汪-汪——”
柿子樹的最後一片葉子飄了下來,擦着可愛鼻尖飛過。
空蕩蕩的院落肅殺之氣瀰漫,東廚竈下,沈澈平靜坐着。迎難而上,不爲明智之舉,撥亂反正,乃是自尋死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汪汪汪——”可愛追逐着落葉,何雅又叫了好幾聲,也無人應她,平日她一進院門,沈澈就滿臉傻笑地迎上來噓寒問暖,此時靜悄悄的讓人心生疑竇。
何雅怒氣不覺收了幾分,衝可愛一揮手,可愛得令,狗鼻子一吸,直往東廚奔去,何雅剛斂下的怒氣立即飆升,東廚離大門最近,沈澈竟敢躲在裡面裝聾作啞?
東廚根本說不上有門,何雅衝了進去,不禁訝然,竈下火未熄,鍋上還冒着熱氣,但空無一人。後牆上開有一扇小窗,兩根木棍豎在中央,能看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天這麼冷,怕是要下雪了,沈澈又有腳傷,他能去哪呢。
何雅方轉身離去,一牆之隔的廚房後壁,沈澈靠着牆拍了拍胸口,看了眼手上的泥灰,幸好反應迅速,將窗子給拆下來又裝了上去。
何雅往沈澈住的東廂尋去,推門幽黑一片,藉着門口亮光一瞧,沈澈的東西都不見了!
……
東廚、西廂、東廂連同茅廁,何雅來回尋了數遍,最後返回到東廂,坐在沈澈空蕩蕩的牀上。
沈澈走了?!那不敢想的念頭猛然跳了出來,何雅心沉得摸不着底兒了。自己……果然連二傻也無法忍受了。
走就走,姐以後一個人過,等等,姐什麼時候想過要和二傻過了,唉,早知道對二傻好點了,他到底去哪了,等他回來了,姐……
可愛耳朵突然豎了起來,接着騰地站了起來往外竄去,何雅也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心頭猛地掠過驚喜,瞧見一個黑影進了東廚。
“站住——”何雅叫道。
沈澈背一僵,難道這風頭還未過,早知道再躲一會兒了。
卻也不敢耽誤,將十六顆白牙準備好,猛一轉向何雅,驚喜道:“娘子,你回來了!”
何雅見那人確實是沈澈,眉眼裡不自覺溢出笑來,卻突然醒悟過來,怎能讓二傻看到自己這個表情,再以爲自己喜歡他可就不好了,將手握起放在脣邊咳嗽了兩聲作爲掩飾後,走到沈澈面前冷冷一掃,極其不悅道:“你去哪了?”
沈澈有些懷疑自己眼花了,低頭將手上東西提了起來,解釋道:“方纔沒有豆醬清了,跑了兩家纔買到。”
怎麼會是笑呢……小老虎情緒一向反覆無常,不管她,反正裝聾作啞就是。
何雅瞧了瞧他凍得有些烏青的嘴,視線那豆醬清上一掃,太好了,原來不是離家出走。
沈澈聽她淡淡哦了一聲,似怒氣已經消退的樣子,心中猛然跳起個火花,擡頭間臉上帶了一層溫敦的笑,將那豆醬清往竈臺上一擱,掀起鍋蓋喜滋滋道:“娘子,我煮了肉,你好久沒吃肉了吧。”
看你瞧着沈墨風光富貴,自己落得如此下場嘔不嘔心!
沈澈臉上掛着笑,一如平日那般故意直直地看着何雅,瞧見何雅眉頭一皺時心頭一樂,卻見何雅眼角突然亮了起來,薔薇花顏色一樣的嘴脣一抿,點了點頭出去了。
“不要擱太多豆醬清,我不愛吃。”走到門口,何雅頭也不回地來了句。
這……還能不能好好地讓他玩下去了!
不過看這架勢,危險似乎已經過去了。沈澈略鬆了口氣,聽到鍋裡的熱菜發出滋滋滋,眼珠一轉,掀起鍋蓋把那一盞豆醬清全倒了進去,突然又後悔起來,太鹹了容易被發現,隨手又舀了一瓢水倒進鍋裡,趁着水開把那肉給撈出來算是成了。
再看看那幾個玉硯準備好的菜,用手捏起一把鹽子兒,藉着鍋裡剩的那點湯給化了,然後給每一菜上面都均勻地淋了點。
往正房端菜時天空零零星星地飄起了雪花,沈澈放下飯菜後見何雅瞧着自己,心道她喜怒無常,自己哪裡又做的不對了,忐忑間見何雅望着屋外悠悠道:“你腳不方便,多注意些。”
……眼皮子底下忙完了纔來這麼一句。
玉硯和肉圓子不在,兩人也難得一同坐下吃飯,一是何雅少回來吃飯,二是沈澈給何雅弄那些東西他自己其實是不想吃的。
何雅看着七八個菜滿意地點了點頭,誰說古代男人不會做飯的,都是慣的!二傻都能做,還做的很好。
“娘子,還有酒……我給你溫些?”沈澈湊上來道,滿是巴結的笑。
何雅心頭一動,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沈澈,沈澈也暗自一驚,莫非自己表現過頭了,這麼一想,連忙把十六顆牙露了出來。
方纔何雅一個人坐在這正屋裡頭,受到的那些侮辱和刺激漸漸消退,要爆發,也是將半年前幹過的事兒再幹一遍,但現在何家敗了,她沒後臺了,再鬧能得些什麼,現在能有個立足之地靠的還是二傻,若不是頂着沈家的名號,想對她動手的人都能排到太平洋了。突然發現沈澈不見時的那種惶恐,就連聽到何家被抄家時都未曾有過,無論如何,還得抓緊了二傻才行,趁着二傻對自己還好……
油燈昏黃,何雅眼裡更顯陰晴不定,沈澈愈發緊張,想到今夜是定下的最後一次試探,暗自咬牙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撐過去。